船行如梭,轉眼黑夜。
又是一朝,新陽逢生。
黃河內水濤蕩漾,黃波層層。船身晃蕩,隨著這浩瀚的波流左右擺動。
晨時,李炎與紫石起來得尚早。借著吃早點的時候,李炎便將前夜那名弟子偷窺的事情為紫石解釋了一遍。紫石明白了一切,又得知午時便可離開船上登岸,心里極為的歡喜。因此,也不想追問太多。
不知不覺,已近午時。
此時,河道一下子平闊了許多,河流也瞬息變得平緩起來。
李炎與紫石走出船艙,身上各自背好了行囊。望著這柔陽下一望寬闊的河道,兩人心里不由特別的舒暢。
「紫石,你看此處河道寬闊如野,倒真有種望洋興嘆的感覺呀!」
紫石听他如此比方,當下呵呵一笑,道︰「只有你才叫‘望洋興嘆’呢!這里分明是河,到你嘴里偏偏就成大海了。」
「我只是打個比方而已!」李炎陪笑道。
兩人正談笑著,這時,恰見周城流笑容滿面的從船艙內走了出來。一見二人,但听他笑道︰「二位,難道就這麼心急?」
李炎心知周城流是在說自己和紫石這麼早就背上了行囊。當下,很是不好意思。尷尬一笑道︰「周兄,昨日我也與你辭過行了。相信你一定也了解我的苦衷!」
「那是那是!」周城流望著這偌大的河面,忽然又道︰「李兄,你可知這地方叫什麼名字?」
「周兄這不是難到我了嗎?昔日,我久居長安,一直未能出來見見世面。自然是不會知道這地方叫什麼了。」
周城流聞話,默默點了一下頭,嘿嘿笑道︰「實不相瞞,這地方就是‘禹門口’,我韓城人都知道,只要是過了這‘禹門口’,就離韓城不遠了。」
「哦!這‘禹門口’如此遼闊,定然是水利要道啊!」李炎贊嘆了一聲。
「嗯!那是自然!凡是在河津與韓城兩地經商的人,大部分都要過此水道。」
周城流話鋒一轉,忽然又問道︰「李兄,你與紫石此去長安,除了要找那盜走你秘笈的凶徒外,又還有何打算呢?」
「這個嗎?」
李炎心里是早就有所打算的,他還要去尋找公子楚雄,甚至還想去親眼看看那安慶緒的婚禮。可是,這些能說嗎?他覺得不能。
瞧李炎滿面難色,紫石見機插道︰「周公子,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既已知道他是王爺,又怎可對王爺的行蹤加以相問呢?難不成你還有什麼企圖?」紫石說完,頓時笑得如陽光般燦爛。
「絕無此意!」周城流不免冷汗直流,連連道︰「李兄,我可絕對沒有這個意思!」
「周兄,你放心吧!紫石是故意嚇唬你的。」李炎瞪了紫石一眼,朝著周城流笑道︰「周兄,不是我不將日後的打算告知于你。而是,我要去辦的事情涉及了我以往的大多事情,若要說起來,只怕是一時片刻難以說完。」
周城流聞言一笑,看了一眼紫石道︰「李兄此話有理,不過紫石賢妹責怪得也不無道理啊!」
「這樣吧!你們既然已經決定等船一靠岸就去長安。那麼,我還是得去一次‘海市幫’,請幫主伍茲龍也派些人手到長安去。一來,我可以請他們幫我打听那女賊的下落。二來,我也可以托付他們一聲,到長安可以對你有所幫助。李兄,你看我這辦法可行不?」
「這當然是求之不得!」
李炎听罷,甚為歡喜。可是紫石卻是一言不發,面上雖含微笑,心里竟似在思索著什麼。
這時,忽听船上一弟子道︰「公子,我們已經渡過了‘禹門口’,不出一炷香便可到達韓城了。」
周城流點點頭吩咐道︰「嗯!等一下靠岸的時候,你就去下艙將李兄的那匹快馬給牽上來。」
那弟子得令,應了一聲便朝下艙走去了。
甲板上,又只剩下了他三人。
船順風而去,在這黃河里劃起一道巨浪。遠遠的,看不清這浪花的顏色。只是,或許也應該還是泥黃。
船的影子,漸漸的遠去。在這甚是寬敞的河道里,此刻這艘大船竟也顯得有些渺小。望去,黃濤之內,遙見得此船漸漸的化作了一道黑點,直至轉彎消失不見。
近了,那便是渡口。
一排一排的船只停泊著,在河水的推動下靠得更緊了。岸上,有人奔逐,也有人騎馬,這完全不像是動蕩天下里所能見到的景象。
李炎喜出望外,一下子便被這和諧的生活給陶醉了。曾幾何時,那個長安也是這樣的風貌啊!只是,由于安祿山的反叛,才使得這樣的景象再也很難見著了。可不想,在今日的韓城,竟能見到如此盛世景況,倒真的有點叫他留戀了。
「 !」一聲輕微的震動,船靠岸了。
兩名弟子率先跳下,拉著鐵索系在了渡口的兩塊大石之上。
待船身安穩之後,周城流這才叫人放下了渡梯。李炎和紫石下了船,回頭見周城流也已跟了下來。這時,正好船尾那名弟子也已將自己的大馬牽了過來。于是,李炎接過韁繩對著周城流道了一別,這就與紫石離去了。
離時倉促,周城流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說日後天下太平了請李炎過來游玩。李炎念及周城流多日盛情款待,不好推去了他一番美意,也就暫且答應了。
踏過繁盛的小城,看著這一片的風土人情,李炎的心中是無比的激動與澎湃。
出了城西,兩人乘上了馬,這就沿官道而去了。
縱馬如飛,踏著春意。
縱馬如飛,踏著柔陽。
縱馬如飛,踏著故土。
這道途放駛已有幾日沒這般的痛快了。紫石幾乎就伏在了李炎的背上,這種貼心的感覺讓他油然生出了一種親切,也讓她的雙頰不由發熱泛紅。
已近黃昏,這一日過得好快,也過得好累。
韓城內,西城樓上。
沒有守兵,只是立著一個人。那人一身紫衫,默默的眺著遠方。那個方向,是長安的方向,是殺害他弟兄的凶手逃去的方向。
晚風里,一個人走上了城樓。
那個人,顯得比較老,但是卻並不老。他還只有三十八歲,可是,竟不知為何鬢發早已變白。
「舵主是何時回來的?」那人道。
原來,這立在城上的人正是周城流。而他,更是黃河「水鬼門」「羅剎堂」舵主——柳沉舟。
「我是午時回來的,有一件事情想請伍大哥去幫個忙!」柳沉舟輕笑道。
「舵主有事,盡管吩咐就是。伍茲龍怎敢讓舵主說這個‘請’字!」
柳沉舟轉身一笑,看看伍茲龍豐神的面孔,道︰「伍堂主,這個‘請’字我是萬萬掉不得。因為,我要你去辦的事情並不是以我‘水鬼門’為背景,而是要你以‘海市幫’的名義去辦。」
「‘海市幫’!」伍茲龍驚了一下,立時單膝跪地道︰「舵主,我‘海市堂’永遠忠于‘羅剎堂’,永遠忠于‘水鬼門’。萬不敢自立門戶,更不敢號稱‘海市幫’。」
柳沉舟呵呵一笑,忙將伍茲龍扶起,道︰「伍大哥多慮了,我這並不是叫你在外自立門戶,而只是叫你以這個名義去長安辦一點事情。」
「那門主那邊……」伍茲龍遲疑了會兒。
柳沉舟揚眉一笑,拍了拍他肩膀。
「伍大哥請放心。門主那邊已經安排妥當了,伍大哥只管听我安排行事就可以了。」
這伍茲龍是「水鬼門」「羅剎堂」下一個分堂「海市堂」的堂主。當日,在來往韓城時,柳沉舟就在李炎面前提起過他,並謊稱伍茲龍的「海市堂」為「海市幫」,還說伍茲龍就是幫主。看來,其用心確實不小。
再者,「羅剎堂」是「水鬼門」第一大總堂,其下有「海市堂」、「河鬼堂」、「水魂堂」以及「百魚堂」。而這些分堂的堂主又是個個武功了得,叫人敬畏。其中,尤屬這「海市堂」的堂主伍茲龍功力最強,且為人敦厚樸實,忠肝義膽。所以,這柳沉舟便極其的看好他,一有大事,總是委以重任。雖然,在幾位堂主中,每一個都比柳沉舟年齡稍長,甚至還有幾位不服從他。但是,唯獨這伍茲龍總是能與柳沉舟心心相印,把任務辦好。因此,他二人在眾人面前雖是上下屬的關系,但在私下里竟也是比較要好的朋友。
伍茲龍話听到了此處,再也不敢推辭。
他點點頭,道︰「不知舵主要我去長安辦什麼事情?」
柳沉舟咯咯一笑,道︰「很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