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依舊,細水長流。
齊府的後山是一個比較清幽的山頭。
其實,這後山雙月和齊香遠要比那綠柳護法熟悉得多。他倆自幼便在此玩耍,這後山的一草一木都是記憶猶新。
綠柳護法走在前頭,沿山路緩上,繞過一片樹林,便來到了一塊平台之上。此台可俯瞰山下,也可遙觀遠處。其名正為「俯觀台」。
這「俯觀台」上又有一綠瓦小亭,亭名為「方亭」。這亭子在他倆很小的時候便看到過,是他的父親修建的。看著這台、這亭,他似乎還能看到他父親立在這亭中遠觀時的神態舉止。
此時,亭內正站著一人。金衫籠身,眺望著遠處。
「門主,屬下將齊公子請到了。」綠柳對著金衫男子道。
金衫門主渾身顫了一下,似乎很高興。
他猛然轉身,走出了亭子。
「香遠!你可算回來了。」金衫門主微笑不已。
齊香遠回了一笑,道︰「門主派‘綠柳護法’前去接應,想必是早知我會回來。敢問門主是如何知道我回來了呢?」
金衫門主看了看綠柳,溫和道︰「你且說說原因吧!」
綠柳得令,笑著向齊香遠問道︰「齊公子,之前你與這位姑娘可曾路過一片茅草地?可曾發現那茅草突然抖動得厲害?」
齊香遠听言,恍然明白過來,「噢」了一聲道︰「原來那自茅草叢里經過的人就是‘綠柳護法’你啊!」
「正是綠柳,綠柳在回來的時候將此事情告訴了我。說在路上遇到了一男一女,奔‘玉峰山莊’而來。我再一向他詢問你二人的相貌,便肯定了是你回來了。」金衫門主道。
「噢!原來是這樣啊!」齊香遠說完,面容卻忽然一緊,有些不悅的道︰「門主,我想知道我齊家祖宅是何人所毀的?」
听得齊香遠問起此事,金衫門主立時皺起了眉頭。隨即,只听他苦笑道︰「香遠,是我對不起你齊家啊!十五年前我已經對不起你們齊家一次了,想不到今年又……」
「門主,我只是想知道我齊家祖宅是何人所毀,門主無需自責。」
金衫門主嘆了口氣,道︰「你可還記得三個月前在你‘玉峰山莊’發生的那場大戰。這齊家莊園被毀的緣故還得從那里說起。」
「三個月前?你是說‘青松護法’出面挽救我們的那一次?」
「嗯!」金衫門主點點頭道︰「那一次,青松殺了上千名叛軍,解救了你們,好像還捉了一個劍客。那個時候,我不知道你的身份,你也不要怪我沒有出手相救。等到後來你們走了,我派青松去了大同,自己也去江南巡視了。再次回來的時候,就看到了山莊已經變成了你所見到的樣子。」
「啊!真是可惡,那究竟是何人所為?」齊香遠迫不及待的問。
金衫門主眼含憤怒,繼續說道︰「回來後,我經弟子稟報,才知竟是那安慶緒和‘西門’的公子異帶人所為。他們無緣無故損兵折將,心里憤慨,所以集結了起來找殺人的青松護法,可是青松不在。他們一番辱罵之後,便將憤怒發泄在了這山莊之上,一把火給焚得一干二淨……」
「什麼?安慶緒、公子異!」
齊香遠咬牙切齒,恨道︰「那門主得知了此事何不將這兩人碎尸萬段,為我報焚莊之仇?」
金衫門主淒然一笑,應道︰「殺他二人,何等容易。而我恰恰是在等待你啊!我要讓你親自報這焚莊之仇,還要讓你親自血了十五年的仇怨。」
「呵!原來門主早就有所打算。」齊香遠听了這一席話,已是心潮澎湃,激動不已。
「可是,那安慶緒也不好對付,況且史思明大軍屯在了長安,皇宮內又有公子人雄和公子異這樣的高手,我們還是勢單力薄啊!」
金衫門主咯咯一笑,道︰「香遠,你不必擔心,我就是看到了這一點才召綠柳來長安的。或許,你已經忘了,其實還有一個人比我們更恨公子人雄……」
「你是說公子楚雄?」齊香遠眼光一亮,恍然憶起了那個被公子人雄弄得面目全非、失去了一切的公子楚雄來。
「他也來長安了嗎?」
「來了。當初,我正是追他一路從太原追到長安的。可是,後來竟不知所蹤了。」金衫門主不由捏緊了拳頭,恨恨道︰「雖然已經證實了你齊家的血仇與他無關,但是他殺了我的青松護法,我絕對不能饒他。只是,我們現在恰恰可以利用他……」
「你的意思是要等他們自相殘殺的時候我們再坐收漁翁之利?」齊香遠道。
「我正是此意!」金衫門主說完,然後又面向綠柳問道︰「綠柳,江南那邊‘水鬼門’的弟子有沒有再侵犯我‘東門’的地頭?」
綠柳上前,稟道︰「門主,我來長安之前已經吩咐了龍澤、龍秀兩位使者,一遇‘水鬼門’中人,格殺勿論。因此,我斷敢肯定他們不會擅自越境。」
「嗯!」金衫門主點點頭,道︰「那‘水鬼門’的‘鬼尊’當年趁我不在,遁入教中殺了我副門主。此後,形神不定,我多次向他討還血債都是未果。哼,真是叫人氣憤。」
言罷,他又一笑,道︰「香遠,你與這位姑娘一路奔波,我看還是先要綠柳帶你們去窟內休息吧!我現在想去拜祭一下青松。」
「青松護法已經入葬了嗎?我也想去拜祭一下」齊香遠道。
「那好吧!那這位姑娘呢?」金衫門主望了一眼雙月,不由笑道︰「對了,我還連這姑娘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
雙月聞言,一笑道︰「門主,小女子名叫雙月。青松護法對我也有救命之恩,我也想隨你們一起去拜祭他。」
金衫門主笑了,笑得有點意味深長。
「好吧!想不到你們這一代年輕人竟都是如此的義氣。既然如此,那就隨我而來吧!」
門主說完,已率先出了亭子。
山路彎轉,樹葉藤蔓,眼前的是綠,出奇的綠。
有鳥語。
也有花香。
只是這花香鳥語過後,看到的是綠中的一片淒涼。
墳,那是一座新墳。
碑,那是一塊石碑。
相信他們幾人都認得石碑上面的字眼。「東門青松護法之墓!」
齊香遠的心里有點苦,這黃土里頭躺著的便就是那些日子屢屢救過他性命的青松護法。
這黃土里躺著的便就是平日里雖然有點冷,卻極富正義的青松護法。
他苦澀的笑了一下,繼續跟隨著門主上前。
然而,金衫門主止步了,望著墓碑發呆,望著墓碑發恨。
「青松,你瞧瞧看,有多少人來看你了!」金衫門主神情有點哀傷。
「門主!」綠柳在後輕輕喚了一聲,還要再言,可是被門主搖手阻止了。
不遠處,山路上走來了一人。
是一個女人,穿著紅色的衣裳,樣子顯得有點妖艷。
百步之外,金衫門主已然听聞到了聲響。
「紅石,你來這里干什麼?」
原來,這女子便就是紫石的姐姐——紅石。
紅石嫣然一笑,道︰「門主,山下有人上來了。」
初聞門主聲音,幾人都是驚了一下,還不知門主一個人說些什麼。直到听到了身後紅石的話語,回頭一望才知門主是在和婢女說話。
這時,只見門主轉過身,問道︰「那你可知山下來的人是誰?」
紅石道︰「我是在‘俯觀台’上看到那兩人的,隔得太原也不知他二人是誰!」
「嗯!」金衫門主點點頭,然後望了望天空明日,道︰「此時已是午時了,你這就去命人備好酒席吧!今日,我要與香遠在‘方亭’內共飲一杯。」
「那多謝門主的厚意!」齊香遠笑道。
紅石得了命令,自然是返身走去了。
于是,四人又來到了「俯觀台」上「方亭」之內。
未多時,一只信鴿飛至。金衫門主取下了信條一看,面容頓時緊了一下,忙在綠柳耳旁吩咐了聲,那綠柳便行色匆匆的離去了。
「門主,發生了何事?」齊香遠問道。
金衫門主雙眉一揚,自是裝得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笑道︰「沒事沒事!是安慶緒故意放風,說武林各大門派都來長安為他慶賀婚禮而已。所以,我還是派綠柳去查一查,看看是否屬實。」
一听到這「婚禮」二字,齊香遠立時站了起來。可是,他想了會兒又還是緩緩的坐下了。
「我怎麼把這事給忘了?」他雙眉拉得老長,問道︰「門主,這安慶緒究竟是何日舉行婚禮?」
「明日正午!」
「啊!什麼?」
正逢這齊香遠驚訝之時,不想又有一只信鴿飛落到了亭內。
金衫門主取下信條一看,立時咯咯下了起來。
然後,只見他朝亭外一望,當下拱手道︰「小王爺千里而來,未能遠迎
,還請見諒!」
齊香遠和雙月頓時望去,只見山路上早已走上了兩人,一身著白衫的俊美男子和一身穿紫衫的清秀女子正並排緩緩走來。
「門主,你這信鴿竟還不及我與紫石的腳快啊!」
這說話之人正是李炎。他一瞧見亭內齊香遠,不由奇問道︰「齊兄,你怎會在此?」
「踫巧路過!」齊香遠哈哈笑道。
于是,兩人在門主的邀請下也進了亭子。
雙月一瞧見紫石粉紅的秀臉,便問道︰「紫石妹妹近日過得可好?」
紫石還她一個微笑,道︰「多謝雙月姐姐關心,紫石近日甚好。」
「哦……」雙月只是無力的應了一聲,便有點心不在焉,眼楮也不听使喚了,總是想暗暗的瞟上李炎一眼。
紫石看得清楚,知道雙月心里還是對李炎有情的。
「門主,我去找我姐姐紅石。」她笑著說了一聲,便一聲不吭的下去了。
「紫石妹妹等等我!」
不想,這紫石一走,雙月也竟跟了出來。
紫石本有心成全他倆,可不想雙月卻故意放棄了這個機會。她的心里暗暗流著淚道︰「雙月姐姐,你怎可錯失了良機呢?你這不是想讓我更痛苦嗎?」
她沒有理會雙月,身子一轉,便快步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