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渾渾噩噩地跟著冒闢疆一家人,顛沛流離,像一群見不得人的害蟲,惶惶不可終日地東躲西藏。有時貓進樹林里,有時逃入深山中,一天吃不上一頓飯不說,還不時和各種毒蛇猛獸冤家路窄,狹路相逢,比探險記更驚悚,比恐怖片更嚇人。
但在蒙古大夫蘇元芳的殷勤針療下,我的瘋迷癥卻日漸痊愈。至少,不再整天哭著喊著要「罷演」,也不再說些稀奇古怪、讓人听不懂的話,像什麼「這破電影,給多少錢,老娘也不拍了。前面那些鏡頭,權當老娘學雷鋒、義務勞動了。」
我環顧四野,滿目衰草枯楊,蕭索蒼茫。
冒闢疆一家人都縮在遠處一間人去屋空的破茅草房里,等著我撿干樹枝干柴火回去煮飯。
可是,剛下過一場大雨,到處濕漉漉的,哪來的干柴?
我愁得仰天長嘆,腦袋又一陣陣巨痛起來。
天上烏雲翻滾,黑煙彌漫。
我痛得受不了,抱起腦袋朝著天空開罵︰「我招你惹你了,我的腦袋是你玩的皮球嗎?天天不是灌漿糊就是扎刀子。有本事,你干脆就痛死我啊,再不然,一個閃電劈死我好了。」
一條髒兮兮的黃色流浪狗聞聲奔過來,興致勃勃地躲在一旁的樟樹下,探頭探腦瞧熱鬧。
我正跳著腳發泄,忽然發現陰霾沉沉的天空中,隱隱閃過幾道詭異莫名的亮光,頓覺不妙,一個閃身,急急地騰躍到遠處。
「霍啦」--,一道耀眼的閃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劈我剛才站立的地方,和旁邊那棵大樹。
亮光過後,方圓十米內,一片焦土,樟樹下的小黃狗,轉眼成了一只禿毛黑狗,懊悔莫及地趴在地上,捶地嚎啕。
「靠!你還真劈,」我悻悻地朝天比個中指︰「算你狠。」
我撿起幾根枯枝,睨一眼始終無法接受這殘酷現實,把地都刨出一個大坑的禿毛狗,說︰「你是傻蛋啊還是八婆,什麼熱鬧都趕著瞧,這回虧大了吧,生生毀掉了自己的狗色天香。不是我嚇唬你,憑你老現在這副尊榮,還流毛浪啊流,就算餓不死,也會嚇著別人,被人捶死滴。不如跟著我,老老實實當一只看門狗算了。」
它瞪我一眼,不甘心地踱到一個水窪前,臨水照了照,猛地干嘔幾聲,滿月復委屈地跟在我身後,一步一嗚咽︰我本來只是出來打打醬油滴……
注︰《影梅庵憶語》︰……自此百日,皆展轉深林僻路、茅屋漁艇。或一月徙,或一日徙,或一日數徙,饑寒風雨,苦不具述,卒于馬鞍山遇大兵,殺掠奇慘,天幸得一小舟,八口飛渡,骨肉得全,而姬之驚悸瘁,至矣盡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