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然有一個毛病,被自家外公詬病了多次卻始終沒有改正過,那就是︰睡過去了就和死豬一樣,不到時候堅決不醒!
所以集體逃亡沒有吵醒她,砸門開鎖依然沒有吵醒她,就連最後全身被潑冷水潑的濕乎乎的,她依然砸吧著嘴,睡得香甜香甜的。
關崎樂了,他揮揮手,制止了那些怒火中燒的下屬,上前,擼起袖子,伸出兩根白皙修長的手指夾住了池然的鼻子,等池然張開嘴時,再堵上了她的嘴。
30秒,1分鐘,1分40秒,2分鐘,2分30秒,3分鐘,3分55秒,4分鐘,5分19秒。
這家伙居然還沒醒!倒是關崎覺得這個勢實在是太累了,松了手。
我累了,你居然還睡得這麼香?關崎惡作劇似得開始戳著池然那張甜美的睡臉。
「關崎!」眼看時間就這樣一分分的過去了,旁邊的人忍不住了,他們本來就對關崎這個空降的領頭人不服,現在又看到他不顧「正業」的逗弄一個小姑娘,只覺得難當大任,干脆直呼姓名了,「不要鬧了,你要喜歡這女敕口,等干完正事再說!現在,先把她弄醒!」
「啊,」關崎恍然大悟般的一拍腦袋,「真是抱歉了,一找到好玩的我就容易忘事,謝謝您 ,顧叔,要不是您,我肯定要耽誤老爺子的事。哎,我這個人啊,就是這點不好,老是會干混事,找不著目標。當初老爺子就跟我說過,我這個個性是一定要派個可靠又有能力的老一輩跟著的,不然一輩子都干不成事,我……」
在老資格們鄙視嘲弄自得的眼神下,關崎就這樣絮絮叨叨的聊起了家常,說道動情處還拉起了老者的手,就差一把眼淚一把鼻涕了。
「好了!開始干正事吧!」被稱為顧叔的中年男人終于忍無可忍的怒吼了,「把她弄醒!」
顧叔指向還躺在地上的池然,心里憤憤不平,好好的一次復仇被關崎這小子弄成了笑料,真是沒用!
他沒有注意到關崎帶來的直系臉上那噤若寒蟬的表情。
雖然睡得死,但池然也不是真的死了,劇烈的疼痛下,池然終于模模糊糊的睜開了眼楮。
接下來就是簡單的嚴刑逼供了。這個市並不大,經濟也不如何的發達,然而就是因為這樣才藏住了更多的東西,就像當初他們會把大本營安置在這里一樣。這里面的彎彎繞繞太多了,市里能躲的地方也太多了,而有些地方去了是要付出代價的,能得到精準的方位是再好不過的事了。這次要對付的畢竟是一局之長,來了這麼多人,做了這麼多的準備,甚至不惜暴露實力,為的就是要一擊制勝。
10分鐘後,有人出來了,分了幾路,大部分往一個方向。45分鐘後,少少幾個人進出著,空曠的郊外,罵罵咧咧的聲音傳的很遠。屋內傳出慘叫,夜里听了讓人心寒。再過幾分鐘,又出來了些人,向著同一個方向,中途散開。分不清是多長時間,屋內斷斷續續的哀嚎一直不曾斷過,還夾雜著怒罵和大笑聲。但接下來,一切聲音突然消失了,只隱隱的听到一點怒吼,似乎實在打電話,然後,……萬籟俱寂。
不久,暴烈的火焰在黑暗中露出了猙獰的面目,照亮了半邊天空。
同時,池毅清——池哲父親——的手機響了,按開,他接到了一條短信︰你的小情人,江寧區倉庫。
一個以小百貨聞名的區級地區會有多少個倉庫呢?池毅清不知道也沒有計算過,他淡漠的把手機調回了首頁,繼續他的工作,剛剛安全,他就把屬下都聚集起來了,對付這樣的亡命之徒,一定要比他們更快,更狠。
「這塊地方,要特別的注意,他們的窩點被毀了,藏身的很可能就是在交通最為便利的地區,隨時月兌身,要當心……」
池哲醒來的時候,聞到了一股濃濃的香味。
「醒了?來,吃點東西吧,晚上累壞了吧。」喬柔——池哲的母親——端著一只白色的碗走了過來,笑容溫暖又親切。
池哲面無表情的接過那只碗,是羊肉湯。乳白色的湯汁誘人食欲,大塊大塊的羊肉炖的酥軟,白菜清爽,粉絲量足。他舀了一勺,湯汁濃厚,看得出這碗湯炖了很久了,火候正好,是精心準備的。嘗一口,咸淡適中,粉絲嚼勁十足。
他低下頭大口大口的吃著。卻突兀的想起外公來的那次他那怪異的感覺了。
他的媽媽,他永遠溫柔而慈愛的母親,從頭到尾都沒有和池然說過一句話。
喬柔看著他狼吞虎咽的吃著,露出了溫柔的微笑,輕輕的伸手,蘀池哲理了理睡得有些凌亂的發絲。眼里滿是寵溺與縱容。她全心全意的愛著自己的孩子。
「這兒廚房里的料不全,沒有白蘿卜了,不然其實我是想給你炖碗蘿卜羊肉湯的。晚上受了驚,喝上一碗這樣的湯,能從心底暖起來。你小時候……」
「可是現在我還是覺得很冷。」碗不算大,池哲三兩口就吃完了,吃飽了,就有力氣了。然後他打斷了喬柔的話,「池毅清在哪里?」
「要叫爸爸,哲哲,我知道你生你爸爸的氣,但是……」喬柔勸慰著,卻只字不提池毅清的所在。
池哲平靜的繞過她,出門,然後推開每一個自己所能見到的房間門。沒有道歉,沒有笑容,他只是走著,冰冷的目光掃視著每一個房間。平時短短的走廊突然變得很長很長,長的幾乎將他吞沒。
在被黑暗籠罩前,他終于找到了那個房間。
池毅清一臉平靜,似乎一切都在預料之中,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江寧區的倉庫,自己去找吧。」
「只有我一個人?!」池哲攥緊了拳頭。
「警力不足。」拋下這四個字,池毅清就轉頭繼續布置任務了。
池哲轉身離開,一夜未歸。
第二天早上,池哲是在車里醒來的,抹把臉,出去買了瓶水,繼續。
第三天,沒有消息。
第四天,中午,池哲接到了池毅清的電話。
尸體被發現了。
池哲回到車里,插鑰匙,系安全帶,踩離合掛檔,鳴喇叭,松手剎,切入車道。他的車開的很穩,手沒有一絲的顫抖。
到了地方,下車,關門,上鎖,然後理了理衣服,他才走向倉庫。
現場保存的很完好。池然的臉上還帶著些笑容,釋然的,安詳的。現場勘查的工作人員在拍照,尋找著蛛絲馬跡。
遠遠的,池哲看了一眼被圍著的池然,突然的,就覺得陌生了。
那個躺在地上的是誰?我認識嗎?
池哲用一種看陌生人的眼光看著那具尸體,眼里流露出一種無辜且天真著的疑惑。
他離開了。
尸檢報告出來了,就放在他的書桌上。池哲坐在床上,嚴肅而認真的翻著一本《笑翻天》。時間一點點的流逝,夜幕降臨。按照生物鐘,池哲該睡了。
他洗了個澡,換上睡衣,關了燈,然後睜著眼楮望著天花板。
滴答滴答滴答……
閉上眼楮,池然笑得一臉張揚。睜開,眼前是白色的天花板。閉上,池然,睜開,天花板。閉上,睜開,閉上,睜開……
池哲起身,做到了書桌前,打開一盞小台燈。
幾分鐘後,池哲穿著睡衣出門了。
小城市的夜晚大多是寧靜的,他的車速開到了最大。
到了地方,他走了進去,無視旁邊人對他一身睡衣的指指點點。
然後他看到了池毅清,他的父親。
池毅清的樣子很疲憊,看見他也沒有什麼驚訝的神情,示意身邊的人給池哲倒上杯水。他開口了︰「我以為你中午就要來找我,沒想到拖到現在。怎麼,剛剛才看尸檢報告嗎?我的好兒子終于鼓足勇氣看了?」話里帶著明顯的嘲諷。
「她是餓死的。」池然輕聲的說著,渀佛聲音再大一點,就要把什麼東西嚇走一樣。
「比起餓死,其實渴死才更準確。」池毅清說的很平靜,「近乎三天滴水未進,加上身上的傷口只經過簡單的包扎,失血過多,她已經算頑強的了。」說到這,池毅清若有似無的嘆息。
「她是餓死的。」池哲搖搖頭,輕聲卻堅定的重復。
「好吧,她是餓死的。」池毅清不想在這樣的問題上和自己唯二的孩子爭論。
「她是餓死的!!!」池哲猛然的站起身,憤怒的把杯子,文件,椅子,桌子,……他能觸模到的一切東西瘋狂的砸向池毅清。
「她是餓死的!!餓死的!她是被你殺死的!」他的眼楮充滿了血絲,看向池毅清的眼神不像是看父親,倒像是在看仇人。
警衛都沖了上去。
……
混亂過後,池哲走了。
去了那個發現尸體的小倉庫,然後默默的跪在里面,淚流滿面。
池然的死亡時間是在發現尸體前的四個小時。在此之前,她很努力很堅強的活著,她是一個熱愛生命的女孩。她的眼楮一直是盯著倉庫門的方向的,可惜,最終也沒有等來……
她有一個當正局的父親,有一個擁有億萬資產的弟弟,有一個深不可測的外公。她今年只有16歲,她的身體一直很健康。
她餓死在一個小小的、廢棄的倉庫里。
池毅清和池哲的關系破裂了。
池哲從不說起自己的父親,池毅清也從來沒提起過自己的兒子。他再也沒有回過家,他不想看到父親,也不想看到那個在女兒失蹤的時候還有心情花上幾個小時給兒子煲湯的母親。
曾經,池哲想好好在這個世界生存,好好的扮演「池哲」,但現在這一切還有意義嗎?池哲毫不收斂的利用的重生的優勢大肆斂財。
人生在世,快意難得。
他也不再去調查自己曾經的死因,反正死了說不定他又重生了呢?
他沉溺于酒色。尚未完全發育的身體受了拖累,他開始生病。剛開始只是小小的疼,後來醫生開始建議他進行一次長時間的調養。他的先天條件不好,本來就體弱,再加上思慮過重,現在身體的情況很不好。
他拒絕了,依然花天酒地,生活的糜爛而頹廢。偶爾空隙的時候,他看著鏡子里那張蒼白的臉自嘲。
慧極必傷,老人家也都說太過聰明的孩子難養,還容易鑽牛角尖。
他要是真就這麼死了,也算是符合「池哲」的本性了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