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就這樣過去了。
池然,池哲都上了三年級,老校長在學校里的時間越來越少,池毅清送他們上學的次數也越來越多,兩個心理年齡和外表不相符的孩子都隱隱的察覺出了什麼,卻都沒說口過。他們這樣的年紀知道的再多,也改變不了什麼。
較于池然偶爾的煩惱,池哲卻顯得淡定的多,前幾次的經驗告訴他,池毅清在這次的換屆中是得了好處的,再過上兩年,他就被提拔到省里,然後自此平步青雲,直到再一次換屆,這種勢頭才有所收斂,不過那時,池毅清已經算得上封疆大吏了。
池然這個吃貨最近對廚房感興趣了,現在整天像個小尾巴一樣跟著喬柔,巴巴的看著她洗菜,切菜,炒菜,炖湯,煮飯。母女感情增加了不少,也能湊在一塊,嘰嘰喳喳的說會兒悄悄話了,倒把池家父子排除在外了。
被自家老婆嫌棄的池毅清很無奈,只好抓著池哲。不過,他可不是來敘父子情的,發現池哲的學習已經好到一個程度的時候,池毅清就放得開了,天文地理,歷史政治,無所不說,無所不問。
他的知識面很廣博,雖然池哲被問得苦不堪言,但慢慢的對池毅清嘴里的那些奇異的自然風景,宏偉的人文建築,風起雲涌的歷史,百折千回的政治斗爭起了興趣。
可惜了,我生的太晚了。池哲嘆息著,卻突然的涌起了一個念頭︰
他為什麼不做一個導演呢?把這些消失在歷史中的傳奇一一的用一台攝像機記錄下來。記下這個民族的起源,發展,蓬勃和衰老。記下那些只在史書中留下只字片語卻百年難得一個的人物。記下那些早已被遺忘的屈辱和奮斗,抗爭和興亡。
這個國家這個民族有這樣瑰麗的歷史,卻沒有人完整的把它搬上過舞台。那些斷斷續續的歷史劇古裝劇展現的都是些特定的年代,又有多少人還記得大漢的金戈鐵馬、魏晉的寬袍廣袖、南北朝的風起雲涌……
只是一個念頭,來的突兀,卻就在這一瞬間點燃了池哲的激情。
他在異世,這里和他曾經的國家有很多很多的不同,然而它們卻共同的擁有著那五千年的歷史,渾厚而沉重。
池哲突然的就和那個曾經的憤青宅男融合了。那樣的歷史,那樣的哀傷,那樣的血淚。
他記起了自己的憤怒和無奈,痛苦和迷茫。為了歷史,為了那個在16歲時消失的「自己」。這或許是自己和曾經的池哲唯一有聯系的地方了。
他有些忐忑的告訴了池毅清。
「挺好的。」池毅清模了模他的頭,「如果你真的下了決心,那麼假期要不要去劇組參觀參觀?」
池哲吃驚的睜大了眼楮。
看著自家寶貝兒子那傻呆呆的樣子,池毅清笑出了聲,「怎麼難道你以為我會攔著你?」
「爸,那個,我不是一時興起,我是真的想當導演,當一輩子的那種!」池哲強調。
「哦,那倒是需要好好挑一挑劇組了。」池毅清回答的輕描淡寫。
「你不反對?以後也不會反對?」池哲還是有些不安,池毅清以後的成就他是知道的,在池然被外公預定,他只有他一個兒子的情況下,池毅清對自己後繼無人也不在乎嗎?
「我為什麼要反對。」池毅清挑起了眉,「難道你覺得我會逼你從政?」
池哲抿著唇,眨巴眨巴大眼楮,無辜的看著他,不是嗎?
池毅清輕輕的笑出聲,「傻孩子。」他狠狠的捏了捏池哲女敕女敕的小臉,「在你眼里,你爸爸就是這樣不近人情嗎?」
「可,可是,你以後不需要接班人嗎?」池哲小小聲的問。
「怎麼,你想毛遂自薦?」
池哲拼命的搖頭,開玩笑,他哪有這個能力接池毅清的班。
「那麼你還擔心什麼?」池毅清看著可憐巴巴的兒子樂了起來,「難道我一定就需要一個接班人嗎?」
「可是爸爸很厲害,以後會做很大很大的官啊。」池哲歪著小腦袋裝天真。
「可爸爸再厲害,也是你們的爸爸。」池毅清的笑容了起來,「爸爸當很大的官是為了讓你們能活的更自由,更開心,不是為了逼著你們做自己不願意做的事情啊。如果爸爸真這樣做了,不是本末倒置嗎?小傻瓜。」他寵溺的揉著自己兒子的小腦袋。
「爸!」池哲的鼻子突然的就酸了起來,反正披著小孩子的外殼,他干脆就撲倒了池毅清的懷里,磨磨蹭蹭的掩飾自己的感動。
「怎麼,現在才發現我是個好爸爸啊。」池毅清抱著兒子,心里也有些感慨。
池家。
算了,為了自己的這對兒女,沒有把握的時候,還是不要動手了吧。不然,留下隱患就麻煩了。
「我早就知道了。」池哲把頭埋在池毅清寬闊的胸膛上,含糊不清的說。
然後……
「池哲!!」一聲怒吼從沙發上傳來,在廚房里幫(倒)忙的池然伸出了小腦袋,用她那2.0的視力看到……
她那個潔癖的爸爸的白襯衫上貌似……有些粘粘的,濕噠噠的,還帶小顆粒的……眼淚?口水?鼻涕?沒嚼干淨的餅干末?
她干脆的縮回了腦袋,在家里,池毅清的潔癖和她的貪吃一樣嚴重,她可不希望被自家老爸遷怒。
不過,
池然偷了一塊剛出鍋的粉蒸肉,邊嚼邊回憶,那塊痕跡出現的地方好像有些微妙?貌似正對著池毅清的胸口?貌似那塊地方沾了水透明了?
嘖嘖,弟,你是還沒斷女乃嗎?
接著想起前兩天自己外公給自己普及的一些事情,池然又毫不猶豫的在心里為自家弟弟豎起了拇指。
干得好!乖弟弟,這就算是為你祖宗報仇了!
池哲無辜的睜著那雙黑白分明的眼楮,委委屈屈的看著喬柔。他倒很清楚這時候,誰更可靠些。
果然,喬媽媽心疼兒子了,
「毅清!哲哲還小,他又不是故意的,你吼這麼大聲干嘛!」
呃,母上大人,貌似你老人家吼得更大聲。
喬柔發話了,某位在未來位高權重,手眼通天,無所不能的傳說級的大人物只好默默的咽下這口氣,在自家愛妻看不見的角落狠狠的瞪了兒子一眼,
臭小子!你給我等著!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池哲努力的用眼神表示自己的無辜,可惜信號不通,池爸爸完全無視了他,抱著干淨衣服就進了浴室。估計沒一兩個小時是出不來的了。
哎,有個潔癖的爸爸真讓人頭疼啊。小手撐著下巴,池哲小小的嘆了一口氣,嘴角卻不自知的翹了起來。
或許是心里存了念想的緣故,這個學期過的特別的漫長。好不容易到了寒假,池哲死皮賴臉的天天打滾賣萌,過了年,池毅清終于大發慈悲的放過了自家兒子,領著他和池然去了鄰市的影視城。
池毅清俊美,池哲可愛,池然清秀,一家三口在一群的圍觀的人群中顯得格外的顯眼。不時就有人偷偷的瞄他們幾眼,還有些竊竊私語。
好在這三個都是不在意他人的家伙,淡定自若的繼續自己的參觀之旅。
等到把最近駐扎在這里的幾個劇組都逛了一遍,池毅清才開始詢問池哲的意見。
「怎麼樣,有中意的嗎?」
「我要中意哪個,爸爸都能讓我進去嗎?」池哲巴巴的看著自己父親,他倒是的確看上了一個劇組,那個導演現在不出名,可在幾年後憑著一部歷史劇成名,那是一部很難得的叫好又叫座的片子,那個導演擅于駕馭大場面,他需要的正是這樣的經驗。
「哲哲以前不是還說爸爸很厲害嗎?怎麼現在又不相信爸爸了?」池毅清好笑的戳了戳池哲的腦門。
「那是以後,爸爸現在還小嘛!」
「小混蛋!這樣說你爸爸。」池毅清又好氣又好笑的瞪著自家兒子。他和那些老狐狸比起來那是小了點,可和著臭小子比起來,他可是他爸。真是把他寵壞了,居然這麼沒大沒小。
「那爸爸,你最近是不是很忙啊,我住在這里會不會麻煩到別人。」嘴上這樣說著,濕漉漉的小狗眼楮卻出賣了他︰讓我住在這吧,住在這吧?
池毅清幾乎看見自己兒子身後晃著的毛茸茸的小尾巴了。
「放心吧,還用你說,我已經安排好了。」雖然離開了池家,自身現在的位置也不高,但這點事他還是有能力的。
「爸爸真好!」池哲歡呼一聲撲了上去。
有了一次經驗的池毅清一歪身子,順利躲過,然後非常自然的把自家兒子悶在了厚厚的被子上,看著他像小烏龜一樣陷在松軟的床鋪里,劃著四肢的可憐樣子,池毅清的心情好了不少。
說是把池哲留在這里,其實也沒有呆上太多的時間。畢竟是寒假,再過一個多月,要開學了,池哲也就要回來了。
其實現在這個時候,把池哲和池然分開是件好事。分開了,看不見,他那個從小就心思重的兒子就不會想的太多。整天皺著小眉毛的樣子,看的他和喬柔都揪心了。
晚上,池毅清躺在床上,側著頭看著外面燈火通明的影視城,放任自己的思緒。
池哲是池家這代唯三的男孩,池老爺子再怎麼樣也不會對他下手。池然和喬柔就不一定了,既然和兒子撕破了臉皮,為什麼還要在乎兒媳婦和孫女呢?而且還要喬家的東西,喬外公已經老了,喬家的大兒子也走得早,現在有資格繼承喬家一切的,也就只有喬柔,池然還有池哲。喬柔和池然出事了,他是池家的孩子,池哲也姓池,喬家百年的積累也只能改姓池。
或許,這就是父親當初不反對自己和喬柔婚事的原因?還是自己的思想太齷齪了?
池毅清低低的笑了起來,一只手捂住了眼楮。
希望是後者。
不過,
明天還是讓喬柔和池然出國玩一段時間吧。
對于人心,池毅清從來都不介意以最惡毒的思想去揣測。
哪怕那個人是曾經疼他愛他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