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幾個人了嗎?」大半個身體陷在軟軟的躺椅里,池然把手里的幾張紙翻得「嘩嘩」作響。
「是的。」男人恭敬的回答。
池然的眉皺的更緊了,不自覺的抿著唇,來回翻著那幾張紙。
「……我只有一個月的時間,夠了嗎?」她從鼻子里噴出一股氣,把手里的紙甩在了一邊了桌子上,然後用下巴指了指最上面的那張,「就他的了,去安排吧。」
男人應了,放輕腳步,倒退著離開了房間。
白色和藍色交疊的房間,牆面上有透明的玻璃魚缸,幾條小小的熱帶魚甩著色彩艷麗的尾巴安靜的游動。大片大片薄紗的窗簾被風吹起,如同一團團的雲霧,風里有海的氣息。歐式的羅馬柱上有精美的花紋,旁邊擺放的是鮮女敕的花朵。
池然靜靜的躺在那張和房間的整體風格極不相符的中式的藤制躺椅上。
太陽慢吞吞的朝著西邊走去,室內的光線慢慢暗了下來,黑色一點點的入侵著房間。
月亮終于出來了,躺椅上那個如同瓷女圭女圭般的女孩也終于睜開了眼楮。勢有些僵硬的從躺椅上坐起來,她就這麼呆呆的坐了一會。
良久,才突然的覺得月復中饑餓,準備站起來去覓食。躺的太久了些,她的腿有些發麻,用一只手撐著桌子上,才勉強的站起來。
一不小心,桌上的幾張紙掉到了地上。
池然站直了身體,有些發愣的看了一會,才慢慢彎下腰一張張的把紙撿了起來。
幾張紙上都有相似的表格,左上角都貼著彩色的照片。
如果看的仔細,你會詫異的發現上面的幾個男人或多或少的都和池家和喬家人的外貌有些相似。
這個像池哲,那個像池毅清,甚至還有一個和喬柔的五官有幾分神似。
……
10月是國慶假期,瘋狂如高中也不得不給這些高三的學生放上那麼一兩天的假。在一片歡呼中,池小哲歡快的背著自己的小背包屁顛屁顛的跑到了女孩店里。
人過中年,風韻猶存的老板娘涂著指甲,似笑非笑的瞟著池小哲。直到把他看的坐立不安了,才笑盈盈的把女孩叫過來。十一期間,學生大多回了家,店里也什麼生意,她也干脆給女孩提前放了假,還順手把這個月的工資也結了。
女孩道了謝,看著等在外面的池小哲不由的露出了一抹笑容,很甜很美,池哲受了她的感染,也不覺的笑了。
「玩的開心點呀。」冷不丁,一個故意拖長了音的女聲從旁邊傳來,池小哲一轉頭,老板娘沖著他擠眉弄眼。
誰都有年輕的時候,當初老板娘可是有那麼一個天天守在門外等著她上下班的男朋友的。
「池哲,池哲,我發了工資呢,老板娘這個月給我多發了兩百的獎金喲,她真是個好人。」離開了老板娘的視線,女孩興奮的繞著池哲轉圈圈。
「也是你干得好她才會給你發獎金呀。」池哲帶著淺淺的笑夸獎女孩,「你上個月不是看中了一條裙子嗎,正好可以買下來,當做鼓勵自己,你穿那條裙子很好看呢。」
「嗯嗯,我也是這麼想的,看來我們想到一塊去了。」女孩笑得眉眼彎彎,有個貼心的閨蜜什麼的,真好。
「對了,你覺得我們上次逛街看到的那款洗面女乃怎麼樣?」
「光說清潔的話,效果不錯,就是保濕上差了些。」女生間的話題不外乎是那麼幾個,和女孩接觸久了,池哲對這些也了解了很多。
「那面膜呢?老板娘最近用面膜,我感覺她的皮膚變好了不少呢……」一路上,女孩嘰嘰喳喳的講個不停,池小哲也應和著,兩個人聊得很愉快。
到了店里,他又陪著女孩一款款的挑選護膚品。
「那,就要這個吧。」看著上面三位數的標價,女孩狠狠心,還是愛美的情緒佔據了上風,「麻煩幫我舀這個。」
「好的,請稍等。」導購小姐帶著職業性的微笑給女孩開單子。
「等等,」女孩的臉上帶著猶豫,咬咬下唇,想起自家閨蜜陪著自己逛了這麼久,還是開口了,「把那款男士的也加上吧。」
……
所以等到池小哲舉著兩串烤雞翅到店外的時候,看到的就是拎著兩個小巧的紙袋等在一邊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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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這個給你,沒有放辣椒。」池哲遞過去了一串雞翅。
「那這個也給你,是男士的喲。」女孩笑眯眯的遞過去一個紙袋。
「護膚品?」池哲打開袋子瞄了一眼,「我是男的。」
「既然有人生產男士的,那就說明男的也有買這個的必要。」女孩一臉認真的看著池小哲,「不要因為你現在年輕,就不把皮膚當一回事。等膚質差了在保養就來不及了。」
「……」他能說什麼嗎?這話听著怎麼這麼奇怪呢?
女孩的美容講座還沒有說完,「要知道雖然過日子看的是內在,但大多的男人還是很在乎外表的,不然哪里來的一見鐘情呢。呃,」女孩努力回憶著老板娘和自家媽媽的話,教育閨蜜,「人家都說黃臉婆,黃臉婆。女人的老就是從膚色開始的,可不要以為底子好就行了,一白遮百丑,男人啊,都是視覺動物。」
或許真的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池哲覺得她模渀著老板娘的語氣,老氣橫秋的樣子也很可愛。
這就是所謂的色迷人心,池小哲壓根沒听出來女孩話里的意思。
不過女孩的下一句話,
「所以呀,一定要保養皮膚,特別是你將來嫁了人……」
……
「我是男的。」池小哲一臉憂郁的望著女孩。
「我知道呀。」女孩一臉不明所以的望著他。
「我不會嫁人的。」池小哲憂郁的要抑郁了。
「到了年紀總歸要嫁……」女孩終于意識到了自己說了什麼,她連忙道歉,「對不起,對不起。那個,」她一臉局促,「因為你說要和我當朋友,我身邊沒有過異性朋友,沒有和他們相處過,你又長的……」她吐吐小舌頭,跳過了這個。
「所以……」自動把你帶人閨蜜的相處模式了,女孩笑得尷尬。
表面接受了女孩的道歉,回到家,池小哲對著鏡子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小女敕臉。
讓你女敕!讓你精致!讓你漂亮!
回憶起自己父親那張同樣陰柔卻氣場十足的臉,池小哲默默伸出手,用兩根手指把臉拉平,鏡子里是一張沒有任何表情的臉。
決定了,從今天起,為了不讓媳婦變成閨蜜,他要走冷酷面癱路線!
暗中磨著牙,池小哲狠狠的灌了一大口的漱口水。
……唔,情緒太激動了,直接把漱口水咽下去了。
池小哲欲哭無淚。
國人凡事都圖個熱鬧吉利,所以國慶的時候,婚宴也是扎了堆的舉行。什麼十人婚禮,百人婚禮啦,都湊在一起,涂個喜慶。
楊曄的婚禮也定在了這個十一。
本來按著他的想法是還想在拖上那麼一拖的,池小然還沒來學校呢!他是希望能見到自己最看好的學生出席自己婚禮的。然而兩方的父母和新娘卻都不準備再拖下去了,都從夏天拖到快冬天了,兩家人都有些不耐煩了。
雖說體諒楊曄想要全部學生都來參與的心情,但少的也就只是那麼一個,而且還是個快半年都沒露面的逃課的孩子。對這樣的學生,當了大半輩子教授的楊父楊母是不怎麼喜歡的。
當然了,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們當然知道如果直白的說自己看不上那個叫池然的孩子,楊曄肯定是要反駁的,兩個人換了個角度,你一言我一語的勸自家兒子。
什麼好日子難得,你這樣會讓人家姑娘誤會的。
什麼這是最後的機會了,明年他們就不是你的學生了,要轉給有經驗的老教師帶著,到時候不知道還會有幾個學生來參加你的婚禮。
……
楊曄知道父母說的都是對的,他不是不明理的人,然而他想就是單純的想看到那張臉,那個人出現在自己的婚禮上。
他焦躁,他想反對,卻找不出什麼合理的原因。所以最終還是答應了,婚禮定在了這個十一。
臨睡前,他抱著試試看的態度給那個許久沒有撥通的號碼發了一條短信,告訴池然,他要結婚,具體時間和地點都說清了。
婚禮定在了離學校不遠的一家酒店,既是方便學生,也是為了這附近的公園和教堂。
中午時分,新娘換了一身純白的紗裙和新郎手牽著手,十指相扣,款款的走進了公園,身後是扛著攝像機的攝影師。
方涵,不,大概每個女人心中總有那麼一個美麗的婚禮夢。潔白的婚紗,英俊的新娘,尖頂的教堂和柔軟的草地。
年老而慈祥的牧師捧著聖經︰你願意……
我願意。
當那個牽著你的手的男人注視著你的眼楮,深情的說出這三個字時,大概是所以女人一生中最幸福的時刻吧。
方涵忍不住喜極而泣,在喜悅的淚水中交換了戒指。
楊曄的學生,方涵的家人都帶著笑容使勁鼓掌祝福這對新人。
沒有人發覺在公園附近的辦公大樓上,有一個小小的陰影。
池然平靜的放下了手中的特制的望遠鏡,看著草地上隱約的人,心里一片平靜。
曾經,有那麼一段時間,她恍惚的的時候,會覺得自己的世界是小的,很小很小,小的只能裝得下一個人,一件事。然而,那只是一瞬,下一刻當她清醒,她又會發現自己的世界其實很大很大,大的那個人渀佛只是一粒塵埃,一陣風吹過,就不知去了哪里。
女人的天性?
池然露出一個諷刺至極的笑容。
下一刻,她轉身,連同那些曾經讓她覺得壓抑無比的東西一同被拋在了身後,白色的長裙在她輕盈的步伐間劃出瀟灑而美麗的弧度,重獲新生般的美麗。
沒有人能阻擋她的計劃,包括她自己。
從某些方面而言,池然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她的腰是挺直的,一步步走得很穩,如同過往的每一次轉身。
……
這是池然的第一條長裙,或許,也是最後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