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這片海灘不是旅游景區,所以一直都很少有人來游玩,只是沒想到八年了,這里依然如八年前一樣,還是那樣寧靜。正如此想著,突然一陣樂曲傳入耳中,仔細一听,是那首熟悉的旋律,還是用口風琴奏出來的,不由得心情激動,會是爸爸嗎?很想循著樂聲尋去,只是腳卻似乎生了根,完全無法移動,只能這樣聆听著那首樂曲慢慢接近尾聲。
很奇怪的,一直很熟悉的旋律,這次她卻听出其中很濃郁額的悲傷,是爸爸在思念自己嗎?很想飛奔到他的身邊,心卻不住的恐懼,害怕見到爸爸,害怕見到那因自己而生出的憔悴和哀傷。正在她猶豫不定時,樂曲消失不見,一股沖動之情躥出,指使著她的腳步飛奔向那個傳來樂聲的地方,滿心的思緒在見到那個吹口風琴的人時戛然而止,頓時滿臉錯愕,而對方在看到她時亦是如此,驚愕的看著眼前的人,一句話卡在喉嚨怎麼也說不出,還是對方先從驚愕中反應過來,看著表情瞬息萬變的藍藍開口問道︰「你怎麼會在這里?」
藍藍看著眼前的人並不是預想中的爸爸,而是洛子荀時,無限失望無法回轉,洛子荀看著傻愣著的藍藍,走上前扶住她的肩膀晃晃,「你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嗎?」藍藍看著近在眼前的他,這才反應過來,心情平復下來收起失望回道︰「沒什麼,只是沒想到會是你,你怎麼會在這里?」
「突然想來看看,就來了,你呢,怎麼會在這里?」洛子荀放開藍藍轉過頭看著大海說道。
「很久沒看到大海了,想來看看,剛才的口風琴是你吹的嗎?」不想繼續這個話題,藍藍也看向大海岔開了話題,。
「嗯。」
「很悲傷。」
洛子荀沒有回答,只是看著海面,海面在風的推動下涌起小小的浪潮。藍藍也沒有再說話,只是看著大海,他靜默了幾分鐘說道︰「有的人明明知道有些事是錯誤的,可為什麼還是會不顧一切的去做呢?我一直不明白,這里到底有什麼魔力,可以讓一個人至死也不願離開。」
「有些事沒有對與錯,沒有理由,我們無法評判,這其中夾雜了太多我們無法承受的東西,簡單的對與錯如何衡量?」
「你知道什麼是愛情嗎?」
「什麼是愛情,是啊,什麼是愛情?白素貞為許仙水漫金山被壓二十年,祝英台為梁山伯投墳化身為蝶,這都是愛情,可是為什麼,真的值得嗎?這就是愛情嗎?」
洛子荀無法回答,他想起爸爸去世時媽媽對爸爸聲淚俱下質問。
記憶中,從他開始記事起,爸爸就很少呆在家里,他經常出差,每次出差都是一兩個月,而媽媽每次在爸爸出差時總是抱著他,有時抱著她發呆,有時抱著他哭,有時說些他听不懂的話,但每次爸爸出差回來媽媽就會一臉欣喜,在他面前總是臉掛笑容,也從不跟他吵架,無微不至的照顧他,他總是很迷惑,以為媽媽只是因為思念爸爸才會那樣的。九歲那年,爸爸查出患有白血病,從那以後爸爸就更少在家,甚至整年的出差,除了過年時回來幾天,其余的時間都在外面,而媽媽的愁容更深,每次他放學回家都會看見媽媽看著窗外發呆或無聲的流淚,當他抱住她時,她總是望著自己發呆,看著看著就哭了,他問媽媽發生什麼事了,可媽媽總是搖頭不說,他想給爸爸打電話,想讓爸爸回來,可爸爸總說自己很忙,當他告訴爸爸媽媽很想他時,爸爸什麼也沒說,甚至沒讓媽媽接電話。
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到他十歲那年的春節,他還記得那天爸爸媽媽唯一一次吵架了,媽媽哭得很凶,很大聲的吼爸爸,甚至還打了爸爸,可是爸爸什麼也沒說,只是抱了媽媽一會兒,然後說了聲對不起就離開了,媽媽想拉住他,爸爸卻掰開媽媽的拉住他的手,頭也不回的走了,經過他身邊時,只是說了句「好好照顧媽媽」就走了,然後徹底消失了。那天媽媽哭了很久,嘴里不斷的說著「不要走,我什麼也不要,只要你」之類的話,然後拿起茶幾上的一個文件撕得粉碎,碎片如白蝴蝶般飄在客廳的地板上,那樣刺眼,媽媽就那樣坐在那里哭著,他上前抱住媽媽,不斷拂著媽媽的背,就像他傷心時媽媽那樣安慰自己一樣。那一刻,他似乎明白了什麼︰爸爸再也不會回來了,爸爸不要他和媽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