騰雲餃玉 第十七章

作者 ︰ 白暮霖

當扈前腳才離開,秋菊就來找當緣。

「你說小姐要見我?」

秋菊用指責的眼神看著他,「對,小姐有件事想請教當管事。」

「什麼事?你知道嗎?」

「我怎麼可能知道!」

這笨丫頭,話說得憤慨,早就泄底了。

當緣嘆口氣,朝內院走去。

他很清楚小姐不會為難他這個下人,但是……

「管事,出事了!大事不好了!出事了!」

「慌慌張張的,什麼事?我哪有出事啊!」當緣吹胡子瞪眼。

「不是你啊!是搜羅樓。」僕人附在當緣的耳邊,細說來龍去脈。

當緣越听臉色越糟,幾乎慘白。

「人呢?現在在哪?」

「正朝這里來,樓主呢?」

糟糕!來不及喚回樓主。啊!快,把這件事告訴小姐,或許小姐有辦法。

當緣拚了老命,跑向內院。

也來不及敲門,他沖進書房,跟古鳳玉說明事情經過。

她知道事情有輕重緩急,連忙要當緣把當燕樓的大門敞開,迎接客人。

蕭銑軍旗飄揚,百名精銳士兵團團圍住當燕樓,將領發現當燕樓居然敞開大門,擔心有詐,下馬後,先派遣幾名士兵進去探虛實。

「不知梁王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失禮!」古鳳玉換上男裝,迎上來者不善的軍隊。

「當扈呢?」蕭銑坐在駿馬上,睨著這個無名小卒。

「樓主正巧出門辦事,小的已經派人去通知樓主,他很快就會回來。梁王有事商議,不如進入大廳,喝杯茶潤喉。」古鳳玉雙手一拱,態度謙和。

蕭銑倨傲的下馬,讓屬下在前面開路,他尾隨在後,排場十分盛大。

古鳳玉面帶微笑,態度從容,奉茶後就不再多說。

「怎麼見著本王,你沒有惴惴不安?」蕭銑好奇的問。

大軍壓境,團團包圍當燕樓,府里的人憂心忡忡,唯獨他依舊從容,嘴角上揚,也沒有試圖探問什麼事,莫非他有什麼對策?

這小子看起來毛都還沒有長齊,有這種本領?

「小的為什麼要不安?」古鳳玉深知自己的應對關系著當府上下百余條人命,心里發抖,卻不準自己顯露于外。欺敵之計,她一定要做到。

「我梁王軍旗飄揚,軍隊包圍當燕樓,如果一聲令下,要血洗當燕樓,可是輕而易舉的事。」

「梁王說的有道理,只是帶兵重令,帶民重法,不知道我當燕樓犯了哪一條律法,要抄家滅族?」

果然伶牙俐齒!

「損毀、竊盜墓冢。」

「有證據嗎?」

「人證、物證俱在。」

「可否先讓小的見一下人證?」古鳳玉依舊一派輕松。

「你想殺人滅口?」

古鳳玉搖頭,「小的只是想見一下這人證是何方神聖,居然大膽到想陷梁王于忘恩負義的境地,這人實在是心地凶絕啊!」

「什麼意思?」

「當燕樓主營運輸業,天下人皆知,尤其數次幫助梁王運輸糧草,功不可沒,甚至不求回報,雖然我們不時興造橋鋪路,但是鄉里坊間,誰提到當燕樓,不是比出大拇指?現在梁王听信小人讒言,揮軍包圍當燕樓,這些看在百姓們的眼底,豈不是變相告訴大家,原來為了愛國傾囊付出,得到的結果竟是滿門抄斬?」

「這……」蕭銑一窒,當初沒有想到這麼多,只想著抄了當燕樓,就可以獲得大筆財富。

古鳳玉靠近蕭銑,低聲的說︰「當燕樓行善不欲人知,所以面對梁王多次要求借貸,欠金萬兩,幾乎掏空當燕樓的財庫。這些事在當樓主的指示下,從來不敢對外有任何怨言。」

什麼?財庫盡空?那他抄什麼啊?

蕭銑蹙起眉頭。都怪他一時大意,沒有好好的訊問那個來告密的人,搞不好他是敵營派來。該死!他該不會中計了?

「告訴當樓主,本王想起今天還有其他事,改天再登門造訪。」蕭銑站起身,飛快離開大廳。

「這……梁王大人,小的招呼不周嗎?」古鳳玉尾隨在後。

「沒的事!本王臨時想起有件要事需要處理,你代本王向當樓主告罪,改天本王會親自登門拜會。」

蕭銑動作迅速的上馬,接著收隊,迅速離去。

古鳳玉依舊面帶微笑,緩步走進大廳,隨即腿軟,幸好春鵑機靈的攙扶住她,讓她坐在圓凳上休息。

「小姐,你還好吧?」

「沒事,只是突然有點頭暈。可能是剛剛緊張過度,然後神經突然又松懈,造成的頭暈目眩,休息一下就好。」

「這回真是多虧小姐機靈。」

「這方法救標不治本,只是搜羅樓的事怎麼會傳出去?」當扈行事縝密、低調,才能維持搜羅樓的秘密多年不外泄,就算偶有傳聞,也只限于同行,加上這種見不得光的勾當一旦被公開,麻煩的恐怕還不只對手,搞不好連自己都會被拖下水,大家心知肚明,盡量井水不犯河水,相安無事最好。

所以這次會讓梁王沖著當燕樓來,恐怕是當扈已經踩到別人的地盤了。

在龐大的利益下,為了自己的生計,誰能不起身抵抗?

「小姐,你剛才不是有事要問當管事?」秋菊乘機開口。

古鳳玉清了清喉嚨,「當管事,我听說江桌雲進城了。」

「小姐……你怎麼知道?」

「當管事,你以為小姐養在深閨,就什麼都不知道嗎?」夏荷有點不悅,要不是賣雜貨的小販老實告訴她們,還真是被蒙在鼓里。

「你們這幾名丫頭,不像話!」當緣板起老臉。對主子忠心是應該的,但她們該認清誰……唉,罷了!「樓主送他們到別館,不住樓里,小姐別胡思亂想。」

「嗯。」古鳳玉頷首,什麼也沒有說,站起身。「我們回內院吧!」

就這樣?當緣不禁愣住,「小姐……沒其他事要問?」

「男人如果要變心,八匹馬都拉不回來!這種事沒有什麼好問的。」

古鳳玉走出大廳,婢女們緊跟在她身後。

一回到內院,她在桌子旁坐下,啜飲春茶。

「我之前交代的事,處理得如何?」

「已經幫小姐把信送過去,現在應該到對方的手中了。只是小姐相信他們的話嗎?」

「王公子與我曾有主雇關系,為人豪爽,重義氣,如果是他說的,我絕對相信,再說,他沒有必要騙我。」古鳳玉暗忖,希望那封信已經到學柔的手中了。「還有一件事要麻煩你們。」

春鵑和夏荷在她的示意下,靠近她的身邊。

「什麼?小姐,你要見江桌雲?」

「噓,小聲點。」古鳳玉睞了夏荷一眼。

「小姐,這不好吧!」沉穩的春鵑也不贊成。

「我自有打算,你們不用太擔心。」

當扈接到屬下的傳訊,快馬加鞭,從別館趕回當燕樓,擔心這百名精銳士兵會傷了他視為珍寶的鳳玉。

當他回到府邸前,卻不見一兵一卒,心髒差點蹦出胸口。

難道他們……

該死!

他沖進府邸,「當緣……當緣?」

「樓主,你可回來了。」當緣快步迎上前,將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的稟明。

當扈越听越眉飛色舞,眸底流露出滿滿的情意,最後不得不驚嘆,這招真是高明!換成是他,也無法運籌帷幄得如此漂亮。

一時情緒激動,他連門也沒敲,直接沖進古鳳玉的閨房。

「啊!樓主,這……」秋菊正在幫她換下粗棉男裝。

古鳳玉連忙背轉身子,「怎麼回事?」

當扈一個箭步上前,接過絲裳,「我來好了。」

「不要!」

古鳳玉的拒絕並無法撼動他的決心,不得已,只好任由他擺布。

「你們都下去吧!」

當扈幫她穿妥衣裳,讓她一頭黑發披散在肩後,他的指尖穿過發絲,絲滑的觸感讓他愛不釋手。

婢女們听令,魚貫的離開。

他將她擁入懷里,「你還是愛我的,否則你大可以不理會梁王,任由他幫我安上罪名。」

「多少家庭靠著當燕樓吃飯,我是幫那些人。」

當扈咬了下她的肩膀,輕輕的,舍不得讓她疼痛。

「騙人!這輩子,除了你,我不會再娶任何女人進門。」

「那為什麼要讓江家誤會?你有想過這樣會毀了江桌雲的一輩子嗎?」古鳳玉也咬住他的肩頭,但力道不輕,幾乎咬到下顎發酸才松口,深得發白的齒痕還不見血,這人的皮是牛皮嗎?

「是江總坤的貪婪害了她,我從頭到尾都沒有同意娶江桌雲進門,安排的婚宴是為了娶你,你一直都很清楚。」

「你故意混淆他們的視听。」

「這次我答應你,我會仔細考慮搜羅樓的事,至于江府的事,你別再逼我,好嗎?我不想讓這些不相干的人造成我們的齟齬。」

考慮搜羅樓的事?把她當成要糖吃的孩子在哄嗎?古鳳玉差點失笑。

「對了,這送你。」當扈從懷里掏出一張折得整齊的紙張,「雖然字很丑,但是我已經很努力的練習了。等我寫字有進步,再補上我自己想的給你。」

井底點燈深燭伊,共郎長行莫圍棋。

這是她寫過的詩!她的眼楮發酸。不該這樣的,他根本不該拿出來。她已經作了決定,就不會心軟,出爾反爾是她最不屑的行為。

「我本來撕掉不想寫,但坐在桌前,忍不住拿起筆,又是寫這幾個字,我想我真的該投降了。」當扈輕嘆一聲,臉埋進她的頸窩,嗅著她的香味,才覺得心情曠然。「你如果生氣,可以打我、罵我,就是不能不理我,否則我會很難過,真的。」

其實這種帶著溫馨的感覺很好,真的!或許繼續沉溺下去,總有一天,他會覺得寧可舍棄財富,也要擁有她。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古鳳玉約江桌雲到當燕樓,並且是以當扈的名義邀請,這對于江家而言,很容易就獲得首肯,唯一比較難的地方是,如何在神不知、鬼不覺的狀況下將她帶進當燕樓?

古鳳玉要秋菊把平常慣穿的黃裳借給江桌雲,這種做法對江桌雲來說是萬分委屈,所以看見她一臉氣憤,古鳳玉可以理解。

江桌雲怒極,她長這麼大,何時受過這種氣?瞧瞧這身衣裳,非絲絹材質不說,還是她最不愛的鵝黃色,若非江大哥要她忍耐,還直言古鳳玉是大房,能容得下她進門已經是恩惠,只要她先取得樓主的寵愛,將來要怎麼放肆都可以,她才不肯穿呢!小不忍則亂大謀,這道理她當然懂,但……她就是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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