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沒亮岸邊就傳來人聲陣陣,這條妨主凶船換了東家就要出海的事早傳遍了整個港口,數千人涌到碼頭旁觀看,梁老四也帶著一幫船塢的兄弟趕來幫忙。
站在甲板上,小刀望著眼前蔚藍大海心中充滿強烈的期待之情。他听著身後老咸魚聲音洪亮招呼各人就位,然後走到自己身後︰「東家,請您先帶著咱們祭過海王爺,就可以起錨出海了。」
昨天晚上老咸魚已經詳細和小刀說過了這些規矩,他帶著老咸魚和一群水手站在船頭對著海中拜了三拜,然後每人舉起一壇酒重重摔碎在腳下。老咸魚又遞上一壇酒,讓小刀朝著大海扔出。
這壇酒是孝敬海神以求平安遠航,扔得越遠越好。小刀提起酒壇輪了半圈,貫注全身靈力在雙臂之上,「呼」的一聲將酒壇遠遠投出,眾人只見一個黑點高高飛出,竟然連落在哪里都看不清楚。
「好啊,真是大吉之兆。」老咸魚和眾水手跟著歡呼起來。圍觀眾人也是齊聲喝彩,新船出海之際,余人都不能登船,梁老四和幾十個兄弟在碼頭上提高了聲音呼喝︰「蛟龍出海,風雨平安。」
「東家,請您領著咱們起錨。」二十幾名水手上來還沒等用力,小刀已經提起胳臂粗的錨索,「嘿嘿」連聲交互扯動,足有數千斤的鐵錨竟然被他一個人就拉了起來吊在船側。
「東家真是好樣的。」這些水手見小刀年紀輕輕卻有這等巨力都是驚嘆不已,他們這次本來是沖著老咸魚的面子才冒險出海,看到小刀超凡的本領都覺得心中大為安定。
「開纜。」梁老四喚人解開碼頭上系著的數十條纜繩,船上水手收了纜繩後老咸魚沖小刀點了點頭,小刀振臂高呼︰「出海。」
老咸魚號令眾水手各自回到自己位置,他手扶舵盤回頭高呼︰「推槳。」隨著他的聲音數十條長槳從大船下方的槳孔探出。「呼哈呼哈」的號子聲中,黑色大船慢慢向著海中行去。
小刀站在船頭感覺腳下一動,眼前景物移動起來,大船離開碼頭緩緩向前駛去。「一路順風。」他听著岸上梁老四等人的叫聲剛想回頭招手,想起老咸魚的囑托硬生生保持住身子不動。
出港時船上所有人都不能回頭張望。在船上不能問什麼時候到玄水城,不能說翻死這種不吉利的話語,吃飯也不能把筷子橫放在碗上。小刀雖然覺得這些東西無關緊要,卻還是老老實實按著規矩一直注目向前。
行出一段距離,老咸魚再次高呼︰「風向西北,前桅起帆。」數名水手跑到小刀身後齊聲呼喝,一片黑色船帆簌簌升起。隨著他們拉動帆索調整,小刀覺得腳下微震,船行速度明顯提高。
「風向西北,中桅起帆。」呼喝聲中,一片更為巨大的黑帆拉至高空,在側後方的微風鼓動下微微膨起,船行又加快一些速度。
「風向西北,後桅起帆。收槳。」三帆升齊之後,船行之速已比最初快了數倍,艙下幾十名槳手都閑了下來,紛紛涌上甲板四處張望。
天空如洗,碧水如垠,海天同色,藍汪汪一眼望不到盡頭。小刀站在船頭覺得輕風拂面,胸中一片坦蕩,隨著船行已將一切不快都拋在了腦後。
這一刻小刀忘卻了所有煩惱,盡情享受著眼前這份自在。船頭兩側分開白色的水浪嘩嘩做響,激起無數不知名的海魚在水面上跳躍不停,他看著這新奇的一切,咧開了嘴笑得合不攏,站在船頭大呼小叫,忙得不亦樂乎。
甲板上水手們見了小刀的樣子不禁哈哈大笑︰「看來這還是小東家頭回出海。」老咸魚將舵盤穩住過來和大家聚在一起,看著小刀跑來跑去的背影面露笑容。
他對著身邊正在大笑的海胡子低聲感概︰「年輕真是好啊,咱們第一次上船也是這般模樣,可是幾十年過去了,雖然離不開這海,卻怎麼也找不到頭一次這種感覺。」
海胡子點了點頭︰「是啊。不過咱們這些人在海上這麼久,還不是因為第一次的感覺實在忘不了。」小刀跑了一會兒,回頭一看大家都對著自己笑,連忙停下了腳步︰「于伯,怎麼大伙都看著我?」
老咸魚提高了聲音答道︰「回東家,我們是想起了自己頭次上船的情形,怎麼樣東家,這出海的感覺不錯吧。」
小刀大聲叫道︰「簡直太好了,站在這里一起一伏,簡直就是天上飛一樣的自由自在,我現在總算明白,為什麼你們都喜歡這海了。」他此言深得眾人之心,大家齊聲哄笑起來。
這時一個年輕水手從後面跑了過來︰「小東家,我們在下層船艙收拾休息的地方,發現了一些古怪東西。」正在眺目遠望的小刀頭也沒回︰「有什麼古怪?」
那名水手抓了抓頭︰「我說不清楚,還是請東家和咸魚叔下來看看吧。」小刀听他說的鄭重回身點點頭︰「那行,你領我們去看看。」兩個人跟著那名水手來到下層船艙,看見幾個水手正扒在船壁上向外觀望。
這層船艙兩側都鋪得平平整整,相隔十幾步艙板上就有一塊突起的皮鼓般墩形木台,每塊圓形木台上面的艙板上都有一個拉環,有幾處拉環已經被水手們拉開,露出一個個巴掌大小的窗口。
從小窗望出去,大概判定位置就在甲板下方遠離水面的船身中部。這些水手都沒見過這類東西,紛紛面帶好奇等著老咸魚解釋。
老咸魚前後看了看︰「小東家,我要是沒猜錯,原來的船主是怕遇上海匪,打算在這里裝上什麼火炮之類的東西,這些圓形木台的位置原來都是炮口,後來發生了變故,就沒有繼續安放。」
小刀上前看了看,發現圓形木台上刻滿了密密花紋似是有些玄機,不過他听到老咸魚的話很感意外︰于伯,海上還有匪人?」
老咸魚點了點頭︰「當然,咱們這船走到後面就和玄水域的海路並在一處,有時會遇上海匪,他們來自玄冰海那邊的荒島,都是些小船,遇上也根本攔不住咱們這樣的大船,不會有什麼危險。海匪船上一般都有兩門炮嚇嚇人,後來玄水城幾個大商家在自家商船上也裝了炮,海匪就不敢靠近了。」
小刀好奇問道︰「那咱們大家都在船上裝了炮不就行了。」老咸魚笑道︰「小東家多慮了,咱們這條海路不比玄水域那邊的船只多,茫茫大海遇上海匪的機會小得很,炮那東西也不是誰都能放的,打不準的話就是幾百兩銀子掉進海里。我出海這幾十年只遇過三五次海匪,都是在後面追了一會兒就算了。」
「那些大商家船上載貨昂貴沉重,無法快行招搖的很,怕被匪人掂記才會裝上火炮以備不時之需。想來咱們這條船原來的東家也是想做大買賣,所以才會有這樣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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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整天的時間小刀在甲板上東張西望,放眼看去四面八方都是藍藍海水。他用靜心湖和這海相比,感覺就如一滴水般渺小,讓小刀更是慨嘆天地之大實在讓人無法想象。
到了晚上,老咸魚吩咐放下中後兩帆,只余前帆緩行,大家吃過了飯食下到船艙里休息,除了幾名水手察看風浪,余者都是很快睡下,艙內很快傳來鼾聲一片。
小刀從來沒試過在行船之上休息,躺了半天實在睡不著,他起身坐了一會兒,拉開艙門出來,沿著木梯輕輕上了甲板。
老咸魚獨自盤坐在甲板上,低頭伸手正在劃來劃去,小刀見他想得入神輕輕咳了一聲。老咸魚聞聲回頭一看,連忙起身招呼︰「東家怎麼還沒睡。」
小刀搖頭道︰「睡不著。」老咸魚了然一笑︰「嗯,我當年第一次上船也是一樣,一夜都睡不著,不過東家你也算是好的了,多少人頭一次上船,別說睡覺,無論坐站都是頭暈眼花,出了海不到一天就是上吐下泄。」
小刀奇道︰「還會那樣?」老咸魚點頭道︰「人人不同,我看東家這麼久也沒事兒想來不會。」小刀走到船舷邊長長呼氣︰「不舒服倒沒有,就是心里總靜不下來。」
老咸魚跟著走近︰「東家還年輕,頭一次出海這是太高興了。」小刀回頭看了看老咸魚剛才坐過的甲板那處︰「于伯剛剛在干什麼?」
老咸魚嘆了口氣︰「老了,怕人多時腦袋不清楚,我在算計這幾日花費的銀兩,再想想玄水城有什麼東西咱們那里稀缺,也好講給小東家你听听。」
小刀笑著搖了搖頭︰「于伯,您不用費心和我說這些,我對海上的事一點兒也不懂,就是覺得實在喜歡才買了這條船。您不是說這船貨艙大得很,這次去玄水城,如果有什麼可以販運的東西您就做主帶上一些,我只管出錢就是。」
老咸魚听完沉默半晌︰「年紀輕輕敢做敢為。我已經活了大半輩子,說句倚老賣老的話,東家來日必定不可限量。既然您連生意上的事也這般信任,只要不嫌棄于賢無用,我剩下這半條老命,從此都交給東家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