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那時候的紅榜單就像古代科舉考試的前三甲。狀元,榜眼和探花。
從理論上來說,我們的保送生和二等生最終分差只有六分。但從實際來看,六分也就意味著要多交幾萬塊錢才能有到縣城一中上學的資格。
但對于我來說,六分的分差就等于沒考上。
看到榜單上,保送生的名字里面沒有我的名字。我內心開始焦急了起來。
瞬間大汗淋灕的我又接著往下看,一等生的名字里面還是沒有我的名字。再接著往下看,在二等生的名額里面我才終于看到了那個讓我既陌生又熟悉的名字「李好」
這樣的考試成績對于我來說簡直就是晴天霹靂。
因為在我們那個年代,保送生上縣城高中是不用學費的。一等生和保送生的分差之後三分。但這三分就要出好幾千塊錢的學費。而像我這樣的二等生則要出好幾萬的費用才能獲得到縣城高中上學的資格。
從小到大我從來都沒有過那麼大的失敗。已經習慣于被各種獎狀光環籠罩的我,面對這樣糟糕的考試成績是讓我無論如何都想不通的。
剎那間,我所有的理想都灰飛煙滅。整個人的情緒都低落到冰點。
我心里明白前段時間家人之所以會對我那麼好,那是因為他們相信我能考上保送生的名額。從而可以不用交學費也能上名校。
可現在,一切的一切都不是人們想象中的那樣。結果已經出來了,我該如何面對家中父老!
李龍飛在榜單前熙熙囔囔的人群中找到了我,看到我那面無血色的表情。李龍飛似乎已經感覺發生了什麼!然而他什麼都沒有說,只是用手搭在我肩膀上說道;回去吧!
可以說那一天我是在李龍飛的攙扶下回到家中的。
到家以後,龍飛對我說道;兄弟,想開點。人生嘛!總會有意外發生的。大不了重頭再來啊!
此刻,我已經無話可說。也沒有力氣去搭理李龍飛的好言相勸。只是呆呆的坐在那里,一動不動。
李龍飛見我這副模樣,他也只好嘆息著離開了我家。
然而沮喪歸沮喪,該面對的始終還是要面對。我的父母家人對這一天的到來已經期盼許久。
在他們心里,一直以來我都會在學習成績上帶給他們驚喜。我們家牆壁上貼滿的我各個學期的獎狀就是最好的見證。然而這一次我帶給他們的不是驚喜,卻是驚訝。
中午爸爸背著鋤頭邊哼著他經常哼的那首《歌唱祖國》回到家里。即便在平時,我也能大老遠的就听見爸爸口中哼著歌曲的聲音。但是今天的情況卻是,直到爸爸走到我跟前。我既然都沒發覺。
爸爸回到家後看到我呆呆的坐在凳子上,一開始還以為是我人身體不舒服。他對我說道;李好,李好!你今天這是怎麼啦!
其實我已經听到爸爸的叫聲,但是就是不直到該怎麼面對他。所以此刻我並沒有理會他。
而我爸爸也沒有多想,他只是走到我家專門放雜物的房間。把鋤頭放在里面,然後打了一盆水來到客廳。
爸爸把水放到客廳,然後去找了點洗衣粉涂在手上。再來到洗手盆前邊洗手邊問我。說;李好啊!今天是出成績的時間吧!
面對爸爸的提問,我有氣無力的回答他;是!
這一刻爸爸好像察覺到了什麼,他接著問我,說;那你有沒有去看看你是什麼情況呢!
經過片刻的沉思之後,我終于鼓起勇氣對他說;爸,對不起!我只考上了二等。
我的回答對于他來說是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的。
因為在考試之前,為了我的前途和出于家里的經濟狀況。他還特地的去了解了一番我們當時縣城一中的招生政策。所以當時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還特地多問了一遍;你說什麼!我剛才沒听見。
二等,我只考上二等。這一次我擲地有聲的說道。
確認我沒考上的消息之後,爸爸整個人的臉上也瞬間就變了。他沒有再多說話,只是坐在客廳里低著頭一個勁的在抽煙。
要是換在一般人身上,二等的成績已經很不錯了。但我們家不一樣。由于家里經濟拮據,我只能考保送才能不增加家里的負擔。換言之,哪怕只是一等的成績。家里也會想方設法的籌錢給我上學。可我這次偏偏考的是二等。
不一會,媽媽和弟弟還有女乃女乃也一塊從土地里干完活回來了。媽媽見到爸爸跟前的幾根煙頭就感覺不對勁了。
因為之前爸爸和媽媽每次吵架或者爸爸每次遇到煩心事的時候,他才會一個人抽悶煙。所以當媽媽看到今天這樣的情況,她也隨即問道;怎麼啦!這是。
面對媽媽的質問,爸爸沒有說話。這時候媽媽又朝著我問道;李好,你知道你爸這是怎麼回事嗎!
因為!因為考試成績出來了,我沒考好。
當媽媽听到我沒考好的消息後,她瞬間也面無表情。但她沒有繼續說話,只是一個人朝廚房里面走出。
只有女乃女乃听到我沒考好的消息後,走到我跟前問道;李好啊!這次為什麼沒考好啊!是不是考試題目太難了啊!
見我沒有說話,女乃女乃繼續安慰我說道;沒關系,今年沒考好我們明年再考嗎!是吧!有什麼大不了的呢!
其實真正讓爸媽難受的不是我們自己家人,而是同樣對我期望很高的我門夾那些左鄰右舍的鄰居們。
一直以來他們都將我視為我們村上未來的國家領導人一樣。所以他們也同樣很重視我這次的考試成績。
有時候有些事情你越是擔心什麼,他就越來什麼。
女乃女乃的話才剛說完,就已經有鄰居開始走到我家詢問我這次考試的情況了。
第一個來的就是我們的村支書,他一進我們家門就笑嘻嘻的對我爸爸說;向前啊!我今天是來跟你道喜的啊!
爸爸見是村支書來到我們家,臉上才勉強有點笑容。
面對村支書的客氣,爸爸也一時間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他只是勉強的笑著說道;謝謝,謝謝。
當我們的村支書看到坐在一旁的我時,他走到我跟前問我,說;怎麼樣啊!這次考試應該考的比以前還要好吧!
這一次即便面對的是對我充滿希望的村支書,我也如實的對他說;這次我沒考好,只是考了個二等的成績。
當我們的村支書听到我說,我沒考好的消息他竟然都不相信。他還在笑著對我說;呵呵,別開玩笑了。你還會考不上!
這時候爸爸開口說;這次他確實是失誤了。
我們的村支書從我爸爸口中听到消息後才將信將疑的接受了我沒考好的事實。這時候他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只是尷尬的對我說;其實李好年紀還那麼小,這次沒考好也沒什麼關系。復讀一屆,明年再考嗎!對吧!
村支書的一番話讓爸爸邊搖頭邊感嘆道;嗨!也只能這樣了,你說是吧!
看到爸爸無奈的搖頭,村支書點燃一支煙深吸一口說道;那就只有這樣咯。你們坐著,我家里還有事就先回去了啊!
眼見村支書離去,爸爸和女乃女乃並沒有挽留。只是順口說了一句;有空來坐啊!
村支書剛剛離去,我們家的左鄰右舍有四五個人一塊來到我們家。
他們都是懷著一個目的,那就是確認我到底有沒有考上縣城一中的保送名額。
特別是鄧老頭,他還在大老遠的就大聲的說道;向前啊!听說你兒子考上保送一中的名額了。看來我要去買鞭炮給你們家賀喜咯。
可是當他們都听我爸爸說我沒考好的消息時,有的在搖頭為我感到嘆息。「嗨!平時成績這麼好,怎麼會沒考好呢」
有的再說風涼話「我說吧!平日里成績好不代表考試成績就好」還有的在安慰我。安慰的話也無非都是勸我復讀一屆,明年重新再考。
很快我沒考上保送名額的消息就傳遍了我們村的大街小巷。而我也一時間就成了我們村里的焦點人物。
大家在茶余飯後議論最多的話題都是關于我考試沒考好的。
那段時間的我由于家人對我的態度和外面對我議論的人太多。導致我有一個星期都沒有出門。整天悶在房間里,整個人就像打了敗仗的將軍一樣灰頭土臉的。
這個星期是我人生第一次感到挫敗感的一個星期。這個星期我幾乎天天晚上都輾轉反側難以入睡。不用說別人,就連我自己都想不通這次考試為什麼會有那麼的失誤。
但沉悶歸沉悶,事情已經到這一步。沉悶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問題是下一步該怎麼辦!這一點我心里很清楚,我家人心里也很清楚。
所以在一個炎熱的午後,弟弟和女乃女乃都在休息。要在平時,爸媽也會到床上去休息一會。但這天他們卻沒有。
看到我心不在焉的拿著電視機遙控器在不停的換頻道。爸媽到我跟前找凳子坐了下來。
爸爸一直是個爽快的人,他一坐下就直入主題的問我;你有沒有想過接下來該怎麼辦!是復讀一屆還是有其他什麼想法。但有一點我可以很明確的告訴你,家里是拿不出那麼多錢讓你這個學期就讀高中的。
其實對于這個問題,經過幾個晝夜的輾轉反側。我也早就已經想過了。現在既然爸媽主動提出來問我,那我也只好將自己內心最真實的想法告訴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