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天晚上被葉蕭逸叫住問得牙口澀然,不知如何自處,葉蕭逸卻笑著遞給自己一顆德芙,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直到今天過了一周,也再未見他的身影。
陳雨念看著手中的德芙,又是一陣煩躁,想問個清楚,可每次播下號碼,遲遲無法按下撥通鍵。
唉,此刻看著空空的寢室,想起昨日三個室友的抱歉及加油,陳雨念笑了笑,急沖沖來到操場。
「嗨,妞,本姑娘特地來給你加油的,檢驗檢驗你的功力退步了沒。」王佩佩道。
「嗯?看來和你家陳住不錯啊,這麼開心,笑得花兒都開了。」陳雨念調侃。
「呵呵,哪里哪里,額,雨念,你怎麼了?」見陳雨念捂著肚子,皺著眉。
「沒事」音落,人已不見。
女廁
「雨念,要不咱不跑了吧,這樣傷身體。」王佩佩勸導。
「沒事,你還不知道我的實力啊,不就是800嘛,就算3000我也照樣跑完,反正咱也不是非得爭取冠軍不可。」陳雨念盡量擠出笑容,寬慰道。
「妞,咱盡力就好了,不一定非得有名次,拿獎牌的。」
「嗯,嗯,你知道我對自己的跑步技術很有信心,拿名次應該不成問題的。」
「是是,很有信心,只是討厭跑步。」王佩佩無奈。
陳雨念笑了笑,「你也知道這種天氣,尤其是B市的天氣,又冷又干,寒風刮在臉上猶如刀割,每次劇烈運動後我就容易感冒生病的嘛」。
「那你還參加。」王佩佩無語。
「不是沒人參加嗎?」陳雨念反駁,往集合地點走去。
深吸一口氣,看著鋪滿陽光的樹膠跑道,望了眼遠處的終點,活動了筋骨,緩緩蹲下擺出起跑的姿勢。
「噴」一聲槍響,陳雨念立馬撒開手腳,率先沖了出去,微微覺得肚子有些發疼,重心不穩,但陳雨念並未減速,雙臂仍有力地前後擺動著,跑完第一圈,陳雨念穩居第一。但在第二圈中途,陳雨念的肚子越來越疼,喉嚨開始發緊,腦袋有些發暈,腳仿佛灌了鉛,變得越來越重,額上的汗水像珠簾一樣不斷地往下落。
听著身邊嘈雜的加油聲、叫喊聲,看了眼唾手可得的成功,陳雨念不想服輸,閉上眼,咬咬牙,釋放最後的力量,瘋狂地往前沖,終于第一個沖過終點,同時,耗盡所有力氣,終于不負重荷的身體穩穩地向地面栽去,沒有了知覺。
王佩佩見陳雨念臉色蒼白直直地倒下去,立刻飛奔過去,和圍觀的一眾同學手忙腳亂地送到校醫務室。
等葉蕭逸火急火燎地趕到,只見陳雨念臉色如雪,雙眼通紅,手臂和雙掌是觸目的猩紅,一片血肉模糊,原本白色的T恤此刻也破了個大洞,黑漆漆的一片。
「怎麼弄得?」葉蕭逸心狠狠地抽動著,胸腔堵得發慌,眉角急劇皺起,冷冷地發問。
陳雨念抬頭,瞥見倚靠在門框上發著冷氣的身影,眼淚不受控制地吧嗒吧嗒簌簌往外冒,大有一夜水漫金山之態。
葉蕭逸看著極力隱忍卻低著頭不斷哽咽,斷斷續續抽泣的陳雨念,快步跑過去,單膝跪地,用修長的手指輕輕地擦著陳雨念不斷往外冒的金豆豆,一臉焦急地溫聲細語道「寶貝,怎麼了?很疼?」
陳雨念只隱忍地抽泣,睜著貓眼水靈靈地看著。
看著陳雨念長長的睫毛像雨後撲閃著晶亮光澤翅膀的蝴蝶,生氣靈動,葉蕭逸一時看得出神,不由自主地低下頭,溫柔地覆了上去,溫溫的、軟軟的,像棉花糖一樣,讓人淺嘗不止,只想要的更多。
「嘶」處于震驚呆愣中的陳雨念在感到一陣撕痛後,抽氣。
「咳」葉蕭逸抬頭,雙手捧著陳雨念的臉蛋,深情地看著,緩緩道「情難自禁。」
陳雨念的臉一瞬如潑墨般紅到耳根。
「嗯,男朋友到了,好了,躺下吧」校醫從里屋拿著一整盒刮刀出來,瞥了眼多出來的人,命令道。
「我…」陳雨念撲閃著貓眼,剛要拒絕,葉蕭逸吹了吹受傷的手掌,輕如蟬鳴,但態度堅硬,不容拒絕「必須清理傷口」。
陳雨念怔怔的,機械點頭。
此刻躺在護理單床上的陳雨念看著那張俊逸的臉龐,呆呆的唾棄「被色誘了。」
「你壓住女朋友的手臂和肩膀,千萬別讓她亂動。」說著對陳雨念道「有點疼,忍著點,不過你很幸福啊,嗯,男朋友長的帥,又溫柔有耐心,眼光不錯。」
為了確保自己既不誤傷陳雨念,又能保證她不亂動,于是葉蕭逸傾身撐在她身上,安慰道「乖,躺好」。
鋒利的刀鋒第一刀劃過血肉模糊的手,挑著嵌在里面的石渣,陳雨念整個身子有規律地抽動著,邊哼唧邊流淚。
葉蕭逸看得心糾著,比自己盲腸炎手術還難受,無聲地詢問醫生「上了麻藥應該不會這麼疼吧?」
校醫搖搖頭,「最好不要,後遺癥大,還不利于日後身體恢復康復。」
葉蕭逸點點頭,校醫室響起低沉磁性的聲音。
「1919年的春天,盧森堡王室迎來了夏洛特公主繼承王位,同一天嫁與波旁家庭的後裔費力克斯王子。雙喜臨門,整個盧森堡王室熱鬧非凡,為了迎接那些貴客,御廚們更是通宵達旦的忙碌著,18歲的男孩萊昂.斯特法諾斯也忙壞了,整天都在整理碗櫥和筷子,雙手裂開了好幾個口子,好不容易有點空閑,萊昂坐在門口用塊布沾著堿水擦洗傷口。‘這樣太不衛生了,傷口容易感染發炎。’一個細弱的聲音輕飄飄的飛進了萊昂的耳朵里,他抬起頭,看見陽光中站著一個女孩。她有著淡黃稀疏的頭發,微笑的眼楮向上翹成了彎月。萊昂從未見過她,猜測可能是費力克斯王子帶來的僕人。女孩卻自顧自地坐在了他的身旁,快速地塞給菜昂一個布包,然後慌慌張張地走了。萊昂打開看到,里面竟然是一支療傷的藥膏。那天晚上,萊昂躺在床上,腦海中總是浮現出芭莎因為心疼而蹙眉的樣子,多麼善解人意的姑娘啊,他的心里既溫暖,又甜蜜。」
葉蕭逸感覺到陳雨念慢慢地不再亂動,繼續道「後來,萊昂和女佣們聊天得知,那天的女孩正是15歲的芭莎公主,波旁家族的遠親,因為無依無靠,所以被費力克斯王子帶了過來。幾天後,一位伯爵過生日,要在宮中舉辦一個小宴會。宴會上的蛋卷冰激凌是年輕王子公主們最熱衷的甜點,芭沙也很喜歡,但卻沒有機會品嘗這種希罕物。于是,這天晚上,萊昂悄悄潛入廚房,為心愛的姑娘做冰淇淋。當萊昂悄悄的敲開芭沙偏僻而簡陋的房門,將那個橙子味的冰激凌送給芭莎,看到芭莎滿臉喜悅。從此以後,萊昂常常悄悄的為芭莎研制各種口味的冰激凌,在繁星點點的夜晚,他們在品味著美味的冰激凌的同時,情竇初開的甜蜜也環繞在心頭。不過在那尊卑分明的年代里,由于身份和處境的懸殊,他們誰都沒說出心里的愛意,只是默默的將這份感情埋在心底。像所有故事一樣,為化解比利時危機,芭莎公主被選為與比利時聯姻的對象,萊昂心急如焚,當他看見瘦了一圈,整個人看上去憔悴了許多的芭莎,萊昂決定為了自己的的愛情,他要努力一次。于是,急中生智,在芭莎的那份冰激凌上直接用巧克力寫了幾個英文字母‘DOVE’,正是DOYOULOVEME的縮寫,他相信芭莎會和自己心有靈犀,一定能讀懂他的心聲。可是,直到上面的熱巧克力融化了,芭莎也沒有仔細看那幾個字母,她只是發呆了很長時間,然後含淚吃下了他為她做的最後一份冰激凌,也讓他的心完全的碎了。」
「那後來怎麼會有德芙的?他們倆最後怎樣了?」陳雨念急切地詢問著。
「幾天以後,芭莎出嫁了,萊昂很傷心,第二年,離開了盧森堡,來到了美國,但始終在心上烙印著芭莎的影子。20多年後,萊昂意外的收到了一封來自盧森堡的信件。得知,芭莎自從嫁過來之後,終日郁郁寡歡,導致疾病纏身,她曾派人回去尋找萊昂,得知他離開了盧森堡並在美國結婚了,就一病不起。萊昂十分悲傷,如果當年那冰激凌上的熱巧克力沒有化掉,如果芭莎明白他的心聲,那麼一切都會不一樣!于是,他開始悔恨自己的愚蠢和疏忽,如果巧克力是固體,那些字就不會融化,他也不會失去最後的機會。就這樣,經過苦心研制,香醇獨特的德芙巧克力終于誕生了,‘DOVE’這四個字母被牢牢的刻在了每一塊巧克力上,萊昂以此來紀念他和芭莎那段錯過的愛情。」
最後一字落下,陳雨念的手掌、手臂也刮完了,一切結束。
「不錯,不錯,小伙子對女朋友很真誠,時間把握的也恰恰好,可惜是個有些傷感的故事,我更喜歡喜劇哈。」說完,抱著刮盒離開。
「那個,王佩佩?」陳雨念看了看四周,詢問。
「她學院有事,通知我後,先走了,我讓她別過來了。」葉蕭逸淡淡道。
「哦!」陳雨念緊張地抓抓衣服,皺了皺眉。
「別亂動,小心傷口。」說著抓起陳雨念受傷的手掌,吹了吹。然後,一把抱起床上的陳雨念,「如果你不餓,還想呆在這里或者想要摔下去,就使勁地擰巴吧」。說著輕輕拍了一巴掌在陳雨念的pp上,「乖,不調皮了。」
果然,陳雨念安分了。後來,陳雨念想「自己只是手掌手臂受傷,腿完好無缺,為什麼要被公主抱,不能自己走。」
「想吃什麼?」坐在車上的葉蕭逸隨手遞給陳雨念一袋零食,問道。
「隨便」陳雨念想了想,最終說道。
一時,車內只有陳雨念「喀嚓喀嚓」的咬動咀嚼聲。陳雨念有些尷尬,轉過頭,舉了舉零食,問道「要嗎?」
「好吃嗎?」葉蕭逸沒有拒絕。
陳雨念想也沒想,熟練地撿起一顆,喂給葉蕭逸,當葉蕭逸溫潤的嘴唇舌忝過陳雨念的手指,陳雨念魔怔了。
「嗯,味道不錯。」葉蕭逸中肯地點評。
「咦,是去逸生活嗎?」陳雨念忘了眼窗外,道。
「嗯,我喜歡你喊我逸。」
「啊?」陳雨念轉過臉,注視著葉蕭逸,想了又想,確定到「幻听了?」
葉蕭逸給了陳雨念一記板栗,「哪那麼多的歪理?」
「哦!」迫于某人的威懾,陳雨念點頭。
餐桌上,二人邊吃邊聊,陳雨念目光躲閃,不時作嬌羞狀。
「多喝點,這兒煲得湯不錯。」說著張羅起陳雨念的吃食,吹涼了湯,一口一口地喂著。
「額,我自己來,你自己也吃,別只顧著我。」陳雨念想了想措辭後,說道。
「嗯」說著兩人一人一口吃了起來。
陳雨念徹底明白,自己從來就不是葉蕭逸的對手,越反抗越拒絕,結果離自己所想的越遠。
「怎麼這麼看我,有話?」看著陳雨念欲言又止,好心情的葉蕭逸善解人意道。
「那個,剛,你說那個故事是什麼意思啊?」
「打發時間」葉蕭逸想了不想地回答。
「哦」說著低下了頭。
「你一直喜歡這麼壓抑自己的感情?」葉蕭逸富含深意地看著陳雨念的眼楮,將深情與痛惜之情通過富于磁性的聲音傳達得淋灕盡致。
被蠱惑的陳雨念低低地嘀咕「我以為你是想告訴我,我們錯過了。其實,我覺得我是喜歡你的。但我害怕自己不夠優秀,就像萊昂一樣,最終我們還是要分開。」
「再說一遍?」葉蕭逸放下碗筷,讓陳雨念直接看著自己,不容其有絲毫的躲閃。
「不要,你明明听到了。」陳雨念轉過頭,拒絕。
「乖,寶貝,再說一遍給我听听?」葉蕭逸誘哄。
「那你先說你那故事是什麼意思?」陳雨念毫不退讓。
「傻瓜,真得只是打發時間,讓你轉移注意力,那個故事是以前我看到的一篇名為《德芙,為那淒美的愛情》,但是據我了解應該是杜撰的。」
「啊?」
「好奇貓」點了點陳雨念的鼻子,「第一,盧森堡皇室對于君主的稱呼是大公,夏洛蒂是女大公。最主要的是歷史上夏洛蒂女大公結婚日期是1919年11月6日,顯然不是春天。第二,故事中,盧森堡遇到政治危機,通過芭莎政治聯姻解決,事實上卻是夏洛蒂女大公通過全民公投解決這個政治危機的。最後,最為有力的證據就是德芙官方網站宣布的故事是萊昂為兒子的愛而制作德芙的。」
「那你那天莫名其妙地送我德芙,就離開了是什麼意思?」陳雨念緊接著問。
「咳咳,寶貝看過由孟京輝執導的話劇《一顆巧克力的心聲》嗎?」
陳雨念搖搖頭。
葉蕭逸親了親那張小嘴,接著道「里面有句台詞,叫‘你不能拒絕巧克力,就像,你不能拒絕愛情。’你就是我不能拒絕的愛情,而我也不容許你拒絕我的愛情。」
氣氛突然變得曖昧起來。
「那你送我DOVE巧克力,就是向我表達愛意?啊,我應該等著你向我表白的,啊,錯過了,錯過了,後悔死了。」
葉蕭逸搖搖頭,「我是在告訴你不要錯過愛情,傻瓜。」
說完,低頭,再一次吻住那張喋喋不休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