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伊人來了以後,我下班就不想去騎行拉練了,總想找個理由去伊人那里坐坐。有時候我還買點肉和菜,提前約好了去她那里吃晚飯。因為寫材料經常加班,熬通宵也是常有的事,所以老婆一般不懷疑我。伊人見我過來就很開心,我負責洗菜她負責做飯,邊聊邊做,然後一起看著電視吃著飯,聊著各種話題,感覺和小夫妻一樣。但是畢竟我是結了婚的人,伊人還是特意保持了距離,比如她就沒給我房間的鑰匙,每次在那里待到晚上10點鐘她就會催促我回家,讓我感到自己還是趕不上郝陽的待遇,心里酸酸的,可是人家當時是情侶,我們現在是朋友,怎能苛求?
我也問過關于郝陽糾纏她的情況,伊人說郝陽給她打過電話,她拒絕了他搬回原來房子的要求,郝陽當時也很惱火,還威脅的說你等著,但是一個月過去了,沒見他有什麼動靜,也沒去單位找她麻煩,大概也就是嘴上說說罷了,他可能死心了。
沒了郝陽的騷擾伊人心情好了許多,臉上偶爾也露出點笑顏,但是這場痛苦的戀愛對她打擊太大,在她心里留下了太多陰影,我從一些跡象中明顯感到她心情的壓抑和沉重,讓她難以自拔。有時候吃著飯,她會突然愣在那里,呆呆地看著盤子,卻不夾一口菜,就把筷子舉在空中,思緒不知道去了哪里。更有時候本來我們好好地聊著天,她會突然住了嘴捂著臉哭起來,搞得我很尷尬很無奈。我知道她有解不開剪不斷的千千心結,根子還在那場逝去的愛情上面。她在我面前最常問的就是︰「你說為什麼有這樣的人?我掏心掏肺的為他,卻換不來他的真愛,我想不通,真的想不通,他怎麼就那麼狠心?難道他的心是石頭的麼?為什麼讓我踫到這樣的人?!」每到她這樣發痴,顛來倒去來回念叨這幾句話的時候我就會想起魯迅先生筆下的祥林嫂,看她每天這樣自己虐待自己的心靈,自己折磨自己的精神,我真怕她哪一天崩潰了還要出事。我曾經勸她去找心理醫生,她直搖頭︰」我的病什麼醫生都看不好的。當我是一個人的時候,以前的那些事就都跑出來纏繞著我,趕都趕不走,它們擠在一起,變成了一個很高的山壓在我身上,把我壓得喘不過氣來。每天走在上班路上,想著我經歷的那些痛苦,都不知道自己還活著干嘛?看到街上來來往往的汽車,我就很沖動地想跑過去讓車把我撞死,然後什麼痛苦煩惱就全沒有了。只有和你在一起我心里會好受點兒。」
我理解伊人的痛苦,也不會吃郝陽的醋。因為伊人的痛苦不在于還愛著郝陽,受著得不到愛情的折磨,我知道她心里決不會再愛他了。她痛苦的是她的人生觀的失敗,從小到大,無論是在家里、在書本上、在各種媒體上教導的都是你要行善,要有愛心,然後你就會有回報,所謂好人有好報,更何況是愛情了。可是和郝陽的這場戀愛讓她對自己從小就虔誠信奉並嚴格恪守的信念被完全顛覆了,面對人生的這場慘敗,沒有誰可以給她個完美的解釋,讓她還能堅守自己的信念。她畢竟只是個涉世未深的小女孩,把愛情當做了生命中最重要最聖潔最美好的東西,把自己的幸福全部壓在了愛情上面,但是她憧憬的愛情泡沫剛剛吹起來,只是在眼前晃了幾下就破滅了,也把她徹底打倒了,她失去了精神的支撐,像個被風吹到海面的蒲公英種子,飄飄搖搖,漫天飛舞,卻找不到可以落腳的地方。
我看清楚了她的病癥所在,可是我也找不到這個完美的解釋,可以讓她放下前塵往事。我也給她講了很多道理,精心挑選了文摘雜志上刊登的很多和她遇到的不幸類似的文章給她讀,希望她能從這些勵志的文章里得到啟發,重新鼓起生活的希望,但是都是對牛談琴,沒有效果。
面對這樣一個把自己的靈魂封閉起來,在沒有希望、看不到未來的痛苦生活中掙扎煎熬的弱小女子,看著她一天天的憔悴,我的心里滿是憐惜,每天腦子里想的都是她,食不甘味寢難安穩。我在日志里寫道︰有這樣一個女子,我願為她背負起不是我所欠的債,今生不夠,願用來生、再生、再再生替別人去還。而今生,她已牢牢栽進我的心里,漸漸長成了我心頭的一根刺,無論在哪里,她動一下;無論在哪里,我的心都會痛!
因為這段話,我把手機里伊人的名字改成了「心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