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街道辦事處門口,楚明秋讓陳少勇去將瘦柴等人找來,告訴陳少勇,不要告訴他們要做什麼,只管把他們叫來便行。
然後楚明秋大搖大擺的走進街道辦事處向廖主任要最近一年的街道困難家庭補助表,廖主任驚疑一會後便勃然大怒,要將他們趕出去,楚明秋毫不客氣的告訴她,這是區里布置的任務,街道必須提供支持。
說罷當作街道眾人的面打通楚寬元的電話,告訴楚寬元,他需要街道最近一年的困難家庭補助表,然後把電話塞給廖主任。
「廖主任嗎,對,我是楚寬元,楚明秋要這個困難家庭補助表是我讓他去要的,我要研究下,沒什麼事,就是想了解下區里的困難家庭,對,對,你就給他吧。」
楚寬元放下電話,臉上露出一絲笑容,這個小叔還挺有意思的,為了幫穗兒,便鬧出這麼大件事。
楚明秋他們走後,楚寬元越想越覺著這事可行,八大之後,國家工作重心轉向經濟建設,但各地各部門實際還在觀望,還在等中央出具體政策,若他們能率先行動起來,勢必引起各方面的重視。
而楚明秋又找到一條最恰當的途徑,那便是首先從街道入手。街道雖然小,可卻是政府一級管理部門,通過這個部門取得數據,再補充其中的不足,那這就是有說服力的權威數據。
沉凝片刻,楚寬元終究還是沒有拿起電話向劉書記報告,想等兩天,等楚明秋他們將調查結果拿來,自己想法成熟後再報告,下班後他興沖沖的回到家里,在飯後還高興的給夏燕說了下。
讓他意外的是夏燕卻慎重起來,夏燕現在已經不在區里工作了,而是在她的老上級齊大姐幫助下,調到市三中工作,還提了一級,擔任黨委書記。
「按理呢是件好事,不過寬元,這事我覺著還是要慎重,」夏燕沉凝片刻後提醒道︰「雖然八大上決定將工作重心轉到經濟建設上來,可上面爭論不小,特別是在發展速度上,寬元,我看還是小心點好。」
楚寬元的臉一下沉下來,心情一下煩躁起來。解放到現在,他越來越看不懂了,戰爭時期,大家都是勇往直前,迎著敵人的彈雨沖鋒,可勝利了,全國解放了,做什麼事都束手束腳,瞻前顧後,明明是對國家人民有好處的事情,可只要上級沒發話,便寧可不作,若戰爭年代要這樣,還能取得全國勝利嗎?
「小心,怎麼小心,」楚寬元不耐的說道︰「加快發展社會主義,這是八大定下的,難道有錯了!有利國家,有利人民,為什麼不能干?我看你呀,就是疑神疑鬼!」
夏燕楞住了,她沒想到楚寬元怎麼忽然爆發了,好一會她才反應過來,忍不住嗔怪道︰「我沒說不能干,我只是提醒你。」
「你這個提醒,包含的意思不就是不干嗎?」楚寬元依舊很是激動︰「我就不明白了,現在到底怎麼了!我們干革命到底是為了什麼?解放八年了,還有多少人民生活在貧困中,陳毅元帥說,淮海戰役是人民用小推車推出來的,我看,中國革命就是人民用小米喂出來的!」
「你吼什麼!」夏燕忍不住打斷他,站起來走到窗邊將窗戶拉過來,轉身又將楚誠志和楚箐趕進房間。
楚寬元好像壓抑很久似的,控制不住的依舊叫道︰「我看你就是m主席說的那種三風,官僚主義,我們黨自從進城後,很多干部固步自封,以前那種銳意進取的精神迅速消失,官僚主義嚴重,夏燕同志,我看你就是這樣!」
自從結婚後,夏燕從未受到楚寬元這樣的指責,倆人以前也發生過沖突,每次都以楚寬元退讓告終,在她面前,楚寬元好像永遠站不直腰,可今天,卻沖她吼起來?
「楚寬元同志,你別太激動了!」夏燕冷冷的斥責道︰「我告訴你,急躁盲動是要犯錯誤的,我看你的那點小布爾喬亞又在泛濫了!」
「小布爾喬亞?」楚寬元冷笑道︰「如果為老百姓作點事便是小布爾喬亞,那我就是小布爾喬亞,總比你那樣冷若冰霜要好!」
「楚寬元!我那點冷若冰霜了,你那小玉倒是熱情,你找她去呀!」夏燕也爆發了,開始揭楚寬元的老底。
可楚寬元月兌口而出︰「你少在這胡攪蠻纏!小玉若在,小玉若在我會娶你!」
夏燕呆住了,她王沒想到楚寬元居然說出這樣的話,忽然之間沖到楚寬元面前用力將他向外推︰「你給我滾,滾出去!」
楚寬元頓時大怒,一把將她推開,夏燕踉蹌後退,腳下一軟便坐在地上,大聲叫罵︰「楚寬元你這個沒良心的!」
楚寬元依舊怒不可遏︰「要滾也是你滾,這是區委分給我的!不是你的!」
「楚寬元!你混蛋!」
倆人爭吵聲越來越大,夏燕大聲哭泣,楚寬元暴跳如雷。楚誠志和楚箐倆人從未見過父母如此激烈的爭吵,倆人躲在房間內。楚箐的大眼楮里淚珠滾動,一向調皮的楚誠志此刻也老老實實的坐在那里,面前攤開一本書。
看到妹妹的情況,楚誠志將楚箐床上的布女圭女圭拿起來,扭動布女圭女圭的胳膊,逗妹妹開心。
「哥,爸爸媽媽干嘛吵架?」楚箐小聲問。
楚誠志搖搖頭,將妹妹臉上的淚珠抹去︰「不管他們,叔爺不是說過,咱們只需管好我們自己就行。」
听到楚誠志說起叔爺,楚箐淚眼蒙蒙的說︰「哥,咱們去叔爺那吧。」
楚誠志抿下嘴點點頭︰「明天我們就去。」
兄妹倆人互相依偎著,客廳里,爭吵還在繼續。
楚明秋自然不知道,他居然會成為兩兄妹的依靠,他此刻正興奮之極的看著眼前的統計數字。
群眾的力量是無窮的,陳少勇找來的這些小孩,幾個小孩一個胡同,居然只用了半個下午便把整個街道的貧困家庭統計出來了,這個數據比街道的數據更清楚更完整更實際。
楚明秋對數據進行對比後,將一些人選從其中剔除去,比如廖主任姐妹家,這兩家人均月收入已經達到十二元,和其他家庭比起來要強得多。
看完數據,楚明秋忍不住嘆口氣,這真是個困難的年代,城西區是燕京的老城區,可沒想到居然還有這麼多困難家庭,最困難的家庭,人均月收入只有六塊錢,這讓他簡直難以想象,一家人的收入還沒有他的零用錢多。
「看來這個廠還必須辦起來。」
「你在說什麼呢?」門口傳來吳鋒不悅的聲音,楚明秋連忙將東西收起來,吳鋒神情冷峻︰「今天怎麼啦?怎麼現在還沒開始,這就想偷懶了?」
楚明秋吐了下舌頭便要往外跑,心里嘀咕道,有了穗兒的溫柔,這家伙怎麼還這樣冷冰冰的。他的身影剛動,吳鋒便厲聲將他叫住,楚明秋老老實實站在他面前等著挨訓。
「我不管你在做什麼,你現在的主要心思應該在訓練上,明白嗎?」
「是,師傅!」楚明秋小心的答應道。吳鋒這才換了個神情語氣中少許帶上了絲溫和︰「秋兒,你現在還太小,大人的事還是不要摻合,好些事我們大人都弄不明白。」
楚明秋笑了笑,這塊鐵總算出現一絲松動,吳鋒見他的樣子便明白,這家伙根本沒听進去,只好嘆口氣說︰「不管你穗兒姐的執照能不能批下來,我還有工資嘛。」
「師傅,現在已經不是穗兒姐姐個人的事情了,」楚明秋說著拿出那張統計表遞給吳鋒,等吳鋒看完後,楚明秋壓低聲音說︰「這事我沒出面,我是替寬元跑腿呢。」
吳鋒沉默一會,這瞬間,他明白過來了,楚明秋把這事拔高後,無論街道還是區里都不可能將事情推到一個七歲孩子肩上,他們就算不同意,也只能悄悄放下。
吳鋒稍稍放心,不過當晚依舊懲罰了楚明秋,讓楚明秋加練了半小時,以致楚明秋拋在藥水里時,還在大聲抱怨。
現在泡藥水的不僅僅是他了,還有虎子,穗兒結婚後,他堅決不再要穗兒給他提水,他和虎子倆人,一人一個澡盆,就泡在里面,水涼了便自己添。
「狗剩,這事能成嗎?」虎子下午也被抓了丁,負責調查了他家周圍的情況。虎子有些不明白,怎麼為穗兒姐辦執照辦出了這麼大件事來。
楚明秋照例用毛巾蒙著腦袋,兩人雖然都泡藥水,可倆人的藥水不同,虎子的藥水是楚明秋以前的,楚明秋的藥水是新配的,藥味沒那麼濃,可對筋骨的刺激卻更強,同時配合著一定的呼吸頻率,因此說話很少,主要是虎子在說。
「唉,那廖八婆,到時候會讓穗兒姐進工廠嗎?」虎子又說道。楚明秋依舊沒有開口,他兩眼微閉坐在澡盆里。
「娘的,要是廖八婆不讓穗兒姐進廠,老子打死咸魚干這丫挺的。」虎子嘟囔著。咸魚干是廖主任兒子的外號,廖主任兒子也在十小,在三年級三班上學,與陳少勇他們一個年級,在學校被陳少勇瘦柴他們找茬收拾了好幾次,現在見了陳少勇他們就躲。
八婆這個外號自然是楚明秋給廖主任取下的,楚明秋听到這里嘆口氣,將毛巾取下扔進水里,嘆口氣說︰「你不能少說兩句嗎,我知道那味燻得難受,我可被燻了三年,久了就習慣了,你就先憋著吧。」
說完楚明秋從水桶里起來,跑到虎子水桶便,模模水溫,感到低了點,便又從鍋里舀了些滾燙的開水出來,添到虎子的桶里。
這種初級的藥水,首先要燙,要將骨頭燙得通紅,所以溫度一定要保持,相反,楚明秋現在泡的的藥水對溫度要求倒沒那麼嚴。
熱水進桶,虎子又呲牙咧嘴的叫起來,開始胡言亂語起來。
楚明秋笑起來,又給自己添了些熱水,跳進桶里,將帕子蒙在腦袋上,心里暗笑著,當初虎子很羨慕他泡藥水,現在輪到他了,知道這份苦楚了。
「慢慢泡吧,還有十年呢。」楚明秋苦笑下,當年練密戲,六爺也是說要練十年,現在他已經練了快四年了,還有六年多才初步有效。
吳鋒教的第二段歌訣也練了快一年了,他覺著身體也越來越舒暢,身上熱烘烘的,感覺很奇妙。
虎子對這些很是羨慕,他現在就連第一段歌訣還沒資格練,只能繼續淬煉筋骨,吳鋒估計,他泡上一年藥水後,便可以開始練第一段歌訣。
虎子進度趕不上楚明秋,吳鋒認為根本原因還是倆人的體質不同,虎子雖然長年從事體力勞動,但身體素質還是比不上楚明秋,更何況楚家的密戲,雖然六爺說是養生,可實際上養生也就是改善身體素質。
一聲呻呤從旁邊傳來,楚明秋看都沒看,虎子覺著渾身都火辣辣的,身體的每個毛孔都在排泄雜質,每絲肌肉都受到刺激。
在知道楚明秋泡藥水後,他非常羨慕,這些藥水多少錢,他不知道,可絕不是他家可以承擔的,一副藥只能泡三天,三天後便要另換,十年下來,要多少錢,想想便令人乍舌。
「馬上要開學了,你作業完了嗎?」楚明秋要分散虎子的注意力,便開始扯閑篇,整個寒假虎子都很忙,楚明秋的作業雖多,學校布置的作業兩天便完成了,主要是作其他的。虎子卻主要是家里的事情太多,瓊瑤還小,狗子也不懂事,爺爺每天出門打零工,剩下女乃女乃還要作飯洗衣,好在翠兒還懂事,能幫把手。
虎子甕聲甕氣的答應了一聲︰「早做完了,狗剩,你加入少先隊嗎?」
入校三個月後,學校便開始在一年級學生中動員加入少先隊,各班都有好多同學寫了申請書,但楚明秋沒寫,虎子也沒寫,在期末考試前,一年級的第一批少先隊隊員誕生了,楚明秋的同桌監工便成了這批先進分子中的一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