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明秋那一腳的風波漸漸散去,肖所長在原菜市場的旁邊找到塊空地,街道在那搭了兩個高爐,一大群人整天在那煉鋼,廖主任親自上陣,整天吃喝在煉鋼場,就差把床搬到煉鋼場了。
「現在向大家報告一個好消息!本校三號高爐,今天凌晨又出鋼三斤六兩五,這是本校新高爐在新年里第二次出鋼!」
一場大雪依舊沒有讓煉鋼的熱度降低,學校的高音喇叭不斷播報來自各個高爐的好消息,楚明秋站在隊伍里,手里拎著個鐵塊,這鐵塊是前兩天他帶著狗子去附近的工廠偷的,家里實在沒廢鐵了,可學校的任務依舊必須完成,學生們只能想盡各種辦法去找廢鋼鐵,當然也就包括偷,這種手段了。
「八兩六錢,喲,公公,難得呀,可算看到你了,你要再不出現,我還以為你失蹤了。」
監工邊報告邊涮楚明秋兩句,楚明秋咧嘴一笑沒有反擊,他的目光掃了一下狗子那邊,狗子手里拎著個更大的,足足有兩斤多,算得上是個大衛星了。
海綿寶寶手里也拿著塊小鐵皮,看那形狀有點象箱子或手提包上的裝飾,楚明秋把她叫住問她父親有沒有來信。
「有哇,每周一封,」海綿寶寶的神情有些落寂︰「他沒打听你老師,他信上說北大荒有好多農場,男女不在一塊,是分開的。」
神仙姐姐去了北大荒後一直沒有來信,楚明秋很是擔心她,他托了娟子的父親,現在又托林晚的父親,林晚的父親也同樣是大學教授,應該分在一塊,可沒想到林晚的父親也沒找到。
教室後面的黑板上,楚明秋的白旗顯得很是刺目,全班他交的廢鋼鐵最少,理所當然被掛了白旗,可從另一面來看,班上其他同學的日子就好過多了。
在其他班,被插上白旗的同學都要開班委會或小組會進行幫助,可二班不會,二班被插白旗的是楚明秋,誰敢開他的幫助會。♀
但這又帶來另一個問題,整個二班交的廢鋼鐵便趕不上其他班,班主任林老師承擔了極大壓力,在學校會上已經幾次被祝正義批評了。
但祝正義也沒有調整二班的班主任,現在全校老師都知道,二班是個看上去很平靜,可實際很麻煩的班,最大的麻煩便是那個叫楚明秋的學生。
課還是那樣無聊,三年級開始學什麼四則混合運算,不就是把加減乘除弄到一塊,加個括弧,這有什麼難的,可林老師在講台上反復講,那樣先,那樣後,弄得他昏昏欲睡。
他饒有興趣的看著班上的同學,剛開始還沒發現,現在才注意到,班上多了好些紅領巾,看來這學期又有不少同學加入組織了,而強子的脖子上依舊光禿禿的。
「這可憐的家伙,看來是入不了隊了。」
楚明秋在心里對他有了點同情,卻絕沒有後悔,就算再來一次,他依然要這樣作。
課程很無聊,課間也同樣無聊,在老地方和陳少勇黑皮他們吹牛侃大山,黑皮拿了個他爺爺編的蟈蟈籠出來,讓瘦猴放學後和他一塊去抓蟈蟈,瘦猴嘲笑說冬天上那抓蟈蟈去,蟈蟈也就一百天,到時候都得死。
瘦猴的父親是玩蟲玩鳥的高手,他家便是被他爺爺和父親給玩垮的,瘦猴曾經宣稱,他祖上有三進三的大宅子,現在也就兩間小房子了,可就這樣,他父親還在玩。
楚明秋笑稱他應該感謝他爺爺和父親,要不是這爺倆齊心協力把家敗光了,他現在也就跟他一樣,是個資本家的狗崽子。
陳少勇他們大笑起來,黑皮也樂了,他也是狗崽子一員,自從反右後,學校的狗崽子隊伍明顯增加,每個班都多了幾個。大部分右派子女都背著包袱,象楚明秋這樣的,幾乎沒有。
「公公,前兩天我在新街口遇見你佷子了。」黑皮忽然說道,楚明秋淡淡一笑︰「我的佷子可不少,你丫遇見誰了?」
「你那個在甜水胡同的佷子,就在,……,哦,附一中念書的那個佷子。」黑皮漫不經心的說道︰「被人打慘了,三四個人摁著他打。」
楚明秋眼中寒光一閃,沒有開口,他那大哥雖然比較混蛋,可他是楚家人,而且還把這個兒子托付給他了,可他隨即想到,這楚寬遠為何沒來找他呢?
「都是些什麼人?佛爺,還是頑主?」楚明秋淡淡的問道,旁邊的陳少勇和虎子知道,楚明秋有些生氣了。
「不像,看裝束倒像學校的學生。」
楚明秋稍稍楞了下,倒不是懷疑黑皮的判斷,黑皮是在街上混的人,佛爺頑主一眼便能認出,可楚寬遠是在第一附中讀書,這第一附中既然是重點學校,校風應該是比較好的,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
在楚明書的這些兒子中,楚明秋覺著最老實的便是楚寬遠,楚寬元就不說了,楚寬光雖然混蛋,可就不是個吃虧的貨,楚芸楚眉更厲害,唯獨楚寬遠,給他的印象一直很老實,做事都規規矩矩的,從來沒有逾半分城池。
這孩子在家老實,在外面也同樣老實,從來沒听說他在外惹是生非,怎麼忽然一下變成這樣了?
楚明秋從沒去過他那些佷子家里,這些佷子佷女中,楚寬光和楚寬敏,他看不上不想去,楚寬元是因為夏燕,楚芸則是太遠,至于楚寬遠,以前他從心過這孩子,至于其他親戚,連他們住那都不清楚。
下午,楚明秋便沒去學校,在書房看了陣書,便施施然出門了,到了第一附中門口,便蹲在校門口對面的的槐樹下,將棉衣的領子豎起遮住了半邊臉,目光四下打量。
這所著名的中學校門並不大,看上去還有點破舊,校門口有門衛,非學校學生或老師不準入內,圍牆擋住了他的目光,校內的情況看不清,不過與他們學校不同的是,里面比較安靜,沒有那些所謂的喜報或衛星播報。
街道上卻熱鬧非凡,就象楚家胡同附近一樣,時不時有群人敲鑼打鼓撢著喜報,捧著鐵疙瘩經過。
他努力回憶對這一帶的印象,還真沒啥印象,經過幾十年拆遷,現在的燕京和前世的燕京早已經變樣了,況且,他是跑夜場的,車來車往,從一個夜場到另一個夜場,白天就睡覺,要不然便是三朋四友喝酒打牌,那有心思留心什麼高中。
現在的燕京充滿著古董味道,與前世那充滿現代味的龐然大物相去甚遠,絕大多數街道都不是水泥的,而是炭渣或泥土,稍好點的便是瀝青鋪就,夏季被太陽暴曬後,地面變得粘糊糊的,散發著一種難聞的味道。
第一附中外的這這條公路便是瀝青鋪成,黑乎乎的,前兩天的雪還沒徹底融化,草叢中還有些殘雪,旁邊的水溝中還能隱約看到些殘冰。
楚明秋很快發現在胡同的角落有幾個小青年跨在自行車上,抽著煙在那閑聊,目光四下打量,楚明秋盯著他們看了會,斷定這些人不是啥佛爺也不是頑主。
佛爺和頑主不會這樣在這閑聊,佛爺每天按時到各公交線路上班出貨,頑主有他們去的地方,不會待在學校門口,當然除非有事。
難道黑皮說的便是這群人?可這群人看上去也不像學生,楚明秋心里有些懷疑。
等了沒多久,學校里響起下課鈴,過了一會,三三兩兩的學生便從學校門口出來,楚明秋注意的看了看,沒有看見楚寬遠,又看了看那群人,那群人依舊沒動,依舊在那說笑。
又過了一陣,還是沒有看見楚寬遠出來,學校門口的學生已經很少了,楚明秋皺起眉頭,想了想便起身往學校去,現在已經放學了,進出校門的人已經有點雜,他的年齡身高可以再次掩護他。
果然,那個中年門衛只是看了他一眼便沒再理會,楚明秋進去後四下張望,這學校與前世和第十小學不一樣,學校看不出主教學樓,都是一套套的四合院,從一個四合院到另一個四合院,學校前面也有個操場,那個操場看上去比十小大不了多少。
「這學校可夠寒酸的。」楚明秋心里嘀咕著攔住一個女老師,問高一年級在那,女老師疑惑的看了看,反問他找誰?楚明秋說我找楚寬遠,他是今年考進這所學校的。
女老師被楚明秋人畜無害的面容給迷惑了,將高一年級的教室指給他,楚明秋道聲謝便朝那邊走去。
高一年級同樣是個四合院,院子里有三間教室,楚明秋有些納悶,難道這所學校高一就三個班?這與名校的身份太不相配。
沿途遇見不少學生,楚明秋發現這些學生的穿著都很普通,要麼是舊軍裝,要麼是舊工作服,很多還有補丁,這讓楚明秋感到很是納悶。
他問過楚寬遠,這所名校有巨量干部子弟,也就是高富帥,學生家長中甚至還有副總理一級的,部長將軍子弟更多,可楚明秋沿途走來,沒有發現一個看上去象。
已經是放學時間了,楚明秋看教室里依舊有不少人在座位上幾個學生拿著籃球,邊走邊在他們之中傳遞,在經過楚明秋身邊時,其中一個在地上運了兩下,然後從楚明秋頭上拋過,楚明秋神情依舊保持著笑意,目光卻微微一凝。
兩個女孩一前一後從教室里出來,楚明秋上前攔住前面的女孩問楚寬遠在那?那女孩略微想了下便搖搖頭說不認識,後面的那個女孩听到了,告訴楚明秋,楚寬遠在四班,四班在旁邊的院子。
從那女孩口里,楚明秋才知道,高一年級共有七個班,分在兩個院子上課。楚明秋在另一個院子里找到楚寬遠,楚寬遠正在院子的一角教室里塵土飛揚,幾個學生正在進行每天的清潔。作者有時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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