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城的目光停在葉歡的臉上，別人看不到她的傷，可是他看得到，她這是怎麼了？先前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麼突然間就說出這樣的話？
他想到了什麼，看向了身邊的高雲珊，只見她的小臉微紅，大概是因為葉歡說了‘歡愛’二字而害羞，就連聲音也羞的嬌滴滴的，「歡歡姐，你亂說什麼？」
亂說？
只是，她情感的洪流還沒來及沖閘而出，就听到另一個的房間傳來吱的一聲，阿飛也起來了。
「不必了，」葉歡聲音冷冷的。
易少川听出來了，眉頭緊蹙，「你怎麼了？」
只是，下一秒，易少川疲憊的聲音響起，「對不起，我累了。」
不知何時睡去，可當門外公雞叫第一聲，葉歡就醒了，她一直有失眠的癥狀，除非很累才能睡一會，而且稍微有一點動靜，她就會驚醒。
葉歡因為只穿了雙普通的平底鞋，腳踝沒有高筒的保護，被帶刺的植蔓給割傷了，而且她的傷口遠比剛才高雲珊受傷的面積要大，幾乎月兌了一層皮。
經她這麼一提醒，易少川才發現拿的藥膏還在自己手里，「這個給你，泡過腳抹上。」
「衛先生放手，」她幾乎是吼的。
「怎麼了？」听到她那一聲慘叫，易少川再也顧不得，丟下高雲珊就奔過去。
「這個森林面積很大，我們大約要走一天，而且在森林里，下午四點就看不到太陽了，所以我們要趕在四點前走出去，否則就危險了，」阿飛提醒大小姐，其實對于高雲珊的意外出現，阿飛內心里也是不高興的，因為她帶來了太多的麻煩，倒是葉歡很讓他意外，這一路上，都沒有听到她叫一聲苦和累。
只能遠遠的看著，什麼也做不了。
掀開她的褲管，看著那血肉模糊的一片，易少川的心也像她此刻的傷口一樣。
葉歡的心又酸了……
「你怎麼知道歡歡的腳比我的還糟？」這位高小姐雖然後知後覺了吧，可她還是敏感到了。
他怎麼起這麼早？還是他一夜沒睡？
好吧，她決定不回屋里，只是她剛要從他的身邊走過，就被他握住手腕，他的側臉幾乎貼上她的，「你到底怎麼了？」
胸口如同潮水般洶涌的疼痛讓葉歡不想再說什麼，她揉了揉鬢角，這幾天沒犯的頭痛忽的發作起來，「二位，我真的累，拜托你們出去說話，行嗎？」
「早點回去睡吧，」易少川的目光落在高雲珊的發頂，因為她此刻正低著頭。
葉歡什麼也沒有說，泡過腳後把水倒掉，又打來一盆水給高雲珊，「你也泡泡吧！」
易少川看了眼她身後的門，「讓葉小姐也涂一些，她的腳應該比你還要糟。」
只是，她的愛再深還有用嗎？
如今，她覺得這個男人髒了，髒的連踫她一下，她都覺得無比反感。
三年了，對于她的一些小動作代表什麼，他還是很清楚的，她每次不高興的時候，就會喜歡低頭看腳尖。
我的易少川就讓他永遠在我的心里，讓他只屬于我吧！
他轉身走出了房間，高雲珊也跟了出去，拽住他，「大衛……」
葉歡一把將他甩開，不知怎麼的，在听到高雲珊說他們發生了關系後，她就有種他髒的感覺，可是當年她哪怕親眼看著他和葉樂發生了關系，她也不曾覺得他髒。
還是在意的！
輕輕的打開門，葉歡想透透氣，只是一出門就看到了站在院子中的那道身影，在晨霧之中那麼高大挺立，只是這背影帶著濃重的落寞，讓人一眼就感覺出寂寥的味道。
她猛然轉身，不想去看他，可是卻听到他說，「早！」
門發出吱的一聲，高雲珊走了進來，「歡歡姐，你睡著了嗎？」她很小心的問。
高雲珊起來的時候，農家夫婦已經把早飯做好了，雖然只是手 面和老咸菜，卻是熱騰騰的。
受傷的女人撒嬌，真的讓人很心疼。
她並沒有回話，葉歡走近一些，便听到水盆里有滴答滴答的聲音，仔細一看，那是高雲珊的眼淚落在了水盆里，「雲珊，你……」
易少川拼命的壓抑著心口的煩躁，可是出口的聲音還是極其陰冷，「回去睡覺。」
可是她的愛就不深嗎？
似乎，除了這個，她並沒有其他不開心的理由。
听到阿飛這樣說，高雲珊只能堅持往前走，只是越走越累，雖然說森林里是平地，可還不如山路好走，因為森林里的地面都被茂密的植被覆蓋，根本找不到路跡。
她生氣，她鬧脾氣怎麼都行，但至少要告訴他為什麼，就算不告訴他也行，但她也不能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
葉歡不是傻瓜，她看得出來，高雲珊這眼淚分明就是委屈，可她真的做不到安慰她，因為她和高雲珊一樣，心也泡在酸水中，葉歡把藥膏放到高雲珊的手里，轉身躺回到床上。
高雲珊的聲音本就細軟軟的，現在再加上她帶著歉疚，愈發顯得聲音輕柔，竟讓葉歡硬不下心來，「我累了，不想泡。」
因為，她的眼神里全是傷痛。
葉歡的腳僵在原地，像是被施了魔法的再也抬不動，她听到身後他腳步走近的聲音，每一下都像是踩在她的心尖上，讓她顫抖。
衛城的手被她甩開，尷尬的揚在半空中，他還想再說什麼，葉歡已經不給機會的轉過身，鞋子也沒月兌的就倒在了床上，背對過身，再也不看他們。
「雲珊，你不累嗎？」他幾乎是咬著牙問她。
他們只得停下，扶起她時才發現她細白的手被劃破了，一道很深的血痕，有血不斷的滲出。
她怎麼能讓高雲珊侍候自己？
思念讓葉歡不禁鼻尖泛酸，再看高雲珊，葉歡的心徹底軟了下來，「你泡吧，我再去打水。」
只是，葉歡再一次冷冷的拒絕了，「不用，我自己來。」
「大衛，我想和你呆一會，」高雲珊真不想和分開。
易少川只得放開她，而葉歡則大步的邁向院中，阿飛看過來，易少川抬手去推面前的門，邊推邊對阿飛說，「我來叫雲珊。」
「歡歡姐，明天我們還有很多的路要走，你還是泡吧，我把水都打來了，」高雲珊的話讓葉歡很是意外，她可是陽指不沾春水的大小姐，居然給她打洗腳水？
「不累，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就不累，」典型的小女生戀愛心理，只要和自己心愛的人，哪怕再累也是幸福的。
葉歡沒有回答，就感覺高雲珊的手落在了她的肩膀上，「你起來泡泡腳吧，大衛給拿藥來了。」
「衛先生放心，應該不會影響今天的行程，」她的回答很是冷硬。
葉歡仍不可控制的心頭酸澀，不過仍點了點頭，腳漸漸適應了水溫，葉歡的整個腳都沒入水底，被熱水浸泡著真的很舒服，甚至連心底的難過也少了一些。
又是他！
葉歡真的不習慣，可是她剛一動，就被高雲珊按了回去，「歡歡姐，我給你打水沒關系的，如果不是我穿了你的鞋子，你的腳不會比我磨的厲害……你就泡吧，就當是我補償你的。」
失落布滿了高雲珊的小臉，可她仍強裝著不在意，「大衛，那你去睡吧，你也要泡泡腳。」
可是，在葉歡涂完藥膏，準備遞給高雲珊時，才發現她根本沒有泡腳，「雲珊，你怎麼不泡腳？」
「嗯……」高雲珊接過，頭微垂。
「痛不痛？」他本能的就問，雖然這個問法很愚蠢，可這是他最關心的。
最後兩個字，她說的像是祈求一般，再次深深的刺到易少川，而他也看到了葉歡的臉色真的很難看，顧不得高雲珊就在身邊，他一把拽住葉歡揉著鬢角的手，「你怎麼了？」說二而話。
高雲珊雖然任性，可不能否認，她的內心是善良的，葉歡不再推辭，月兌了鞋子，把腳放到水里，水溫有些高，她瑟縮了下，這時就听到高雲珊說，「大衛說，熱水泡腳是活血的。」
听到他這話，高雲珊拉著她的手終是緩緩的松開，她是任性，可是她更怕他不高興，因為在他們之間，一直付出全心去愛的那個人是她。
這讓他想起了她對自己突然的冷漠，早上並沒有問清，而現在一直有高雲珊和阿飛在，他根本沒有機會。
「這個你涂上，」高雲珊將藥膏遞給葉歡，不知是什麼藥膏，涂在腳底下涼涼的，緩解了那些腫燙感，很是舒服。
只是，葉歡的話並沒有說完，便听到高雲珊說，「我想家了，想我爸爸了。」
屋內，葉歡緊閉著雙眼，身體的累，心口的疼，還有頭要裂開的難受深深折磨著她。
葉歡沒有那個承受力，再把高雲珊說給自己的話重復一遍，只能將手指再一次掐入掌心，「麻煩讓開，我去洗臉。」
太陽跳出地平線的時候，他們啟程了，雖然腳上的泡不痛了，但是腫脹感還在，而且雙腿也是僵直的，但葉歡一直強忍著，可是高大小姐似乎就不行了。
她才是他的正牌女友，就算她穿了別的女人鞋子，他也沒有理由責怪她啊，他應該心疼她才對。
這樣的她讓葉歡想到了葉樂，雖然過去的她們一直吵一直鬧，可是在被喬翊白囚禁的那段時間里，真是她們最快樂的時光。
不由的，各種擔憂就涌入了腦海，只是一想到昨晚高雲珊和自己說過的話，葉歡就胸口痛。
轉身，易少川抬腿離開，可剛走兩步，又被叫住，「大衛……」
盡管葉歡昨夜下了決心，可是一想到他，心就是會疼，而且這疼好像還沒免疫力，不管疼過了多少次，只要再一次想起，仍然會疼，而且還一次比一次強烈。既然是這樣，那麼易少川，你還是做你的衛城吧。
高雲珊不再說話，一直坐在那里，這樣安靜的她還真是少見，葉歡在黑暗中借著月光打量她，看到了彌漫在她周身的失落。
為了避免高雲珊再次受傷，易少川只能牽著她的手前行，而葉歡就在他的前面，幾次她也險些被粗礪的植蔓絆倒，每次看的他都揪心，他多想去牽住她，可是他不能。
不該怨他的，可葉歡還是把這些都算在了他的頭上。
易少川喉頭一緊，不過早對這種事應對慣的他，很自然的就回道，「你穿了她的爬山鞋，腳都磨成那樣，更何況她只穿了普通的平底鞋？」
而且是很在意，很在意。
她是因為沒能和易少川一起睡而失落嗎？
「死不了，」耳邊響起她的回答，那麼的冰冷。
「還有事嗎？」他回頭，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不那麼冷，可是那份疏離卻是怎麼也拉不近的。
「不用這麼多，」農家大嫂抽出一張，「這個就夠了。」
「歡歡……」他叫了她，而這一聲，像是一把巨漿驟然間攪翻了她心底壓抑了五年的情感，激流狂涌。
「啊……」空氣中再次傳來疼痛的叫喊，這次受傷的不是高雲珊，而是葉歡。
「我來，」他打開醫藥包，準備給她清理傷口涂藥。
易少川從背包里拿出急救藥包，用消毒水給她消毒，又貼上創可貼，做完這一切時，他松口氣的抬頭，卻發現葉歡正看著自己，那眼神讓他的心不由的緊慌。
「不行，我們又吃又住的，這麼少怎麼夠？」高雲珊從易少川手里拿過錢，直接塞進大嫂的口袋里，「我們回來還來你們家住。」
看了眼窗外，外面還黑蒙蒙的，葉歡又看向距離自己不遠的小床，高雲珊還在沉睡，干淨秀麗的容顏已經看不出傷心的痕跡，此刻的她唇角微揚，似乎做了什麼美夢。
他們在門外的對話，她隱約听到了一些，他還知道她的腳比高雲珊的糟？可這一切都是誰害的？
可真的是這樣嗎？
「哦，」高雲珊情緒懨懨。
此刻，她就是看著腳尖，他的拒絕和冷漠讓她不高興了，可在這種情況下，他真的沒心情哄她，因為他的一顆心全因為剛才葉歡的話而亂了。
可是他的關心，此刻對葉歡來說就像是帶毒的針，尤其是想到他的這些關心早就給過另一個女人，她便覺得有種被施舍的味道。
「對不起，」忽的，高雲珊說了這三個字。
昨天晚上她的表現，讓他一夜輾轉反側沒有睡，他猜想定是高雲珊和她說了什麼，可是他又不能去問。
站在月光下，高雲珊思忖著……
「腳還痛嗎？」他的聲音很低，大概是怕被別人听到。
高雲珊的淚像是一枚凌厲的薄刀片，劃在了葉歡的心口上，她看得出來，高雲珊愛易少川，愛的很深很深。
听到她這樣說，大嫂也沒有推卻，連連道，「沒問題的，沒問題的。」
「大嫂，給你們添麻煩了，」臨走時，易少川表示感謝，拿出錢來給他們。
葉歡強逼著自己這樣去想，可心真的好痛，像是有電鑽不停的鑽絞……
他的心一緊，握著她的手不自覺使力，就听到她又悶哼一聲，「衛先生，還嫌我傷的不夠重嗎？」
「啊……」高雲珊被什麼絆到，倒在了地上。
葉歡一愣，就听到她說，「是我太任性的跑來，結果什麼也沒準備，穿了你的鞋子……歡歡姐，你要是不泡腳不抹藥，我會過意不去的。」
高雲珊看了看自己腳上的鞋子，不再有話說，看著他走遠的背影，再回味剛才他的話，不知為何，她怎麼都覺得有責怪的味道。
月光下那道清瘦單薄的背影，宛若一柄長劍刺進了易少川的心口，可是，他卻什麼也做不了。
他身累，心也累，尤其是看著葉歡的每一根神經都帶著傷時，他更累，因為他有一種說不出的恐慌和害怕。
她的美夢一定是和他有關吧？
他都和高雲珊睡過了，是不是代表他的心里早就接納了高雲珊？
說完，她一把扯開他的手，自己去清理傷口上沾著的髒東西，真的好痛，但是這痛卻怎麼也抵不過心上的，比起他疼惜呵護另一個女人給她的疼，這點疼真的算不上什麼。
「大衛，你們別走那麼快好不好？」高大小姐又跟不上了。
「你鬧什麼？」他終于克制不住了。
想起過去他們剛結婚時，易少川那股流氓勁，黑夜白天都變著法的想把她佔有，葉歡幾乎不敢想，他是不是也用了同樣的手段得到了高雲珊？
葉歡從床上坐起來，只見床邊真的放著一盆水，月光透過窗子落在盆中，那皎潔的亮光，讓葉歡心中一暖，抬頭，她看向高雲珊，她如個做錯事孩子站在那里，眉眼神情都帶著小心。
易少川對上她的眸子，那里面也是一片冷寒，還有請勿靠近的疏離。
剛才她不是親口承認和他發生了關系嗎？
高雲珊又開始掉眼淚了，「大衛，好痛。」
葉歡听到他的低吼，卻燦爛的笑了，「衛先生我沒有鬧，謝謝你的好心，但我這個人有潔癖，不喜歡被陌生的男人踫，所以請諒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