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少川掛掉電話便站起身來,語氣急促,「年年,跟我走!」
只是坐在沙發上的小人紋絲不動,一雙過于少年老成的眸子打量著易少川,「你是誰我都不知道,我為什麼要跟你走?」
反問的語氣,也過于成人話,倒讓著急的易少川有些錯愕,其實從他一進門,這小子就表現不俗,先是如同指揮官的下令整他,再者對他審問,每一個細節都可以彰顯出這小家伙高于同齡孩子的高智商,可以說這小子絕對是繼承了他的所有優點,而且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薛子路仍震驚的看著易少川,然後看看腿邊的兩個小家伙,「別告訴我,是你們……」
針對性很強的提問,而且語氣極為犀利,易少川低頭,目光與小年年的對上,他一雙烏黑的眼眸里,卻是露出極其深沉的眸光,易少川隱約感覺到什麼,趕緊解釋,「年年讓開,這位阿姨受了刺激。」
薛子路剛才已經告訴她了,說是易少川去接年年了,想必他們父子已經見面了吧?
高雲珊很是激動,為了不讓周圍的人嚇到她,易少川想把她暫時帶離這里,只是才走一步,就被小年年攔住了去路,「她是誰?」
「我要見大衛,我要見我爸爸!」
驀地,易少川的心一緊,「年年,不是的……這位阿姨是爸爸的朋友,就相同于爸爸的妹妹,你懂嗎?」
他不說話,半天才抬起頭來,「你受傷了,怎麼不告訴我?」
對于做爸爸沒有一點經驗的易少川來說,真是不知該如何形容此時的心情了?
「葉媽媽受傷了,不能說話啊,」薛多多替葉歡解釋。
他有些沒有辦法了,最後掏出鑰匙來,「我不是壞人,我有鑰匙,這串鑰匙你們認識吧?」
「不要提他,他是負心漢,我不要這樣的爸爸,」年年幾乎以一種不可商量的口氣,再次說出自己的心聲。
「好吧,我現在告訴你們,我叫易少川……」只是他話還沒說完,就被小小而高亢的聲音打斷。雙倒有老。
年年說的每個字,像是針一樣密集的扎在易少川的心上,讓他疼,讓他窒息,可是卻什麼也做不了,甚至連對不起三個字都說不出口。
病房里,小年年抱著葉歡的手,一句話也沒說,只是這樣的抱著,可是小巧的他,周身卻籠著一層凝重。
他的小手好軟,踫到易少川的剎那,他的鼻尖當即就酸了,再也克制不住,易少川將小年年緊抱在懷里,聲音已經哽咽,「現在相信我是你爸爸了?」
年年看向葉歡,那眼神仿佛在說,是這樣嗎?
「易少川,這幾年不見,原來你去找小三了?」年年話鋒一轉,又直指易少川。小三?這個詞,他也懂?
「她都說你是他男朋友了……我懂了,你一直不出現,是拋棄我和媽媽了,你是負心漢,」年年說著,漆黑如墨的瞳眸眨了眨,露出了對他的失望。
易少川握住他的小手,「你媽媽已經沒事了。」
薛多多拿過鑰匙看了看,上面系著他們父子大頭貼掛牌,「這是我爸爸的鑰匙。」
似是責怪,似是心疼的話,一下子揪住了葉歡的心,雖然年年小,可他卻心思極其細膩,過去的五年,他給了葉歡太多的關心和呵護,說是她照顧他,其實是他一直在給葉歡好好生活的勇氣。
「年年,」沒有听到他的回答,易少川又叫了聲。
薛多多很听話的拿過手機,按了串號碼,易少川很意外,他小小年紀居然把十一位的手機號碼都記得很清楚。「薛先生,有個男人在我們家里,說是你的朋友,要帶我們去見歡媽媽……」听到薛多多的話,易少川又是唇角抽動,現在的小孩子都這麼沒禮貌嗎?
這根本不像五歲孩子的智商啊!
葉歡的手撫上年年的頭,「好,以後我們不分開了……對了年年,你見到爸爸了嗎?」
正是他這笑,讓易少川的心松了一些,他能笑出來,就證明葉歡沒有什麼事,看來有事的應該是高雲珊。「我去看看,」易少川說著又要過去,可只走一步,就被薛子路拽住。
「年年,別胡鬧!」易少川感覺到四周的目光已經集中到他們的身上。
可是,下一秒,年年的回答讓葉歡錯愕,「不要提他,我沒有爸爸,」很冰冷的口氣。
「年年……」
易少川听出來了,這是高雲珊的聲音,他快步兩步過去,薛子路迎過來,然後目光落在他的身上,「MyGod……你遭洗劫了?」
現在,他很擔心葉歡會受到傷害,所以著急的想趕回醫院,偏偏這兩個小東西,對自己還不信任,如果不是擔心放他們兩個人在家里會有危險,現在他真是不願浪費時間。
于是,易少川掏出手機往他們面前一推,「你們給薛子路打電話,好不好?」
「哈哈……」薛子路忍不住噴笑了。
那樣輕蔑的語調,噎的易少川又一口氣卡在易少川的喉嚨口,他覺得再這樣和他們說下去,就是說到天黑,估計他們也不會相信他。
「年年,想媽媽嗎?」葉歡發現這才多久沒見年年,就感覺他又長大了。
「年年,你誤會了,那個阿姨是你爸爸的朋友,」葉歡明白了,年年雖然年紀小,經過高雲珊那樣一鬧,他什麼都懂了。
第一次,易少川發覺小孩的高智商是一件很傷腦筋的事,他真不知道這幾年,葉歡是怎麼對付這個小鬼的。「這鑰匙不是偷的,也不是撿的,是薛子路給我的,薛子路,小露露你們認識吧?」
他們父子才相見,不能讓他誤會,易少川想解釋清楚,可是高雲珊卻在這時從易少川懷里抬起頭來,「大衛,這小孩是誰?」
「年年,不要亂說話,雲珊阿姨不是小三,是爸爸的朋友,」易少川只能耐著性子解釋。
「你們是誰,為什麼把我帶來這里?」
「我們以為他是壞人,」薛多多怯懦的解釋。
以後的人生,他必將付出百分之二百的愛,去疼他們,去愛他們,易少川在心里默默的發誓。
「大衛,帶我走,我不要看到他們,」高雲珊整個人都幾乎掛在易少川的身上。
薛多多听出來爸爸生氣了,怯懦的垂下眼眸,小聲解釋,「不用教,我用眼楮看的……年年的爸爸就像是多多的媽媽,不要他們的孩子了。」
「是啊,你要是壞人怎麼辦?」一邊的薛多多也嘟起嘴,並拉住年年的手,那樣子仿佛在說,誰也不能把他們帶走。
易少川的沉默讓小年年意識到什麼,他收回目光,臉上蒙上了更重的擔憂。
這小東西連他的名字也知道,看來他不在的這五年,葉歡一直都有把他的訊息告訴兒子,一想到她一個人辛苦的帶大這個孩子,他的心又是一疼。
「不可能,大衛是我男朋友,怎麼會是你爸爸?你是誰家的小孩,怎麼這麼沒禮貌?」高雲珊呵斥年年。
「不,大衛,你說清楚,這小孩為什麼叫你爸爸?」高雲珊對這個問題也似乎認真起來了。
小年年趴在他的肩頭,並沒有說話,對于他來說,這是第一次接觸爸爸,原來爸爸的肩膀是這樣的寬厚溫暖,沒人知道,當他在幼稚園,看到別的小朋友被爸爸抱著的時候,他有多羨慕。
薛多多看了看他們,也跟著去穿鞋,去醫院的路上,小年年一句話都沒有說,易少川看得出來他很緊張,很害怕。
原來,他們把他當成了壞人,其實想想也是的,要不也會從他一進門,他就被兩個小火的各種幼兒陣給弄到如此狼狽。
剛才薛子路打電話來,說是葉歡醒了,只是與她一起蘇醒的還有高雲珊,而且高雲珊此刻正在醫院里大吵大鬧,要找她的爸爸,要找她的男朋友。
「薛爸爸,我媽媽呢?」小年年走過去,晃了晃薛子路的衣角。
「騙人,撒謊會長長鼻子,」年年畢竟還是孩子。
高雲珊的話讓易少川眉頭一皺,隱約感覺到了什麼,不過現在過于驚恐的她是什麼也不適合說的,易少川只能輕拍著她的後背,「雲珊不怕,不怕……」
「薛子路是我爸爸,」薛多多承認了。
「不可能!」這三個字是從年年口中發出來的。
從人群里擠過來的小年年,看著這一幕,又看了看病房里躺在著的媽媽,小小的臉上一片凝結。zVXC。
「不痛,」葉歡的聲音還很虛弱。
「年年,我就是爸爸,你可以不相信,一會見到你媽媽,問問她就知道了,」易少川不由分說,直接一手一個拎起兩個小家伙。
「葉歡同學,你不要替他說好話,我不會原諒他,」年年的態度很是堅決。
小年年頓了幾秒,目光落在易少川的臉上,恰好他發梢有一顆水落了下來,落在了鼻尖上,小年年很自然的伸出手,為他擦掉。
「大衛……」高雲珊氣的想跺腳了。
「那個女人是怎麼回事?」薛子路收起了笑,很一本正經的審視著易少川,此刻就連兩個小孩子也看著易少川,雖然他們不懂發生了什麼,但是糟糕兩個字還是明白的,因為高雲珊的吼聲真的很恐怖。
易少川看向他,剛要問為什麼,就听到小年年又說道,「你別想冒充我爸爸。」
薛子路搖頭,「我都不知道她是哪路神仙,我怎麼問?再說了,醫生也不給我說。」
現在的孩子都這麼萬事通,還是早熟嗎?
易少川本能的想去追,可是卻被高雲珊拽的死死的,他只能看著年年的小身子淹沒在圍觀的人群中。
「你撒謊,我媽媽在Macao,」小年年聲音宏亮的反駁易少川。
「歡歡在哪?」他輕聲的細問。
易少川一梗,還是說了實話,通過這一會的了解,他知道自己的兒子是個堅強的小家伙,「她受傷了,在醫院里。」
易少川的唇角微揚,看向小年年,這時就听到小家伙又說話了,「想不到你把我們家里的一切調查的挺仔細。」
問著,看向葉歡包裹了厚厚紗布的頭,然後只看了一眼,便快速的挪開目光,因為他很害怕。
葉歡不解的看向薛子路,只是沒用他開口,薛多多卻張嘴了,「歡媽媽,那個男人有女朋友了,他不要你們了。」
「想,」年年說著把頭埋進了葉歡的胸口,「以後別離開我,也別把我給別人寄養,以後我們在一起,我會保護你的。」
葉歡沒有听出年年的那句‘我們在一起’的語氣特別重,因為此刻在他的心里,易少川已經背叛了他們,不要他們了,所以他們的生活里,以後只有年年和媽媽。
「誰教你的?」薛子路怕葉歡難過,連忙呵斥薛多多。
易少川正想松口氣,誰知下一秒,小年年便質問道,「這鑰匙你是偷的,還是撿的?」
明顯的,懷里的小身子驟然一顫,然後就感覺他的身子掙扎著從易少川的身上下來,然後跑去門口穿襪子和鞋子,「我要去看她。」
「年年……」易少川看不得兒子這樣沉重的模樣。
什麼叫頭大,什麼叫不知所措,此刻易少川體會到了,「雲珊,你別激動,我們先回病房,好不好?」
小年年和薛多多看了眼,最後還是指揮官發號命令,「你打。」
一連串的問題,每一個字都透著他的關心,易少川又是喉嚨緊澀,說不出話來。
薛子路雖然一肚子疑惑,還是松開了易少川,然後他撥開人群,大步的走向了惶恐的高雲珊,「雲珊……」只是這一聲,尖叫,亂抓亂撓的女人便安靜下來,然後轉頭看向他,怔了片刻,哇的一聲撲向他,然後緊緊的圈住他的脖子,「大衛,大衛……你去哪了,你怎麼把我一個人丟下,我不認識他們,他們都好可怕……」
壞人?
「你帶著你的女朋友走吧,我和媽媽不想見你,」年年頭也沒回,就丟下這樣一句話離開。
葉歡沖年年點頭,他這才又開口,「痛不痛?」
「現在是我問你,你是誰?你怎麼這麼不要臉,抱著我爸爸?」易賀年這次矛頭直接對向高雲珊。
「年年,你怎麼了?」知兒莫若母,葉歡一眼就看出了年年有心事。
他欠這對母子那麼多,豈是對不起三個字便能彌補的?
車子到了醫院,小年年牽著薛多多,緊跟著易少川,只是他們還沒走近,就听到女人歇斯底里的吼叫——「你們把大衛藏哪里去了?」
「雲珊……」易少川不知如何解釋,這可不是一句兩句話便能說清的。
易少川要哭了,這小鬼能不能腦袋不要這麼靈光?思維能不能不要這麼敏捷?
「年年……」看著他小小的身影,易少川低喚。
恰在這時,小年年開口了,很理直氣壯,「因為我是他兒子,所以我叫他爸爸。」
「她是誰?」小年年再次重復。
「我問你,她是誰?」小年年的語氣更重了,同時一雙黑眸里已經有晶瑩的液體在閃動。
「爸爸?」高雲珊震驚的看向易少川,聲音激動,「這小孩是誰?」
小年年轉頭看向他,「她受了什麼傷,傷在哪里?流血了沒有,打針了嗎?」
「歡歡她最怕打針,她生病打針都是我陪著她……為什麼你現在才告訴我?」
葉歡知道年年的脾氣,認定的事,不會輕易改變,看來只有以後對他慢慢解釋了,不過剛才高雲珊的哭鬧,也讓她有種不好的預感,「露露,那位高小姐的情況,你問了嗎?」
葉歡嘆了口氣,像是自喃,又像是自我安慰,「但願她沒有事。」「我們倆有一個沒禮貌的,抱著別人的爸爸叫男朋友,可惜你不是我媽媽,」小年年在幼稚園的時候,就是有名的鐵嘴。
易少川拉開薛子路,「子路,這件事說來話長,我會給你解釋,但現在……」他指了指圍觀的人群,意思是說要先解決這個問題。
其實他是不知道,薛子路那個不靠譜的男人,根本就不允許薛多多叫自己爸爸,用他的話說,「你是不是我的種,我還沒有查清楚,爸爸這個稱呼可不要隨便叫,」于是薛多多對薛子的路的愛稱便是薛先生或是直呼大名。「嗯,好……我知道了,ByeBye!」薛多多掛掉電話,沖小年年點頭,「薛子路說,他是你爸爸,我們可以跟他走。」
這麼多年了,薛子路經常拿這件事數落薛多多,用來舒解當年蘇瑾把孩子丟給他的怨氣,可是今天听到他這樣說,他卻沒有一點開心,反而心里酸酸的,並且發酵發脹……
「歡歡,」隨著一道低沉的聲音,赫默南走了進來,然後說道,「我從醫生那里打听過了,高雲珊因為服用安眠藥物過量,導致部分記憶丟失。」
「什麼意思?」葉歡的聲音都變了調。
「也就是說,她選擇性忘記了一些痛苦的東西,只記住一些幸福美好的,」隨著赫默南的話,葉歡明白了,高雲珊忘記了高忠振的死,忘記了她和易少川的關系,只記住了她的大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