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往哪搬？」赫默南倚在門口，看著收拾東西的女人，暗沉的眸子沒有半點光澤。
「不知道，反正要離開這里，」昨天易少川的話，讓葉歡反復想了半夜，他的心她清楚，但是她真的不能殘忍的讓他陪著自己死亡。
那種殘酷，她不忍讓他承受。
葉歡一顫，這話沒錯，可是不逃，就得讓他看著自己死去。
「你到底要干什麼？我已經和你說過了，我們不可能，你不要再來了，告訴你吧，我已經答應了赫默南的求婚，」為了能阻止他，為了能趕走他，葉歡口不擇言了。「任何事都要有始有終，我只是有幾句話要對赫默南說，」易少川神色沉郁。
咽下苦澀，易少川臉上浮出薄涼的笑來，「不過我是個負責的人，就像是買了件商品，絕對不會把商品用壞了，再轉讓給別人，那樣就太沒有道義了，所以我想談的就是，在我對她放手前，我要先保證她是健康的。」
「你讓她听電話，」門口，易少川鐵青著臉。
他以為，那只是她氣他的話，沒想到是真的。
葉歡呼了口氣，站起身子，「要不然還能怎麼辦？」
「什麼？」葉歡木然的問他，目光卻望著門口的那道身影。
「赫總，別忘了，是你先私扣我太太，」易少川毫不客氣，雖然他感激赫默南對葉歡母子的照顧，但現在誰也不能阻止他見到葉歡。
葉歡猛的抬頭，「我，我那是……」
易少川端起了咖啡，品了一口，沒有放糖的黑咖啡，很苦，很苦，只是這苦卻不及他心中的十分之一，他的女人因為不想拖累他，要把他踹了，怎麼會不苦呢？
看著她柔弱的依在赫默南懷中，易少川的心頭如扎了針，如果不是顧忌她的情緒，他真想沖過去，將她扯過來。
倏的，那邊的一切聲音停止，就像是手機的信號被中斷了，可是葉歡看得見，門口的男人分明還在舉著手機，他是心痛了嗎？痛的連話也不能說，連呼吸也停了嗎？
那端听到她的聲音，停下手中的動作，目光隔空望過來，似乎他也看到了葉歡，「你終于肯接電話了？」
「現在就開始心疼他了？」易少川听到她維護赫默南，心里很不是滋味。
赫默南有些意外他會說出‘恭喜’兩個字來，還以為他會直接上來擄人，或者揍自己一頓，看來五年的磨煉，易少川沉穩成熟了很多。
許久，葉歡的手下滑，就要收起電話，易少川的聲音驀地響起，「開門，見面一次說清吧！」
赫默南取出戒指，捏在指尖，提醒她，「他已經到樓下了……」
客廳沙發上，易少川獨坐一邊，葉歡和赫默南坐在另一邊，女佣端了咖啡上來，每人一杯，葉歡大概是心里過于緊張，抬手就去端，結果還沒踫到，就听到易少川的聲音響起，「身體不好，還喝咖啡，你就那麼想離開這個世界？」
「那就沒有什麼好說的了，」葉歡不想再和他糾纏下去，果斷的掛了電話。
下一秒，葉歡手中的行李袋被一只大手扯開丟掉，「你想逃？」
「這個不會，」赫默南眼楮微眯，已經感覺到了什麼。
易少川目光移開，不讓自己看那刺眼的一幕，「我相信赫總的能力，不過在我和她離婚前，她還是我的女人……」
他的手指壓過來，阻止她接下來的話，然後她的手被他牽起，而他像個魔術師似的從口袋里掏出一個黑色的絲絨盒來，「這枚戒指我在十八歲的時候就準備好了，就想著有一天親手給你戴上，今天我的願望終于實現了。」
「可以嗎？」赫默南征詢的輕問。
「先別謝，」易少川瞥了眼葉歡，「鑒于這女人做過我的太太，又要在不久的將來成為你的太太，我覺得我們有必要做一下交接，以免以後有什麼問題，再牽扯不清。」
「恭喜赫總，終于痴情換的美人歸了，」易少川不知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氣才說出這句話。
「我……」葉歡仍在猶豫。
赫默南大概感覺到了她的情緒，愈發緊的擁著她，甚至刻意把她的頭壓在了自己的懷里。
手機被赫默南拿過去，葉歡也背過身，她不想再看門外，可是下一秒，便听到女佣過來敲門，「赫先生，門外的先生翻門了，要不要報警？」
「歡歡……」赫默南心疼的叫了她一聲，將她擁進懷里，然後冷冽的看向易少川，他當然知道易少川說這話是故意的，「關于這個，易總就不用操心了，我有的是辦法讓她永遠停在我的生命里。」
「歡歡，」赫默南輕喚了她一聲，同時捏著她的手稍稍用力，似乎在提醒她什麼。
葉歡早在他說出生龍活虎四個字時，就瞪向了他，這男人有這麼形容女人的嗎？還把她比喻成了商品，他這幾年的國外生活，讓他忘記了中國話吧？
「原來這根本就是不放手的借口，」赫默南冷笑，剛才他還說恭喜，原來早就設好了局。
因為此時說出這樣的話來，分明就有趁人之危的小人感，但是，二十多年的愛，他不想無疾而終，他甚至清楚，就算她答應了，她這輩子也不會愛上自己，但他還是想和她在一起，哪怕只是守著她，天天看她一眼就好。
雖然知道這是自己要的結果，是自己傷害了他，可是當他真的用一種陌生人的眼楮看著自己，她的心好痛。
只是，此時赫默南的手機響起，他看了眼葉歡，大方的接起電話，「……抱歉，歡歡他不同意你進來……」
他還有傷，萬一再摔著了怎麼辦？
赫默南的喜悅夭折，同時心里也升起一股不甘的嫉意，只要易少川出現，她的心就像是飛了起來一樣，他赫默南自認不比易少川差，怎麼就不入她眼呢？
她不能見他，她看不得他痛苦！
一種說不出的挫敗感，讓赫默南有些惱，更何況他是一個無往不利的商者，最討厭被打敗的感覺，這一刻，不甘像是一條蟄伏許久的毒蛇，倏的出動了，「我說你和我在一起，他才會徹底死心，這比你逃有用。」
「你剛才說你答應我的求婚了，」赫默南重復她的話。
「你就這樣去見他？」赫默南的目光沉沉，里面涌動的復雜，葉歡根本讀不懂。
葉歡知道赫默南在問什麼，而她亦是清楚易少川的執著，他認定的事，不會輕易改變，再說了，有些事一次性解決了，免得以後大家再交集，這對誰都好。
這話根本就是在提醒著赫默南，你現在擁的女人還是我的老婆，赫默南眸光眯了眯，沒有接話，等著他繼續往下說。
比起葉歡的怒意，赫默南更在意易少川說這話的用意，「易總，如果我沒理解錯的話，你的意思是葉歡身體不恢復健康前，你是不會對他放手？」
不會用詞就別用！
葉歡回神，看向赫默南，迷茫的眼神將她哀傷的情緒毫不掩飾的暴露出來。
「歡歡……」盡管知道她的回應只是為了打發門口的人，可听到她的回答，赫默南還是不可抑制的激動了。
她是他的女人，她再柔弱都有他來呵護，但是他不能，至少現在還不能。
此刻，就算葉歡的心已經碎了一地，但她還要強裝著微笑，因為她不能讓他看到自己的悲傷，于是，她抽回手，笑看著他，「謝謝提醒，我會努力活的長久一點。」
她怎麼能讓他再受一次那樣的傷？
「她不听，也不想見你，你還是走吧，」赫默南看著葉歡，此刻她雙眼緊盯著他手中的電話，像是透過電話看著某人一樣。
葉歡再也說不出話來，就這樣舉著電話和門外的人對望著，他們明明看不見彼此的眼楮，可為什麼就能感覺得到對方的一切呢？
「跟我在一起，」赫默南吐出這句話，然後屏息，內心卻緊張，惶恐，還有些自責。
只是，赫默南並不松開她，再次打斷她說道，「你的意思我懂，你只是要我做你的臨時演員，陪你演一場戲，但是你知道以他的聰明，絕對不是那麼好糊弄的，為了真實一點，為了讓他相信，你就戴上。」
她的手被赫默南握住，然後將她拉到窗口，只見赫默南的別墅門口，易少川正站在那里，清晨的陽光照在他的身上，朦朧有些模糊，隔的太遠，她看不清他的樣子，但是卻看得見他額頭上的繃帶。
指尖一涼，一個冷硬的東西套在了她的中指上，恰在這時，房門被推開，易少川看到的便是赫默南托著她的手，而她的手指上一枚鑽戒正放射著刺眼的光芒。
他怎麼不懂得照顧自己？
「她是自願的，」赫默南輕笑，葉歡已經走到赫默南面前，然後她瞥了眼窗外，只見易少川已經月兌掉了外套。
經她這麼一提醒，易少川才注意這里是臥房，應該是她的，可是那張過大的床明顯刺眼，雖然他信她和赫默南沒什麼，但是她的臥房怎麼能讓赫默南隨便進？
想到這里，她的心也像是被絞肉機絞割……
果然，葉歡听到了女佣阻止的聲音，而且听那聲音他正在強行上樓，她眼楮一閉，「好！」
「我要是想見她，有的是辦法，赫默南你不要企圖阻止我，」易少川發出通牒，他已經很君子了，以他的身手，這道門只是個虛設。
葉歡以為他是要找赫默南打架，連忙說，「和他無關，是我被他的愛感動了，你不要怪他。」
那怎麼可以？
「我只是想和他一次說清，」葉歡垂眸看著腳尖。
她全身一顫，那要端咖啡的手就停在半空，易少川看著她，語調輕緩，「既然答應了人家的求婚，就要努力多活幾天，別讓人家才開心又傷心。」
低沉的聲音，破碎，顫抖，深深的刺痛了葉歡，她緊緊的咬住唇，如玉的唇瓣被咬出血絲來，她回了三個無情的字，「不必了。」
听到她字字句句都維護赫默南，易少川的胸口驟然一疼，低笑了一聲，「放心，我不會對他動武。」
易少川自嘲的揚了下唇角，開口，「記得我娶她的時候，她幾乎是生龍活虎的健康，可是我呢？這個丈夫並沒有照顧好她，讓她受了苦生了病，說到底都是我害她這樣。」
這樣的話分明就是諷刺，但葉歡並不怪他，本來就是她傷他在先，別說他諷刺她幾句，就是甩她兩個巴掌，她也沒有資格阻擋。
「易少川你閉嘴，」葉歡徹底惱了，先用惡劣的詞來詆毀她，現在又罵她出軌，而且連赫默南也捎帶著，這男人的毒舌本事，真是比五年前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這是要干嗎？
「你以為逃了，一切就結束了？」赫默南的聲音響起，有些冷冽，「我敢保證，你就算逃到了天涯海角，他也不會放過你。」
「當然，他現在是我的未婚夫，」葉歡挎住赫默南的手臂，「你口口聲聲說責任和道義，五年前，你拋棄大著肚子的我，你的道義和責任在呢？別跟我說你是為了你母親，為了葉樂，你要搞清楚，在你娶了我的時候，你的第一道義和責任是我，而不是她們……還有我和高雲珊同時受傷醒來，你第一個安慰的人也是她，不是我，我是寬容，我是仁厚大度，但並不代表我就可以讓你隨意傷害。」
「什麼？」葉歡震驚的瞪大雙眼，還記得上次在醫院里，她說出赫默南的好，易少川受傷的樣子。
听到這里，葉歡已經眼眶酸脹，易少川這是要干嘛，非要逼她失控不行嗎？
字字犀利的控訴，如一把尖刀直插易少川的心窩，她終于說出了心底的話了，這才是最原始的她，那個大度的她，裝作對一切都不在意的她，不過是偽裝過的。
這樣的他，讓她怎麼舍得離開？
「嗯！」她點了下頭，然後深呼吸，調整自己的情緒，待再看向易少川時，她唇角輕揚，整個人明快了很多，「既然要談，就去樓下坐下談吧，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
「赫總，你我都是生意人，有些事現在說和將來做，未必能言行一致，為了不留麻煩，我覺得還是現在處理好，」此刻的易少川看不出怒意，神色平靜，甚至能感覺到一抹笑意。
從他出現那一秒，葉歡的目光就不曾離開他，對于她來說，恨不得能將他看到心底，是不是這樣，就算分開了，她依然會記得他？
「赫總不愧是商場老手，」易少川笑了，這次他笑的很明朗。
這麼冷的天，他就那樣站著，難道就不怕再把傷口凍傷嗎？
只是，他的目光好冷，從進來就看了她兩眼，而這兩眼盡顯寡淡，疏冷，以往那雙看著她總是滿含深情的目光，已經不見了。
「痛！」葉歡的手上傳來痛感，讓她回神，看著赫默南眼里跳躍的激動，她有些怔然，「你剛才說什麼？」
「易少川你不要胡來，」葉歡一把搶過了電話。
沒錯，要他放手自己的女人，除非他腦子被驢踢了。
「我有辦法，讓他徹底死心，」赫默南說這句話時，內心一直是掙扎的，但是這一刻還是說出了口。要楚是這。
心，像是被鑽戒的稜角刺傷，血，汩汩而流……
葉歡不由的就著急，甚至有些生氣。
他受了傷，不躺在醫院，跑來這里干什麼？
她不舍得，亦是不敢，因為傷到他的時候，她比他更疼。
那一剎那，鑽戒的光刺傷的不是他的眼楮，而是他愛她的心。
「你想私闖民宅？」赫默南拔高聲音，而葉歡已經驚的站了起來，他著急的沖赫默南搖頭。
「好，」葉歡的心思全在易少川身上，隨口就回了一個字。
真的準備爬門嗎？
「默南……」葉歡想抽回手，想解釋剛才那麼說，只是騙易少川的一個托辭。
「這怎麼是叫借口呢？我這叫有始有終，做人要有責任不對嗎？赫總在這一點上，似乎就不怎麼講道義，我和我老婆的婚姻關系還沒解除，你就把求婚戒指給她戴上，說起來，你這根本不是愛，而是在損毀她，給她扣上了出軌的帽子，」易少川的話讓赫默南的臉變得難看。
她真的答應赫默南了？
「謝謝，」赫默南疏離而禮貌，另一只手也環上葉歡的腰，似在宣示著他對身邊這個女人的主權。
「讓我想想……」她慌亂的抽回被赫默南拽著的手，跑離了窗口，她不能看到易少川，看到他，她的心思就會大亂。
最關鍵的是她沒有勇氣再見他，他就像是長滿荊棘，看他一次，她就會受傷一回。zVXC。
「不要！」葉歡搶在赫默南開口回答，她不得不再看向門外，只見易少川已經攀到門頂，那樣的高度，讓她的心一揪，轉身就要向外跑，只是，她的手被赫默南拽住。
這一刻，男人的獨霸欲蠢蠢欲動起來，帶動他的眸光暗了下去，不過他終究沒說什麼，而是轉身下了樓。
不過，他不怪她，因為她說的每個字都是事實，他是講道義和責任了，但是他的道義和責任都是建立在傷害她的基礎上。
「我沒有要傷害你，」易少川低低的吐出這幾個字。
「沒有要傷害我，就不要再來煩擾我，」葉歡受不了他突然低沉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