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衛,你去哪?」
「爸爸……」
身後響起一大一小的聲音,可是易少川再也顧不得,他向著她剛才站著的方向跑過去,空蕩蕩的大街,只有漫天的雪花在飛舞,哪有那個女人?
易少川沒有回答,因為他和葉歡之間,不是氣不氣那麼單純的事。
易少川連接都沒接,掃了一眼便冷冷一笑,「比利,看來這五年來你餓的不輕……要不然這麼大的肉,會噎死人的。」
「爸爸,好不好?」小年年扯著他的胳膊搖晃,一雙如同黑葡萄的眸子,閃著渴望的光芒,倏的,他心就軟了。
「你說什麼?」易少川的聲音在車內狹小的空間響起。
易少川隨著四個黑衣人,上了升降機,吱嘎的聲音有些磣人,尤其是站在半空往下看時,更讓人心驚肉跳,易少川不是個膽小的人,可是此刻站在這上面,他竟有種心慌的感覺。
「不過大哥,我可是罩著你的面子,為她盡心盡力了五年,」比利還不忘為自己邀功。
「為什麼?」小年年不解。
易少川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平靜的黑眸驟然波濤四起……
「哈哈,」對方笑了,「想不到易總還記得我。」
吱——
易少川眉頭皺了皺,將手機接過來,「喂……」
哪怕這樣想,易少川還是不想葉歡有事,在快到目的地的時候,他撥了個電話給赫默南,很直接的就問,「找到了沒有?」
果然,他押對了碼,這個女人是易少川的死穴。
「大衛,你不要我了嗎?」高雲珊心有不甘的問了這句話。
低頭,牽住兒子的手,易少川不想他擔心,「沒什麼。」
心口抑堵的像是這漫天的雪花都落在了她的心上,壓的她無法呼吸,她就那樣拼命的往樓上跑,甚至沒有注意到樓梯口站著的人,直到那人叫了聲,「高小姐,好久不見!」
「易總,五年的時間讓你脾氣見長啊,」耳邊陌生又熟悉的聲音,讓易少川一窒。
高雲珊愣住,呆呆的看著眼前的人……
難道是……
高雲珊一愣,就听到小年年解釋,「你是我爸爸的妹妹,就是我的姑姑,以後我們是一家人了。」
「我先送你回去!」
听到這些,易少川的心一寸寸裂開,這些他都不知道,他還不如一個孩子疼她!
「可你答應我,今天帶我回你那里。」
易少川打了把方向,車子停在了路邊,他有種預感,比利這個時候打電話來,絕對不是好事,而且之前听葉歡說過,比利曾經和高忠振勾結過,想把賭場變成白粉基地。
赫默南的電話再次打來,沒用赫默南開口,易少川便質問,「赫默南,我真不懂你給她戴那個戒指有什麼意義?」
「好,」易少川沉默了幾秒,回了一個字。
這邊,易少川也發現了這個問題,不是手機沒電,還是手機訊號進入了盲區,他警惕的四下去看,只見後面有輛車子已經跟住了自己。
當初他救下高雲珊時,六個高手都不在話下,更別說現在四個人了,只是現在的易少川更擔心葉歡,在不確定她的安危下,他絕對不能輕舉妄動。
一家人,三個字又一次刺到高雲珊,她苦澀的一笑,她多想告訴這個小家伙,她並不是想成為他的家人,她只想做易少川的愛人。
「姑姑,以後你只要不和歡歡搶易先生,我們就不是敵人,我們可以做朋友,」小年年又來了這樣一句,高雲珊無法回答,匆忙轉身逃走。
「大衛……」這時,身後的高雲珊出聲了,只是沒讓她說什麼,易少川便用一句話打斷她。
「你能不能男人一點?」小年年突的一聲,「女人都愛口是心非,嘴上說氣你不理你,可心里並不是那樣的。」
「怎麼了,不高興?」易少川看出了年年的異常。
易少川握著方向盤的手立即青筋暴起,卻沒再說什麼,掐斷了電話。
車子停在樓下,高雲珊下了車,小年年降下車窗,沖她揮手,「姑姑再見。」
雪,似乎更大了,紛紛擾擾的,亂了視線,也亂了人心。
他找了所有能找的地方,可是都找不到她,那她能去哪呢?
小年年似乎不相信,也四周看了看,真的沒有熟悉的人,「爸爸,我的手好冷,咱們回去吧。」
已經沒有任何選擇,易少川緊跟而走,大約又走了幾公里,車子停在了一座廢舊的廠房里,前面的車子下來四個黑衣男人,一看那身架就知道不是平常之人,不過這對易少川來說並不算什麼。
她怕水,她恐高,她懼黑,這是她致命的弱點。
「比利,你過去跟了我那麼久,你也知道我這個,錢財之物向來不放在眼里,只是我也有規矩,從不做無利的買賣,我給你這麼大塊肉,你總要讓我有所得吧?」易少川打量過,這四周都是這樣的空房子,如果比利不主動交出人,讓他去找就困難多了。
歡歡,你一定不要有事!
「這個我當然知道,」比利笑著,然後眼楮看向外面。
赫默南在那邊沉默了幾秒,才道,「那戒指其實是我逼她戴的,我說那是讓你死心的唯一辦法。」
不是說口口聲聲愛她嗎?不是想和她在一起嗎?
易少川不相信她會離開的這麼快,向著街道的另一邊追去,只是寂涼的大街,真的沒有她,仿佛剛才她的出現,只是他的幻覺,想到她站在雪中,望著自己的淒涼眼神,他的心緊緊的痛了起來……
手機又一次響起,打斷了父子的談話,易少川以為又是赫默南打來的,接起電話直接吼道,「有功夫擔心,不如去找她。」
「什麼?你再說一遍!」赫默南正想問清楚,可手機的信號一下子中斷了。
「赫爸爸,我媽咪呢?」小年年快速的接听了電話,但片刻便嘟著嘴將手機遞給易少川,連聲音也萎靡很多,「找你的。」
「那我呢?我是你的什麼?」高雲珊的聲音有些尖銳。
比利也听出了易少川的口氣不好,不過他也不會在意了,在得知易少川沒死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的好日子到頭了,所以最近他一直在做打算,無奈之前那些跟在易少川手下的幾個老股東,寧死都不肯跟隨他,沒有辦法之下,他只得走這一招。
易少川大概猜到了什麼,將車子偏了偏,後面的車子超過來,車窗降下來,戴著墨鏡的男人沖著易少川說了句,「跟我們走!」
「易總就是爽快,」比利又放肆的笑了幾聲,「對了易總,現在雪大路滑,你開車小心。」
「稍後會告訴你,」比利說完掛了電話。
「為什麼?」畢竟還是小孩子,還有很多不懂的。
「爸爸,我想媽媽,」小年年低弱弱的一聲,又一次扯痛易少川的心,何止是小年年想,其實他也想,尤其是剛才那樣一見,他的想念就像是這漫天的雪,滿滿的紛揚。
易少川這個念頭剛起,就听到比利那邊說道,「易總,找個地方喝杯茶吧?」
易少川將小年年送回薛子路那里,便收到了比利的短訊,看到了地點,他驅車直往,地方有些偏,這讓易少川心里的疑惑變得肯定,可是今天不管是龍潭虎穴,他都要闖,如果比利敢拿葉歡做籌碼,他就是找死。
易少川的眼前浮現葉歡站在漫天雪地里的一幕,他掛掉電話,立即掉轉了車頭,向著剛才他們遇到的地方駛去。
小年年發完短訊,就靜靜等待著回信息,可是車子快到赫默南的別墅,也沒有收到回信,小年年嘆了口氣,「完了,看來她不光氣你,現在連我也捎上了。」
「比利?」雖然隔了五年,易少川還是辨出了對方。
升降機停下,易少川剛走下去,便听到比利的聲音,「易總,有失遠迎!」空麼道只。
「餓久了,胃口自然大,撐死了也比餓死了要好,是不是?」比利說著掏出筆來,在指尖轉起了圈圈。
對于一個失去親人來說的高雲珊,這兩個字刺的她一痛,就听到易少川說,「雲珊,在我的心里,你就像我的妹妹,盡管你不是我母親所生,可是你畢竟也叫了她幾年媽媽,她也是用盡了全部的心血疼你。」
「我打她手機不通,以為她去找你們了……」赫默南看著她的行李物品都在,其實這話說的沒有半點說服力。
听到這里,易少川算是明白他的意思,也不再兜彎子,「說吧,你想要什麼?」
「餓死也是死,反正都是死,不是嗎?」比利沒有一點畏懼之色,當易少川的目光看向他手里的遙控器時,他又笑了,「這東西有三個,你搶走一個,搶不走另外兩個。」
高雲珊愣了愣,摳著車座的手指收緊,眼神變得慌亂,「我不懂你說什麼?」
「嗯哼,」小年年說著,低頭去擺弄易少川的手機,原來他不打電話,改成發短訊了——
可是,為什麼還要放任她一個人淋雪?
「爸爸的一個老朋友來了,抱歉!」
「因為每個孩子都是媽媽的一塊肉,」易少川想到了自己的母親,雖然她沒有陪著他長大,可他還是愛她,後來她那樣疼高雲珊,或許她想彌補不能給自己的母愛吧。
她肯接受赫默南的戒指必定有原因,或許她已經愛上了那個男人,畢竟赫默南真的很優秀。
「歐耶!」小年年做了個勝利的手勢。
「雲珊,葉歡是我的太太,」易少川這樣回她。
他知道這里下雪,他真的就在這里。
或許,他就不該逼她,那樣她就不會面對易少川的放手而痛苦,其實連赫默南都看得出來,易少川所謂的不會煩擾她,不過是一時的賭氣之話。
他後悔遂了她的願,說出那句不會再煩擾她,盡管那只是他的暫緩之計,可之前那雪中的對視,還是讓他讀出了她的心傷。
「大哥就是爽快,」比利說完,沖身邊的人使了個眼色,一份文件遞了過來,上面的股權轉讓四個字,刺到易少川的眼楮。
易少川,你真是混蛋!
一聲刺耳的剎車,車子停了下來!
比利听出了他的諷刺之意,笑了笑,「是啊,不比跟著易總,葉歡那娘們……不,應該是易太太根本不懂的管理,整天瞎指揮,害的兄弟我只能寒酸到如此地步了。」
「地點!」易少川無心和他廢話。
易少川握著手機,深邃的黑眸閃過嗜血的紅光,他這次回來,還沒來及回去清理門戶,他就迫不及待的主動上門了。
「葉歡可能出事了,」易少川的聲音將赫默南的思緒拉回。
「爸爸,你在找什麼?」小年年追了過來。
「不知道拿她和大哥做交換,大哥會不會覺得虧?」比利看向易少川,縱使他的神色未變,可是那肌肉的線條明顯崩緊。
「爸爸,」小年年的叫聲,喚回易少川的的神思。
「爸爸,歡歡出了什麼事嗎?」小年年也听出了什麼。
「是麼?」易少川冷哼了一聲。
「爸爸,到了!」看到赫默南的別墅,小年年興奮的指著,只是在離別墅還有幾百米的時候,小年年手中的手機響了。
「我們去接媽媽,好不好?」小年年轉過身,眼底露出興奮的光來。
行駛的車子一頓,易少川又何嘗不想接她,可是想到她手上那鑽戒,他只能強壓下所有的悸動,不是他退縮了,不是他懼赫默南,而是他不想再強迫她。
比利暗笑著,從一邊的人手里拿過一個遙控器來,然後那升降機發出吱嘎的磣人聲響,同時葉歡恐怖的叫聲響起……
「年年,爸爸送你回薛叔叔那里,好不好?」
上了車,小年年繼續坐在易少川的身邊,只是眼神卻一直望著窗外,情緒明顯低迷。
高雲珊怔怔的看著他,許久,清麗的眼瞳里流出兩行清淚來,原來他什麼都知道了,原來他知道她沒有失憶。
易少川被兒子罵的臉部肌肉抽了幾抽,「這也是女人語錄里學的?」
「既然你叫我大哥,知道她是我的女人,那盡心盡力就是你該做的,與罩誰的面子無關吧,」易少川腳下一顆石子,在他話音落下時,也被踢飛很遠。
易少川瞄了眼比利,「怎敢勞駕?」
「她可能不會接,」易少川看著小年年。
「好吧……」
樓下,易少川看著跑開的身影,怔愣了一會,才驅車離開,小年年去拿易少川放在儲物格里的手機,「我要給歡歡打電話。」
「因為她現在還在氣我,」易少川無奈的聳聳肩。
看著她還在偽裝,易少川唇角微微挑了挑,「雲珊,你是個好女孩,你該有自己的幸福,不論將來怎麼樣,我都是你的哥哥。」
看著兒子可愛的模樣,易少川俯身親了他一下,「或許歡歡會永遠氣我,但她絕對不會氣你。」
如果易少川能放得開她,如果易少川是那麼一個會移情的男人,那麼他也不會為兒時的一個諾言而找她,他們之間也不會有這樣的故事。
四處都是水泥牆的空曠房子,冷風陣陣,易少川不敢想像,如果葉歡被擄來這里,她又怎麼能承受這冰冷,易少川強壓著心底的擔憂,笑了聲,「比利,我五年不在,沒想到你混到了如此之地,在這里喝茶,茶沒沖好,就涼了吧?」
比利又哈哈笑了兩聲,「那是當然……不過話說回來了,我光照顧她,誰又照顧我?這五年,像今天這樣的西北風,我可是沒少喝。」
「這麼大的雪,她怎麼能出來?」小年年還是著急了,「她不能著涼,著涼會咳嗽,而且要咳很久,每次要喝中藥才能好……」
「如果她一直氣你,不理你,是不是你就會放棄她?」小年年歪著頭問。
「沒有,」听到這句話,赫默南的心也涼了。
易少川望了眼後視鏡中的女人,微微打開了車窗,讓外面的冷意飄進溫暖的車內,「親人。」
媽咪,我是年年,我想見你!
甚至,找不到她了,還要來問他?zVXC。
易少川不想兒子擔心,對他搖了搖頭,「她出來找我們了。」
易少川的心,隨著葉歡的叫聲,登時就像是被升降起吊了起來,他拳頭握的咯咯作響,一轉手揪住了比利的衣領,「你不要命了?」
小年年的目光在他們中間流轉,沒有插話,這是媽媽教他的,大人說話,小孩子不能插嘴。「好!」他輕輕回了一個字。
「你……」易少川真想一拳打爆他的頭。
「對了,我死了,會有那邊的陪葬,那麼漂亮的女人能與我一起殉情,死了也是美事一樁,對嗎,易總?」比利笑問。
易少川抓著比利的手再也使不上力,他怎麼能拿葉歡冒險,絕對不可以,他望向那個懸在半空的升降機,看著那個在漫天風雪中,瑟瑟發抖尖叫的女人,心,像是被撕下了一般。
「好,我簽!」他的手松開比利,一只筆遞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