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汐顏吐光胃里所有的東西後,轉身,便看到昏黃燈下的男人。
白色的襯衣,黑色的西裝,成熟穩重,只是他的目光有些冷。
亓正!
又是他!
唐汐顏現在不想和任何與林暗夜有關的人打交道,她短暫的打量後,便收回目光,裝作無視的想要走開,可是,這時就听到亓正帶著嘲諷的聲音響起,「我以為你離開他,能活的多好,原來不過是自甘墮落。」
她腳步一頓,但沒有搭理,唇角浮起苦澀的笑,她的自甘墮落還不是拜他們所賜,如果不是他們封殺了她所有的後路,她至于要做一個替酒女嗎?
只是這些話,她並不是想說,因為說了不過是等于扒開她的外衣,將她的傷口赤.果的暴露在他們的眼底。
那是他們想看的笑話,可是她有權不讓他們嘲笑。
唐汐顏梗直了脖子繼續往前走,可是剛走了兩步,胃里難受的滋味又涌了出來,她哇的一聲再吐……
胃里已經沒有什麼東西了,吐了半天,也就是吐了些苦水,幾乎要把她的膽汁給吐出來。
低垂的眼角有兩滴淚落下來,她不想讓自己在他們面前狼狽,不想讓他們看到自己的不堪,可是,似乎這不太可能。
不過,他們看到就看到了,她也沒有什麼丟人的,她的工作雖然賤了些,可她也是憑本事賺錢。
吐過之後再走,腳步明顯不穩,在踉蹌了幾步後,手臂突的被抓住,回頭對上亓正怒意騰騰的雙眸,然後下一秒,她被他拽著向前走。
「放開我,放開……」她掙扎,可是喝了那麼多酒後的她,根本虛弱無力。
他的車前,她終于掙扎他的手臂,雙眸滿是諷刺,「亓先生,你這是什麼意思?」
亓正冷冷看著他,語氣僵硬,「送你回去!」
「送我?」唐汐顏像是听到笑話,嘲諷的笑了起來,「亓先生,你這樣做是授意于林暗夜,還是你擅作主張?」
亓正的眸子暗了些,沒有回答,反而說道,「這麼晚了,你把希希一個人扔在家,你怎麼就那麼放心?」
最後的話很重,有咬牙切齒的味道。
听到女兒的名字,唐汐顏的臉僵了僵,是的,她不放心女兒,可是沒有辦法,她經常半夜回去,便看到希希一個人會嚇哭的蜷縮在床角,每當那個時候,她的心就像是刀絞。
看到她面色松動,亓正拉開車門,再度開口,「我送你回去。」
只是,唐汐顏在愣看了他幾秒後,仍是選擇了後退,而退開幾步後,便跑向路邊,去攔的士。
她要快點回家,可是她卻不需要他的憐憫,這就是她,倔強的像頭驢一樣。
可她剛跑到馬路邊,就被亓正一把拽住,「唐汐顏,這深更半夜的,你一個人打出租,你膽子好大!」
最近到處都在報道單身女被殲被殺的事,她是沒有听說,還是她根本不害怕?
「與你無關,放開我,」唐汐顏著急的看著馬路兩邊,多希望現在有輛的士過來,只是夜太深,出租車也少的可憐。
「我送你與他無關,」看著她倔強的樣子,亓正妥協的解釋。
只是不解釋還好,一解釋反倒是像揭開了她的傷疤一樣,她全身的刺一下子豎了起來,「與他無關,你的意思是你是比他好的人?」
「……」亓正知道自己不是,他幫著林暗夜做了那麼多傷害她的事,他怎麼是好人?
「怎麼不回答,還是你覺得你根本就是他的幫凶?」唐汐顏也不知哪來的力氣,猛然的甩開他,昂頭怒視,「亓正,少在我面前裝好人,你和他根本就是一樣,是吃人不吐骨頭的惡魔。」
她眼里的怨和恨那麼重,重的讓亓正頭皮發麻,他一直不明白她到底恨林暗夜什麼?
「你回去告訴林暗夜,他不是想封殺我的後路,想逼死我,逼著我去求他嗎?你告訴他,死了這條心吧,我不會,我就算餓死也不會……還有你少在我面前裝菩薩,我不需要,也不稀罕。」
她說完,便轉身向馬路對面跑去,因為她怕再遲一秒,她脆弱的眼淚就會落下來,而她不要在他面前哭。
林暗夜不讓她好過,她偏偏要活的堅強!
她賭氣的剛跑到馬路中央,就听到轟鳴的馬達不知從哪個方向傳來,等她看清時,那些黑夜摩托已經逼近,她怔怔的,忘記了反應,直到她被一道緊實的手臂猛然一拉……
她跌入了一個寬厚的胸膛,清新的男人氣息灌入呼吸,耳邊是咚咚有力的心跳,而她的腰上,是一只滾燙的大手,哪怕隔著衣物,她也感覺得到那熱燙……
耳邊響起亓正緊張又憤怒的聲音,「你死了,希希怎麼辦?」
她回神,才想起來後怕,那些摩托都是非法賽車,如果不是亓正及時拉了她一把,她被撞飛碾死都不會有人承擔後果。
死,她並不害怕,只是沒有了她,希希怎麼辦?
一直不肯暴露的脆弱,此刻再也藏不住,她揪著亓正的衣角,哭了起來……
這四個月來,她過的有多難只有她自己知道,如果不是每晚她喝很多酒,她根本無法入睡。
她雖然撐著,可是,卻有種快撐不住的感覺。
她,終是沒有自己想像的堅強。
听著她嚶嚶的哭泣,亓正將她緊按在胸口,他不知道為什麼要這以做,甚至不知道今晚這樣跟著她是什麼意思,可他就是無法坐視不理她的痛苦和無助。
她就像個一株迎風被吹搖的蒲公英,美,卻也讓人擔心下一秒會消失。
「我不要你們的可憐,不要……」唐汐顏仍驕傲的嗚咽。
亓正說不出安慰的話,除了緊緊的擁抱她,就是緊緊的擁抱她……
漆黑的夜,寂靜的大街,兩個相擁的身影在路燈下被拉的很長很長……
一輛黑色的車子從遠處駛來,相擁的身影吸引了他的目光,他多看了一眼,而這一眼讓他發現居然是亓正,是亓正在抱著一個女人。
車速放慢,他又多看了幾眼,卻是猛然一顫,因為那個女人的背影像極了那個女人。
「阿夜,怎麼了?」就在林暗夜要踩剎車時,坐在車里的顧欣婷發現他神色不對,出口問道。
顧欣婷的手在煮咖啡時被燙傷了,所以他大半夜的才會開車出來。
「沒事,」車子駛過,林暗夜再也看不到那個身影,可是那背影像是刻進了她的腦海。
會是她嗎?
可是怎麼可能?
亓正怎麼會和她在一起?
一定是他看錯了,亦或是他又出現了幻覺。
自從她離開後,他常出現幻覺,總會覺得大街上有很和她相似的背影,大概今晚也是了。
唐汐顏哭完也坐上了亓正的車,她這樣子並不代表原諒他們給她的傷害,只是這大半夜的,她要打出租實在困難,而她更擔心希希。
車子停在她簡陋的出租房,她一秒都沒停的下車,甚至連謝謝也沒有說。
看著她慌張的身影消失在視線里,亓正閉上眼,他有種自己瘋的感覺,要是被林暗夜知道這一切,他一定不會原諒自己。
大約停了十多分鐘,亓正重新發動車子,就在他剛調好頭,準備加油門離開的時候,無意透過後視鏡一瞥,竟看到了唐汐顏抱著希希向這邊跑過來。
亓正的心當即咯 一聲,立即踩了剎車,同時開門下車迎上去,「怎麼了?」
「希希……希希發燒了,快送她去醫院!」唐汐顏急的都要哭了。
「別急,我們這就去,」亓正從她手里接過希希,快速的跑向車子,唐汐顏緊跟而上。
醫院。
大夫給希希檢查完,凌厲的目光掃向亓正和唐汐顏,「你們是怎麼做父母的?孩子發燒成這樣,現在才想起來送過來?」
大夫誤會他們的關系了,可是唐汐顏根本沒有心思去解釋,只道,「大夫,我女兒怎麼樣?她的身上好燙……」
今晚,唐汐顏回到出租屋,便看到希希蜷縮成一團,而且還在抖,結果她一踫就被希希全身的高溫給嚇的一坐在地上,好一會,她才反應過來,才抱起希希往外跑。
幸好亓正還沒有走遠,要不然她都不知道怎麼辦了?
「重癥肺炎,需要住院觀察,」大夫的話讓唐汐顏重重一顫,整個人險些跌倒,好在亓正及時扶住了她。
希希被大夫帶到觀察室,唐汐顏就守在門外的走廊上,她不停的問亓正,「你告訴我,希希不會有事的,對嗎?」
現在她僅剩的只有希希了,如果她有事,唐汐顏不會再有活著的勇氣。
亓正看著她,看著她無助的像天塌下的樣子,胸口緊緊的她,現在的唐汐顏沒有平日尖銳帶刺的樣子,她就像天下所有的母親一樣,有的只是著急和慌亂。
「不要怕沒事的,這里有大夫,」他不知如何安慰她,只能這樣說。
「誰是林予希的家屬?」突的,寂靜的走廊,傳來小護士響亮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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