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亞菲對姓蘇的護工,表面上客氣有禮,心里卻對她有些害怕。每次看到她為孩子換洗的時候,都隱隱有些擔憂。幸好孩子從來沒有離開過自己的視線,就算是抱去洗澡,蔣子勛也會陪同。
「蘇阿姨?您家里有些什麼人啊?」葛亞菲故意套近呼。
「我家里也沒什麼人,就只有一個癱瘓在床的老伴,女兒還在上大學,家里就靠我一個人的收入。」護工說到自己的家庭情況,表現得有些憂慮。
「是嗎?那您肯定也不容易,一個婦人要撐起家庭重任。要是經濟上有困難的話,跟我說,我會幫助您的,你女兒學什麼的?將來找工作,我也可以幫忙。」葛亞菲是真心想幫助她。不想讓她走上犯罪的道路,要是她能收手,她不會追究她的。
任修賢把雞湯拿去檢驗了,結果表明,那雞湯確實有問題。不過也不足以致命,里面含有的有害物,會令人精神恍惚,短時間食用會造成神經錯亂,記憶減退。長時間會讓食用者,成為弱智或者瘋癲。葛亞菲每次喝湯都會把護工支開,護工回來看到碗里精光,都會以為她喝掉了。
听到葛亞菲如此熱心腸,想要幫助自己,蘇護工臉上出現了一絲愧疚的神情。她說︰「謝謝你的好意,我們這種人,怎麼敢奢求你這樣的貴人相助呢?再說,我也不配得到你的幫助。」
「為什麼?人與人之間本來就應該互相幫助,有什麼配不配的?再說你對我這麼好,把我和孩子都照顧得好好的,我是應該謝謝你的。」葛亞菲見她有些愧疚,知道她並不是那麼壞,也許她也是生活所逼。她再接再勵,希望可以讓她坦白。
「哪里?你這樣說,我都不好意思了。要是沒什麼事,我想先回家一趟,老頭兒還等著我回去弄飯吃。」蘇護工有些閃爍其詞,一看就是心里有鬼。
葛亞菲也沒有為難她,同意她離開。蔣子勛走來,見到急匆匆離開的護工,有些不解︰「她怎麼了?好像有急事?還是你又亂發脾氣,把人家嚇跑了?」
「蔣子勛,你能把我想得再壞點嗎?懶得跟你說,你就是豬八戒,是人是妖都分不清。不對,我看你是唐僧,被妖怪迷惑了。」葛亞菲難得好心情地跟他開起玩笑來。
「你見過這麼帥的豬八戒嗎?要說是唐僧嘛,還勉強能接受。畢竟他跟我一樣,受廣大女性朋友的青睞。」蔣子勛見她心情不錯,也跟她抬杠起來。
倆人你一言,我一語的,是前所未有的和諧。雙方心里卻是苦澀的,要是能一直這樣相處,該多好。
就在出院的前一天,葛亞菲突然像失憶了一般。她對于身邊的所有人都不認識了,只記得任修賢和自己的老爸。這樣的結果,讓蔣子勛一時難以接受。他照常地叫她起來吃東西,卻醒來卻一臉茫然地看著他,問了一些奇怪的問題,還說自己要去趕演唱會。剛開始他還以為她在開玩笑,可後來越看越不像,她似乎真的不記得他了。
看到病床上那張熟悉的俏臉,他痛苦地說︰「葛亞菲,你就那麼恨我?連對我的記憶全都要刪除掉嗎?」
葛亞菲一臉茫然不知所措地看著他,非常抱歉地說︰「先生,你怎麼了?我們認識嗎?」
「我不相信,你昨天還好好的,今天就失憶了。那你還記得任修賢嗎?還有你的家人?朋友?」蔣子勛試探地問。他是听醫生說她腦子里有淤血,會有一些後遺癥,只是沒想到所謂的後遺癥會是失憶。
「失憶?你才失憶呢,我好好的。只是我怎麼會在醫院?我爸呢?怎麼我認識的人,一個都沒來看我?」葛亞菲驚慌失措地問。
「我是你老公,你因為生孩子才會來醫院,喏,這就是我們的女兒,你不會也不記得了吧?」蔣子勛還是不能相信,他把孩子抱到葛亞菲眼前,想要讓她想起一些關于他的事。
「孩子?怎麼可能?我還沒結婚,哪來的老公,孩子?先生,你不會是搞錯了吧?爸,你在哪里?我不要住在這里,我要回家。」葛亞菲經過這些天的休養,已經可以下地活動了。她一邊否認,一邊下床,想要離開,像個沒人要的小孩子一樣,哭了起來。
「好,你先躺著,我打電話叫你爸來,你別激動,小心傷口裂開。」蔣子勛見到耍賴的她,有些手足無措,只得放下孩子,哄勸著她。看來,她是真的失憶了,這樣也好,她才可以無牽無掛地離開他和孩子,忘掉不愉快的過去,開始新的生活。上天真是愛開玩笑,也好,就讓他一個人承受煎熬吧。
聞訊趕來的有葛老爺子,還有任修賢,更有蔣家二老。
「亞菲,都怪爸爸,不然你也不會吃這麼多苦,受這麼多罪。你忘掉過去也好,反正我也不會讓你再回蔣家了,只是可憐了你剛出生的孩子。」葛老頭兒一臉悔恨地說。
「菲菲,你可別嚇我們,我知道是子勛不好,你再給他一次機會,看在孩子的面上,千萬不要說離開的話。」蔣夫人緊張地說。她對于這個媳婦是沒有什麼意見的,她知道兒子有錯,但畢竟錯都錯了,也改變不了了,只能求得媳婦的原諒。
「是啊,你看,這孩子這麼可愛,你就忍心拋下她嗎?親家,你就勸勸菲菲吧,你也別說氣話了。現在關鍵是要讓她想起以前的事,而不是讓她逃避過去。」蔣老爺子說。
蔣子勛見老爸老媽這麼低聲下氣的說軟話,可葛家人卻一臉不領情的樣子,心里有些心疼。「爸,媽,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這些事情我自己會解決的,你們二老就別操心了。」
任修賢作為一個外人,也不好說什麼,只能站在旁邊,一臉關心地看著葛亞菲。她怎麼會失憶?那她還記得他嗎?他有些沮喪,她婆家人都不記得了,怎麼會記得他呢?也許這樣更好,讓他們重新認識一次,說不定會喜歡上他的,他在心里自我安慰道。
「小菲,你還記得我嗎?」任修賢走到她跟前,沒抱什麼希望,隨口問道。
「阿賢,是你啊。你告訴我,我為什麼會在醫院?我不要住在這里,我要回家。」葛亞菲像個小孩子一樣,拉住任修賢的手,撒起嬌來。
任修賢沒想到,她居然還記得自己。他又驚又喜,小聲哄勸道︰「小菲,你出車禍了,所以才住在醫院的,醫生說你明天就可以出院了,要是你真不想住這里,那今天我們就出院。」
「真的嗎?太好了,阿賢最好了。」葛亞菲一臉乖巧地說。
任修賢拍拍她的頭,寵溺地說︰「當然咯,你听話,不要再鬧了,我們今天就能回家。」
所有人都被這一幕驚到了。尤其是蔣家二老,滿臉疑問地看著兒子,希望得到一個合理的解釋。他們不明白,自己的兒媳婦什麼時候跟兒子的好友這麼熟了?還這麼旁若無人的說些肉麻的話。
「爸,媽,這件事情,我回去再慢慢告訴你們,你們先別生氣。」蔣子勛看到父母難看的臉色,知道他們正在生氣。
「你是誰?是我們亞菲的男朋友嗎?要是我早知道她有男朋友,也不會讓她嫁給蔣子勛了。」葛老頭對任修賢很是看好,覺得這個男人對自己的女兒是真心的,而且外形來看也不比蔣子勛遜色。從他的衣著品味來看,也是非富即貴的。
「叔叔,我們只是普通朋友,並不是男女朋友。我是子勛的朋友,通過子勛才認識的她。」任修賢這才想到蔣家二老還在場,自己的表現,肯定會讓他們誤會的,他不想讓人覺得,他跟葛亞菲有私情,而破壞她的名節。
葛老頭略顯失望地說︰「唉,要是先認識你就好了,亞菲也不會吃那麼多苦了。」
這話讓蔣家二老听了可不樂意了︰「親家,你是什麼意思?你是巴不得你女兒跟我兒子離婚是不是?哪家沒有點小矛盾,動不動就離婚,以為這是過家家呢?這事還得听他們小倆口自己的意思,我們做父母的,都只能勸和不勸離。」
「要是今天趟在醫院的是你兒子,恐怕你們也不會那麼輕松地說出這翻話來吧?我就這麼一個寶貝女兒,我也老了,以髒再也禁不住折磨了。」葛老頭心有余悸地說。
所有人都沒注意到,葛亞菲臉上的表情,她看到爭論不休的雙方,很是無奈與不舍。她並沒有失憶,而是將計就計。她想過了,為了讓李婉儀不再對她下手,唯有這樣。只有讓敵人放松警惕,她才有翻身的機會。她不得不連自己的孩子也不敢認,之所以認任修賢,是因為借著他,更能讓李婉儀認為,她跟蔣子勛的關系結束,而投入了另一個男人的懷抱。她的孩子沒有她,能生活得更好,也許李婉儀就不會再怕她回去認孩子了。葛亞菲臨時打的主意,也沒來得及告訴任修賢,只好連他也一起騙了。葛亞菲想讓蘇護工招認,卻發現她除了眼神有些閃躲外,一切照舊,看來她是不會輕易承認的,那還是算了吧,只有另想計謀自救了。
「吵死了,爸,叫那些陌生人都出去,吵得我頭痛,我要休息一下,等一下還得跟阿賢出院呢。」葛亞菲有些不耐煩地吼道。這聲怒吼,讓雙方都停了下來,望向她。
蔣子勛把父母帶了出去,安慰了幾句,把他們打發走了。才回過頭來,惡狠狠地找葛亞菲算帳︰「修賢,葛總,請你們先出去,我有些話想單獨跟她聊聊。」
任修賢看蔣子勛的樣子,就知道他正在隱忍著怒火。他把一臉不快的葛老頭兒帶了出去。
葛亞菲見此情此景,心里有些害怕,她不知道蔣子勛想干嘛,難道他是想打人?她咽了口口水,口吃地說︰「那個,你,你想干嘛?你一個大男人,不會想打女人吧?」
「呵呵,看來,你還真的是失憶了,你見我什麼時候打過女人?」蔣子勛原本怒沖沖的情緒,被她這種害怕的表情逗笑了。
「不打就好,我們又不認識,我又沒惹到你,想來你也不會打我。那你把他們都支開了,有什麼話要說?」葛亞菲一臉無辜,裝得還真是像,一個沒事兒人似的。
「算了,沒什麼好說的。忘掉過去也沒什麼不好,要是我也能像你一樣,就好了。」蔣子勛失落地說。
葛亞菲面無表情地點點頭,沒有過多的情緒。
見到她這種淡定的表情,蔣子勛再也忍不住,深情地凝視了她一眼,才轉身離開。
「子勛,怎麼了?哎,你沒發脾氣吧?」任修賢沒想到他這麼快就出來了,還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病房。
蔣子勛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對任修賢說︰「以後好好對她,從今以後,我不想再見到你們。」
任修賢知道蔣子勛之間的友誼,算是完了。他心里雖然有些不舍,但也別無選擇。
「任先生,別理他,我們進去看看亞菲。」葛老頭對任修賢說。
任修賢還沉浸在惋惜的情緒中,直到葛老頭叫他,他才反應過來。點點頭,隨他進入了病房。
「亞菲,你沒事吧?那個蔣子勛有沒有打你啊?」葛老頭關心地問女兒。
「爸,沒事,他說他從來不打女人。他只是說了一些奇怪的話,就出去了。」葛亞菲含糊其辭地說。
「沒事就好,那就收拾一下,準備出院吧。」任修賢知道蔣子勛的為人,也不擔心他會打葛亞菲。
「等一下,亞菲啊,你真舍得下孩子?雖然你現在失憶了,但是等哪天你想起來了,不會怪我吧?」葛老頭有些擔心地說。
「爸,什麼孩子?可我一點記憶都沒有,硬要塞個孩子說是我生的,我還年輕,讓我今後的日子怎麼過?我是不會要什麼孩子的,誰愛要誰要去。」葛亞菲滿口拒絕。
听到葛亞菲的話,葛老頭像是吃了定心丸,再也不必擔心女兒,會因為孩子而誤了終身了。他暗自慶幸,女兒能早點月兌離蔣家。
葛亞菲內心的痛苦,沒有人知道。她是多麼舍不得女兒,可為了孩子的安全,她不得不狠心暫時拋開她。
任修賢對于葛亞菲的失憶,不知道該慶幸還是該擔憂。要是哪天她想起了過去,她還放得下嗎?他也有私心,不願意她想起過去。他不會去主動談及過去,讓她恢復記憶,但也阻止不了,事情的發展。
坐在任修賢的車上,葛亞菲有些心事重重的樣子。她的樣子,令任修賢有了不好的預感。
「叔叔,我打算讓小菲去我家住一段時間,我媽媽是醫生,對她的病情也有幫助。」任修賢對後座的葛老頭說。
「我沒意見,看亞菲的意思。」葛老頭對眼前這個男人,很有好感,對于女兒與他的事,更是樂見其成。
「爸,我同意。」葛亞菲毫不猶豫地說。
車子駛到了一處高級住宅樓前,停了下來。任修賢下來,替葛老頭和葛亞菲分別打開車門,然後客氣地說︰「請,這就是我家。」
「任先生,你家還真是氣派,一看就是有品味的人住的地方。」葛老頭夸贊著。
「叔叔,快別這麼說了。您就別客氣了,跟著小菲叫我阿賢就行了。」任修賢彬彬有禮地說。
進入一扇大鐵門,就見到一個四方形的花園,四面都有圍牆,圍牆周圍用大理石砌成了槽,槽里面種著許多種類的花,以及見所未見的植物。葛亞菲此時卻無心欣賞眼前的美景,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就隨任修賢進入正屋。
走進門,只見一個寬敞的客廳出現在眼前。這客廳比起蔣家的來,有過之而無不及,可見任家的家底也是相當豐厚的。
「小菲,叔叔,你們先坐一下,我去給你們倒些水來。」任修賢熱情地招呼著。他估計老媽不在家,老爸這時候也在忙
著處理幫里的事情。家里沒請佣人,家務幾乎都是老媽親力親為,他在老媽的教導下,自然也是家務樣樣精通。
「阿賢,你們家還有些什麼人啊?怎麼冷冷清清的?」葛老頭問道。他覺得奇怪,這麼大的房子,似乎連佣人都沒請一個。
「叔叔,其實家里就我和老爸老媽,老媽不習慣家里有外人,就沒請佣人,家里的事,都由老媽親自打理。」任修賢有所保留的解釋道。
葛老頭點點頭,心里也暗自思量起來,這任家人是太小心眼了還是另有隱情?如果太扣門了,女兒跟了這小子,也沒什麼幸福可言。
「爸,你問這麼多干嘛?這都是人家的家務事,你就別管了,再說我也只是暫時住這里,還給人家添麻煩呢,想起來,我都不好意思了。」葛亞菲知道任家是黑道世家,自然信不過一般人,也不會輕易讓陌生人住到家里來,更別說讓陌生人照顧生活起居了。
葛老頭對任家的房子還是很滿意的,只是有些遺憾沒能見到他的父母。他坐了一會兒,就離開了。
「小菲,你似乎有心事?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任修賢見葛老頭走了,就問出了心里的疑問。
「阿賢,你都看出來了?其實我並沒有失憶,既然李婉儀希望我失憶,又希望我離開蔣子勛身邊,那我就如她所願,這樣她就不會再做出傷害我和孩子的事來了吧?」葛亞菲憂郁地說。
「你不必這樣子委屈自己的,我可以幫你,讓她永不翻身。你應該向子勛說明一切,省得他一直誤會你。李婉儀這樣的女人,只會害了子勛,我都不知道自己隱瞞他,到底是對是錯。」任修賢有些苦惱地說。
葛亞菲曾經也想告訴蔣子勛,可他根本听不得別人說李婉儀的壞話,那就讓他自己去發現吧,日久見人心。
「這怪不得別人,怪他自己被蒙蔽了雙眼,他太信任李婉儀了,誰說她不對,誰就是他的敵人。你又何必去當壞人呢,就讓他自己去發現吧。」葛亞菲有些怨恨地說。
「好了,不提那些不開心的事了,你今後打算怎麼辦?孩子你真能放得下?」任修賢不相信她能舍下孩子不管。
「還是你了解我,我只是暫時不得不跟孩子分開,蔣子勛是不會把孩子給我的,以他的勢力,現在的我是斗不過他的,不過等我足夠強大了,就會要回我的孩子,你明白嗎?」葛亞菲激動地說。
「好,好,我都了解。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盡管開口。」任修賢拍拍她的肩,安撫著她。
葛亞菲平復了一下心情,勉強朝他扯出一個微笑。
她現在一心只想盡快變強,並且想要贏回自己的孩子。當然還有李婉儀加注在她身上的傷痛,她也會慢慢的還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