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里斯先生,你一定不知道,穆世清的笑容很好看的,他是我見過笑得最好看的人。玒琊朄浪」
看著她的笑容,赫里斯也笑了一下,並且是從容的。
「我忽然間覺得,如果能這樣被記住,也是挺不錯的,至少你記住了不是嗎?如果他還在,你對他的執念未必這麼深。」
這算是極端的愛嗎?
赫里斯不清楚他們之間的事,不能妄下定論崢。
只是他覺得,穆世清未必是為了讓她愧疚,而是單純地想讓她永遠地記住自己?
當然,這件事已經無從考究了,那個人不在了。
「那時候以為看到他了,他就站在馬路對面朝我笑,我一晃神就追出去了,沒想到只是幻覺而已。如果不是赫里斯先生拉了我一把,我已經成為車下亡魂。客」
「這麼說來,穆先生可能真的顯靈了讓你去陪他呢。」
「撲哧……」
穆先生?
「笑什麼?」
「沒有,我只是覺得……你突然喊他穆先生,讓我想起了那時候的他只不過是個涉世未深的少年而已。」
赫里斯這會兒倒是沒話了。
其實雲歌也明白赫里斯一向是個有禮貌的人,喜歡用尊稱。
「唔……」雲歌釋然地往後靠了一下,「或許天堂不會有煩惱,大家都是天使。」
偶爾只能這樣想想,會覺得心里舒服點。
點的食物並沒有那麼快就送上來,沒了話題雲歌開始打量著這家餐廳,挺大的,餐廳中央有一個圓台,圓台上擺著一架白色的三腳架鋼琴,很漂亮。
這一轉眼,雲歌才注意到剛才一直听到的背景音是《夢中的婚禮》。
這首經常被放于各種婚禮上的婚禮鋼琴曲,很受新婚夫妻的喜歡,听慣了最傳統的結婚進行曲,偶爾也想換換口味吧。
听著听著,雲歌的手指也不自然地在桌板上跟著節奏敲了起來。
赫里斯很細心,一邊喝茶一邊道,「靖小姐會彈鋼琴嗎?」
「嗯,會啊。」
像各種名媛,是一定會被家里送去學鋼琴培養個人修養的。
靖江沒強迫她,只問她自己喜不喜歡,喜歡就去學,不喜歡就不用學。
雲歌是個喜歡挑戰的人,看到其他小伙伴都去學,自己也不能落下,後來一直堅持下去,可能是因為一半喜歡,一半挑戰吧。
她不喜歡半途而廢。
「喜歡嗎?」
「還行,談不上討厭,卻也說不上是超級熱愛之類的話。我沒什麼夢想的,也沒說想當什麼音樂家,任何曲子我都能學,不管多難,我相信都只是時間問題而已,可如果要我去創作,那是不可能的,沒這方面的天賦啊。」
「靖小姐還真是不客氣啊,任何曲子都能學這樣的話都放出來了,還謙虛地說自己沒有天賦?」
這話要是讓那些本來就沒什麼能力的人听了,心里該多無奈?
有些人,就是想學都學不起。
「的確是沒有天賦,有點後天努力吧,」雲歌笑,「赫里斯先生呢?會彈嗎?」
「嗯。」
果然,赫里斯如雲歌所想,是個會彈鋼琴的男人。
雲歌突發奇想,「赫里斯先生,反正還不能吃,不如我們去合奏一曲怎麼樣?」
「四手聯彈?」
「兩手怎麼樣?你用左手,我用右手。」
已經好幾年都沒有踫過鋼琴了,可是听著這首夢中的婚禮,讓雲歌想起了一些事,突然很想彈。
感覺自己一個人上去又會怪怪的,所以這才想拉赫里斯下馬。
「兩手嗎?可以,」赫里斯毫不猶豫地點頭答應了,「人魚公主的邀請,不能拒絕。」
又來了……
赫里斯先生準備用人魚公主的梗笑話她一輩子嗎?
說起兩手,其實雲歌覺得比四手還要難,她負責右手部分還算好,主旋律部分倒是挺容易的,左手的配合,果斷丟給赫里斯來負責!
這點小心思逃不過赫里斯的眼,不過他既然答應了,就說明對他來說難度什麼的是不存在的,所以雲歌也沒有了擔憂。
兩人看起來也很配,經理一見他們兩人就微笑,一听赫里斯說他們要演奏一曲,更是歡迎得不得了。
以赫里斯的名聲,經理會有這麼大的反應是肯定的。
「不是演奏,只是心血來潮地想彈彈琴而已。」
「彈彈琴」,說說愛嘛,經理表示他明白的,當然嘴上不會這麼說,「這邊請吧。」
原本在彈琴的人馬上站了起來,將位子讓給他們。
「彈什麼?」赫里斯問,「剛才那首夢中的婚禮?」
鋼琴曲太多,他是不知道彈什麼好。
「赫里斯先生喜歡哪首結婚適用的鋼琴曲?」
「我嗎?沒想過這個問題。」
雲歌看著他,試圖引導他去想像︰「比如說,如果將來你要和心愛的女人結婚,你希望用哪一首來做結婚曲?」
「你喜歡哪首?」
「……」雲歌的笑容忽然僵了一下,「……誒?」
赫里斯的臉上看不出情緒,「我是說,如果你是女方,你喜歡哪首?我沒有喜歡的人,所以也不知道到時候會喜歡哪首,你知道吧?」
「是這個意思啊,嚇我一跳。」
她拍拍胸口。
還以為赫里斯要突然給她來一個表白了,他們幾乎才第一天認識啊。
果然還是自己想多了。
「卡農。」她回答。
她一直挺喜歡卡農。
可是她和何凌霄當年連婚禮都沒有辦,更別提這些了。
听著剛才那首夢中的婚禮,意外地很向往听著結婚曲踏入教堂的感覺而已。
既然這輩子是沒希望實現了,就自己彈給自己听吧。
「d大調?」
「嗯。」
經理一直站在一邊翹首以盼,希望能幫上點什麼忙,可是他們從來沒看他這邊哪怕是一眼,你看我啊我看你,一會兒聊天一會兒笑,在經理看來這就是你儂我儂,大晚上眾目睽睽調-情調得正大光明。
失神間,潺潺流水般的琴音就在他們的合奏下流淌出來。
雲歌有時要彈的琴鍵有些遠,人都要往赫里斯那邊靠,看得經理眼都紅了。
因為是第一次合作,不太適應這種彈法,反而是雲歌偶爾還彈錯一部分,但很快就會被赫里斯有條不紊的彈奏帶了回去,並沒有亂掉。
後來雲歌索性瞎來了,變成了一首歡快向的卡農變奏曲,到最後音調越來越輕快,讓听的人心情都大好。
不管雲歌如何心血來潮即興改編,赫里斯都能平穩地隨著她的變化而變化,配合著她。
一時之間讓懂音樂的人都凌亂了。
她之前彈錯的部分究竟是不小心的還是他們早就改編好了,故意的?
何凌霄和季薇在這樣歡快的卡農變奏曲下走進了這家餐廳。
何凌霄是音樂白痴,對音律一竅不通,季薇則一瞬間就听了出來,「咦,誰在彈琴?好新穎的卡農變奏曲,第一次听見這版啊,真好听。」
「有什麼好听的,」何凌霄不以為然,分外嫌棄,「不就是兩只手在白條上叮叮咚咚瞎按一通,跟童歌似的,難听死了。」
「……」季薇都想裝作不認識他,「何三少,你所說的白條叫琴鍵。沒文化,真可怕!」
「我知道!」何凌霄瞪了她一眼。
一曲畢,雲歌不顧形象地伸了個懶腰,攤開腿晃了晃,一臉滿足。
「感覺真好……我滿足了!我喜歡這一版卡農變奏曲!」
與第一次看見的靖雲歌不一樣,赫里斯越發的發現,她對自己展現的笑容隨著時間的變化而自然親切多了。
「可惜啊……我已經不記得剛才都彈了什麼了,胡亂按的你都能跟上,還不亂掉,太厲害了吧?」
「我記得,你要是喜歡的話,我回去整理好,下次拿給你。」
雲歌微微崇拜地看著他,「你真記得?還能憑記憶力把我們剛才彈的畫出來?真厲害……不像我這個半吊子,你現在就是讓我畫五線譜我都畫不出來了!好幾年沒彈了,差點忘記了。」
果然是神一般的男人,不是自己能比的。
「我也很久沒彈了。」赫里斯說完這句話之後就站了起來。
今天的他,覺得有些快樂,生活的基調似乎和以前不一樣。
赫里斯隱約知道這是因為靖雲歌的關系。
他會問她喜不喜歡,那是因為他自己並不喜歡彈鋼琴,覺得很枯燥,沒意思。
赫里斯一直都是這樣的人,學什麼都快,學什麼都沒有難度,是別人眼里羨慕的天才,什麼事都是一學就會。
可是因為這個,他反而覺得學什麼都沒有意思,對任何事物都無法喜歡起來。
然而就是今天,這個女孩子讓他知道,會彈鋼琴也不錯,挺快樂的,能被人夸贊琴技的感覺,也同樣很好。
「赫里斯先生——」
赫里斯回過頭,發現本來在笑的雲歌忽然僵住了笑容。
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他們的正前方,一對剛進來的情侶正在擁吻。
戴著鴨舌帽的女人勾著那男人的脖子,踮腳吻得激烈。
來這家餐廳吃晚飯的情侶還挺多,看見這一幕,好多人都驚呼起來。
赫里斯看了他們幾秒,再回頭看雲歌,表情比剛才更差了,甚至可以說……
她的眼眶里都疑似集聚起了些許晶瑩。
不用她說什麼,赫里斯就已經明白了。
不管是沖動還是什麼,赫里斯已經牽起了雲歌的手。
觸踫到的時候才發現她將手握成拳頭,並且捏得很緊。
如果不是赫里斯突然去牽她,雲歌也不會回過神來松開了手掌。
任由她使勁的話,等她事後發現,可能指甲已經把手心掐破了。
「走吧,換一家餐廳。」赫里斯說道。
那個男人是凌雲集團的總裁何凌霄,靖雲歌的現任丈夫。
赫里斯其實一直都知道,雲歌的丈夫是誰。
可他依然喜歡喊她靖小姐。
因為那天,那個女孩子就是這樣介紹自己的,連提都沒提過何凌霄。
一個連妻子都不想提起的丈夫,就真的不用冠上他的姓了,他尊重她的意願。
赫里斯身為桃朵的老板,不費吹灰之力就能知道那天他們相遇的時候都發生過什麼事。
何凌霄對她的無情,她自己的無奈和絕望,等等他都知道。
甚至對她假孕的事也有所耳聞。
那之後,赫里斯一直覺得,那樣一個女孩子,是不會用這樣的手段去博取丈夫的心的。
赫里斯很奇怪地能明白雲歌,不知道是不是旁觀者清的原因。
而且就算她真的這樣做了,那也是眼前這個背著自己妻子和別的女人偷情的男人給逼的。
雲歌並不知道,白天赫里斯問她要不要報警,並不是誤會她被什麼壞人強迫了,而是想問是不是被家暴了,所以想幫她報警而已。
這大概就是自己為什麼會忍不住向她伸出援手的原因。
「謝謝。」對于赫里斯的理解和體貼,雲歌顫抖的聲音擠出這兩個字來。
那個女人赫里斯並不知道是誰,可雲歌知道,季薇啊……
那個早上才對自己施過下馬威的季薇……
何凌霄有點懵了,季薇突然之間搞什麼?!
好在季薇並沒有長久吻下去,否則何凌霄都要跳腳了。
倒不至于因為一個莫名其妙的吻就發怒,他已經不是什麼青春期的小男生了。
季薇放開他,他就擦擦嘴角,狐疑地看著她,「是不是喜歡上——」
女人嘴里說不喜歡,心里卻喜歡得要緊什麼的,季薇這個女人該不會是真的對自己日久生情了才突然強吻自己的吧?
如果是這樣的,他表示可以理解,那證明自己的魅力還不錯,不跟她計較這個吻。
「honey,干嘛親了人家還一副不情願的樣子啊。」哪知季薇仍勾著他的脖子,笑得特別的媚。
何凌霄一下子雞皮疙瘩四起,這個女人果然又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錯了!
季薇見他沒反應,視線往左邊瞟了瞟。
何凌霄還不算太笨,順著她的視線轉過去看了一下。
一對男才女貌的情侶。
轉回來。
「你到底哪根筋又——」搭錯了?
等等……
何凌霄忽然怔住,剛剛那兩個人……
疑似看見了鬼一般,何凌霄驟然再次轉過去,就看見那「情侶」中的女方——靖雲歌衣袂飄飄如仙一幫從他身邊走過,帶起一陣幽香。
眼楮瞪得如牛一般大,靖雲歌?!
剛才那人是靖雲歌沒錯?
不對不對,靖雲歌從來不穿裙子,一定是自己眼花了……
再等等……
季薇突然吻他,還莫名其妙——
再看季薇,她仍然是一副笑容滿面的樣子。
「**……季薇你——」他咬牙切齒。
季薇笑說︰「附贈的友情客串哦,不用加班費!」
真是靖雲歌!
居然跟男人一起來吃飯!
何凌霄跑出去的時候,季薇也愉快地跟出去看好戲了。
「靖雲歌!」
雲歌听到聲音沒立刻跑,轉過去看了一下,看見他們兩人都出來。
看著何凌霄那氣勢沖沖的樣子,赫里斯正準備出馬,卻見雲歌突然扯了一嗓子︰「季薇!季薇啊!大明星季薇!」
===
兩萬字更新完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