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雲歌出去院子里曬月亮,躺在安樂椅上望看不見星星的夜空。浪
夕姑姑開玩笑說她怎麼跟七老八十的老太太似的。
一個小時前何凌霄就已經回去了,這個點何家應該已經開始聚餐。
靖林夕也沒去,她問了佣人雲歌的所在,跟著來到了院子里。
此時只有她們兩個人,靖林夕就沒有裝作的必要了。如今她什麼都有了,她還需要巴結她嗎櫞?
更可憐的人是誰,一目了然吧!
雲歌其實已經听到輪椅滾動的聲音,知道靖林夕來了,不過她並沒把她當一回事兒,在安樂椅上搖來搖去的,十足的老年人模樣。
「姐姐……興致不錯啊,現在還有心情在這里賞月,我是不是該佩服你?嚓」
是她不懂靖雲歌嗎?
她以為她會在意的。
但凌霄說她不在乎,並且她所見的眼前的樣子也的確是不在乎的意思。
「嗯……你想怎麼樣?讓我像行尸走肉一樣嗎?那怎麼行啊妹妹,這讓你多愧疚多不好意思和他光明正大在一起?」
雲歌的意思很明顯。
靖林夕給自己設定了善良溫柔的性格,她這個做姐姐的因為她的歸來而變得行尸走肉,她是不是該有點表示呢?
最低也要主動放棄何凌霄才說得過去吧!
主動放棄他?那她一直以來的努力不就白做了?
讓靖林夕去放棄何凌霄,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反正你贏不了我的!」靖林夕說得很堅定,「凌霄是我的,以前是,現在是,未來更是!就算何爺爺把遺產都留給了你,但凌霄是不會妥協的,你休想借此拖著他!」
呵呵呵呵呵呢!
誰拖著誰啊?
「明白了明白了……」雲歌是一副懶得跟她討論下去的樣子,興致缺缺,「是你的是你的。」
「本來就是我的!」靖林夕重復道。
因為在她想來,靖雲歌的態度簡直就像在和小朋友說話一樣,完全不想搭理她的模樣,于是她非要再次強調。
「小姐!」這時,夕姑姑忽然從里面出來,「小姐,進來一下吧,何家老爺子來了。」
「啊?」
夕姑姑像是要說給誰听似的,又笑著重復了一遍說︰「何老先生來啦!親自來接小姐去何家吃晚飯哦!」
「……什麼?」
靖林夕也是睜大眼。
誰都沒想到,何廣臣會親自去靖家。
原本雲歌以為何凌霄這一走這事就算是完了的,哪知……
何凌霄一個人回去之後,何廣臣在何家大發雷霆,直怪他沒用,連老婆都哄不回來,緊接著就不管其他人的阻攔,非要親自過來靖家了。
何老爺子的到來,讓雲歌有點受寵若驚。
雲歌回到客廳里,何廣臣已經坐在沙發上了,靖父在招待他。
何廣臣作為此時的大家長,靖父當然要敬奉為貴賓一般對待。
「何老怎麼親自過來了?」靖父問。
何廣臣坐在沙發上,拐杖拄著地,看起來精神飽滿,應該是無礙了。
陪老爺子來的就是何凌霄,似乎有要讓他看看自己的功力,他辦不到的事,他要辦到給他瞧瞧!
究竟是真的這任務有難度,還是因為人品問題!
老爺子抬頭,就看到歸來的雲歌,笑說︰「我要不親自過來,怎麼顯得我們何家是有誠意的啊?我老頭子就是過來瞧瞧,雲歌丫頭給不給老人家一個面子,賞臉去吃個飯。」
「爺爺……您折煞我了,」雲歌走過去說道,「其實只用打個電話過來就好了,何必人親自過來呢?」
不管怎樣老爺子剛剛才出院,她竟然就讓老人家親自過來接她,這真是沒這個理的啊。
「派凌霄這臭小子來請你都說服不了,一個電話哪有誠意啊?」
雲歌其實已經決定要去了,無論如何也要吃頓飯,怎麼能讓老人家白白跑一趟?
雲歌的善解人意,讓何廣臣沒有任何難度地就完成了這次的任務,在何凌霄面前得意了好一陣子。
直到上車了還在嘲笑何凌霄一點能力都沒有,倒是把雲歌給逗笑了。
她怎麼從來不知道,老爺子竟然這麼老頑童的?
晚上何家這頓飯,吃得還算其樂融融,算是這三年以來最和平的一餐了,飯桌上誰都沒有多說一個不好的字眼,還對她笑臉相迎。
雲歌只能想,要麼是因為她身上那份了不得的遺產,要麼就是因為老爺子剛發完脾氣,于是大家心有余悸不敢造次。
飯後,一家人坐在客廳里聊聊天,氣氛還算融洽,雲歌起身去洗手間剛出來,就踫見了謝可怡。
「三夫人好。」
「叫什麼三夫人啊!」謝可怡笑道,「都是一家人,跟著凌霄喊媽咪就是了,這麼生疏讓人見了都覺得我們見外啊!」
「……」倒是比之前在醫院里更客氣了。
如果這就是老爺子非要把遺產繼承人的名字寫成她的原因的話,相信目的已經達成!何家現在一眼望去,想要看她不順眼的都不敢了。
平時何凌瑜話最多,對自己她免不了要冷嘲熱諷幾句,但今天大概是被長輩們特別訓斥過,很安靜,並沒有找自己的茬。
「三夫人客氣了,」雲歌沒改口,「還是不改了,反正過些日子我們就要離了,改來改去多麻煩?」
「呵呵……」謝可怡尷尬地笑了一聲說,「雲歌,這是我們何家代代相傳的玉鐲子!當年凌霄他女乃女乃傳給我的,現在我就拿出來給你。」
謝可怡像是直接無視了雲歌的話。
「……」裝沒听到?那就再重復一次!「三夫人,我們要離婚了,這鐲子原是不屬于我。將來林夕嫁到你們家的時候,你再拿出來傳給她吧。」
嫁過來三年了也不見她有意拿出這對玉鐲子來,擺明了要等他們離婚,然後傳給讓她滿意的兒媳婦。
「雲歌啊!你就放寬心做你的何太太,」謝可怡叫得分外親熱,「誰也搶不走你的位子的!凌霄他就是再喜歡林夕,咱們何家也不會答應她嫁過來!一個連孩子都不悔不能生的人,娶她回來做什麼你說是不是?爹地媽咪也不會同意讓他跟你離婚的,所以你別擔心。」
謝可怡連靖林夕不孕的事兒都知道了,這說明對她的情況她已經調查得一清二楚,還特地拿出來說,擺明了是要說明自己的立場吧?
呵!
只是何家所做的一切難道不會太晚嗎?
說什麼都已經來不及了,她既然已經決定要離開,就不會改變主意。
無愛的婚姻,堅持三年已是極限。
謝可怡非要無視她的決定,雲歌也就不再跟她說下去了。
稱呼沒改,玉鐲子她也不收,應付了幾句就離開了。
雲歌要回家,何老爺子留不住人,就讓何凌霄送她回去。
……
「我媽咪都跟你說什麼了?」何凌霄一邊開車一邊問她。
「沒什麼,她非要把祖傳的玉鐲子塞給我。」
何凌霄扭頭,一直盯著她看。
「你放心,我有自知之明,沒有收。」
「……」他沒那個意思!
雲歌接到了一個電話,上面顯示是陌生號碼,不知道是誰。
她沒有要避諱的意思,直接接了起來,「喂?請問是誰?」
「……是我。」
雲歌愣了一下,隨即猜了一下對方︰「海瑤?」
「嗯。」
很驚喜!
海瑤竟然給她打電話了!
「有什麼事嗎海瑤?我挺意外的。」
海瑤……?
何凌霄側目,在心里猜疑起。
他的記憶中,叫海瑤的,就只有穆世清的妹妹,穆海瑤!
她和她媽媽應該恨死了靖雲歌才是……
怎麼會又跟她聯系上了?
「沒什麼事,」那頭穆海瑤說,「就是問問看你還好嗎?」
听起來,像是普通朋友之間的問候似的,雲歌有點開心,甚至有點小激動。
「我?我挺好的啊……」
「挺好就好……」可能穆海瑤也不知道說什麼,就說了一句,「這是我的手機號。沒什麼事我就掛了。」
雲歌心想,莫非海瑤的意思,是以後她可以給她打電話嗎?
海瑤是不是已經原諒她了?
掛了電話之後,何凌霄就問出了他的疑問︰「穆海瑤?」
「嗯。」
「竟然連穆海瑤都搞定了?靖雲歌,你籠絡人的本事見長啊!我以為穆世清的事會是穆家一輩子的刺,穆海瑤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的!」
「呵呵!」雲歌一副嘲諷臉,懶得理他。
……
隔了一星期,何凌霄去歐洲出差,談一筆對公司未來一年來說很重要的合同,談妥了,來年的目標算是完成了三分之一。
這份合約有無數家公司搶著要,何凌霄全身心都在關注這件事,一去就是大半個月沒消息。
後來從璞瑜口中得知,這次的合約很棘手,成功率很低,他正在進行最後的嘗試,只要歐洲那邊還沒有決定下合作對象,他就還會繼續努力,直到拿下合約。
他工作的熱情雲歌倒是知道的,她一直覺得他的智商和情商不成正比,雖然有時候行為幼稚,但對于工作倒還挺像模像樣,有那麼點範兒。
也不像是故意在拖時間,于是雲歌等下去。
而肚子里的寶寶,已經兩個月了……
這一個月里她一直在掙扎,到底能不能要這個寶寶。
兩個月了,再拖下去月子大了就要引產。
引產相當于一次生產,對母體的傷害遠遠超過人流。
何凌霄托璞瑜給她帶了句口信,等他出差回來,他們就能去民政局。
這個寶寶……
是否健康是一個問題,生下來之後沒有父親又是另外一個問題。
她知道她該對一個小生命負責,她也不忍心讓存在于自己體內的寶寶就這麼離開,可是……生下他,就真的是對他負責了嗎?
如果她不準備再婚,寶寶一直生活在單親家庭,是否會對他的成長有什麼影響?
雲歌一路想,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人已經站在第二醫院門口。
她知道自己不能去市醫院,何大伯在市醫院上班,無論是否做人流,都不能讓何家的人知道分毫。
既然已經在醫院門口了,猶豫了一下還是進去了。
醫院的感覺給人當然不是很好,雲歌進去之後就有點害怕,有些哆嗦地走過去詢問︰「請問……做人流應該掛什麼號?」
她有點心虛的表現,但護士卻早就習慣了,每天來做人流的都數不清,大的小的老的年輕的都有,雲歌看起來也不是什麼小孩子,護士就更不覺得有什麼奇怪了,淡淡地說了兩個字︰「婦科。有預約嗎?今天人很多。」
「有。」
「跟我來吧。術前有禁食知道的吧?水也不能喝。」
「知道,昨天醫生有吩咐過我。」
「行,跟我過來吧。」
有點心不在焉地掛完號,根據流程做了一系列的術前檢查,然後有護士帶她去了做手術的地方,人還真的挺多的,簽完字,她就坐在那里等了。
等的過程有點漫長,前面有不少人,一個人大概半個來小時,不斷地有人進進出出,做完被推出來的都還沒有醒,推去休息室休息。
雲歌的心跳很快,她有種做壞事的感覺,不能平靜。
一眼望去,不是有老公男朋友陪著的,也有家人陪著,再不濟還有朋友,似乎只有雲歌是一個人來的,顯得有些可憐。
護士等了會兒,大概也覺得她是真的沒人來陪,就問了下︰「你一個人啊?」
「嗯。」
「男朋友呢?做的時候不做安全措施,這種時候怎麼還不陪你來?」
旁邊一女孩子的媽媽就問是不是和她女兒一樣被男朋友拋棄了,否則怎麼不來之類的話,大家都同病相憐,于是聊了會兒。
她們看雲歌挺緊張的,就安慰了她說沒事,一下子就過去了,是無痛人流,沒感覺的。
盡管她們這麼說,雲歌的緊張還是無法消散。
不知道是不是沒吃東西的緣故,輪到她的時候,剛站起來就腿軟了,手還抖個不停。
護士看她嚇壞了,就勸她說︰「你要不要打個電話叫你朋友過來陪陪你?會不會不害怕一點?其實沒事,我不騙你,術中不疼的,就是術後幾天會痛,熬熬就過去了,下次讓你男朋友注意一點。」
「嗯……」也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害怕過度,加上腦子都有點暈乎乎的,雲歌沒怎麼說話。
「要不下次吧?我幫你改成明天,你看你男朋友能不能過來陪陪你讓你心安點,否則待會兒人流結束都沒人照顧你,送你回家。」
「我打個電話吧……」
雲歌選擇了打給穆海瑤。
穆海瑤一听她要做人流,驚了一下,只說自己馬上就過來。
「沒事,進去吧,我可以的,待會兒結束了我朋友應該也到了,她會陪我回去的。」
听她這麼說了,護士也就不再說什麼了。
進到室內,雲歌被吩咐躺到手術台上,麻醉師正在做準備。
手術台很冰,里面的所有人都戴著口罩,看不見臉,各種手術工具……
更怕了,渾身都顫抖。
麻醉師站在她面前問,「再確認一次,孩子真的不要了嗎?」
「……」
「手術很快的,麻醉之後你就會睡過去了,一睜一閉之間你的孩子就沒了,真的想好了才好。我們只負責人流,做完了才後悔,我們做不到把孩子還給你。」
雲歌咬咬牙,點頭的同時,也因為各種復雜的心情而掉淚珠子了。
寶寶……媽媽對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