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人海之中,何凌霄孤影而立,眺望著他們。
並不是偶然看到他們的感覺,他的視線,應該是較他們之前就落在他們身上的,墨墨發現的時候,何凌霄大概是已經盯著看了好久了。
其實他很想看得更久一點,就這樣靜靜地看著他們母子三人,時間停格。
只可惜,他只覺得時間一晃而過,還沒有欣賞上多久,就已經對上了她的視線。
被她發現了榛!
何凌霄並沒有馬上轉走自己的視線,就像是分別很久的熟人重新相遇一樣,隔著機場里的人山人海,靜然對視,眼里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復雜情緒。
較之上次他直接上-門找雲歌來說,這一次的心跳明顯平靜了許多,不再是仿佛要窒息的感覺。
她和白澤在一起了,還生兒育女,他心痛,渾身不舒服,看著那樣的場景就仿佛被凌遲一樣,有一把隱形的刀在他身上一片一片生硬地割著茵。
可這怪得了誰呢?
是他親手把那個曾經很愛自己的女人趕出了他的世界,不留余地。
而那把刀,也是他親自研磨得鋒利往自己身上割,沒有人逼他,也沒有人害他。
誰都有尊嚴,沒有人可以被他當成所有物一樣,呼之則來,揮之則去。他讓她滾出他的世界,她滾了,而今卻要她回來,驕傲的雲歌又豈會如他的願?
更何況,他也沒有那個資格。
自作自受不就是這個道理麼?
他深知這個道理,清醒之後更加明白自己是處在什麼位子上。
所以他不會因此而怨白澤,相反他很感謝,感謝他在雲歌最困難的時候陪著她,照顧著她。
他想了想,如果這些年雲歌是一個人過的,他反而會更難過,而如今……至少證明了這四年她活得精彩,幸福,有人給了她應該得到的快樂,那就已經是他最大的救贖。
他告訴自己,何凌霄,你不能給她的,白澤給了,因為你無能,不怨任何人。
經歷了那麼多風風雨雨,她還活著,比任何事都重要。
「媽媽,哥哥,你們在看什麼?」彤彤也學著他們踮腳到處看著,然後在人群中看到了何凌霄,聲音高了幾分貝,「媽媽媽媽,那個愛哭鬼叔叔!」
「……」雲歌一把捂住了彤彤的嘴巴,「小寶,別瞎說。」
好在隔得遠,相信他也听不到。
愛哭鬼嗎?
因為她的「死」?
她不懂呢,他是什麼意思。
「媽媽……怎麼辦?」墨墨抓著雲歌的手,抬頭看著她,「要過去跟他打招呼嗎?」
「走吧走吧!」彤彤則蹦跳著,休息了十幾個小時精神充沛,有的是力氣,「我們去問問看叔叔熟不熟悉這里,讓叔叔帶我們去玩呀!」
「小寶……」雲歌無奈地抓住了月兌了韁繩一般的小野馬彤彤,揪著她的衣領不給她亂躥,「我們不是來玩的。」
這丫頭……不發病的時候精神力比誰都充沛。
要是能一直這樣健健康康地就好了。
「哦……媽媽是來工作的……」小彤彤努著嘴,然後突然有了主意,「那媽媽你去工作吧!我和哥哥去找叔叔玩!」
「喂……小寶!」雲歌更無奈,「你才見過他兩次面,你怎麼知道他不是壞叔叔?防備心怎麼能這麼低?多跟哥哥學習听到沒有?」
「叔叔難道不是媽媽的朋友嗎?」
彤彤的思維很簡單,既然是媽媽的朋友,就一定不是壞叔叔,那就是可以一起玩的。
「好了好了——」
「媽媽——」墨墨則一直關注著那邊,視線沒有離開過,然後看到了什麼,搖了搖雲歌的手。
雲歌看過去,何凌霄此時已經收回了他的視線,他正看著另一個下機口。
雲歌看到,洛杉磯飛往桃城的航班已經提早降落。
也就是這時候,那邊忽然就嘈雜了起來,一瞬間聚集了很多的人,手里拿著相機蓄勢待發,還有的拿橫幅,拿led板,尖叫聲不斷,這儼然是……
粉絲接機!
有哪位大明星要到了?粉絲接機的仗勢還挺大的。
不只是雲歌他們,桃城機場的其他過路乘客在看到這樣的情景之後,也紛紛停下了腳步,好奇地想看一下是誰。
「哇!」彤彤張大嘴,「媽媽媽媽,是不是爸比來了!」
彤彤有見過這樣的仗勢,所以第一時間就想到了白澤。
「噓……」
不可能是白澤,他這會兒應該還在法國,這一站是巴黎。
在接下來粉絲們的吶喊中,雲歌听到了那位大明星的名字︰季薇。
果然,季薇並沒有走vip通道,直接跟著大眾從普通通道里出來了,當然,身邊不乏經紀人和幾名小助理,還有外圍的幾名黑衣保鏢將瘋狂涌過來的粉絲群擋在安全範圍之外。
此時的季薇,眾星拱月。
季薇打扮自然很潮,黑色的墨鏡幾乎將她半張臉遮住,瓜子臉尖細剔透,豐唇涂著大紅色的唇彩,誘惑迷人。
怪不得男人們都奉季薇為第一女神,這樣一個集聚魅力的性感***,哪個男人不喜歡呢?
她穩坐這個位子那麼多年,經久不衰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經過四年的沉澱,成熟女人身上獨特所有的魅力更是只增不減,就連雲歌這個女人都自嘆不如。
見雲歌一直看著季薇那邊,墨墨想得多了些,何凌霄如今的視線是對著季薇那邊的,墨墨不得不懷疑,他壓根就是來接季薇的。
不喜歡,減分!
墨墨抬頭說道︰「我覺得媽媽更漂亮,沒有女人能比得上。」
別看墨墨性格似乎很冷,但護短的心思向來重得很。哄雲歌那是分分鐘的事,淡淡的口吻,甜膩的用詞,仿佛在說一個真的存在的真理一般,讓人由不得地心花怒放,哪里還拉得下臉。
他才不管其他,他媽媽就是最好的!
「他眼光差!活該!」墨墨不知道在賭什麼氣,小臉難得鼓得跟彤彤似的,可萌。
「囧,大寶……不要為了哄媽媽開心,就貶低別人啦。季薇小姐的確美,不爭的事實。至少……媽媽可不敢涂著大紅的唇彩出門,真沒她那麼驕傲的自信心。」雲歌淺笑。
墨墨護短,她當然開心了,但無關于其他。
「媽媽不用化妝都很漂亮!」
雲歌笑著,揉了揉兩個寶貝的腦袋。
「請問是雲小姐嗎?」兩名西裝革履的男人在人海中搜尋到了他們,走了過來。
「我是雲歌。」
「雲小姐你好!我們是總經理派來給你們接機的,行李都給我們吧!這邊走,別墅都已經收拾好了,還很早,雲小姐和兩位孩子先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現在只不過是早上九點鐘的樣子。
「謝謝。」
雲歌道了謝,把自己和二寶的行李都交給了他們,自己則牽著兩個孩子跟在他們後面。
「大寶,別看了,別人的事,跟我們沒關系。」
「知道了……」墨墨的口氣听起來多少有些失落,但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
保姆車停在外面。
下機之前,雲歌並沒有想到,自己的待遇會這樣好,竟然有人接機。
宋勛並沒有告訴她會有人來接他們的。
自己只不過是一個交換學習的普通人,別說不是公司的高層人員,就連華盛的正式員工都算不上,這樣的待遇會不會好過頭了呢?
不過有點累了,飛機上不好睡,現在什麼都不用想,先回去好好休息幾個小時再說。
「走吧。」
……
「季薇!這次參加國際電影節收貨頗深,有什麼感想嗎?」
季薇看了一眼媒體,勾起唇角,笑答︰「還好。」
女神的態度就是︰不管拿多少獎,那都是她實至名歸,人家拿獎都拿到手軟了,能有什麼感想?早當正常的流程來看了,不是麼?
于是大家就想,天後不愧是天後啊!
「這次《十七歲的心動》竟然飾演了一位聾啞女,和以往的熒屏形象大大不同啊,這對你來說是一次挑戰嗎?」
女神還是笑答︰「還好。」
「大家都在關注這一次電影節,季薇你憑借《十七歲的心動》拿下了最佳女主角獎,算是預料之中嗎?告訴一下關心你的人,此時此刻的想法吧!」
季薇笑眯了眼,還是笑︰「嗯……還好。」
連續三個問題都是同樣的回答,有的媒體開始覺得不對勁了,正要繼續發問,就被經紀人擋了回去,「各位記者朋友,請放季薇一馬吧,她剛剛下機,時差還沒有倒回來,需要好好休息一下。稍後我們會召開記者發布會,有問題到時候再問吧,好嗎?讓一讓,請大家都讓一讓。」
雖然是這麼說,但季薇臉上哪有疲憊的樣子?
不過有些媒體還是窮追不舍地問道︰「季薇,透露一下吧,听說今天何三少會來接機,你們是什麼關系呢?」
季薇把問題拋了回去,有那麼點高深莫測的感覺︰「你想我們是什麼關系呢?」
不愧是應對了太多八卦問題的老藝人,對這種問題處理得游刃有余。
不回應就是最好的回應。
反正不論你答什麼,只要不具有炒作性質,他們絕對會無視。
一個問題就把媒體給堵得啞口無言,季薇終于在重重包圍中,走出了機場。
……
「薇薇,你不能總這樣啊!」經紀人coco小姐很為難,「媒體最愛捕風捉影斷章取義,你這樣敷衍的回答要是被人抓住了,我又要頭疼了!他們該怎麼寫你啊!‘影後獎不放在眼里,天後季薇心比天高’!」
「這鬼天氣……一大早的,桃城還是有點冷啊coco姐。」
清晨的風吹來,讓季薇打了個哆嗦。
coco一看已經出了公眾視線,就示意身邊的小助理一眼。
小助理馬上把一件薄薄的外套給季薇套上了。
「嗯這樣才暖,」季薇滿意了,「鞋子。」
另一個小助理又拿來一雙平底鞋放在她面前,季薇直接用雙腳就把高跟鞋給除掉了,隨意地踩進平底鞋,繼續往前走。
季薇身邊的人似乎都習慣了這樣的季薇,她不是大眾眼里的焦點女神,只是一個看似很普通的女人。
季薇怕冷,雙手插進衣兜里,呼了一口氣。
「所以說薇薇……」coco還想說什麼,「要是被大家看到他們的女神居然這麼隨便,一定會大跌眼鏡的。」
「管呢,我又不是為了別人在活,」季薇很隨意地說著,「媒體愛亂寫就讓他們寫吧,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哪能解決得完。本來就很累了,我還得費神去對付他們,沒意思。」
「你——哎……」coco也沒辦法,季薇闖禍,她收拾簍子,總是這樣。
一輛布加迪威龍停在外面,季薇跟coco他們打了聲招呼之後,鑽了進去,馬上就是一臉燦爛的笑容︰「何老板,好久不見啊。」
那一口風塵女子的嬌媚叫法,令何凌霄眉頭蹙了起來。
所以季薇再想伸手去來一個虎抱的時候,何凌霄直接躲開了,「香水味太濃了,走開!」
他不喜歡這麼濃的味道。
雲歌就從來不會用那麼濃郁的香水,她要麼不用,要麼是淡淡的花香味,不刺鼻,聞著沁人心脾,很舒服。
「何老板……」季薇就是不走,他嫌棄她,她就湊得更近,單手搭在他肩膀上,眨眨眼看他,「難道利用完人家就一腳踢開,是你的習慣嗎?」
何凌霄沒說話,駕駛座的傅展回頭笑眯眯地答了一句︰「總裁一向都是這樣過河拆橋的,季小姐習慣就好了。」
「嘖,」靠在何凌霄身上,季薇沖傅展眨了個眼,「還是阿展的話得我心。」
「開你的車!」
傅展邊發動車子,邊搖頭說道︰「我這個特助竟然還要充當司機的身份,總裁,你不給我加薪,天理難容啊。」
「再多廢話一句就給我滾!」
「咦?」傅展看著後排座,奇怪了一聲。
總裁會冷喝他了!
這多難得啊?
傅展發現自己還挺m的,反而舒服了呢!
「哦……你們兩個,有奸情是不是?」看到傅展在傻笑,季薇笑眯眯的,「我說呢,小凌霄這幾年怎麼不找女人廝混了,原來是你們兩個勾搭上了?當著我的面就打情罵俏的,你們還讓不讓異性戀活啦?不過呢姐姐很開放的,不會鄙視你們,我會幫你們保密的。」
「季小姐你饒了我吧!」傅展無語地笑。
何凌霄听了卻沒怎樣,轉頭看著窗外。
季薇瞧著,終于把手縮了回去。
不好玩啊。季薇也是覺得,何凌霄變了,要不然以前怎麼也得跟她吵個難舍難分,這麼沉默還真是不像他。
「獨角戲不好唱啊……」
你唱得正歡,別人卻不以為意,還有什麼意思?
饒是季薇,也不想再開玩笑了。
「雲歌妹妹怎麼樣了。」
季薇把窗搖下來,掏出一包煙,抽了一根點燃。
聞到煙味何凌霄才轉過頭,說了一句︰「季薇,你什麼時候染上煙癮的?」
「什麼時候?」季薇笑了一下,吐了個煙圈,「不記得咯。」
「別抽了。」
「抽,得抽,抽煙能解憂,」季薇抽了一根遞過去,「喏,來一根不?抽抽看?煙的好……誰抽誰知道。你不是心里煩麼,抽吧。」
這種時候傅展是說不上話的,只能偶爾看幾眼後視鏡。
何凌霄看著自己面前那根煙很久,最終還是伸了過去。
季薇笑了一下,特別貼心地幫他把煙點上。
只是何凌霄不會抽煙,抽了一口就把自己給嗆得不行,惹得季薇大笑,「凌霄,你不會吧?真不會抽煙啊?笑死我了,沒想到你還是一好孩子,嗯好孩子……行了,姐姐服了你了,好孩子不抽煙。」
于是季薇要去把煙給收回來。
只不過何凌霄沒給,強勢地守著,非要抽,抽得自己直嗆也不肯丟掉。
尼古丁的味道充滿了整個車廂,傅展也被迫地吸了幾口二手煙。
「煙不錯。」他評價道。
「必須啊,不能虧待自己,」季薇一手抱另一只手肘,抽一口,吐著煙,「煙是好,只不過你內心的愁,怕是抽不去。你說你做這麼多事干什麼?雲歌妹妹也不會原諒你了,人家現在已經投入了別的男人的懷抱,連孩子都能叫爹地了,你就羨慕嫉妒吧。」
他知道。
她的美好已經展現給了另一個男人,不屬于他了。
「沒什麼。」他還是嗆。
真難抽。
眼楮被煙嗆得有些干,很難受。
略艱難地說︰「她投的簡歷上寫著是單親媽媽,你說,這是怎麼一回事。」
季薇頓了一下,「單親媽媽?大概是白澤身份的關系,他們還沒結婚吧,只是有了孩子。未來可能會挑選一個合適的契機向大眾公布。」
「是嗎。」
「凌霄,你現在是怎麼打算的?」
本來季薇並不是今天的飛機,是受人之托,才在電影節一結束就馬不停蹄地往桃城趕。
那個人就是何凌霄。
雲歌還活著的消息,她是從他口中听到的。
他的確是一早就查了他們母子三人的飛機在那等的,目的是為了遠遠地看他們就好。而季薇是救場的,他怕自己到時候見了他們就控制不住,雲歌那麼敏感,如果讓她知道這次華盛會派她來是因為他的緣故,她一定會帶著那兩個孩子立馬回維羅納。
他是來給季薇接機,偶然才看見他們回來。
為的就是制造這種假象,說明自己並不知道他們要回來,以及回來做什麼。
「總裁還能怎麼打算啊,」傅展笑著說,「總裁就一窩囊廢,想多見見靖小姐和兩個可愛的寶貝,不敢直接來,就偷偷模模把人給弄桃城來了;這弄過來了吧,又藏著躲著不去見,什麼遠遠地這麼瞅著就好,不想打擾他們一家四口的生活……哎我說總裁啊,你就是想打擾好嗎?承認了吧!你不但想打擾,還想當男小三插足人婚姻呢!全寫臉上了,誰看不出來啊!」
「撲哧……」季薇樂壞了,「凌霄,算了吧,白澤養得起他們母子三人,雲歌妹妹不需要你的救濟。」
「我知道,我不會破壞他們,」何凌霄往後靠著,沉沉地呼吸了一口,「我只是……想試試對她好。」
他想知道,他是否能做到這一步,也想證明給自己看,他真的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