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巴掌下去,何美琪自己都愣了。
別說是這位姑姑,以前除了何老爺子之外,何家其實誰都沒那麼大膽的。
誰敢在老虎上拔毛?
然而不知不覺中,何凌霄這只猛虎忽然變成了他們眼里不發威的貓咪,那就完全變成另一回事了!
這不,何美琪一時沒控制住情緒,等她回過神來時,何凌霄的半邊臉都已經因為那一巴掌變紅了輅。
何美琪有點心有余悸,他會怎麼樣……?
像以前一樣發飆嗎?
何凌霄的臉被打得偏了一些,他緩緩把臉轉回來,用舌頭舌忝了舌忝牙齒,有些許的腥甜駢。
姑姑剛剛那一下還真的是蠻重的,就好像是把往年在他這受的氣一起還了回去。
因此何凌霄什麼都沒做,連頭都沒抬,坐在那里一言不發,雙手擱在雙膝上,身體前傾,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他不說話,何美琪也一時沒有了語言,生怕他突然來點什麼。
緊接著,發飆的並不是何凌霄,而是何廣臣沉了沉聲道︰「美琪!干什麼你?」
「爺爺我沒事,」何凌霄說,「如果姑姑覺得打我一巴掌能給大伯母解氣的話,我也認了。但前提是,明天之前別再來煩我了。」
大伯母為人很好,生前對他這個佷子也很照顧。
他的確是覺得對不起大伯和死去多年的大伯母,也心有愧疚。如果只是小事,他可以不追究,但事關雲歌的性命,他不能當作沒看見!
那件事之後,何大伯後來很少在何家出現,就算要來也盡量挑他不在的時候,想來也是不想和他多見面,徒添尷尬吧!
大伯只有何凌歆一個親生女兒,後娶的袁秋大伯母雖然也有個兒子,但也因為和何家沒有血緣關系,和他們大家都沒有什麼共同話題。
何旻硯不住在桃城,他基本上只能算何家的掛名兒子,就是重要的紅白喜事,也不見得能見到他的身影。
外界只知道何廣臣有這麼個沒血緣的掛名孫子,住在美國還是什麼的地方,何家也基本不怎麼提起他,沒什麼話題性,也就沒什麼人關注了。
所以這個近乎隱形的何家二少爺,鮮少人知道。
「爸……」有何廣臣出聲解尷尬,何美琪趕緊後退了一些,坐在他旁邊說道,「難道你也想我們家好端端地少一個人嗎?這事兒只要凌霄不追究,凌歆就不會出事了!」
「誰造的孽,誰來背!」何廣臣並沒有被影響到,依然堅持己見,「這事凌霄沒有錯!凌歆犯了錯,運氣好才沒讓我們何家背上那麼深的孽,已經謝天謝地了,還能怪得了誰?」
「爸——!事情不是這樣說的!凌歆也知道錯了啊!這事兒並不是非要凌歆用坐牢來懺悔啊!大嫂就這麼一個寶貝女兒,咱們二話不說給她弄牢里去了,大嫂在天之靈怎麼能安息?」
「大媳婦兒不是那麼不明事理的人!」何廣臣沉聲道,「我相信,大媳婦兒要是知道凌歆犯錯了,也會同意讓她好好改正的!這件事就這麼辦,一切都听凌霄的!無需再多言,再問我,也是這樣的答案!」
要不怎麼說爺孫倆的性格簡直是如出一轍呢?
何凌霄不改初衷,老爺子亦是,何美琪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難道讓她眼睜睜地看著親佷女兒被自己的親佷子給弄到牢里去嗎?
那她怎麼對得起死去的大嫂在天之靈啊?
然而看著也好,不看著也罷,何美琪雖然著急何凌歆,但她一個婦道人家,卻也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讓何凌歆幸免于難!
她所想到的唯一的辦法,就是說服何凌霄收回要告何凌歆,可惜,失敗了!
……
夜深一點的時候,何廣臣去睡了,何凌霄在自己房間里辦公,到了凌晨的時候肚子有些餓,便下樓去準備弄點什麼吃的。
走進廚房,發現何凌熙的保姆張阿姨也在。
「咦?三少爺,還沒睡呢?」
「恩,肚子餓了,下來看看有什麼吃的沒。」
「有有有!」張阿姨剛好做了,「這是給小少爺準備的便當,還熱乎的,三少爺要是不嫌棄的話,就先吃點吧,至于小少爺那份,我再做點!」
何凌霄還算不挑食,看了看便當里的菜色,色香味俱全,便接了過來︰「謝謝!」
「不用謝不用謝!三少爺真是客氣了!」
何凌霄接了便當盒,打開直接站在那里吃了,張阿姨奇怪地問︰「三少爺不去客廳坐著吃?」
「沒關系,阿姨你繼續吧,當我不存在就是了。」
張阿姨雖然還是奇怪,但卻沒有繼續問,轉身又做了一遍一模一樣的便當。
其實何凌霄只是忽然間想起來,有現成的廚藝不學,更待何時?
所以他站在那里端著便當一口一口勺著吃著,那邊則一直盯著張阿姨的動作,用大腦記下來。
便當很快吃完了,張阿姨也做完了,怕她走掉,何凌霄就叫住了她︰「阿姨,你會做可樂雞翅嗎?」
飯桌上,彤彤曾幾次提到這道菜,墨墨是默認的樣子,想來一定是白澤做得很美味,才會讓小丫頭念念不忘。
既然孩子愛吃,那他就學!
「會啊!三少爺想吃可樂雞翅嗎?就是不知道冰箱里有可樂沒有,我瞅瞅……啊剛好有!三少爺要吃嗎?要吃我馬上給你做!」
「阿姨,你教我做吧!」
「……誒?」
「教我做這道菜!拜托了!」
「啊……啊當然……沒問題的!」
她只是在奇怪,少爺怎麼會想要學而已!
本來張阿姨想要燒一遍給他看,然後教他怎麼做,但何凌霄自認為學習能力強,讓阿姨在一旁指導就好。
洗好的雞翅冰箱里有,張阿姨給他拿出來,然後說︰「三少爺,你要想讓雞翅更入味呢,就在雞翅上劃幾道口子!」
何凌霄照做之後張阿姨猜又繼續說道︰「放點白糖炒化,等會兒就把雞翅放入,炸到外皮泛黃就行了。」
待火候差不多的時候,張阿姨又在一旁指導著說︰「哎行了行了!可樂、醬油、蔥都倒進去——誒對,夠啦!可樂只要沒過雞翅就行了,不用太多。嗯!這樣差不多了,現在先用大火燒開!之後轉小火炖著,把湯汁差不多燒沒了就成了!」
何凌霄很認真地听著,遵照張阿姨教的步驟一點一點地來。
「不用放鹽嗎?我不記得有放過鹽。」何凌霄沒有轉頭,問張阿姨。
「可以放一點,但別多,可樂雞翅這道菜主要就是以甜味為主,鹽放多了就不倫不類了,可以放一點調調味兒!」張阿姨一直在旁邊盯著,直到湯汁差不多燒干的時候在一旁提醒道,「誒三少爺快翻一翻!偶爾翻翻,雞翅不會糊掉。」
沒一會兒,一道色澤艷麗味道香濃的可樂雞翅就出鍋了。
「這麼簡單?」過程一點也不復雜,對他來說,完全沒有挑戰性!
張阿姨在一旁稱贊連連︰「第一次就做得跟老手一樣!」
張阿姨倒沒有夸張,何凌霄這手藝,不知道的還真看不出來他是第一次做這道菜!
「還好。」這麼簡單的菜他要是搞砸了,他就不是何凌霄了!
當然,再簡單,到了雲歌手里都會變得復雜無比,雲歌自認為搞不定廚房的任何事。
其實查食譜倒不是不可以,只不過既然有活教材在身邊,當然是選擇後者了!
「不過三少爺,這道菜偶爾吃一次就好了,吃對了不見得對身體好!想要補身子,雞肉還是炖著吃才營養!」
「嗯。」
何凌霄夾了一個嘗嘗看味道,還不錯的樣子,怪不得墨墨彤彤會喜歡!
嘗完一個後,他有些惆悵。
做是會做了,只是什麼時候才有機會做給雲歌和二寶吃呢?
他自己並不是很喜歡吃甜味的東西,但身邊如果有他們三個在,便是吃什麼都香了吧!
……
第二天,何凌歆的案子庭審。
開審前,何凌霄去見了何凌歆。
呆在里面大半個月,何凌歆本來就很苗條,現在更瘦了,她顯然沒有好好用食,人也憔悴了許多。
過了這麼久,何凌霄已沒有最初的憤怒,何凌歆坐在他對面,他都覺得有些于心不忍了。
若是讓何家其他人看到,怕是又要心疼得不行了。
只是何凌歆真的做了這些事的話,他就要堅持下去。
路已經這樣走了,他必須走到底,不能猶豫。
「你為什麼不能告訴我,到底為什麼想雲歌死?我不記得她有得罪過你。你一直是我們當中的大姐姐,懂事,乖巧,疼弟弟妹妹,雲歌對你來說也是其中妹妹之一,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讓你恨不得要了她的命?」何凌霄一直想不通這個問題。
他查不到!
何凌歆和雲歌之間的矛盾,他愣是沒有查到一點蛛絲馬跡。
後來他也問過白瑤瑤,當初假孕事件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白瑤瑤告訴他,那個帶鴨舌帽的女人,就是何凌歆!
當時他送雲歌去醫院,是何凌歆留下來陪她!
白瑤瑤說,她還沒到的時候,何凌歆就已經和醫生串通好了,所以雲歌一醒來就中了她的圈套。
而那時雲歌對何凌歆沒有戒心,她說她懷孕了,加上腸胃不好,嘔吐感強烈,雲歌也不會想到居然會是假的!
何凌歆心思縝密,大概自己是什麼樣的人,也就能看出別人也是什麼樣的人吧!早早就看出白瑤瑤對雲歌並不是真心的,便找她合作。
白瑤瑤答應了,之後就是讓她這個閨蜜負責給她抓推遲經期的藥,再利用天真爛漫毫不知情的何凌瑜,將假孕事件推向了高=潮。
而自始自終,何凌歆依然做為一個黑角,並沒有暴露自己,在黑暗中繼續潛伏著。
她做為一個好好大姐姐,一直在等待機會,一旦發生什麼事便推波助瀾,想要借何凌霄的手將雲歌無形地掐死。
但是他想不明白,究竟是什麼仇,讓何凌歆這麼恨雲歌,三番兩次對雲歌不利?
「我會認罪的,」何凌歆沒有回答何凌霄的問題,平淡地說道,「然而她終究是死了,那就好。」
「凌歆姐!」何凌霄喊出這三個字的時候,忿然,「你曾經是我心目中的家姐!」
何凌霄沒有告訴她雲歌還活著,這樣或許她會因為老天爺如了她的意而告訴他一些事實的。
「曾經嗎……現在知道我對雲歌做了那麼多不仁不義的事,失望了?」何凌歆笑了一下,沒在意,「我從決定要做的時候,就做好會栽的準備了。一開始的時候的確很緊張,以至于事情沒有安排妥當。雲歌的命真的很大,我派出去的人明明已經將要嫁給你的‘靖小姐’誤以為是雲歌了,卻還是偏偏將林夕的車認成了雲歌的,最後讓林夕做了替死鬼……」
果然,何凌歆以為雲歌死了,所以稍顯得意地把一些事出了出來。
算起來,的確是這樣。
那段時間靖江剛給雲歌剛考到駕照,靖江就給她買了一輛車,當時車有點問題就送回去檢查了,而林夕的車則是剛剛運到靖家不久的,何凌歆派去做手腳的人就沒多想,以為停在靖家的,那就一定是雲歌的那輛沒錯。
結果陰差陽錯,還偏偏是雲歌的,弄了個大烏龍,也因此逃過一劫。
後來林夕出事,雲歌對開車也不感興趣,就把車給賣掉了。
再後來,雲歌又在何凌歆預料之外嫁給了何凌霄,讓她失去了動手的機會,一直沒有到找到合適的契機。
不管何凌霄怎麼問,何凌歆不回答。
庭審的時候何家其他人都去了,何凌霄沒去,因為他基本上已經猜出了結果。
果然,即使是庭審,何凌歆痛痛快快地認了罪,除了動機,誰都不知道她是為了什麼而害雲歌。
傅展代替何凌霄听審,事情一落幕就打電-話告訴他,何凌歆被判入獄服刑十五年,她沒有異議,亦不上訴。
有何老爺子坐鎮,何家人都很平靜,除了姑姑哭成了淚人兒之外,何大伯這個當事人的父親,一直沒有說什麼,即使听到結果,也是一言不發,寧靜地接受了法官大人的判決。
何凌歆的案子,告一段落。
……
與此同時,何凌霄正坐在咖啡廳里等人。
「知道了,」何凌霄對那頭說道,「目送我爺爺回去之後,你就先回公司吧。」
傅展問︰「那總裁你呢?」
「我還有點事,別管我!」
「哦……」傅展默默,boss要去哪兒,他總不好過問!
何凌霄掛掉了電-話,安靜地靠著等待。
他也不準備告訴雲歌,他做這事,並不是為了要讓她看到,他對她的事上心,他只是想還她一個公道。
而接下來,那些人欠她的公道,他會一一地討回來!
窗外車水馬龍,何凌霄看著想事情有點出神。
林靜到的時候,看到的便是他憂郁又略帶滄桑的面龐,逆光而坐,特別有感覺。
初見,似有動心的節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