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幽山道上,茂樹環合,翠竹競秀。池小淺信步拾翠,不緩不急地踩著樹蔭下灑金繪彩的斑駁陽光。也許是真的心中虔誠,所以她並不擇路,隨心所欲地往上走,時不時還停下來歇會兒。她坐在山石上往回望,看見剛才那寺廟的紅牆梵宇掩在翠靄茂林間,隱隱有寺內鐘聲響起,聞之忘俗。其實,她也不是突然就轉性去信什麼神佛了,只不過,經歷這一樁樁生死,在倔強的個性,也難免對宿命這種東西望而生畏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想來這里,對這個所謂白頭偕老的測試也並不深信,只是突然就想試試,特別想試試……
比起池小淺那種听天由命的心態,陸少勛的狀況可就大不相同了。雖然他壓根兒不信那個在他听來陰森森的傳說,但覺得今兒還非得在崖頂跟她相遇不可了,否則就怕小淺從此信了這勞什子傳說,覺得他們倆就不合適呢。他不信邪,管他什麼宿命輪回鬼神之力,反正非得白頭偕老不可。所以他看著崖頂的方向,仔細地分辨著每一岔路的方向,黑夜里帶著部隊在懸崖邊攀沿都搞過,他就不信找不著路!
可是,這世界上就有些事是這樣,越是苦求,越是不能如願,到底勞心,所以這紅塵間才有那八苦之一,最叫人備受煎熬的求不得苦。陸少勛這樣心切地想要找到上崖頂的路,反而越走越偏,陷在迷宮一樣錯綜復雜的山道間,再不知哪一條才能是通往崖頂的。他停住腳步,看著眼前山紅澗碧之美景,卻懊惱得想一頭踫在一邊的山石上。媳婦兒現在已經對自己很失望,變得若即若離的。真要是再因為到不了崖頂,被媳婦兒蹬了,那才嗚呼哀哉冤死了!他不敢說自己委屈,就像江城他們說的,就算他是要保護小淺,卻太不懂女人心,用錯了方法,他活該。
小淺剛不見了的時候,江城他們就罵他是聰明反被聰明誤,搬石頭砸自己的腳。他也追悔莫及,但當時確實也是關心則亂,一開始,當得知李眉遠從中緬邊境被扣回來的時候,他並不怎麼放心上,那時池小淺才從葉漾和江餃那事的陰影里走出來,好不容易有了幾天笑容,所以他也不願意這麼快讓她再听到這些事情。後來,醫院報告出來,李眉遠情緒失控,而她母親知道女兒染的是那種病之後,曾表示要來找池小淺。他只好去醫院,出錢出力安撫住他們母女,想著回頭再跟江城商量對策,像李眉遠及其家屬這種情緒極度不穩定的狀態,按規定可以增派人手監管,甚至是可以取消保外就醫資格的。
那天從醫院回來,當他看到桌上擺著池小淺做的咖哩飯,和新換的桌布,就生生咽下了那些話。池小淺胃口好不挑食,所以寧願吃食堂也不愛自己做飯。他知道,她是心情好,所以做飯給他吃。他再不忍破壞她的好心情,只默默地把自己穿到醫院去過的衣服換下來洗了,然後裝作沒事一樣的陪她吃飯。可是,自己還是低估了小淺對他的感情,多少個日夜的相守相伴抵死纏綿,他的一絲一毫異樣,她都察覺到了。她問他到底怎麼了,他只好說了個大概,但沒有說李眉遠染病和染毒,只說是被捕了。他是想,單純從小淺的角度想,李眉遠被捕,應該是大快人心的事吧。可是沒想到,小淺這麼快會發覺不對勁,還跟到醫院來。
那天在醫院天台上,當他看到池小淺站在面前,整個腦子都懵了,李眉遠當時雖然說讓他不用再管她了,但他哪里敢信!她本來就執念深重的人,染了這種可怕的病之後心理早就崩潰了,時好時壞,反復無常,前一秒鐘好像萬事皆空,後一秒鐘又像瘋了一樣的。他真要在這種時候撇下她跟池小淺走的話,說不定她真的翻臉要和池小淺同歸于盡。以她當時那情況,只消沖上來咬池小淺一口,對池小淺和他來說,就是滅頂之災了。所以,他只能讓池小淺先等著,甚至連親密一點的安撫動作都不敢有,趕緊先帶李眉遠下樓去。哪知道等他回頭來找小淺時,她早已不見蹤影。
當然,要說對李眉遠現在的境遇冷血到毫不在意,那也是不可能的,畢竟是曾經認認真真地喜歡過的,他總不會盼著她早死。只是,李眉遠那接二連三的愚蠢和歹毒的做法,已經把他心中的那點兒美好毀得渣都不剩了。所以別說池小淺不希望他見她,他自己都實在不想再見面。誰願意面對昔日情人可氣可憐又可悲的面目!
這些事,他不是不想解釋,只是小淺出走以後,他慌了神,找到她後又見她病了,他早就心亂如麻,頭大如斗,哪里還能一五一十地說得清楚。現在他立在山道間,看著眼前幾條幾條岔道,真的想對山神老爺叩幾個響頭,繞了他吧,難不成這山路真是依照什麼奇門遁甲之術開鑿的?鬼打牆?他已經照著這路走了幾道,怎麼走都只能走到側峰,下山的路倒是標示得很明顯,顯然,景區也很買那個勞什子傳說的賬,真的就不給通往崖頂的指路牌。他抬頭看了看天色,太陽都已經升起老高了,再不找到路,恐怕小淺就會失望地下山去等他了。他望了望另一側陡峭的崖壁,罵了句粗話,無奈地向那邊走去。
與此同時,傻人傻福的池小淺,還真是瞎貓撞著了死耗子,爬到了最高的峰頂。眼前草木蔥蘢,濕潤空氣里漾著老樟樹的清香。池小淺打量了一下周圍,果然見
那邊一塊大山石掩在參天古樹之下,她走進了看,上面刻著字,「用我三生煙火,換你一世迷離」。這里,果然就是三生崖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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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兩千…妲…
注︰"用我三生煙火,換你一世迷離"這句話不是雍樨原創的,但是也不知道出處是哪兒……汗……好像原話也不是這樣,原話是聊齋里一個狐狸精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