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小淺何止是被罵了。
剛才在蔣鐸辦公室里,當她質問蔣鐸為什麼對她的品牌下黑手的時候,蔣鐸毫無解釋,反倒是輕蔑一笑,「我很忙的,你以為我真的有興趣去黑你那個垃圾牌子?我不過就是看不慣你這種賤人的賤種而已,玩一把嘛,開心開心。」
看著與之前判若兩人的蔣鐸,池小淺只覺得脊背發麻。接著蔣鐸的話語一句一句襲過來,池小淺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消化完那些話,又是怎樣走出蔣鐸的辦公室的。
此刻她摟緊了陸少勛的脖子,說,「陸少勛,我要回b城一趟。」
一天後,池小淺站在了b城中心醫院的大門口。本來陸少勛是要讓她等幾天的,等他安排好假期陪她一起回來,可是池小淺根本等不及,陸少勛前腳剛回部隊去請假,她後腳就買了機票飛回來了妲。
「你好,請問住院部怎麼走?禾」
沿著護士指的路,池小淺一間一間地病房找,終于在一個重癥病房的門口,看到了那個已經不再挺拔的身影。他正在病床前的一張小床上不知道在鼓搗著什麼,細致而專心的樣子,絲毫沒有听到身後的腳步聲。而那邊病床上,躺著個十多歲的孩子,安安靜靜地睡著,看上去面色蒼白。池小淺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就一陣心慌,倒退一步,轉身就跑開了。
她在住院部的樓底下的噴泉邊上坐了許久,一直坐得腿腳都麻了,才哆嗦著手,給盛澤打電*話。似乎也不知道這一樁事要從何說起,沒頭沒腦地就問,「盛澤,以前咱們在老家的時候,你有听說過我媽媽的什麼傳言嗎?」
「小淺……你怎麼了?」盛澤的聲音里透著緊張,「你听說了什麼?」
她掩不住嗓音里的哭腔,「你听說過嗎?他們是怎麼說的?」她從小是那樣沒心沒肺的性子,很多事情她不知道,或是根本沒注意過,也許別人卻早有耳聞。
盛澤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是急切地問︰「你在哪兒?」
半個小時之後,盛澤急喘著跑到她的面前,雙手扶住她的肩膀,「小淺,你怎麼了?怎麼突然回來了?陸少勛呢?」
這個時候的池小淺,腦子里根本是一團漿糊,她眼巴巴看著盛澤說,「我想搞清楚一件事,可是又害怕得很。你……你能不能在這兒等我,我上樓問完了,就下來。」
「到底怎麼了?小淺?」
「有人告訴我,我媽媽……早就在外面有人了,我爸受不了,所以後來才找了那個女人,是我媽媽出……出軌在先的。這些事,你以前听說過嗎?」
盛澤一愣,「你听誰亂說的,沒有的事!」當年池小淺的母親死後,他確實有听到一些風言風語,但是那時候他們畢竟年紀都小,也沒出打听去,現在池小淺突然問起,他只覺得滿心的慌亂,再不知她是從哪兒听來這些。
她的眼底沁出化不開的哀傷,「盛澤,連你也要瞞我嗎?」
「不是!我是真的不清楚,而且這些事已經都過去了,現在你過得好好的就夠了,那些不重要了。」
「不!很重要!」她伸手捂住自己的眼楮,聲音像溺在水里一樣,「這對我……很重要。」
最後,池小淺還是上樓去了。
「爸。」她站在病房門口,用最平淡無波的聲調喊了一聲。
池父猛回過頭來,眼里掩不住地是驚訝,「小淺……你……怎麼來了?」
她艱難地開口︰「你空嗎?我問你個事?」
池父滿口答應,「空,空的,好好好,這就走。」說著走到病床前,把那孩子伸出來的手放進被子,然後掖了掖被角,才走出來。
醫院樓下的露天長凳上,池小淺沉默不語,池父被這凝重的氣氛弄得漸漸也緊張起來,于是問︰「怎麼孩子?怎麼不說話?」
池小淺未語卻已哽咽,「爸……你能不能告訴我,後來你為什麼會找別的女人?」
池父的偏開頭,真的不願意再提起這些往事,「小淺,是爸對不起你媽媽……」
池小淺看著他臉部肌肉已然松弛的側臉,想著那些殘忍的可能性。如果是真的,那麼,她的父親並不是那麼罪不可恕,而她這些年,卻一直用冷漠在折磨自己的父親。她終于哭了出來,「你就告訴我實話吧,當年我媽,是不是早就背叛你了?」
池父猛地抬頭,「誰告訴你的?」
那神情,那疑問,卻足以證明一切不是空穴來風,蔣鐸說的是真的,她一向溫柔嫻靜的母親,卻早就背叛了愛人,當了別人的情婦。她一心等著蔣鐸的父親離婚,好娶自己,可是最後,蔣鐸的母親卻患了惡疾,蔣父不忍心,帶著妻兒舉架搬走。也許她是真的愛那個姓蔣的男人,絕望之余,才縱身一跳吧。
池小淺泣不成聲︰「她為什麼要死?為什麼?明明是她先犯錯的,為什麼還有權利選擇死?!」
池父抱住女兒,這經年的傷口一旦被撕開,自己都疼得呼吸困難。也許
瞞到今天,注定不能再瞞,他斷斷續續地說起那些陳年舊事,語速很慢。
其實,女兒恨他那麼些年,也並不冤枉他。畢竟,是他在受傷之後,用出軌來以牙還牙,用離婚來羞辱她,可是他並不知道,那時候她查出了癌癥晚期。幾重打擊,她才選擇縱身一跳。這些前因後果,只有他一個人知道。小淺那時候還小,他不願意再一度破壞妻子在女兒心目中的形象,而且那個時候,那邊的女人又已經懷上了他的孩子,不管怎麼說,他已經錯到這一步了,不如就將錯就錯,讓女兒恨他一個人,也好過對父母都雙雙失望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