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小淺其實剛才就听到有腳步聲,但只當是月嫂或保姆上樓來,根本沒在意,專心地喂著女乃。這屋里開著暖氣,她只穿一件開襟睡袍,此時前胸大開著,孩子就趴在她胸脯上。所以,當肖牧之推門而入,那瑩潤豐滿的雪團就這樣映入了他的眼。池小淺給嚇了一跳竟傻眼了,好一會兒才想起扯過領口衣服擋住,而他似乎也嚇著了,看著足足怔愣了幾秒,才猛地反應過來,急急地背過身去。
「對……對不起,我我……我……」肖牧之想一頭踫死啊有木有,嘴里根本解釋不清楚,一只手不停狠掐自己胳膊,逼自己清醒,這是四嫂!四嫂!
「你個豬頭,還不快滾出去!」
「我滾我滾……」肖大少抱頭鼠竄禾。
相比于肖牧之的反應,池小淺心里沒有肖牧之那種不能言道的繾綣心思,所以羞歸羞,並沒有太大震動,只是罵罵咧咧地,覺得肖牧之冒冒失失地簡直欠抽。一邊覺得真他媽尷尬,又一邊慶幸兒子遮了大半,沒露點簡直萬幸。然後就接著喂起兒子來了。
肖牧之這一滾,滾得可遠了,直接滾出了別墅大門,他覺得短時間里是沒臉見這個四嫂了,慌里慌張跳上車子,打燃了火跑車轟一聲咆哮,他剛踩油門躥出去,卻有一輛軍車越野直直開進來,避讓不及之下,他一個盤子打死,在刺耳地剎車聲中,把自己逼得沖上了花台的淺坎上。
兩車堪堪擦過,停住,各自熄火,久久沉默。肖牧之握著方向盤的手心里,冷汗沁出。他不用抬頭也知道對面車子里坐的是誰,他從來目空一切無懼無畏的那顆心,慌亂到了極點。兩邊車門打開的聲音同時響起,肖牧之面容緊繃地從跑車上下來,而那邊,穿著軍靴的健碩長腿,也跨下越野車。
「四哥。」他立在車門邊,像往常那樣喊他妲。
陸少勛雙目噴火,目光卻越過他,望向他身後那棟樓。他知道,這幾日來他就差掘地三尺瘋了一樣找著的人,就在那里面。
肖牧之走近過去,堅定而固執地,又喊了一聲,「四哥。」
陸少勛卻低頭笑了一下,臉上表情雲淡風輕,但肖牧之卻看到那底下的風起雲涌,萬丈海嘯。
「別這麼叫,我擔不起。」
肖牧之的眼迅速地燒紅了。
這是從小到大,陸少勛對他說過的,最重的一句話。
陸少勛深吸一口氣,再呼出來的時候,氣息卻不穩地抖動著,連帶著音調也在顫,話卻不知道是對誰說的,就好像是自言自語︰「就是不想讓我知道在哪兒,好歹告訴我,她安好……」前所未有的孤絕感,仿佛將他籠罩在真空栗,氧氣稀薄到幾乎無法呼吸。他愛到骨髓里的人,這樣避之不及地要逃開,而他護著長大的人,眼看著他急得幾近瘋癲,卻不告訴他,她就好好兒地在這里呢。
肖牧之的抱歉全部哽在了喉間,他知道自己錯的離譜。一開始,幫小淺找房子落腳,完全是因為她的要求,僅是擰不過她才提供幫助,本想著等她稍微氣消了,再勸她回去。可是當她真的住進了自己的房子以後,他卻像中了邪一般,貪戀這種鏡花水月的短暫獨處。他幾乎每頓飯都過來吃,說過來看看佷子,說蹭飯吃,說無聊無事可忙。池小淺罵他生來是光吃飯不干活的,他只是嘿嘿傻笑,卻絕不敢說,董事局里那幫老臣們,最近都因為他多次缺席重要會議而頗有微詞。
在這幾天里,他有無數次機會告訴四哥,小淺和孩子就在這里,有無數次機會可以勸他們倆和好,但是偏偏一拖再拖,總是想,再過一天,就一天……因為無望,因為再不會有別的機會,所以才格外卑微和貪婪。
陸少勛砰一聲摔上車門,一步一步往前走去,越過他時沒有偏頭看他一眼。肖牧之伸手摁住他的肩,「四哥……」他不敢想象,帶著這樣的怒火進去,四哥會不會活撕了池小淺?「四哥,你別對她發火。」
這句話,不說還好……
陸少勛一個反手,肖牧之覺得肩膀一麻,就被一股力量沖擊得整個人向後倒去,他被陸少勛,死死地摁在了一旁越野車的引擎蓋上。陸少勛眼中刀鋒狠狠劈進他眼底,四目對看,全是血腥的傷,「你難道不知道,她們,是我的命?」你難道不知道,我更難過的,是你對我的隱瞞;你難道不知道,你喜歡著她這件事,我一直裝作無所謂,也裝得很累。
「對不起……四哥……你見到她好好說,別罵她。」他的擔憂,瞞不住。
陸少勛艱難地咬牙,「怎樣對她,不用你來教我……」
「陸少勛!」遠遠一聲,讓陸少勛整個人身軀一震,他回過頭,看到別墅門口,池小淺抱著孩子,迎風站在那里。他的拳頭松開,放開了肖牧之,朝她走來。他的手掌不受控制地抽搐,想問問這個女人,你有沒有心肝?就因為鬧了那一場,他差點對盛澤出手,她就記恨到這般地步,不惜帶著還未滿月的孩子,就這樣離開?
在找到池小淺之前,他無數次告訴自己,只要能找到她,只要能接她回來,他絕對絕對不罵她,之前種種都不
去在意了,要加倍疼她寵她護著她,可是真的見到她好端端地站在這里,因為擔心而在心里壓抑多日的惱怒,又像月兌韁的野馬,完全地失控了。她只顧著賭氣,有沒有想過,他會多著急。這幾天里,他每天盯著江城那頭,哪里出現一具女尸,哪里發生了凶殺或搶劫,都能讓他心驚膽戰坐臥不安。她知不知道,強壯如他,卻因為整整幾天沒睡,又淋著雨到處找她,竟然感染了肺炎,現在還燒得渾身滾燙雙目赤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