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星期後寒流一道接一道地降臨,凍得人們直呼受不了,尤其是一大早,見到一臉冰塊的雷雋,整問辦公室更是冷到零下四十度。
季純純正在接電話,見到雷雋走來,忙喊道︰「雷經理,早,有你的電話。」
雷雋坐到位子上,接起轉接的電話︰「我是雷雋。」
「小雋,終於找到你了,我昨晚撥你家里的電話,都沒人接听。」電話那端的聲音略為蒼老,卻是掩不住興奮。
「有什麼事嗎?」雷雋的聲音十分冰冷。
「江瑜昨天生下一個男孩,有三千八百公克呢,小雋,你有弟弟了。」
「相差三十二歲的弟弟?你娶了一個可以當你女兒的大陸妹,生下一個可以當孫子的兒子,關我什麼事?」
「小雋,江瑜都快四十了……唉,要不要來醫院看弟弟?他長得很像你。」
「我不記得媽媽有生過弟弟。」
「唉……這段時間我們會在台灣,等江瑜坐完月子,我就帶他們回上海。」
「『回』上海?你回去好了,反正你的心思從來不放在台灣。」
「小雋,我想……嗯……找個時間去看你……」
「我很忙,如果沒事,我就掛電話了。」
電話那頭沈默片刻,又是嘆了一口氣,主動掛斷。
「季純純!」
「啊!」埋首工作的季純純嚇了一跳,趕忙轉身站了起來。
雷雋冷冷地盯住她略顯蒼白的臉孔,他之所以沒有換掉她,的確是她工作表現符合他的要求;但是相對的,他也必須忍受她的遲鈍反應和不好的听力。
「以後有自稱是我父親的人打電話來,就說我不在。」
「可是……」季純純有點遲疑。「如果真的是經理的爸爸打來……」
「一律說我不在,不會講嗎?」
「我明白了。」
「你幫我約財務部王經理,明天早上和他開會;還有,十點半的會議要先準備好投影機;另外,美國客戶下午會從香港過來,你調度好公務車,我要去接機……」
「對不起,雷經理,請你講慢一點,我記下來。」
季純純拿起筆,一面听復述,一面記錄,雷雋的峻臉卻罩上了一層冰霜。
「請問雷經理,還有嗎?」
「沒有了。」雷雋翻起桌上卷宗,不想再理她。
季純純坐下來,揉揉酸澀的眼楮。她近日來睡眠不足,精神有點恍惚,或許方才事先告知是「經理的爸爸」打來的電話,雷雋就不會那麼生氣了。
反正雷雋不單是對她冷淡嚴厲,他對其他同事也是這副態度,她並不是那麼在意他的言行;不過,也可能是最近幾天她常請假,代班的彩梅又惹毛了雷雋,他才對她這麼不滿吧?
季純純以手撐起下巴,嘴角浮起一抹甜笑,昨天她又請假到醫院陪宇鴻了,她整整陪了他一天,度過兩人的甜蜜時光。雖然他肚子脹滿月復水,虛弱到幾乎無法起身,只能以注射高蛋白維持體力,但他還是堅持拿掉呼吸管,要她用輪椅推他到醫院到處「逛逛」。
在外頭的草坪上,他們靜靜地享受午後的陽光,宇鴻一直握住她的手,很認真地看來往的人群,欣賞花圃盛開的金盞菊,傾听樹叢中的鳥鳴,更是仔仔細細地凝望她,一如初戀時的執著深情,看得她一再地羞紅了臉蛋。
季純純又笑了,昨天宇鴻的精神很好,晚上還拉著她說笑話,她就睡在病房陪他,今天早上,還是宇鴻喚她起床上班的呢。
回光反照?!
季純純渾身一顫,電話在此刻突然響起,打斷她的惶懼不安。
「您好,我是季純純。」
「純純,你快來,宇鴻呼吸困難,陷入昏迷,醫生正在急救……」周爸爸說到最後,已經哽咽難言。
「好,我馬上過去。」
季純純鎮定地放下電話,腦袋一片空白。
正在吃早餐的呂彩梅猜到怎麼一回事,問道︰「純純,還好嗎?」
「宇鴻他……他急救,我……我的工作……麻煩你了。」季純純站起身,將一迭檔案交了過去,卻是再也無法鎮定,聲音變得微弱而顫抖︰「這里是雷經理的交辦事項,我……」
「我會做,你快去醫院。」
季純純又轉過身,淚水已在眼眶打轉,宇鴻就要走了,她要趕去送他!
「雷經理……很抱歉,我要請假,我請彩梅代理。」
「你又要請假?」雷雋盯住她的淚眸,寒著臉說︰「你昨天請假,今天也請,我來這邊一個多月,你已經請了八天假,你如果不想做,請你遞出辭呈。」
「雷雋,你很惡劣耶!」呂彩梅爆發怒氣,跳起來指名道姓地罵道。「純純每天認真工作,熬夜也幫你趕東西出來,她哪邊對不起你?人家周宇鴻都快……快……」她終究說不出一個死字,又氣得吼道︰「你就不能將心比心,體諒一下純純的心情嗎?」
「我來公司是工作,不是從事心理輔導,季純純的私事,請她自己處理好,控制情緒,不要影響業務的進度。」
一番冷言冷語說下來,季純純臉色更加慘白,辦公室其他同事也現出不平的神情,呂彩梅更是暴跳如雷。
「雷雋,你這冷血動物!你和你爸爸吵架,我也請你控制情緒,不要臭著一張瞼,淨說些沒血沒目屎的瘋話!」
雷雋冷哼一聲,眉不皺,眼不眨,翻開卷宗讀起他的業務資料。
呂彩梅見到雷雋的冷淡反應,氣得跳腳。
「純純,收拾包包,快點去醫院,有事我幫你扛著。」
「彩梅,謝謝你。」季純純穩下紊亂的心神,拿起背包,又說了一逼,「對不起,雷經理,我一定要請假……」
「你要走就走,我也不能留你。」
季純純咬著唇,微微點個頭,努力噙住淚水,在同事的關懷注目中,一步步定出辦公室。
雷雋向來對她有成見,她不介意,因為听力不好,她的反應的確比一般人遲緩;從小到大,她早就習慣別人的下耐神色,更是習慣逆來順受。
但雷雋再怎麼不耐煩,也不能不讓她去醫院送宇鴻最後一程吧?
淚水潸潸滑下季純純的臉頰。第一次和宇鴻聊天時,他就發現她的听覺有問題,從此以後,他會和她慢慢說話,或是先喊她的名字,要她傾心聆听。在許許多多相擁的時候,他更會貼在她的耳畔,柔情款款,情話綿綿,絕不讓她听漏了半句真心真意。
十幾年孤獨成長的歲月里,也只有宇鴻能如此包容她的缺陷,這麼體貼她、疼愛她;而如今,他即將遠離,她再也不能擁有他那溫暖的懷抱……
她茫茫然地踏入電梯,淚水早已淹沒她的視線,厚重的電梯門關起,幽冷氣息席卷而至,她只覺得好冷、好冷。
一只手臂伸出來,按了地下一樓。
「我到飯店接客戶,順路先送你到醫院。」
小小的電梯里,回蕩著那冷漠的聲音,季純純听得一清二楚,怎麼可能是雷雋?她慌亂地回頭,沒錯,他是在和她說話。
她沒辦法回應,因為只要一開口,一定是泣不成聲。
到了地下停車場,雷雋走在前頭,聲音平板地說︰「跟著我。」
她茫茫然上了他的車,車子駛出坡道,冬陽刺痛她紅腫的眼楮,她閉上眼,握緊手指,根本無法思考雷雋為何要送她。
雷雋開得很快,她坐不穩,伸手抓緊上方的拉桿,心中想到,宇鴻從來不開快車,他好愛惜生命,連割破個小傷口也要好好包-……
「到了。」
「謝謝。」季純純低聲道謝,開了車門就沖向病房。
「純純,他在那里。」周爸爸擁著哭泣的周媽媽,指向護士站邊的急救室。
周宇鴻的哥哥站在門邊,臉色沉重︰「醫生已經宣布宇鴻腦死,我們還要等第二位醫生過來檢查,才能送到手術室摘眼角膜。」
「我知道了。」
季純純咽下淚水,心緒變得平靜澄明,這種感覺很奇妙,好像只要來到宇鴻身邊,她就安心了。
走進急救室,宇鴻靜靜地躺在病床上,戴著氧氣罩,手臂還插著點滴,一旁的心電圖依然在跳動,但她明白,那只是為了進行器官移植,暫時以人為方式支撐他的生命跡象。
她在他身邊坐了下來,輕輕撥弄他的頭發,指頭輕柔地劃過他安詳的眉眼,唇畔綻開一抹甜美的笑意,低下頭,附在他耳邊喚︰「宇鴻,我來了,你告訴我,听覺最後才會消失,你有沒有听到我在說話呢?」
周宇鴻的嘴角仿佛有笑,一滴清淚由他的眼角滑下。
季純純拭去他的淚,輕笑說︰「宇鴻,你來嚇我了,還好你也告訴我,你可能會流一些莫名其妙的體液,要我別害怕……」她握緊他的手,細細地摩挲著。「宇鴻,我不怕,我真的不怕,想想,你不會再痛了,你現在一定很快樂,我也好為你高興,好高興喔……」
淚水潸然而下,她仍是繼續微笑說︰「我答應過你的,我會好好活下去,可是……你一定要讓我哭,等我哭夠了,我就不會再哭了……」
「純純,醫生來了。」周哥哥拍拍她的肩。
身後傳來儀器移動的聲音,她緩緩起身,放開最深摯的依戀,很堅定地站在旁邊。
她不再掉淚,而是勇敢地看醫生為宇鴻做檢查。
急救室門口站著一個西裝筆挺的男人,手上抓著一件女外套,冷冷地凝視這一切。
「請問你是?」一位周家親屬問道。
「我是季純純的同事。」
「你們都是同一家公司,那你也認得宇鴻了?」
他不認識周宇鴻,他甚至幾乎不認得眼前的季純純;平日喜歡掛著傻笑的她,在此刻彷若月兌胎換骨,她笑得憂傷,卻也笑得恬靜,就像是高山上雲淡風輕,不沾染一絲塵俗。
對他而言,生老病死,人之常情,要來就來,要去就去,他從來就不在乎的,但他沒見過,竟然有人能如此坦然面對死亡!
那掛著淚痕的清秀臉龐顯得純潔、祥和、平靜,整個人有一種說不出的絕美,而且美麗得令人心悸。
雷雋將季純純的外套放在椅上,轉身離開。
冬天的腳步輕緩移動,跳過最陰冷的寒流,兩個星期後,陽光普照。
呂彩梅又是一邊月兌大衣,一邊叫嚷著進辦公室。
「怎麼出門時還下雨,一下子又出大太陽?熱死我了……啊!純純,你怎麼來了?你不是還請假嗎?」
季純純抬起頭,笑意有些落寞。「在家里悶,乾脆來上班。」
呂彩梅憂心地審視消瘦的純純,這些日子來,純純非但不請假,還天天來上班,三天前才辦完周宇鴻的告別式,張副總特別逼她休假,要她休養身心。
「哎,張副總要你好好休息,下星期一再來上班啊。」
「我不能待在家里,我會胡思亂想。」
「可是你一定累壞了,今天星期六,半天就不用來了。」
「我不累。」季純純拿起待處理的業務,笑容回到她的臉上。「宇鴻早就把事情交代得一清二楚,我們只要把該送人的送人,該丟的丟,其他後事,一切從簡,他家人也很輕松。」
听純純神情自若地談到宇鴻,呂彩梅稍微放心,又突然大叫一聲︰「哎呀,我不知道你要來,沒幫你買早餐。」
「沒關系,我不餓,中午很快就到了。」
「純純,對了,」呂彩梅不忍心落單的她,熱烈地說︰「今天是我婆婆過生日,你下午跟我們一起回宜蘭,去散散心,吃大餐。」
「好啊!」季純純很爽快地答應。
盡速回歸正常生活,是她止痛療傷的最快方式;宇鴻不願她為他悲痛,他一定樂於見到她再展笑顏,而不是躲在房間暗自哭泣吧?
她打開電腦,準備開始今天的工作,辦公室忽然變得靜肅無聲,不用抬頭,也知道是雷雋來了。
雷雋見到季純純,眸光一閃,沒有太多的訝異。
他直接將手上的資料袋放在她桌上,聲音依然冷峻︰「我下星期到美國roadshow,相關書面資料已經準備好了,里頭有文宇要修改,還有表格要重做,版面重新安排,我用紅筆圈出的五項產品分析,你再跟研發室要資料……」
「對不起,雷經理你講好快,我記不得……」
「第一,你照我修正的地方,改掉文字不通的部份,記下來了嗎?」
「我記下來了。」
「第二,表格呈現方武有點雜亂,你可以改用折線圖……」
旁听的呂彩梅目瞪口呆,差點被女乃茶嗆到,雷雋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有耐心,就站在純純的桌邊,一五一十地詳細交代業務?
「今天下班前交給我。」
听到這里,呂彩梅卻又不得不跳出來了。
「雷雋,你也知道今天上半天班,時間有限,研發室的工程師又喜歡在禮拜六請假,可能沒那麼容易要到資料。」
「我昨天交給你的東西,如果你還沒做完,就還給季純純做。」雷雋不理會她的質詢,直接跳開話題。
「你不能讓純純這麼忙啦……」
「彩梅,我忙得過來。」季純純手里已經開始忙碌,綻開微笑。「忙一點,會忘掉一些事。」
「喔。」純純說得有道理,呂彩梅也就停止抗議。
整個上午,季純純專心工作,研發室果然有人請假,職務代理人一下子找不出檔案,弄了老半天,直到中午十二點半才以內部網路傳送過來。
「純純,收拾東西,該走了。」呂彩梅收拾細軟,準備下班。「我老公馬上來接我了,我們先回家接小孩、拿行李,一起走吧。」
「彩梅,很抱歉,我今天沒辦法去了,我要加班。」
「別做了。」呂彩梅瞪向身後的雷雋。「有人明明知道今天是星期六,還故意丟出一堆工作,要加班,他自己不會加呀!」
「這東西很趕的,雷經理下星期六要去美國,我要趕快做好送印刷廠。」
「可是、可是……」
「這樣好了,這次沒辦法讓你請客,我下星期去你家玩,看你的寶寶。」
呂彩梅莫可奈何,離去之前,下忘再瞪雷雋一眼。
「雷經理,我現在暫時做不完,我會加班完成。」季純純轉身報告。
「星期一上班之前拿出來。」雷雋淡淡地說「好。」
季純純又投入工作,由於輕微听損,她不容易听到辦公室的雜音,反而更能專注工作。同事一個個走掉了,她毫無知覺,等到她裝訂好產品說明書時,這才發現辦公室空無一人,連雷雋也離開了,時間是下午兩點半。
空蕩蕩的辦公室,回響著她孤獨的腳步聲,甚至只是拉開抽屜的小動作,也被放大成巨大聲響,驚得她驀然心髒縮緊。
近來的夜晚,她常常被莫名的心悸驚醒,一睜眼,是空洞茫然的黑暗,也是永無止境的孤寂,她什麼也抓不到,心情沒有著落,往往令她獨坐到天明。
好寂寞,工作再忙也會做完,忙完了,她又變成孤單的一個人,如繁花落盡,留下一樹枯枝,淒淒涼涼地在寒風中抖瑟。
她好想宇鴻,他是擁抱她的綠蔭大樹,倚在他強壯的枝干上,她不孤單。
她盯著玻璃墊壓著的甜蜜合照,視線逐漸模糊,淚水一滴滴地掉下,淹沒了一對戀人的開朗笑容,季純純再也抑遏不住,趴到桌上放聲大哭。
他一直以為她不會再哭的。
雷雋站在辦公室大門邊,猶豫著不知是否進去,她哭了至少二十分鐘了吧?
她的哭聲和那些女人不同,她們哭著要他別離開她們,帶點虛情假意的祈求,又帶著一點不甘心,他向來是頭也不回,絕塵而去。
而季純純就是認真大哭,掏心掏肺,從靈魂深處吶喊而出,令鐵石心腸的人听到了,也會牽動心頭最冷硬的那條鋼弦。
漸漸地,哭聲變小、停歇,他看到季純純抬起頭,抽了幾張面紙抹臉。
只見她呆楞楞地坐著,眼楮鼻子哭得通紅,卻不減她清麗的姿容,淚水洗過的眼眸,泛上一層霧氣般的朦朧。
接著,她不知拿出什麼瓶子,倒了東西就往嘴里吞,嚼了一下,又倒了第二次吞下,臉上出現痛苦的神情。
她喝一口水,再拿出一個小瓶,這次她似乎倒滿一手掌,毫不猶豫地整個往嘴里塞去。
雷雋清清楚楚地看到那是一個藥瓶,他震驚萬分,他可以不管別人的生死,但是卻不能眼睜睜看到有人在他面前自殺!
「季純純,你在干什麼?」
他沖進辦公室,在季純純錯愕之時,打掉她手里的藥瓶。
一支塑膠藥瓶跌落地上,滾出一顆顆綠褐色的小丸子,像是掙月兌束縛的彈珠,嬉鬧地散落到桌角、櫃子邊。
「這是什麼東西?」雷雋又吼了一聲。
「這……雷經理……」季純純根本沒反應過來,她的手背被他打得發痛,嘴里還塞滿東西,一時含糊說不出話來。
「這又是什麼?」雷雋拿起她桌上的另一只藥瓶。
上頭的藥名寫著三個大字︰健胃X。
雷雋頓覺自己鬧了一個天大笑話,但他還是神色冷峻地問︰「這是胃藥?那你為什麼一副吞了毒藥的樣子?」
季純純總算吞下嘴里的東西,面對他凶狠的口氣,她趕忙解釋說︰「我胃痛,剛剛吃藥的時候沒有嚼碎,不小心卡在喉嚨,可能……可能表情有點難看,讓雷經理以為我吞毒藥了。」
相對她的從容自在,雷雋簡直想把自己丟到樓下,狠狠地讓汽車輾過去。
季純純蹲,將散落的小顆粒一一拾起,放在掌心里。
「好可惜,不能吃了。」
「你吃什麼?」
「青豌豆,很好吃呢,我肚子餓的時候,就吃一把。」
「怎麼放在藥瓶里?」
「上班的時候會餓,我不好意思打開包裝,會有聲音,別人就知道我在偷吃東西了,所以我拿空的胃藥瓶洗一洗,拿來裝點心。」她笑著回答。
雷雋不明白,才剛哭過的人,眼楮尚且紅腫,怎有辦法笑得如此清朗?如同面對他的不滿時,她依然能保持微笑;甚至在面對死亡時,她也能綻放一抹清靈如水的笑容。
有生以來第一次,他想要探究一個女孩子的心思。
「怎麼會胃痛?」
「我不吃正餐就會胃痛。沒關系的,我都會準備胃藥和點心。」
「是這樣?手痛嗎?」
雷雋看到她赤紅的手背,意識到剛剛那一掌,他打得用力了。
「喔,還好。」季純純撫了撫手背,笑說︰「謝謝雷經理的關心,你要的東西我都做好了。」
「我晚點再看,你還沒吃中飯?」
「嗯,我連晚飯一起吃吧。」
「我請你喝下午茶。」
「嗄?」季純純以為她听錯了,抬起眼,很專注、卻又不解地看著雷雋。
看到這個表情,雷雋就知道他要把話再說一遍。
「我說,我要請我的助理喝下午茶。走吧。」雷雋將桌上的東西收拾好,竟是直接走了出去。
季純純一愣,手忙腳亂地整理桌面,足足過了三分鐘,她才趕到電梯口。
雷雋正在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