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谷烈暫時將所有事拋在腦後,不去想爺爺的病況、在紐約獨撐大局的白希堯,以及谷家內部的暗潮洶涌。
在人潮聚集的夜市里,他眼里只有一個女孩,她跟在她姊姊身旁,總是在不經意間流露出甜甜的嬌笑。
今晚的夜市之行很有趣,他很久沒有過這樣愉快的夜晚,尤其是小朋友姊姊的男友,那個叫桑的外國人,真的很小氣,小氣得很好笑。
吃飽喝足之後,四人去玩了彈珠。
「我就說我運氣超好的吧!」劭翎驕傲的數著白花花的彩票。
她得意的神情配上老板鐵青的臉,還真是絕佳對比。只花了十塊錢,她就贏到了數百張彩票,換了一個可愛的小熊維尼。
「我要帶回去送給薩米爾,他最喜歡小熊維尼了。」她抱著小熊維尼,開心的說著。
「噗。」谷烈頓時笑岔了氣。
「你笑什麼笑?薩米爾是很有赤子之心的——呃,好冰!」她突然慘叫一聲。
回頭竟見一個身高只到她腰的小男孩,手中拿著霜淇淋甜筒,甜膩的霜淇淋全部倒在她背上。
「哈哈哈。」谷烈一邊笑,一邊拿衛生紙處理她身上的殘局。
可衰事沒這麼快就結束,那個小男孩哭了,哭得一發不可收拾。
「哇——我的冰冰,冰冰啦!媽咪——」
最後,為了堵住小男孩的嘴,劭翎只好把贏來的小熊維尼送給他。
「真倒楣……」
「小妹,你的幸運之神今天不肯眷顧你哦?」韋劭虹帶著興味的神情,朝小妹眨眨眼。
「唉,別說了,自從認識某個人之後,」她瞪向笑得夸張的「某個人」,「我的好運就漸漸消失了。」
谷烈帶著愉快的心情,與他們道別。
騎著哈雷疾駛在夜間山路,他一路飆上陽明山,目標谷家大宅。
遠遠的,就看見大宅燈火通明,以及沿路停靠的高級轎車,谷烈哼了聲,不顧管家、僕佣們驚詫的目光,他催動油門把車騎進主屋前的庭院。
「呀啊——」
在庭院中走動的賓客,被橫沖直撞的機車驚得四處閃躲,閃避的同時撞翻了酒杯,還有人跌進噴水池里,場面一度混亂。
「吱——」緊急煞車,熄火、月兌安全帽,谷烈的動作一氣呵成,帥氣得不得了。
眼角掃過四周身著正式服裝的賓客們,耳朵聆听從大廳里傳出來的悠揚樂音,他嘴角揚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衣香鬢影,蓋冠雲集,這宴會開的時機,會不會太不恰當了點?
爺爺還在病榻,老家這兒就開始拓展勢力,未免也太明目張膽了吧?
「烈少爺。」身穿筆挺制服的管家,在谷烈大搖大擺的走進大廳時上前擋駕。
「今天家里客人真多,陳總管,你辛苦了。」有技巧的躲過管家的阻擋,他咧開嘴笑,隨著大廳流轉的音樂,哼著輕快的圓舞曲。
朝里望去,他那大伯正以主人的姿態招待賓客,他僅是挑了挑眉,臉上的笑容未變。
這大廳里的人,女的爭奇斗艷,身穿名牌禮服,男的個個西裝筆挺,不是亞曼尼就是BOSS,頸子上的領結打得一絲不苟。相較之下,他的皮背心和皮長褲,再加上那頭金發就顯得格格不入。
他的出現輕而易舉的抓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當然,那眼神不是贊嘆,而是吃驚和鄙視。
谷烈笑容燦爛得刺眼,兩手插進褲袋里,吊兒郎當地道︰「開舞會怎麼沒人通知我?我最喜歡Party了。」
「谷烈。」兩雙大掌同時壓在他肩上。這力道,是在警告他嗎?
他回頭,朝兩位堂哥嘻笑。「Hi。」沒正經的打招呼。
「我們沒料到你會這麼早回來。」老大谷炫臉上的笑容可以說是僵笑。
「沒為你準備真是不好意思。」比較起來,老二谷燦則較為深沉,連笑容都自然得像是他們堂兄弟感情極好。「你陪爺爺一天也累了,先上樓休息吧。」
排拒得這麼明顯,他又不是笨蛋,怎麼可能沒發現?但在這些人心目中,他谷烈就等于是個笨蛋吧!
「也好,這個舞會真無聊,既沒有辣妹鋼管舞,也沒有泡泡池,連音樂都悶死了。」谷烈順勢,照著堂兄們的意思說話,好讓他們安心——不過是暫時的。
在谷炫、谷燦的親自「照看」下,他被帶離大廳,直上二樓他的房間。
被兩位哥哥這麼「看重」,他總要有些表現才不會讓他們失望,不是嗎?
「欸,魚子醬!」回房途中看見端著食物的侍者經過,他夸張的整盤抄走,囫圖吞棗的塞進嘴里。「嗚,水。」第二個侍者托盤上擺著香檳,他隨手抄起兩杯,一口一杯喝個干干淨淨。
「這香檳真不錯。」谷烈滿足的贊嘆。
隨手把杯子丟給持續經過他身邊的侍者,身子搖搖擺擺的,像是不勝酒力。
「今天喝太多了……」他扶著牆壁,打了個酒嗝後自顧自的哈哈大笑。「喝太快,哈哈哈,真蠢。」
一副醉生夢死的頹廢模樣,令谷炫皺眉冷哼。「你盯著他,我先下去。」他不願意和谷家的黑羊呼吸相同的空氣,也根本沒把谷烈放在眼底。
「阿烈你醉了,二哥扶你。」谷燦攙扶他,替他開門,與他一同進入房間。
「我沒醉啦,只是有點茫。」進入房間後,他旁若無人的月兌去身上的衣物,皮背心底下是精壯厚實的胸膛,接著他解開褲頭,一路往浴室走去。「累死了——二哥,你不下樓嗎?」
谷燦扶了下滑下鼻梁的眼鏡,若有所思的看著谷烈,這個號稱谷家最沒出息的堂弟。
他不像大哥那樣不將谷烈放在眼底、不認為他是個威脅。
他生性嚴謹多疑,而難以親近的爺爺只對谷烈另眼看待,這種差別待遇令他起疑。
至今,爺爺擬定的遺囑內容沒人知曉,谷氏這塊大餅最後會落入誰手中,是全谷氏家族最關心的重點,在這緊要關頭絕不能掉以輕心。
「你每天探望爺爺,不無聊嗎?」谷燦試探地問︰「爺爺脾氣火爆,你真能忍耐?」
「不無聊啊。」谷烈咧開嘴笑,「護士很漂亮,水果很好吃,陪老人家斗嘴也挺有趣的,反正我回來也沒事。」
「是嗎?」他明顯不相信他說的話,「自從你出國念書後,回來的次數少得可憐,這一趟回來打算待多久?美國那邊沒重要的事嗎?」
果然在試探他,谷燦,這家伙不簡單!
「哈哈哈哈哈……」谷烈撫著額頭大笑,「二哥,你不用這麼防備我啦,我對接班一點興趣都沒有。」他雙手一攤,說出真心話,他是真的對谷氏沒興趣。
「是嗎?」谷燦仍懷疑。谷氏經營電子業,為台灣十大企業之一,總資產高達數十億美金,他會沒興趣?
「真的。而且爺爺他老人家哪可能看中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在美國大學念了六年才畢業。」他狀似無奈的嘆息,「真搞不懂為什麼一定要我出國念大學。」
他是念書念了六年——大學四年加碩士兩年,他瞞著谷家上下,做假成績單掩人耳目。
而且他在美國的前六年,並不是都把時間花在學校,還在背地里搞了些有的沒的,只不過他認為沒必要讓人知道。
「我連念大學都念得快瘋了,還要叫我每天坐在辦公桌前批公文、開會,這跟坐牢有什麼兩樣?」他一臉嫌惡,「況且,我爸留給我的錢夠我揮霍了,我干麼那麼辛苦去賺錢?」他一臉理所當然的說。
谷燦對他仍有猜忌。「听你媽說,你一個月生活費要花五萬美金,以這種花費方式,你能揮霍多久?」
媽,你真的很容易說溜嘴,好險沒讓你知道太多……谷烈暗暗慶幸。
「花光再說。」他故作不在乎的聳聳肩。「爺爺剩沒多少日子了,听說就這幾個月。爺爺這麼疼我,起碼會給我一些股票分紅吧?」
這個敗家子!爺爺到底看中他哪一點?
谷燦听到後來變得憤憤不平。谷烈什麼都沒做,不像他們幾個兄弟,個個照著老人家的心意做到最好。卻怎樣也敵不過谷烈在爺爺心目中的地位!
他越看谷烈那張笑臉,越是憤怒難當。「有時候,不是說放棄就能解決——」
「那不然要怎麼辦呢?你說。」谷烈嘆息,「二哥,我對接班真的沒有興趣,你不必對我這麼防備。」
錢哪有人嫌多?谷燦輕哼一聲,擺明了不信。
谷烈眼中迅速閃過一抹精光,快得讓人無從察覺。
「唉,得寵也不是我的錯,又不是我逼著爺爺寵我的。」雙手一攤,無奈的神情只令人覺得他是在炫耀。
谷燦的火氣熊熊燃燒。從小到大,這個堂弟總有辦法三言兩語就撩撥起他的火氣,他對他除了嫉妒之外,還多了一分憎惡。
「我才不要像你做得那麼辛苦呢。」谷烈故作無心的又刺了他一刀。
看著堂兄氣得幾乎扭曲的臉,他笑容滿面地提出辦法。
「這樣吧,我跟江律師聯絡,讓他替我發一篇放棄繼承的聲明,這麼一來,你總該相信我對谷氏沒有興趣了吧?」
谷燦沒料到他會有此一說,頓時怔住了。要說他傻,還是要說他笨呢?
自己從懂事起便汲汲營營于谷家大位,上頭有個接班順位名正言順的大哥,後頭還有死咬著不放的堂弟們,而他們努力的目標,竟被人棄若敝屣,這讓他無法忍受!
「記住你說的話。」谷燦咬牙,轉身砰一聲關上房門離去。
房間里只剩一個人。
谷烈臉上的笑容迅速消失無蹤,此刻哪有玩世不恭的笑臉,哪有不勝酒力的丑態,面無表情的英俊臉龐,只藏著一抹深思。
他褪下皮褲,赤身走進浴室,站在蓮蓬頭下淋浴。
五分鐘後,他腰間圍了一條浴巾,赤腳走出浴室,坐在沙發上拿起手機思忖。
發上的水珠滴落胸膛,滑過平坦的小月復,最後沒入腰間的浴巾,染色夸張的金發經過一周的時間,已經從發根長出短短黑發。
他撥了撥亂發,盯著手機,想著的自然不是谷燦臨去撂下的話,跟前還有件事令他在意。
他按下手機快速鍵,闔眼仰躺在沙發上,靜待電話接通,慵懶自在的姿態十分性感撩人。
響了十數聲,電話總算接通了。「喂?」女孩半夢半醒的模糊聲音,帶著一股嬌憨,令人不禁想逗弄。
谷烈嘴角揚起,眼中閃著興味,語氣不正經地笑道︰「小朋友,你到家啦?」
才剛睡下就被吵醒的劭翎,說話含糊不清,「唔,你是誰……為什麼要吵我睡覺?」她腦袋不清不楚的,差點拿著電話睡著了。「沒什麼事我要睡了噢……」
「噗!」他壓抑不了的噴笑。「還真是早睡早起啊,小朋友真乖巧呢。」
「我才不是小朋友!」她迷迷糊糊的反駁,接著馬上想到會用這種戲謔口氣喊她的,只有一個人,瞌睡蟲立刻跑得不見蹤影。「你怎麼會有我的電話?!」語調拔高。
「唔,跟你二姊討的。」他笑嘻嘻地出賣韋劭虹。
「二姊把我的電話給你做什麼?!」她氣壞了,「你給我等一等!」
谷烈嘴角揚笑,靜待她會有何反應。耳邊听見窸窸窣窣的聲音,她下床了吧?離開房間要去哪呢?
沒多久,她的聲音就在電話里炸開,「變態,你想怎樣?」中氣十足,精神好得很,「半夜三更吵死人了你!」
「哎喲,我是關心你嘛!想問問你到家了沒啊,要是在路上被拐走了怎麼辦?只是沒想到你這麼早睡,真是不好意思哦,吵醒你了。」谷烈輕笑,「不過既然都起床了,記得上個廁所再回去睡,小心別尿床了。」
劭翎被他逼出了火氣。「你才會尿床咧!現在都幾點了?」她抬頭看著牆上的時鐘,時針指著一,「你當別人都不用睡啊?沒禮貌!」
可惡,這人有病哦?半夜打電話給她,只為了要叫她起床尿尿?很無聊耶,氣死她了!
可是她這麼生氣,卻沒有想掛他電話的沖動,奇隆……
「哈哈哈哈——」谷烈下可抑制的大笑,「看來你精神很好嘛,還有力氣吼,嗯,不錯不錯。」
「不錯個頭,你想干麼啦?」
「哪有想干麼?只是想確定你平安到家了而已。」
今天她的情緒失控,著實讓他嚇到了,就算把她送回她姊姊身邊,再三確認她沒事了,但心中那份牽掛仍是放不下,即使針對與堂兄那番對話的後續動作未做,仍是先撥了她的電話。
听見她中氣十足的聲音,他可以放心了吧?
「好吧,既然愛困了,老人家就不吵你睡覺覺的時間嘍,晚安。」
「欸,你給我等一下!」劭翎越想越覺得不對。這家伙說話迂迂回回的,沒個重點,打通電話就只是想確定她到家,就這麼簡單?
腦中閃過傍晚自己崩潰時,谷烈不但沒有嫌惡的表情,反而溫柔的安慰她,這才意識到他是在拐了個彎關心她。
「那個……我,嗯……沒事了。」
「嗯?」谷烈挑眉,大感意外她會主動提起。
「老毛病了。」她真不知道該怎麼跟一個不熟的人提起自己的心病?
「噢。」
「就……小時候跟姊姊們流落街頭,我大病一場,病好了之後就這樣了。」她原本還在猶豫要不要說,結果嘴巴先控制不住的說了,「我很沒安全感,如果撲空找不到家人,我就會慌,覺得自己被拋棄。雖然心里很清楚她們都在,不久就會回來,但我就是會不由自主的怕被丟下。我看了很多心理醫生,連催眠也試過了,還是治不好這個老毛病……」
谷烈靜靜的,听她告訴自己她的小秘密,沒有打斷她,也沒有不正經的調笑,就只是靜靜听著。
「平時,這並不影響我的生活,而且姊姊們都很保護我,一定會讓我能找到她們,可事情總有意外的時候,她們就會丟下手邊的工作來陪我,我真的……很對不起她們,但又不想離開她們……」
姊姊們都不知道她一直很愧疚,覺得自己絆住了她們,這樣的心情她從沒讓任何人知道,可她現在卻告訴一個不熟的……朋友?
「小朋友,你只要記住一件事情就夠了。」谷烈的語氣很溫柔,「你姊姊們都愛你,絕對不會丟下你,如果哪一天找不到姊姊們,慌了,亂了,就來找我吧。」
「嗄?」她的心漏跳一拍。
「我會帶你去找個能讓你不慌不怕的地方,晚安。」
感性的話說完,谷烈立刻掛斷電話。
而握著手機的劭翎,則久久無法反應過來。
「我……听錯了吧?」她坐在房間門口,白皙的小臉爬上兩抹紅。頭一回,有男生跟她說這種話……
她暈陶陶的走回房間,站在四柱大床前怔忡著,感覺體內翻滾沸騰,似是有什麼事要發生,或者,已經發生了?
「翎?」韋劭妏掀開薄被,鵝黃色的緞面絲被,加上床頭昏黃的燈光,將她映照得如畫中仕女,「怎麼醒了?」
這麼多年來,她不敢一個人入眠,生活在姊妹們的羽翼下,從來沒想過自己必須堅強,不應該依賴別人,理所當然的待在親人身邊。
她不曾被責備,一直以來都比兩個姊姊得到更多的疼愛,被縝密的保護了二十年。
可是谷烈,一個她有點介意的男人告訴她,會帶她找個能讓她不怕不慌的地方,這麼堅定的語氣,讓她心頭滑過一抹暖流,突然間覺得自己該試著爬出家人為她打造的避風港。
下定了決心,劭翎拿起自己的枕頭,抱在懷里,語氣堅定地對大姊說︰「姊,我回我房間睡。」
「嗄?」韋劭蚊立刻坐起身子,一臉驚訝的看著小妹,「你確定嗎?」
「嗯。」劭翎點頭,一瞼壯士斷腕的決心。「我要堅強。」
聞言有絲訝異,但她仍溫柔的微笑給子支持。「加油哦,小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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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麼會對她說出那種話呢……
瞪著手機,谷烈啞口無言,他不敢相信自己說了那種肉麻話。
「我在干什麼啊?」不過是有點在意她、關心她,像對待一個鄰家妹妹,可為什麼說出口的承諾卻那麼曖昧呢?
他從來不興甜言蜜語那一套,覺得肉麻惡心,與他的男子氣概不符,更別說如此婆婆媽媽的跟個女孩子說話。
可她淚流滿面的愁容浮現眼前,他就心頭一緊,那股揮之不去的在意令他無法忽視……
「不過是回一趟台灣,怎麼連個性都變了?」他劍眉攏起,一臉的困擾,「算了,順其自然吧。」不想了,心煩。
解決完梗在心頭的一件事,他開始回想,方才與谷燦的你來我往當中,他被識破了多少?
他的玩世不恭是表現給別人看的,真正的谷烈做事謹慎,絕不會讓自己吃虧。
想了想,他拿起手機,再撥一通電話。
「希堯,是我,有件事,我要你親自去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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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裝革履的中年男子,提著公事包快步行走在長廊上,神情一絲不苟,僵硬的下顎透露了他的緊張不安。
停在一扇門前,他輕咳兩聲,一邊深呼吸的同時,調整已經很整齊的領帶,這才輕叩門扉。
「進來。」這老邁虛弱的嗓音,令男人一凜。
扭開門把,走進光線充足的病房,躺臥在病床上的老人,目光看著窗外的杜鵑,不動聲色。
這間單人病房窗明幾淨,采光良好,空間大且設備一應俱全,要什麼有什麼,空氣中沒有刺鼻的消毒水味,反而有股淡淡花香。
男人吞了口口水,不自覺的緊張。每回見谷勝豐,他一顆心就七上八下的,生怕做不好遭人白眼,就算這個商場霸主病重了,那可不代表他已不具威脅性。
而自己今天來要告訴這位老人的事,恐怕會讓他怒火攻心……
「谷總裁。」男人走向谷勝豐,恭敬的鞠了個躬,將公事包打開,拿出一份文件,「這是今早快遞送到我事務所的聲明,請您過目。」
「咳咳。」谷勝豐輕咳兩聲,伸出枯瘦的手,接過那份文件,低頭審閱。
律師屏息以待,不敢發出半點聲音,生怕惹惱了脾氣暴躁出了名的大總裁。
仔細看完手上這紙具有法律效力的聲明,谷勝豐原本的面無表情,緩緩漾出一記意味深長的笑。
「哈哈哈哈。」他不怒反笑,讓原本惶恐的律師心中打了個突。
「谷總裁,這是谷烈先生拋棄繼承權的聲明。」他忍不住提醒。替谷總裁擬的遺囑中,那位谷先生的地位舉足輕重。
谷勝豐心情難得的好,像是得到心愛玩具的男孩。「我倒是沒料到他會有這一步棋……有意思。」仿佛病痛都消失了,此刻,他一心只想著怎麼跟小輩玩上一玩。
他還有時間,還會有別的辦法的。
「既然這樣,我該來好好想一下財產分配的問題。」他朝自己一手提拔的律師揮了揮手。「這件事別透露出去,我會再跟你聯絡,你先回去吧。」
「是。」律師松了口氣,欠了欠身便轉身離去。
谷勝豐望著窗外,腦筋動得飛快。該用什麼方法,讓那孩子心甘情願接下谷氏呢?若能夠引那精得像鬼的小子上當,那他這一生,就沒有遺憾了。
至于那些權力斗爭……就不關他老人家的事了。
「谷烈,你這臭小子。」老人嘴角揚起一抹詭異的笑,「想置身事外?門都沒有。」山不轉,路轉。
窗外的杜鵑,枝丫因風搖曳,一朵盛開的花兒,飄然落地。
「人嘛,都會有弱點。」閉上眼前,一抹精光奔竄而出,如流星般稍縱即逝,「小心啊,把柄落入我手中,可是很危險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