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這麼冷,你站在這里做什麼?」宣德皺起眉頭,伸出手,從背後摟住站在門廊上的詠晴問道。
詠晴放松自己,背靠在他的懷中,有點不悅的回道,「看雪啊!」
昨天一點下雪的跡象都沒有,今天一早醒來,卻發現放眼望夫,一片白茫茫。
下了一整天的雪,宣德又不準她出去亂跑,她就只好待在府里,站在門廊,看著外頭的飛雪,實在是--像個呆子一樣。
「都下雪了,為什麼譯桑項還沒有回來?」詠晴的腦中閃過了楚芸的身影,立刻在他的懷中轉、身體問道,「你前一陣子告訴我,你已經派人去找他了,怎麼還沒有消息?」她實在很擔心譯桑項和楚芸的安全。
「我……不清楚。」宣德遲疑了一會,才緩緩的回答。
「那怎麼辦呢?」詠晴抬頭看著他,「譯桑項還未回來,肯定是因為現在還沒有找到楚芸;若現在還我不著楚芸,那楚芸鐵定是已經被欺負的不成人形了。」
「說的那麼有把握。」宣德笑著看著詠晴,「人家說物以類聚,能跟你處得來的,千之八九都像雲芊夢這種個性的丫頭,若要我說,我會說楚芸不要把關家長公子欺負的不成人形就已屬萬幸了,她怎麼有可能會被欺負,你不要杞人憂天了。」
「喔--」詠暗點點頭,嘴角帶笑,目光卻警告似的望著他,「你現在是不是在指桑罵槐啊?」
宣傳聞言,急忙將嘴角的笑容隱去,他也不過是想勸她放寬心罷了,誰知道--他搖搖頭,在心中提醒自己下次開口,可得三思而後行。
「我--」
「我接受你的道歉。」不給宣德開口的機會,詠晴就逕自打斷他的話,似乎有十足把握宣德的下一句話就是向她致歉。不理會宣德的一臉愕然。她繼續開口說道︰「不過你要先答應我一件事情,我才要原諒你。」
「什……什麼?」宣德不解的看著她。
「我要你帶我回長安。」詠晴伸出手,環著他的腰際,突出驚人之語,望著他的雙眸中盈滿著期待。
「回長安川?!」宣德覺得疑惑,他摟著她的肩膀,把她帶進溫暖的室內,「為什麼會忽然想回長安?」
詠晴坐在床沿,側著頭想了一會兒,才開口說道︰「第一,找到了芊夢,總要將她送回長安,說明一切,也把我們倆的事給塵埃落定,第二,便是親自去把楚芸給帶回來,我就不信關厚勛敢攔著我不讓我帶人走。」
宣德只是笑了笑,不是他瞧不起自己的小妻子,而是他頭先計畫的是把詠晴給留在朔州,希望單孟武和百定威回長安之後,當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這件事他原本認為就算了,也用不了多少時侯長安方面必會坦然接受,畢竟中間還卡著一個關家長公子關厚勛。
只不過他萬萬沒有想到,關厚勛在長安,居住在天子腳底下,竟然也敢欺上瞞下,把娶錯妻子的事情壓下,將錯就錯的留住楚芸。所以他可不認為這種天不怕地不怕的男人,會輕易的讓詠晴把自己的「妻子」帶走。
不過,帶著詠晴回長安走走,倒也不失為一個方法,最重要的是,他確實是應該把他與詠晴的事情給搞定。
「答不答應?」詠晴搖著他的手,撒嬌的問。
「若我說不答應呢?」宣德反問。
詠晴瞪著他。
宣德看到她的表情,露出一個笑容,他早就有心理準備詠晴會給他怎麼樣的臉色,她果然沒有令他失望。
「我答應你便是了。」宣德捏了捏她的鼻子,「不過--要等雪不下了,冬天過去了,我才願意帶你去。」
「那不就還要再等個兩、三個月。」詠晴搖搖頭,覺得不甚滿意,「我--」
「這已是我最大的讓步。」宣德不給她說完的機會,逕自坐在她的身邊,用手指點住她的紅唇。「你不要再跟我討價還價,小心我後梅,不帶你回去了。」
「還有這回事。」詠晴對他數了皴鼻子,「你這是在強迫我。」
他輕拍了拍她的臉頰。「就算是吧!」
「就算是吧!」詠晴扮了個鬼臉,不服氣的咕噥著。
「怎麼?這樣就不開心了?」宣德問道。
「就算我說是,你也不會明天就帶我回長安,既然不會,你這個問題豈不是白問。」詠晴抱怨似的開口說道︰「翔殷口口聲聲說討厭芊夢,但他還是天天陪著她玩。你口口聲聲說愛我,卻沒時間陪我,早知道,我干脆讓你討厭還來得省事一點。」
「你怎麼這麼說,我……我現在不是在陪你了嗎?」他的話說的有點遲疑。
「你少騙人了。」詠晴一臉看穿他的心思.「你一定只是來看看我有沒有听話的待在府里,陪我?說的還真是冠冕堂皇,跟真的似的,你不要指望我會被你感動!」
宣德聞言,臉色微紅,原因當然就是詠晴說對了,他確實是擔心詠晴曾往這個大雪紛飛的日子出府而發生危險。
「我--」
「你不用說了。」詠晴打斷他的話,「我又沒有生氣。」詠晴對他笑了笑。
宣德也回她一笑,將她拉坐到自己的大腿上,沉思了一會兒,緩緩的說道︰「既然你這麼體貼我的忙碌,今天我就陪你一天,你看如何?」
詠晴看著他,似乎想看清楚他是不是在開玩笑。
「這可是你自己說要陪我的。」她看到宣德眸中的肯定,不由得抱著他的項頸,開心的像個得到玩具的孩子。
「我說話算話。」宣德輕吻著它的唇瓣,給她保證。
天方破曉,一早宣德便趕出府處理事務去了。隆冬之前的關外要辦的事相當多,一切準備妥當之後,也就可以高枕無憂的過冬了。所以,初雪一降,王府內外便開始忙碌了起來。
詠晴在宣德起身時早已醒來,只是她一直佯裝依然沉睡夢中。待宣德悄聲離去之後,她立即像狸貓似的輕巧的躍下床來,火速的換好衣服,拿出早已準備妥當的衣物包袱。輕開房門,探出半個腦袋左右細看,確定無人之後,她開心的朝馬廄的方向模了過去。
馬廄中只剩下三、四匹馬,詠晴確定宣德已經離府了。她拉出一匹黃驃馬,小心翼翼的往外走,回頭一眼便瞧見一旁的「少年仔」,它仍是一副無辜無知的樣子。
「不是我瞧不起你,你也太不爭氣了。所以這次我只好自己走-!你乖乖待在家裹,我去去就回來!」詠晴伸手拍了拍它的脖子,輕聲的對它說著。
說完,詠晴拉著黃馬便朝大門口走去,也許時間尚早,下人們伺候了宣德出門後,便松散了下來。她倒輕松偷快的就開溜成功了。
由邊門溜出來之後,詠晴翻身上馬,雙腳輕夾馬月復,立即策馬輕快的朝城門跑去。清晨守城的衛士還沒反應過來,詠晴早已低伏在馬背上急馳而出。
一陣子的策馬狂奔,詠晴確定身後無人追來,于是放緩黃馬腳步,她心中樂不可支的得意了起來。
「再等三、四個月,想得倒好,我可沒那耐性。」詠晴微噘小嘴的自言自語,「哼!蠻子宣德,本姑娘有本事出關就有本事入關。」
她開心的哼起不成調的小曲兒,讓黃馬輕快的走著,沿路經過了幾個小村落,詠晴倒也沒有停下來休息,只隨便買些干糧帶在身上,餓了就隨便吃點兒,她簡直把這一趟即將面對的艱苦旅程當成了郊游一般。
只是詠晴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她的穿著打扮早已引起村人的注意,就在她離開那些個散村進入沙漠的同時,早已有幾匹快馬往城里飛奔而去。
初雪過後的沙漠景致已經與原來大不相同,此時雪已停了。一人一騎的走在一片白茫茫的沙漠中,詠晴突然覺得孤單起來。
「沒想到下過雪的大漠竟然變成這樣,美是美,只是要辨認方向可就難了。」
詠晴又開始喃喃自語,她心里有些後悔,可是仍咬一咬牙的發狠不肯掉頭往回走。
暮色四合的時候,她總算造人一片礫漠區,這已經比原先計畫中落後了相當多的路程了。詠晴開始慌了起來,她心里想著,這下可糟了,原本以為天黑前可找到落腳處,現在恐怕得露宿荒野了。
「蠻子宣德,都是你害的。」她在嘴中罵著,心里卻開始有了懼意。
黃馬轉入一個小山崛恰好是個背風處,少了入夜以來的刺骨寒風,就顯得沒有那麼冷洌逼人,詠晴想都沒有多想的便翻身下馬,拉著黃馬走到山壁旁王想坐下來休息,突然遠處傳來三、雨聲狼嗥,黃馬不安的昂首嘶鳴人立了起來,突來動作差點今詠晴抓不住韁繩,好不容易的安撫了黃馬,她已累得渾身發軟了。
「還好,听這叫聲,應該不是在這附近。」詠晴喘息著生了下來,還自我安慰著。
她拿出火褶子想要生火取暖,才想到在這一片荒山礫漠中根本找不到可以生火的東西,從小到大被服侍慣了的詠晴,頭一次有欲哭無淚的感覺。
當詠晴沮喪的不知所措時,她並沒有留心到有幾雙在月光下發出綠光的眼楮,正貪婪的盯規著她與一旁仍不安地吐著氣的黃馬。
「啊嗚--」一聲長嗥,發自詠晴的頭頂。
從未听過這種聲音的詠晴,驚嚇的緊縮著身子貼向山壁。驀地一條黑影由左側竄起,撲上正準備發足狂奔的黃馬背上,黃馬長聲悲鳴之後再次人立了起來想要甩落背上的黑影,緊接著第二道、第三道黑影相繼撲上,黃馬的身軀猛然倒地,四只腳抽搐了幾下便不動了。
詠晴驚駭的瞪大雙眼,她微張著小嘴已經是全然的嚇呆了。眼前陸續出現的黑影有幾只正朝她緩步逼近,在月光下,她已經清楚的看出來,眼下的這些怪物便是曾被她誤認為大狗的狼,只不過這次看見的是野地里活生生的,而不只是壁上的圖騰而已。
一聲長嗥再次由她的頭頂掠過,一道黑影落在詠晴的身前,是一只特大的灰狼,它盯-著詠晴,幾乎令她呼吸都感到困難,她在心中暗叫,這次真的玩完了。
大灰狼終于確定眼前的獵物對它完全無害,它騰身而起撲向詠晴。一聲尖叫伴隨著灰狼的悲嗶聲,一點銀星在月光下一閃而人的命中灰狼的頸項之間,而後余力未歇的帶偏了灰狼依然前沖的身軀,「?」的一聲過後,灰狼撞在詠晴身邊的山壁上,翻滾著地。
在其他的野狼蠢動之前,數支火把凌空突入的飛落在詠晴瑟縮著的身軀周遭,而後四匹健馬已沖人外圍的群狼之間,馬上騎士手起刀落,在一道彎月型的銀虹過後便有一只野狼身首異處,為首的騎士疾沖至詠晴身邊,虎腰一彎輕輕的提起仍在發顫著的詠晴,一聲低嘯策馬回沖,余下三騎不再理會狼群的跟隨了上去。
驚魂甫定的詠晴偎在騎士寬厚的胸前,這時才微一揚首凝神細看這個救了她的人。月光下,宣德那張稜線分明的英挺臉龐映入眼底,一見趕來搭救的竟是自己的相公,詠晴松懈下來之後的第一件事,便是幾近耍賴的雙手緊環住宣德腰間,一頭-進他的懷里嚎啕大哭。
「嚇著了,是嗎?別哭,沒事了。」原本緊繃著臉的宣德承受不了嬌妻的淚眼攻勢,一面仍策馬疾奔,一面柔聲的安慰著。
「都是你,到現在才來,我被狼叼走了,你就開心了。」詠晴一見詭計得逞,仰首嬌咦,舉起粉拳輕捶著宣德的胸膛,得寸進尺的抱怨著。
宣德一瞬間氣往上沖,他臉色一變緊閉雙唇一語不發的讓座下的「雷霆」更加疾速的奔馳,後面隨行的三個衛士逐漸被他拋開。
「生氣了?」詠晴眼見自己弄巧成拙,心虛的輕問著。
宣德微低頭瞧了一眼雙眸猶帶淚光的小妻子,不覺心中一軟。
「唉!你究竟要我怎樣?我成日里擔心著你還不夠嗎?」他低沉的聲音帶著些許無可奈何的說著。
「對不起嘛!下回不敢了。」詠晴裝痴扮傻起來,眼看硬的不行,她開始來軟的了。
「還有下回?」宣德幾乎為之氣結,「今日我要晚到一步,你十條小命都不夠用了,知道嗎?」
「知道了,別生氣嘛!」詠晴臻首開始往宣德的懷里鑽,直在他的胸月復之間磨蹭。
「你現在應該明白,隆冬遠行除了辛苦之余,還要提防多少可能出現的危險。」宣德沒好氣的回答著,「你只不過是遇到南下過冬的狼群,如果是關外的悍匪,只怕我要救你就不是這麼容易了。」
「好嘛!我知道錯了,別再訓我了嘛!」詠晴依舊使出軟功來抵擋宣德的怒氣。
「唉!你到底何時才能長大一些呢?」宣德口氣終于又軟化了下來,他著實太過深愛這個小妻子。
「你答應我回去之後不清算,日後也不翻老帳.我馬上長大給你看。」詠晴故態復萌的立即開始討價還價。
「你!」宣德一時不知該氣還是該笑的語塞了。
「怎樣?條件夠優厚的了。」詠晴的聲音中有著些許得意。
「好,我答應你,不算帳,也不生氣。你可得好好的長大些。」宣德一眼看見懷里詠晴那雙透著詭譎的迷人眸子,他心中一蕩的屈服了。
「我愛你。」詠晴悄聲說完,再次埋首在宣德懷里,雙手抱得更緊,此刻的她心中有說不出的安全與滿足感,她在心里有了個決定。于是,輕合雙眼的偎貼著丈夫,外在的一切暫時對她而言不重要了,此刻她只想享受這一份充斥于胸中的甜
蜜感覺。
一大清早,詠晴打開孔格花紋的華麗窗戶。雪已經停了,窗外襲來一陣冷風,雖然感到寒冷,但她卻不舍放棄窗外的一片美麗的雪亮。
她雙手交叉抱在胸前,呼出的熱氣全都變成一陣又一陣的白煙。
「怎麼這麼早就起來?」宣德不知何時已出現在詠晴的身後,他拿著一件狐皮做成的長袍緊裹住她。
詠晴看了他一眼,又把目光移到窗外,「雪景很漂亮。」
「如果你受了風寒,我看你就不會這麼說了。」宣德的手踫著她略顯冰涼的臉頰,關心的輕聲責罵她。
詠晴不在乎的搖搖頭,她根本就不相信一大清早站在窗前看雪景就會受到風寒。她露出一個笑容,決定告訴他,她今早起來時腦中忽然一閃而過的想法,她轉過身,「我想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好消息?!」宣德皺起眉頭重復了一次,因為經驗告訴他,詠晴的好消息,通常代表著自己要有心理準備,她的標準一向都跟正常人不一樣,他低頭看著她,「什麼好消息?」
「你干嘛一臉戰戰兢兢的?」詠晴看著他的表情覺得好笑,她抬頭吻了他一下,「你放心吧!我只不過是想到我第三個禮物要的是什麼了,這有什麼好擔心的嗎?」
當然值得擔心!宣德的身體一僵,想起前兩個禮物讓他們之間所發生的沖突,他的雙眼不由一黯,他現在幾乎是天天在後悔答應要送詠晴三個禮物。不過他告訴自己要往好的方面去想,長痛不如短痛,這是最後一個禮物,等到解決之後,他就可以高枕無憂了。
「你說吧!」宣德一臉大難臨頭的表情。
詠晴看到他的表情,無奈的翻了翻白眼,話都還沒有出口,他就這一副受難的表情,好似她時時在給他出難題似的。
「我想要一個孩子。」詠晴俏皮的捏了捏宣德的鼻子,「我想要生個孩子來玩玩,你說好不好?」
宣德聞言一楞,「孩子?」
詠晴微笑的點點頭。
「你說真的?」宣德又問了一次。
「當然。」詠晴雙手環著他的項頸,「這是我要的第三個禮物,你不會不答應吧?」
不答應?開什麼玩笑,宣德還以為詠晴又有什麼鬼點子要整他,原來是……這個禮物可以說是他給的最心甘情願也最願意全力以赴的一個。
宣德毫不考慮的點頭答應,可愛的小女圭女圭,他的腦中立時構成一幅享受天倫其樂融融的書面。而且有了孩子,還可以讓自己的老婆安分好一陣子,真是所謂的一石二鳥,他偷快的露出一個笑容。
詠晴看著他,便知道他答應了,不僅是答應,還很樂意哩!她縮進他的懷里,听著他沉穩的心跳聲。
明年,地想道,明年就會有小寶寶了,她心中充滿著幻想,她看著窗外又開始飄雪了,飄落的雪花吹散進房里。雖然下雪了.但是她知道春天很快就會來了,她想起在長安的楚芸,為了楚芸、為了芊夢也為自己,她一定會回長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