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後
敲了好幾下房門,但唐亞均都得不到房里的人有任何回應,只听到里頭傳來女人的嘻笑聲。
其中一個尖銳的笑聲,打死他,他也不會錯認,就是出自于他的太座——何維青。
他又敲了一次門,等了一會兒,房內的人還是沒有給他回應,最後他索性直接將門推了開來,堂而皇之的登堂入室。
「你回來了啊!」何維青一見到他,一臉的笑意還未隱去,便仰頭給了他一個火熱的吻。
「有小朋友在這里,你該收斂一下自己的行為。」唐亞均取笑似的看著丁沛詩有些泛紅的雙頰。
「拜托!你眼楮瞎了嗎?沛詩已經不是小朋友了!」何維青親密的勾著丈夫的手,「她是個女人了。」
她是二十四歲了,確實已成長至女人最年輕貌美的年紀,不過在他看來,她一輩子都是個小女孩,這幾年來,他已經可以慢慢理解大哥的心態了。
不過他得老實說,沛詩這幾年來的改變的確是令人意外。
她簡直是判若兩人,現在,她只穿了件簡單的深藍色的背心洋裝,就顯得年輕而有朝氣,而且將嬌柔白皙的嬌軀更襯得玲瓏有致,一頭烏黑亮麗的秀發,隨意的垂在腦後如黑綢般發亮,五官極為細致,怎麼看都是位正值花樣年華的美麗女子。
不過她的外在改變得再多,在他的心目中,她還是當年那個天真又可愛的小女孩。
「你們剛才在談些什麼?談得那麼開心,我敲了半天門,也沒見你們理我。」
唐亞均大學畢業後,留在美國唐氏分公司服務,外表打扮也收斂了很多,至少不再染發、戴耳環,那段大學時的年少輕狂已經過去。
「我們在說這個啊!」何維青想也不想的將身後一疊信件和相片,給推到他的面前。
「這是什麼?」他看著散在床上的信件。
「維青姐,你怎麼可以給亞均看!」丁沛詩手忙腳亂的想將床上的信件給收起,但慌亂的結果,是將信件弄得更一團亂。
「我為什麼不能看?」她的動作引起了唐亞均強烈的好奇心,他乘機從她圍成大圈的雙臂中拿過一、兩封信。
這幾年在美國,他和沛詩兩人可以說是相依為命。
在三年前,他認識了就讀藝術學院的何維青,兩個年輕男女一拍即合,過起同居的生活。
從那時開始,兩人行成了三人行,然後就在三個月前,他與何維青奉子之命在美國注冊結婚,年底兩人的孩子便會誕生。
「這信有什麼好看的!」何維青塞了一堆相片進唐亞均懷里,「要看也看相片才有趣。」
唐亞均好奇的坐在床上,就見大床上的信件、相片散了一堆,不過這還沒什麼,令他訝異的是,上頭的主角是——唐柏均。
「這是哪來的?」他一張張的翻著,不變的主角是唐柏均,不過身旁的女伴不太一樣就是了。
「台灣寄來的。」丁沛詩老實地回答。
他晃了晃手中的相片,仔細的看著坐在床上的兩個女人,「你們搞什麼鬼?為什麼有這個?」
「知已知彼,才能百戰百勝。」咬著指甲,丁沛詩分心的回答。
他聞言,頭皮一陣麻,但他還是強迫自己硬著頭皮開口問︰「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這還不簡單嗎——」
「維青,現在請你先安靜一下。」唐亞均神情凝重的看著丁沛詩,「你到底在想些什麼?」
「你不明白嗎?我等會兒再告訴你,你先幫我看看,」她只瞄了他一眼,抽出一張相片,丟到他的面前,「認不認識這個女人?」
他仔細的打量著,相片中的女人有點眼熟,但一時間,他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
「她叫張思雯,是柏均的新歡。」丁沛詩索性自行解釋起來,「附上的資料上寫著,他們打算結婚。」
「是嗎?」這下他得好好打量一下這女人了,竟然有這麼大的能耐可能可以成為他的大嫂,看著看著,他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
「你很開心嗎?」丁沛詩看到他的表情有些不快。
「當然。」他點點頭,「我哥也老大不小了,早點結婚定下來,也是件好事,你不認為嗎?」
「當然!」她一臉凶神惡煞的將相片從他手中搶了回來,「但你的大嫂只能是我。」
「你說笑的吧!」他的笑聲有些牽強。
她正經八百的看著他,「你認為我在說笑嗎?」
他的笑容隱去,她的樣子確實不像在說笑,這令他感到苦惱。
當年帶她離開台灣的主要原因,就是希望她能漸漸淡忘對唐柏均那段「不成熟」的感情,奇怪怎麼過了這些年,她還是那麼死腦筋?
五年來,她不吵也不鬧,甚至談及柏均的次數是少之又少,也不主動提要回台灣,他還以為她已經改變心意了,看來,他錯得離譜。
他看了眼坐在一旁的何維青,不用想也知道,這件事,她鐵定插了一腳在攪和。
「別這麼看我!」何維青的脖子一縮,躲過了丈夫指責的目光,「我不過是希望有情人終成眷屬罷了。」
「維青啊!你不明白——」
「維青姐很明白,是你不明白!」維青早就成為她的戰友,丁沛詩直截了當的打斷了唐亞均的話,「她教我很多。」
「我懷疑她教了你些什麼!」他雙手抱胸,無奈之情溢于言表。
「你少看不起我,」何維青不快的推了他一把,「我只是讓我的干妹妹快樂一點而已。」
「快樂?!」在他看來,她是把沛詩推入萬丈深淵才是。
「對啊!」丁沛詩露出一個笑容,「你看這個,她叫季娟,是柏均的一號女友,這個叫簫雯心,是二號女友,還有最後一個,黃怡芬,是三號女友。」
「什麼一號、二號、三號女友的!」打量著相片,唐亞均一頭霧水。
「你還不明白嗎?」丁沛詩興匆匆的表示,「這五年,就這三個女人在柏均的身邊打轉,一直以來,我都以為他有可能會娶這三個女人其中一個,不過,這麼些年過去,她們的身份還是停留在柏均的紅粉知己,黃怡芬——柏均已經好一陣子沒有跟她聯絡了,听說她又找上了另外一個男人。可是這女的不同,」她皺起眉頭,拿起張思雯的相片,「她似乎很積極的想要找個碼頭靠岸。」
找碼頭靠岸!唐亞均瞪了何維青一眼,想都不用想,這種話一定也是她教出來的結果。
何維青依然一副干我何事的表情。
「亞均,你快點想想,你到底認不認識這個女人?資料上說,她是個富家千金,她爸爸是張宏榮。」
「張宏榮?!」唐亞均重新將相片中的張思雯打量一次,「對!我認出來了,她確實是張叔叔的女兒。」
「果然你也認識。」丁沛詩的臉色更難看了。
「是啊!誰不認識!」他喃喃自語,「張叔叔可以說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去年回台灣時,我見過張思雯一次。」
「這麼說來,她跟柏均是門當戶對嘍?」
唐亞均點頭。
她皺起眉頭,看來情況對她十分不利!
「柏均最近跟她走得很近,他們有可能嗎?」何維青問了個丁沛詩內心深處最擔心的問題。
「若以家世來說,他們是非常有可能。」也不在乎這麼直接的回答是否會傷了丁沛詩,唐亞均徑自老實的回答。
老實說,他是希望沛詩不要再將時間或心思放在柏均身上,因為他左看右看,都不認為沛詩會是柏均喜歡的那種女人。
不是外觀的問題,而是柏均的腦筋就跟他們死去的老爸一樣的老古板,他爸爸在四年前,跟他的新女友在瑞士因滑雪意外過世之後,柏均一肩扛起了唐氏的責任,他思想傳統的認為要娶個門當戶對的女人,這也是老爸死時,柏均對他的唯一承諾。
丁沛詩聞言,沉默的看著相片,不發一語。
「你為什麼還不死心?」
「你是什麼意思?」丁沛詩悶悶不樂的抬頭看了唐亞均一眼。
「你明白我的意思的。」他嘆了口氣。
五年了,還以為時間與空間可以改變她對柏均的迷戀,至少對柏均和他自己本身而言,他們是希望情況這麼改變,但是他們的如意算盤似乎打錯了。
「其實這些年來,我一直請私家偵探查柏均。」丁沛詩露出一抹苦笑,「你知道我花了多少錢嗎?每年寒暑假,下了課還兼差,為的就是付這筆費用。我不會死心,我接到很多來自台灣有關他的消息,但我還是不會放棄他,雖然你跟柏均都希望我放棄,但我不要。」
唐亞均在她指責的目光底下不自在的動了動身體。想不到原本以為這個小丫頭挺單純的,不意她卻看穿了他們兄弟的想法。
「五年前,我之所以會答應跟你來美國,是因為我想改變我自己,我要我自己再回台灣的那一刻,是一個獨立而又吸引柏均的女人。」
看著她一臉的自信滿滿,他嘆了口氣,你是個大女孩了……」
「錯!」她打斷了他的話,「我是個女人了,二十四歲的女人,不能再稱為是個女孩了。」
「話是如此沒錯,但是你的想法跟個孩子有什麼兩樣!」
「我不懂你為什麼要這麼說,難道我喜歡一個人是錯的嗎?」
「沒錯!」唐亞均苦口婆心的勸道︰「但是那個人不該是柏均。」
「為什麼?」
「他不適合你!」他直截了當的表示,「難道你還看不出來嗎?」指了指散了一床的信件和相片,「他太復雜了,你適合的是個單純的男人,這幾年來,追你的人不少,你該好好把握的。」他提醒她,她是個迷人而又可愛的女性,外頭有很多好條件的男人等著她去選擇。
「追我的人是很多,但那些都不是我要的。」低著頭,她開始收拾起床上的信件和相片。
「沛詩!」
何維青拉住了唐亞均的手,要他不要再多說。他只好被動的閉上了嘴。
「畢業後,我要回台灣!」幽幽的,丁沛詩開口。
老實說,這個決定並不令唐亞均驚訝,但卻令他苦惱,以他對自個兄弟的了解,他不認為他會歡迎她。
「何必呢?」他淡淡的開口,「你可以在美國工作,事實上,我已經替你留了個不錯的職位。」
「我不要!」想也不想,她一口拒絕,她將留了近五年的長直發給甩到身後,「我要回台灣。」
看她一臉堅決,就知道自己什麼都不用說了!五年的時光果然會將一個人的性子給全都改變。
原本一個軟弱得只能依附著別人生存的小女孩,已經成長成可以獨當一面的漂亮美女了。
「關于這點,我會再跟柏均談談。」
「談?!若讓你們談,我就不要想回去了。」她皺起眉頭。
她十分清楚,亞均人是很好,但他是個冷面笑匠,誰不知道他很會搞些小把戲、小動作。
「沛詩——」
「總之,請你幫我一個忙。」
「什麼?」唐亞均覺得頭痛,但還是硬著頭皮問。
「幫我安插個職位進台灣總公司。」
「我會被柏均殺了!」他想都不用想的搖著頭。
「我求求你!」
她面露祈求,雙眼還含著淚光,唐亞均見狀皺起眉頭,這丫頭一臉的苦旦相,不去當演員還真是浪費。
「可是——」
「我知道柏均不會答應,」她雙手合十,只差沒有跪下來,「但我真的想在他的身邊做事。」
「你既然知道柏均不會同意,那我就不可能——」
「你幾時變得那麼怕他?」何維青打斷了他的話,「我也求你幫幫她,現在也只有你能幫她。」
「維青,你不懂!」他無奈的對這兩個不講理的女人搖頭,「丫頭!柏均不適合你,你實在不應該再花心思在他身上!」一直重復叨念同一件事,他幾乎懷疑自己變成了一只老母雞。
「你說維青不懂,我也覺得你不懂。」丁沛詩嘆口氣,「我愛了他那麼多年,這輩子唯一的心願就是嫁給他。」
「一輩子很長!」他無奈的看著她盯著床頭櫃上唐柏均的相片出神,不由得勸道︰「不一定你會遇到一個比柏均更好的男人。」
「不會!」她的口氣斬釘截鐵。
「可是柏均不愛你,他只當你是妹妹。」
「我知道!」這句話她承認得很心酸,但她勇于接受現在的情況,「但我會改變這一切。」
這很難!他心想,但顯然她不可能听得進去。
「幫幫我!」
他仔細的看著她,這麼多年來,她可以說都是由他在照顧,他疼愛她,真的當她好像親妹妹,所以他並不希望她受傷害。
「沛詩,我希望你能快樂。」
「我知道。」她的口氣有著對他的感激,「這幾年來,都是因為有你和維青姐的照顧,我才能成長,我知道柏均對我的感覺,但結果是好是壞都讓我自己試試,好不好?」
她這麼說,反而使他不知該如何拒絕才好。他考慮了一會,點了點頭,「我盡力試試看,但我不敢保證是否能成。」
有他這句話就夠了,她激動的抱了他一下,「謝謝!我會感激你一輩子的。」
如果她沒被柏均傷害得遍體鱗傷的話,她或許會感激他一輩子,如果不是,她可能會恨他才對!唐亞均無奈的心想。***
「你真要幫她?」回到房間後,何維青問。
「不然怎麼辦?」看著自己的妻子,唐亞均無奈的反問。「難道你不是也這麼希望嗎?」
她盤腿坐在床上,陷入苦思。
「別這樣,我已經很煩了,你別再一副煩惱樣給我看。」
她的眉頭依然緊皺。
老實說,她並不是這麼肯定唐柏均這個人是否真適合沛詩,她的一切出發點只是因為不想看到沛詩為情所苦,所以才與她站在同一陣線。
但一旦沛詩離開了美國,天高皇帝遠,她看不到她,更幫不了她,說真的,她有些擔心。
「我真佩服她的勇氣!」仰頭灌了一大口啤酒,何維青道︰「一段感情守了那麼多年,雖然知道人家依然不喜歡她,她照樣守得住。我問你,你哥哥真有那麼迷人嗎?」
唐亞均想了一會,「他是不錯,不過差我一點。」
她聞言,仰頭大笑,用力的親了他一下,「不錯!不愧是我老公,臉皮特別的厚。」
「過獎!」他也回她一笑,「對了!你可以喝那麼多酒嗎?」他好脾氣的指了指她手中的啤酒。
她無辜的聳了聳肩,「不可以,但我很渴。」
「渴可以喝很多東西,不一定是啤酒。」將她喝了一半的酒給拿過來,他兩、三口就將它喝光,「你該乖一點!至少在孩子出生之前,你該認份的做個安份守己的孕婦。」
何維青吐了吐舌頭,「對了!要不要打通電話,通知我爸說沛詩要回台灣?」
三年前,因為何維青的關系,她的父親何智偉與丁沛詩有了第一次接觸,何智偉當時直說,他看了沛詩這個丫頭很投緣,于是便收了她做干女兒,而何維青自然就成了她的干姐姐,這也是她對她疼愛有加的另一個原因。
「當然。」唐亞均回答,「在我還沒安排好之前,沛詩最好都待在你家,讓你爸看管,我實在很害怕她會做出什麼驚世駭俗的舉動。」
「說的也是,女人為了愛,什麼亂七八糟的事都做得出來。」
「沒錯!」對于這點,他可是舉雙手同意,尤其這幾年,沛詩在維青這個開放女人的薰陶下,更是徹底的改頭換面。
「沛詩什麼時候回去?」
「你要干嘛?」他不太放心的問。
何維青無辜的眨了眨眼,「沒有啊!我要通知我爸,不知道她要回去的時間怎成。」
「你的好意我心領了,這事之後我會再通知岳父的。」他雙手合十,面露祈求的看著太座,「我拜托你別去幫倒忙。」
「我不會的!」她搖著頭,「我是要幫她擄獲浪子心!
唐亞均聞言,覺得一頭的星星月亮都跑了出來。
難怪算命的會說,他不適合早婚,偏偏他不信邪,硬是一頭栽進愛河里。現在果然,早早結了婚娶了個麻煩,這下當真是自找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