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活該!」筱若看著躺在病床上的韻庭,忍不住的說道,「這是上天給你的懲罰,誰教你要離開二哥。」
「小姐啊!你也饒了我行嗎?」韻庭無奈的一翻白眼,「我也不過是急性盲腸炎,卻被你講成是天譴。」
「這本來就是,誰教你那麼不懂事。」筱若搖搖頭,但也難掩其關心的神色,「現在你總願意乖乖回二哥的身邊吧?」
「會!正如你說的,我才冒出要離開他的念頭,就進了醫院,你說我還敢說要離開他的話嗎?」韻庭沒好氣的回答,「有時候真不知道,你到底是誰的朋友又到底在幫誰?」
「我幫對的人。」筱若理所當然的回答,「你也真傻,他讓你氣得牙癢癢的,你更應該待在他身旁整他才對,怎麼可以那麼好心腸放過他?你離開他,才叫作原諒他,知道嗎?」
「省省你那套似是而非的理論,」韻庭拍了拍筱若的臉頰,「我才不想讓你把我給教壞。我現在對志華只有一個要求,就是他以後不準再瞞我事情,我就乖乖跟他回家,絕口不提離婚的事。」
「這還不容易?」筱若直覺便道,「二哥的個性你應該也了解,他不會再騙你的,而且現在好象他也沒有什麼值得騙你的不是嗎?畢竟你人都已經是他的了,他已經是勝利者了。」
韻庭笑了笑,佩服筱若能講出這樣的話,把話峰一轉,改變話題說道︰「對了!你一定想不到現在醫療技術進步到什麼階段。」
「你是什麼意思?」筱若不解的看著她。
韻庭拍了拍自己的肚子,「盲腸炎不用開刀。」
筱若聞言一愣,最後才問︰「真的嗎?」
「嗯!」韻庭點點頭,「像我就沒開刀。」
筱若見狀,露出一個笑容,「對啊!前一陣子我也看了個報導,是可以不用開刀,不過這個手術好象還不普遍,你只能說比較幸運,剛好遇上。」
「可是我還是有點懷疑,因為就算再怎麼進步,似乎……」她的話語因為房門被由外打開而隱去。
「你們談完了嗎?」志華緩緩的走進,看著病房中的兩個人,最後把目光定在韻庭身上,「你還好吧?」
韻庭一笑,「你說我能不好嗎?」
志華听到她的回答,也回她一笑,伸出手,幫她撥了撥不听話跑到額頭前的頭發。
「留時間給你們兩個恩愛,」筱若站起身,「我是很識趣的。」她看著志華,「但我走之前,可不可以跟你談一談?」
志華抬起頭,看著筱若笑容後的正經,他點點頭,低下頭交代了聲︰「你先休息,我等一下進來。」
一出病房,筱若便看到志歲在回廊底端等她,身旁還有戚家老五,戚志萬,她直直走向他們兩個,知道志華跟在她的身後。
「說吧!」她的目光逐一瀏覽過眼前三張相似的臉龐,「到底怎麼回事?盲腸炎可以不用開刀。」她的眼神落在志萬身上,「你這個當醫生,竟然會對病人說出這麼荒謬的話。而你會信?」她有點諷刺的瞄了志華一眼,「還是這根本就是你要他這麼做的?」
「筱若!」志歲輕拉著她,「二哥他有這麼做的理由。」
「不要把自己想得太偉大,永遠不要,」這句話,她是對志華也是對志歲說,「一個人沒有權利去瞞另一個人他應該知道的事物。」她手指著病房緊閉的門,眼光盯著志華,「你自己選,是要告訴我她到底怎麼回事?還是要我進去大聲的對她說,我根本沒看過什麼報導說盲腸炎不用開刀?」
「筱若!」志歲一看志華的臉色一變,不由輕聲哀求,「听話!別說了,二哥他……」
「是不是流產?」筱若問。
三人的沉默已經告訴她答案,她緊閉了下眼楮,深吸了口氣,「我昨天看她還好好的,為什麼?」
「今天早上我大概跟她談了一下,」志萬輕拍了拍志華的肩膀,「韻庭說,她昨天氣不過,要搬家,行李箱放在高處,她拿下來的時候不小心從上面跌下來,這應該是原因吧!」
「所以你就不告訴她?」筱若真不知道為什麼志華怎麼學不乖,「如果瞞不住怎麼辦?」
「不會的,」志華的目光直直看著筱若,「只要你不說,韻庭這輩子絕對不會知道這件事。」
「紙包不住火,」筱若不想看志華祈求的目光讓她心軟,所以她把目光調到窗外,「我不能給你任何承諾。」
「筱……」
「沒關系,」志華打斷志歲的話,聲音依然溫柔,看著筱若,「我相信你,你只會做你認為對的事,所以──這事,就隨你。我去陪韻庭了。」他拍了拍志歲的肩膀,「開車小心點。」
志歲點點頭,看著志華離去,最後與志萬很有默契的一同將目光射向筱若的方向。
「干麼?」筱若微嘟起嘴巴,「你們想對我屈打成招啊?」
「沒有!」志歲說。
「不敢!」志萬說。
「沒有?!不敢?!你們以為我第一天認識你們姓戚的嗎?」筱若看了兩個人一眼,沒好氣的轉身離去。
「筱若!」他們兩人同時喚道。
筱若無奈的對天一翻白眼,轉過頭,看著志歲,「我從第一天認識你開始,幾乎都被你吃得死死的,你說這次我會不听你的嗎?」她搖搖頭,「我不會那麼不懂事,在他們婚姻正處于多事之秋的時候去制造問題,不曉得我這麼說,你們是否滿意?」
志歲聞言,放心的露出一個笑容,與志萬相視一眼。
「你們快回去吧!」志萬開口,「不然把一個嬰兒放在家里,這樣的父母實在有點讓人不認同。」
「是讓人不認同,」筱若勾著志歲的手臂,緩緩的離去,「這就像個已經三十歲的人,還當自己是十七歲的「春風少年兄」,一有空就想著怎麼追「妹妹」一樣,真是有點丟人,所以老公啊,」筱若故意放大自己的聲音說道,「咱們還是趕快回頭是岸,回去照顧咱們的Lucky。」
志歲聞言,很想忍住自己的笑意,但一時不察還是輕笑出聲,不用回頭都知道自己哥哥的臉色絕對好看不到哪去。
志萬理所當然听出筱若的影射,有點莫名其妙的嘆了口氣,有時他還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人,怎麼常成被攻擊的對象?算了,他無所謂的聳聳肩,就當筱若在找人抬杠吧!
「請問有事嗎?」一個轉頭,志萬看到不知何時站在自己身後不遠處的女人,先是被微嚇了一跳,不過他隨即穩住,眼底閃過一抹驚艷,開口詢問,身為醫院工作人員,他當然得予以協助。
「沒有。」Alice淡然的搖搖頭,「我只是要來看個朋友。」
「看朋友?!」志萬眼鏡後的雙眼閃過一絲疑惑,他輕而易舉的听出對方可以稱得上是奇怪的說話腔調,他可不認為韻庭會認識這種女人,「這層樓目前只有一個病人,你是韻庭的朋友?」
「我找Dicson。」
「Dicson?!」志萬直覺不喜歡眼前這個女人,現在听到她來找志華,他可不想制造問題,「你來得不巧,他剛離開。」
「是嗎?」Alice一笑,她壓根不信,不過她沒有堅持的轉過身離開。
「這女人長得是不錯,可是怎麼就是怪怪的?」志萬輕撫著自己的下巴,慢半拍的想道,自己沒問這女人叫什麼名字,更重要的──她來了多久?他趕到電梯旁,但還是遲了一步。
「筱若他們走了啦?」
志華推開門,听到筱若的問話,微微點點頭,隨即佯裝不悅的看著她,「怎麼不休息?」
「我還不累,」韻庭半坐起身,疑惑的開口︰「筱若找你做什麼?」
「你說能做什麼?」志華笑著反問,其實是不想開口與她多提及他與筱若間的對話。
「該不會又是那些好好照顧我之類的話吧?」韻庭無奈的搖搖頭,「你有沒有覺得,她當了媽媽之後真的就有媽媽的味道,有時候她真的──」她皺了皺鼻子,「好-唆。」
「別這麼說話!」志華聞言,又是一笑,忍不住伸出手輕點了點她的鼻子,「她是關心你。」
「我知道。」韻庭挪了挪身體,拍了拍身邊的空位,志華識趣的坐在韻庭的身旁,她也順勢依偎在他的臂彎里,「我想出院。」
「不行。」志華想他不想的搖頭拒絕,「等恢復了再說。你現在還不能出院,你就再委屈幾天。」
「可是只是盲腸炎而已,」韻庭實在不是很願意待在素白的空間里,更何況是為了個可以不算是病的病,「回家也能靜養的不是嗎?」
「是這樣沒錯,但是你在這里有專業人士照顧,我才能放心。」志華愛憐的揉著她的頭發,「待在這里,就算是讓我安心好嗎?」
「你都這麼說了,不這麼樣行嗎?」韻庭心中縱使不樂意,但還是得點頭同意,「好險現在我已經放假,而且也沒有工作,不然可會對不起一堆人。對了,」她突然想到,「那我們出國玩的事呢?什麼都辦好了,難道不去啦?」她可還記得,志華答應這段時間陪她去西班牙,她期待了許久,就這樣要她放棄,實在有點不甘心。
「等你身體好一點再去。」志華也知道她想出國走走,但他搖搖頭,輕聲要求,「等你身體好一點,隨便想去哪玩,我一定陪,畢竟你也不是不知道,你老公我因為有一堆能干的哥哥和弟弟,所以總能輕輕松松的過日子,就算你要我陪你玩一年,都無所謂。」
「知道了!」韻庭好笑的輕拍著他的胸膛,「我也知道你不單有一大華能干的兄弟,還有個能干的合伙人。Don人呢?回美國了嗎?」
「沒有。」志華搖搖頭,「不過他也不在台灣,好象他家出了點事,所以回西班牙了。」
「那豈不是代表我們可以……」
「一切等你身體好了再說。」志華知道韻庭接下來要說的話,食指便輕指了她的唇一下。
韻庭理所當然的听話,「Alice呢?她也跟著回去了嗎?」
听到Alice的名字,似乎令志華感到不舒服,「她,我並不清楚,或許回去也或許沒有。」
韻庭仔細的看著志華的表情,不由一笑,「怎麼?飛來艷福難道不想要?你積極一點,不一定能重續前緣,享齊人之福。」
「如果你願意讓我享齊人之福的話,我就恭敬不如從命。」志華說著就站起身,作勢離去。
韻庭見了,可急了,「你去哪?!」
「不是你說的嗎?」志華好笑的反問,「我得去追Alice,不然怎麼享齊人之福啊?」
「回來!」韻庭拍了拍方才志華坐的地方,「不準你去,不然我跟你離婚。」
「不要動不動就說離婚!」志華坐回原位,像是警告似的輕捏了下韻庭的臉頰,「我听了,心里可不開心。」
「知道了!」韻庭輕握著志華的手,「你可好,日子過得輕松,輕松到去學烹飪,認了一大堆干媽。」
韻庭想起志華因為去學烹飪而認了五、六個干媽,所以假日時,他們兩個夫妻絕對不會喊無聊,因為這些干媽若分禮拜來串門子,可會把他們的窩給弄得熱鬧異常。
「你該不會是跟干媽吃醋吧?」志華取笑。
「不是!」韻庭柔順的將頭擱在志華的肩窩,「我是替你擔心,若讓媽知道你最近忙著認干媽,你可能會滿慘的。」她忍不住的打了個呵欠。
志華一笑,站起身,把她給扶躺下,「睡覺!」他專制的命令,「要說話,等睡醒再說。」
韻庭一臉似乎還想說下去的表情,但最後想想還是作罷,因為她真的很累,感到渾身提不起什麼勁,或許等睡一覺起來,這個情況會改變吧!
志華一直等到韻庭睡著,才輕聲的起身離去,想去找志萬,仔細的問問韻庭的情況。
「我不要吃了。」韻庭閉上嘴,拒絕了念慈硬是送到她嘴邊的人參雞湯,「我盲腸炎吃這種東西,你不覺得太可笑了嗎?」
「喂!」念慈一臉韻庭得了便宜還賣乖的表情,「我今天親手喂你喝雞湯,你卻在跟我談可笑的問題,要不是念在你臥病在床,我就把整碗雞湯給倒在你頭上,我老公要我喂他,我還不要,還嫌?嘴巴張開。」
「我……」
「韻庭不吃就算了嘛!」臥在一旁沙發上看雜志的筱若,也幫著求情,「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坐月子的時候,吃這東西吃到怕,那時候多希望不要吃,所以你放過她,別逼她了。」
韻庭聞言,不由丟給筱若感激的一瞥。
念慈見了,也只好將手中的碗給放在一旁,「隨便你,反正若是二哥回來,你還是得吃。」
「那也是待會兒的事。」韻庭根本不是很認真的回答。
「女人,記得!」筱若站起身,吃了塊隻果,站在病床前,「我今天這麼幫你,你以後也得幫我。」
「不會吧?」韻庭和念慈同時把目光移到筱若的肚子上,「又有了?!」
「你們兩個在看哪里?」筱若沒好氣的喊道,「我沒有,我只不過是要你們記得有恩報恩。」
「你啊!」韻庭搖搖頭,躺了下來。
念慈也笑了笑,收拾好雞湯,放在一旁,「你就只會耍寶。」
「什麼話?」筱若又坐到一旁的沙發上,「我會的可不單是……」
筱若的話語,因為門被由外而內推開而隱去。
「你找哪位?」筱若站起身,擋在進門的女人面前,開口問道。
韻庭認出了是Alice,她緩緩的坐起身,「筱若,我認識她。她是……是志華在美國的一個朋友。」
筱若不放心的看著韻庭,韻庭對她搖搖頭,表示無妨,她才緩緩的讓路,不應該怪她那麼沒有禮貌,而是進人房間,連門都不敲的人,這通常不是熟得不能再熟的朋友,就是來找麻煩的人,而在她看來,進房這女人當然是屬于後者。
「請坐,請問有事嗎?」韻庭強迫自己維持基本的禮貌,她不願為志華以前的作為而生氣。
「沒有。」Alice淡淡的聳了聳肩,「我只是看看你怎麼樣而已。你還不錯,孩子流掉了,人還那麼有精神。」
筱若聞言,不由一悚,「你胡說八道什麼?」她不悅的看著這個比自己高了一個頭的女人問道。
「胡說八道?」Alice深覺諷刺,「你們好奇怪,怎麼我說實話的時候,都說我在胡說八道,難不成你們喜歡我說謊話?」
念慈覺得莫名其妙,「什麼流產不流產,韻庭只不過是盲腸炎而已,你到底是誰啊?」
「不要理她,管她是誰,」筱若也不怕對方比她壯,老實不客氣的推了Alice一把,「請你出去,這里不歡迎你。」
「又被騙了,」Alice給了不發一言的韻庭可憐的一瞥,「你怎麼那麼傻,被騙了一次又一次。」
她的話,字字句句都刺進韻庭的心里,她顫抖的吸了口氣。
看到她的表情,Alice達到自己想要的目的,「你放心吧!我今天就回西班牙了,等我完成我想要做的事之後,我們會再見的。」
「誰要見你啊?」筱若火大的把門給甩上,真不曉得哪里殺出來的程咬金,怎麼會知道這件事?她看向一臉木然的韻庭,連忙安撫,「你別听這女人胡說八道,什麼流產?你只是……」
韻庭拿著一雙蓄滿淚水的哀怨眼眸看著她,筱若的話硬生生的停了下來,心頭閃過一絲罪惡感。
「你怎麼不繼續說?」韻庭拉著筱若的手,「說服我啊!就跟志華一樣,說服我,讓我相信你。」
「你別這樣好不好?」筱若苦惱的咬著下唇,「反正你沒事就好了,你就別在乎其它了。」
「到底怎麼回事?」念慈在一旁輕聲的開口,她听了方才的對話,一臉如墜五里煙霧般的表情。
「別問!」筱若抽回自己的手,要韻庭躺下,「你睡一覺,一覺醒來什麼事都沒了,剛剛那女人的話,你不要放在心上。」
「不要放在心上?!」韻庭自嘲的一笑,想起那天打算搬家拿行李箱,從椅子上摔下來時,身體的不適感,她深吸了口氣,「我問你一個問題,你只要點頭或者是搖頭就好。」
筱若縱使不願,但看著韻庭一臉堅持的表情,只好點點頭,表示答應了。
「我是不是流產?」
「我就知道,你要問……」
「回答我。」韻庭打斷筱若的話。
「好!我可以回答你,」筱若也跟韻庭談條件,「但你要答應我,不可以生二哥的氣,他所做的都是為了你著想。」
「我知道你的答案了,你不用回答我了。」韻庭把頭瞥向一邊,「請你們出去一下,我想靜靜。」
「韻……」看出韻庭的情緒不穩,念慈硬拉著彷佛有一堆話想說的筱若出門,「讓她靜靜,我們別吵她。」
「可是……」
門一闔上,隔絕了筱若接下來想講的話。
韻庭緩緩的坐起身,下病床,雙腿依然沒什麼力氣,但她還是走到窗邊,低下頭,可以看見底下的停車場。
她看時間,志華也該出現了。
「你又騙了我一次。」听到身後的開門聲,韻庭頭也不回的開口。
「你在說什麼?」志華方才在門外听到筱若和念慈兩個說了一堆,還是搞不清楚情況,只知道韻庭的情緒不穩,他便趕忙著進來了,他走到韻庭的身旁,「醫生說,你還不能走動。」
「你又騙了我一次。」韻庭指控的目光直視著志華,重復了一次。
志華一愣,「你在說什麼?」
「你知道的。」
「我沒有騙你。」志華想也不想的搖頭。
「你說謊!」韻庭忍不住大吼,志華把手伸向她,但韻庭撥開了他伸出的手,「不要踫我!」
急速的移動讓她頭暈,志華慌張的扶住她,「你不要發那麼大的脾氣。」
「為什麼不告訴我?」韻庭的內心不能自制的怒火飛熾,她推開志華,「什麼急性盲腸炎?假的、假的,全是假的!為什麼不告訴我實話,我入院是因為流產?天底下就只有我這個白痴會相信你的話。」她用力的一-桌面,感到手關節傳來的劇烈疼痛。
「你全知道了?」志華直視著她,輕易的看出她眼底的不諒解,「是誰告訴你的?筱若嗎?」
「你認為有可能是她嗎?更何況,就算是她又怎麼樣,你不覺得你現在問這個問題不是很多余嗎?」韻庭忍不住嘲弄的給志華一瞥,「你為什麼要騙我?為什麼?」
「我不想讓你難過。」
「當時就算難過,也比不上現在難過。」韻庭突然伸出手,整個倚向他,「你知道嗎?這全是我的錯,而你還怕我難過。」
「這件事怎麼能算是你的錯?」志華將韻庭的頭抬起,「我不準你為這件事而感到罪過。」
韻庭搖搖頭,「我曾經跟你說過,你是一個好男人,就算你騙我,你所做的一切還是因為不讓我難過,但我給你的是什麼?」她緩緩的退出他的懷抱,「我不會原諒我自己。」
「韻庭!」志華看到她的表情,感到一-那的驚慌,「你母需……」
「我好累,」韻庭把臉面對雪白的牆壁,「你可不可以抱我回床上躺下?」
「韻庭……」
「抱我!」韻庭對他展開雙臂。
志華只好吞下自己想講的話,抱起她,讓她躺在床上,他忍不住的輕吻著她,「算是不讓我難過,你不要胡思亂想,給自己太多壓力,反正我們還年輕,我們還會有孩子的,對不對?」
「對。」韻庭微點著頭,閉上了眼,表示與他的談話告一段落。
志華坐在床沿,模著韻庭披散在枕頭上的長發,看了她許久,她的反應令他沒由來的感到擔心,若她對他發火,他可以應付,但這般柔順,似乎透露出了些許的反常。他的擔心最後果然得到了證明,傍晚時,韻庭醒來因為想看一本書,志華便回家去拿,等回到醫院時,她早就不見蹤影,任憑他找翻了,也找不到她。
韻庭想了一個多月,終于決定快刀斬亂麻,將離婚證書給寄出。偷跑出醫院之後,她在蘇麗雯家里待了幾天,等到體力恢復後,又跑到中部的一個朋友家躲了幾天,今天才出現在台北,正確一點來說是出現在桃園的中正國際機場。
她很清楚最近志華找她找得很勤,所以她躲得也很勤,她不知道他找她還要做什麼,她可能至死都不了解為什麼像自己這樣的人能夠值得這種對待?他應該得到更好的。
謝絕了出租車司機的幫忙,韻庭從後車箱中提出自己的行李,若沒出這麼多的事,原本這趟行程,應當是有志華陪伴才是,她搖搖頭,不希望自己再繼續心情低落下去。
「竟然敢-棄我?!」
韻庭垂頭喪氣的踏進機場二號門,因為站定在她面前的人影而腳步一停,她愣愣的抬起頭,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
一個多月沒見,他卻毫不預警的出現在她的眼前,她的舌頭因太過意外而打結,給結巴巴的問道︰「你……你怎麼會在這里?!」
「你應該知道,我若想找人,我會拚了命的找,我找到你的同事,是她告訴我的。」志華露出一個笑容,右手拉住韻庭的手,左手接過她的行李。
志華的笑容依舊,只不過一向精神奕奕的臉龐,寫著掩飾不住的疲憊與憔樵悴,若他這副樣子是為她,那就太不值得了。
「你為什麼要來?」韻庭愣愣的任他牽著她走。
「陪你啊!」志華理所當然的回答。
「可是……」韻庭愣愣的看著他熟練的幫她寄行李,不一會兒,她就與他站在機場大廳,等候出境。
「人挺多的。」志華吃驚的看著排著長龍的人。
「台灣有閑有錢的人可能變多了。」韻庭無意識的回答,最後她抬頭,直視著他的眼神,「你到底來干麼?」
「我不是說了嗎?」志華將目光從人群中收回,專注的看著她,「我來陪你的。」
「陪我?什麼意思?陪我出國還是送我上機。就算是要陪我出國,那也是以前的事,」韻庭不曉得為什麼志華還要出現在她眼前,「在我做了那麼多連我自己想來都覺得不能接受的事,你為什麼還要來?今天跟你答應陪我出國那時已經不一樣了。」「我不認為有什麼不一樣。」志華露出一個笑容,站在韻庭身後,正經莫名的回答,他伸出手,幫她輕攏長發,「不要把過錯全往自己身上攔,我們還年輕,還會有孩子,而且若你仔細想想,你該怪的還是我,若你認為,你不值得原諒,那我豈不是更加罪該萬死?」
「你……」機場嘈雜,實在不是個適合談話的好地方,她只好默默的立在志華身旁。
雖然心目中是感動于志華毫無預警的出現,但可不代表著她已經有心理準備跟他重新開始,而志華縱使一臉的愉悅,也不代表所有問題從此消失。韻庭腦海中兀自思索志華來此的真正目的。
相較于志華一臉期待的愉悅,韻庭沉思的晦暗表情,顯示極端的突兀。
「你的飛機還沒到點,我們先逛逛好了,」志華順手將韻庭的護照給收進自己的口袋里,「走吧!」
韻庭也沒有跟他多爭辯,畢竟她並不想在大庭廣眾之下跟他為了一本護照而拉拉扯扯。
「你沒有收到我寄給你的離婚證書嗎?」韻庭實在沒有心情陪著他逛免稅商店,她索性停住腳,受夠了在心中的忐忑不安,她現在最在乎的是自己前幾天寄出的離婚協議書。
志華不出她所料的停下自己的腳步,似乎听她提起這件事後,他也沒什麼逛的興致,他抬起頭,左右看了看,便牽著她,走向角落,遠離準備出關的人群,也給自己一個較好的談話地點。
「你到底有沒有收到我寄給你的離婚證書?」韻庭背靠牆,雙手抱胸,看著志華站定在她面前,又問了一次。
「你不懂台灣的法律嗎?」志華嘴角帶笑,但眼神卻透露出與他的笑容截然不同的情感。
韻庭听到志華的反問,不由一愣,「你什麼意思?」
「你以為在台灣就像在美國一樣,離婚時簽張離婚證書就行了嗎?!若你真這麼認為,那真的很遺憾,」志華聳聳肩,「因為就算是我也簽了名,但你避不見面,還是離不成的。」
「你……你……不要騙我不懂法律。」事實上,她就是不懂,可是地也不算是什麼都不懂,至少她認為這麼簡單的離婚協議她不會不懂,畢竟沒吃過豬肉,好歹也看過豬走路,電視不是看假的。
「我沒有騙你,」志華的手輕撫上她的臉頰,「我們還得向戶政機關做離婚登記,我找不到你的人,總不能叫我一個人去戶政處吧?」
韻庭難以相信,志華話中的意思不是擺明了──「你今天來是要找我去戶政處辦手續?!」
她抱緊雙拳,硬是擠出這句話,慢半怕的想到,方才志華寄行李時,沒寄他自己的,自己似乎對他是來追她回去這件事,抱了太過熱切的希望了,韻庭一張臉驀然沉了下來──更想起了志華方才所說的,你的飛機還沒到點。
「你可以……再說一次嗎?」志華懷疑自己听錯了。
「你已經听到了!」韻庭繞過志華,朝手扶電梯的方向而去。
然在她經過他身邊時,志華的手一伸,有效的拉住了韻庭,「你要去哪?」
「時間應該還來得及。」韻庭試圖掙開他的掌握,看他不放手,只好用眼光看著他,「去把行李拿回來。」
「為什麼?」
「不然怎麼離婚?」韻庭深吸了口氣,硬逼著眼眶中的淚水不能掉下來,她不想在大庭廣眾之下丟人,若讓他知道她因為他的話而受到傷害,她就真的該躲起來,一輩子不見人了。
志華聞言,一陣沉默。
「你放手!」韻庭沒有留意到志華眼底的怒氣,只是一味的開口說道,「不然若是來不及,遺憾的可是你。」
志華握住韻庭的手突然一緊,用力的把她拉回來,讓她的背再次與牆相接。
「你……」韻庭因志華用力的一-她臉頰旁的牆,她的話聲隱去,終于發現志華滿布陰霾的神色,她遲疑的吞咽了口口水。
「我承認我做錯了,我不該瞞你我以前的事情,我很遺憾我沒有體驗到你心中所謂婚姻、愛情的真諦,那是因為我心中想的跟你的標準不同,」志華諷刺的一笑,「從見到你開始,我就沒打算騙你,我瞞了你事情,只是我不想讓你煩惱,誰知道你卻硬是要把所有的事──與你有關的、與你無關的全都往你自己的身上攔,讓自己活得辛苦,你這樣就開心了嗎?」
韻庭說不出話,只是搖著頭。
「我來這里不是為了跟你離婚,」志華克制不住自己的抬高音量,「你為什麼會有這種荒謬的想法?如果你是想藉此來傷害我,以報復我欺騙你的事情,你成功了。」「我……我沒有……我沒有要傷害你,」韻庭從來沒看過志華這麼氣憤的對待她,此刻好象不是真的,眼眶的淚水差一點就要奪眶而出,才這麼想,淚水就棄她的眼眶不顧,她也不在乎,只是隨意將淚水一抹,「你沒有帶行李來,我也沒看到你的護照和簽證,而且你剛才說,「你的飛機還沒到點」,這不就擺明了,你並沒有要跟我一塊去,所以我只是……我只是……」
「我今天早上才知道你要去西班牙,我哪來的時間整理行李?」志華火大的回答,他不曉得自己還能怎麼對她,他用力的從西裝內層的口袋中抽出護照和簽證,塞進韻庭的手里,「你要的,至于飛機,對不起!你坐的那班班機我沒畫到位子,所以我待會還得飛泰國轉機,我的回答你滿意嗎?」
「我──」韻庭嘴巴張了又闔,但一個句子都表達不出來。
「無話可說嗎?」志華諷刺的一笑,「我的西班牙簽證再三天就過期了,我花一天飛過去,陪你待一天,我又得飛回來,這樣你是不是更無話可說?」他說完,憤怒的轉過身離去。
「志華……」看著他離開,韻庭低下頭,看著地板,感到淚水不停的往下流,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不知過了多久,好象幾分鐘,也好象幾小時,突然一瓶礦泉水出現在她眼前,她吸了吸鼻子,抬起頭。
「你……」
「喝水!」志華把礦泉水給交到她手上,用右手食指畫過她濕濡的臉頰,「流失那麼多水分,要補充、補充。」
韻庭看到他又回來,又听到他的話,忍不住破涕為笑,直直的沖進他的懷里,緊緊摟著他不放。
志華也很有心理準備的把她給抱滿懷。
「對不起!」韻庭頭埋在他的懷里,哽咽的喃喃說道,「我真的不知道我會傷害你,我也很抱歉孩子的事,我真的……」
「噓!」志華微推開她,食指停在韻庭的嘴巴中間,「我希望也渴望有孩子,但如果現在沒有孩子,甚至以後都沒有孩子,我都不在乎,因為我有你就夠了,我們毋需為了孩子的事而煩惱,別再讓它困擾你,OK?」
「嗯!」韻庭在志華誠懇又帶著哀求的目光下,點了點頭。
放心的露出一個笑容,志華低下頭重重的吻了她一下,「這才是我的好老婆。」
「你別這樣,這里人好多,」韻庭將頭埋在志華的懷里,一只手擦著自己還殘留在臉上的眼淚,她的目光終于瞥見來往的人,似有若無投射在兩人身上的眼神,「我們好丟人。」
「不會啊!」懷抱佳人,志華不是很在意的看著周遭的人,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接受到這種目光,他很習慣承受這種目光。
「快走了!」韻庭輕-了志華的胸膛一下,「你當你在作秀啊?」
志華一听到韻庭的話,立刻摟著她離去,讓害羞的她能稍稍喘口氣。
「我們去把行李領回來。」韻庭突然開口說道。
志華聞言,身體不由一僵,「為什麼?」
「你不要瞎猜,」韻庭拖著他,往電梯的方向而去,「你的簽證才只有三天,我們還是等你辦好新的簽證再去,不過你得辦三個月的簽證,我要你陪我去玩三個月。」
「哇塞!剛剛還哭得那麼凶,現在就忙著命令我。」志華露出委屈的神色,「我以後可能會後悔自己來追你。
「你敢反悔試試看。」韻庭似真似假的瞪了他一眼,「而且你剛好凶。」
「我也從來沒說過我不凶啊!」
奇怪這句話怎麼有點耳熟?韻庭想起以前自己與志華的對話,不由抬起手捏了志華一下,「你敢取笑我?」
「我沒有!」志華躲過韻庭的手,當場在機場大廳追追逐起來,最後還是因為時間的關系,志華才一把扛著韻庭趕緊去把行李給領回來。
反正橫豎已經丟臉,韻庭也只好任由志華扛了,現在她的心情好得不想去在乎他人的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