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翌日,晚上七點。
項仕鴻在忙了一整天後,不忘在買便當時多買一個愛心便當給巴可蕾。
他到達舞蹈教室前,听見里頭傳出小提琴和鋼琴合奏的探戈音樂,心想這時間她該下課休息了,怎麼還有學生在嗎?
一進門,他眼中的神采暗淡了,他的女人正和一個高的男舞者大跳探戈,男舞者摟著她縴細的腰,兩人的臉頰幾乎貼在一起。
他眼底升起兩簇妒火,這男的是誰,竟跟她如此親密?
「你這麼早就來了。」巴可蕾發現了他,停下舞步,有意回避他懾人的目光。
項仕鴻的黑眸綻著冷光,他火熱地想見到她,而她竟然說他來得太早?還有她故意不看他是怎麼回事?
「我跟你介紹一下,他是我學長,我編了舞,特別請他來指導你的舞步。」巴可蕾走到音響前,關掉音樂,站得遠遠的介紹學長給項仕鴻。
「你好,我們剛才練了一下,配上音樂感覺還不錯。」學長對項仕鴻打了聲招呼。
項仕鴻緊繃的下顎沒有放松,對那位所謂的學長淡漠地點了頭,黑眸直視著巴可蕾,想問問她的感覺呢?是否也很不錯?
巴可蕾不用看著項仕鴻,也能感受到他眼中灼人的力量,她極力地穩住自己,不讓他再擾亂她的心。
一覺醒來後,她才發現代志大條了,她竟和他「睡」了!
她只要一想起自己在他懷里放浪需索的樣子,就羞得想撞牆。
一夜之間的變化實在太大了,她昨晚腦袋渾沌,她正需要,他是唯一她愛著的人,而他也語出驚人地說愛她,她在欲火攻心之下心智迷亂,所以……就跟他了。
可是今早她恢復神智後,才驚覺犯下大錯了。
他是一季一季更換女友的男人,對她這麼輕易就得手的女人,怎會看在眼里?肯定很快就當她是過季商品,不聞不問了。
無論她有多愛他,都無法相信自己會是他的菜,任何人在高漲的時候,都可能會說出那些不經大腦的話。
她也不能貪戀他那聲「乖乖」,他可能叫所有的女友「乖乖」。
所以,今天起,她決定當作他們之間什麼事都沒發生。
她會加緊禁錮自己的心,而他應該也不會再提起昨晚的事,對他而言一場歡愛並不值得拿出來討論。
她對自己迷途知返感到欣慰,一早就緊急聯絡,請學長晚上來教他練舞,目的就是要沖淡兩人再獨處的尷尬,她相信有第三者在場,項仕鴻也會自在點。
「可蕾,時間還早,我先出去吃飯,待會兒再來好了。」學長突來的一句話驚嚇了她。
「那……那……」她想說那怎麼行,飯她出去買就行了,她不能和項仕鴻單獨在一起啊!
「放心,我不會遲到的,我就在附近吃個自助餐,很快就回來。」學長笑笑地說,出門穿鞋走了。
巴可蕾僵在那兒,連呼吸都困難了,因為項仕鴻正用咄咄逼人的灼烈目光睨著她,好像打算跟她檢討昨夜的事……
該怎麼辦啊?
項仕鴻放下手上拎著的一個紙袋,朝她走來了。
她好想躲起來,腳卻動不了,站在原地看著他,一顆心慌亂無助。
「為什麼找陌生人來教我?」項仕鴻更想知道的是,她為什麼要用驚慌的眼神看著他?他們已經是情人了不是嗎?
「學長他……不是陌生人。」巴可蕾聲音顫抖著,美眸閃爍。
「對我而言他是。」
「可是當初……你報名的時候並沒有……指定教師。」
這生分的話從她口中說出來,他實在听不下去,攫住她的雙臂,把她揪過來,定定地看著她問︰「為什麼你突然變了樣?」
「我……本來就這樣啊!」
「不,你不是,以前不是,昨晚更加不是。」
她小臉通紅,無地自容地替自己辯解道︰「我必須……忘了昨晚,那是因為……藥物作用才引起的生理反應。」
「什麼?」
他的眼色瞬間沉郁,雙手扣緊她的肩頭,難以置信地瞪著她,他還以為他們戀愛了,原來她並不認為那是相愛,而是生理需求,愛情原來不存在,是他自己一廂情願罷了!
「對……不起。」她除了道歉不知該說什麼好?他的眼神讓她窒息,手掌像恨不得掐碎她,受傷的神情更讓她好意外。
「何必說對不起?」他的聲音低沉得嚇人。
「我不該在神智不清的狀況下,對你……做出……不可原諒的事。」
「你確定自己神智不清?」他內心大受沖擊,匆促放開她,這可惡的女人,說得好像他被她性|侵了。
「嗯……我確定,否則我會思考得周詳一點,絕不要一場貪歡。」她以為自己解釋得很清楚。
他卻好像很不滿意,不只眼底掃過風雪,俊臉更變得冷酷無比,唇勾起惡魔般的笑,重復她的話——
「貪歡?」
她猛地打了個寒顫,根本無法理解他那抹可怕的笑是什麼涵義?
他不發一語,驀地掉頭離去。
「你要去哪里?」她驚愕地看著他。
他出門穿鞋,沒回答,更沒回頭。
「你不上課了嗎?」她詫然跑向門口問。
他徑自下樓,消失在紅磚道上。
巴可蕾茫然無措地抱住自己發冷的身子,他根本沒回頭,看著他的背影,她彷佛可以感覺到他有著很深的失落感。
她的心揪得很緊,幾乎快無法呼吸。
這是怎麼回事?她有說錯什麼嗎?她說的都是實情,她保護了自己,也不造成他的心理負擔,這難道有錯嗎?
她關上教室的門,全身無力地跌坐在地板上,曲膝,蜷起自己,他的反應讓她難過得好想哭。
他並沒有她想象中那麼無情的樣子,反倒是她比較無情,她似乎是傷害了他……
她想理出個頭緒,但腦袋里除了他忿恨受傷的眼神外,她無法想起其他。
枯坐了許久,她聞到食物的味道,回頭看,櫃子上有他帶來的提袋,拿下提袋,打開一看,里面裝有兩個便當,是日本料理餐廳的高檔餐盒。
她打開那兩個餐盒,一個裝著心形的西紅柿蛋炒飯,綴著香草,一旁還有汁多味美的日式炸雞,另一個便當裝著各式握壽司……
這個香甜的西紅柿蛋炒飯是要給她的嗎?以她對他的了解,他不可能吃這麼女性化的便當。
看來,他原本是想先和她一起用餐的。
一股熱流在她心里漫流,眼淚突然就冒出來了,她不知為什麼會想哭,她不是不相信他對她有愛嗎?不是她自己先撇得一干二淨嗎?
其實只要相處時彼此是真感情,都值得去珍惜。她不必害怕被甩,說不定到時候先厭倦的人是她自己,她為何非要把他往外推?
假設他來真的,那她急于撇清關系的樣子,一定是傷到他了。
他要是心里沒有她,他根本不會一副受傷的樣子。
所以結論是……他來真的。
唉!她心里也是愛他的,可她都把話說死了,依他離去時頭也不回的樣子,他是不會再理她了。
她流了滿臉的淚,難過得快死了。
鈴鈴——
舞蹈教室的門被推開來,傳感器發出悅耳的鈴聲,她心底升起一線希望,揮去臉上的淚,調頭去看,以為是項仕鴻回來了……
進門的是吃飽飯的學長,他環顧四周,看教室只有她一個人,臉上掛著淚痕,捧著便當坐在地上,小心地問︰「那位項先生呢?」
「他走了,不上課了。」巴可蕾淡然地說,心里有說不出的失望。
「你沒事吧?」學長蹲正色地問。
她吸了吸鼻子,搖頭。
「他是不是你男朋友?」
「你怎麼這麼問?」
「他一進來時,看到我和你在排舞,眼神好像恨不得要把我宰了。」學長驚險地說。
「有嗎?」她並沒有發現,那時她看都不敢看他。
「從實招來,他是不是?」
「他……是。」只限于昨晚,現在應該不是了。
「那你應該先跟他預告有男教師在場,造成誤會可不好。」他心想那位項先生可能是憤而離去。
「對你真不好意思,下次不會了。」
「別那麼說,我先走了,晚上社團還有一堂課。」
「你的鐘點費我仍會記下。」
學長拍拍她的肩,立起身,拎了背包灑月兌地走了。
舞蹈教室里靜悄悄的,只剩巴可蕾。
項仕鴻本是今晚最後一個學生,但他不會再回來了,也可能從此以後都不來了。
要是他不來,她得把學費退給他。
她合上便當,舍不得吃掉他給的愛心炒飯,低落的心情也讓她吃不下,她想把它冰在小冰箱的冷凍室,就當作……一個紀念。
而握壽司的便當不能久放,待會兒她去武館向大哥借車時,就送去給學員們分享了。
雖然項仕鴻被她氣走了,晚上她還是要去替他巡夜,他能平安,她才能安心。
她爬起身,進房換下舞衣,進浴室里沖澡,梳洗更衣後,她走出舞蹈教室,略微整理後才熄燈,出發去武術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