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小時後,全小賢已置身在啟程到歐洲的豪華觀光郵輪皇後號上。
這艘巨大的郵輪以舺板為分野,上下各有二十多層樓高,舺板以上是飯店,以下是商店街和娛樂設施,舺板上的露天游泳池和融合現代科技的沖浪模擬設施,十分吸引人。
在夜里,整艘船更是散發著光芒,恍若大海中熱鬧的不夜城。
全小賢一個人待在三樓高的艙房里,瑟縮在沙發的一角,從超大型的觀景窗望向舺板,可見到滿是嬉戲的人,歡笑聲不絕于耳。
而那個自稱是特務的男人呢?
他正在舺板上和一群比基尼女郎談笑風生,其中一個金發尤物時而把手搭在他肩上,時而笑著把臉貼在他胸膛上,讓人看得眼楮怪不舒服的……
她沉默地、遙遠地看著他,有種介于陌生和熟悉之間的感覺靜駐在她心頭,直到如今她才知道,原來在她十五歲那年遇到的那個人是他,而不是她誤以為的Kris費,她猶記得那天,她也听到過槍聲,在下棋時她曾對他提起,當時他的眼神變得好深奧……
想著,想著,她感到不寒而栗,她竟愛著這樣的男人那麼痴、那麼久?
他是一名不知打哪來的特務,並不是她所以為的那個有崇高理想的男人,她若不服從,很可能也會被他「做」掉……
她還著愛他嗎?
她不知道。
此時內心紛亂的情緒已勝過以往天真的愛戀,心感到有點淒冷,她難以想像從今以後她就要跟著危險的他,永遠不能再回東萊見爸媽。
雖然她人在台灣工作,但她習慣半年回家一次,他們也習慣三天兩頭就以電話跟她聯絡,她出國旅游前雖曾向他們告知,但若是兩個老人家一直打電話都找不到她一定會很著急,而她人在茫茫大海中也無法向他們求援,她該怎麼辦?她真的好想回家、好想爸媽哦……
千百個疑慮,萬分的無奈使她的人生頓失了方向,茫然無措,她眼泛淚光,悄然望向樓下的舺板,費允翔不知何時已不見蹤影,那群比基尼女郎也散去了。
他去了哪里?會不會把她丟在這里就不管,任她去「隨波逐流」了?她好餓,也好累,該怎麼辦?
她脆弱地淌下淚來,感覺生命里所有的光明都在離她遠去,就像被關在暗室中的孩子,慌張且恐懼。
驀然,艙房門被打開了,她惶惶然地回顧,看見費允翔就立在門口,他並沒有丟下她一個人,不安的心稍稍平息了。她趕緊回過頭去,把眼淚擦掉,很奇怪的,此時掠過她心頭的感受竟是歡喜,而不是悲傷和害怕!她是怎麼了?
費允翔注視著她,沒忽視她落寞的神情,他以為她可以留在艙房好好休息,沒想到她躲在這里哭,大概是在想家吧!她的心情他不難想像。
他難得的仁慈,走向她,丟給她一支衛星行動電話。「打回家去,長話短說。」
全小賢慌忙地接住了,一臉驚喜。「我真的可以打電話回家?」
「報個平安,說你現在很安全。」他悠然一笑,坐到沙發上,懶懶地瞥著她。
她很安全?她並不這麼覺得,但她可得把握住機會,這是個向外求援的好時機……她的想法全寫在臉上,敏銳的他早就察覺了。「如果你不想連累你的父母,你最好說你還在度假,其余全都保留。」
她心一驚瞥向他,他的目光變得好冷峻,唇邊的笑不懷好意,她心咚地一聲,打了個寒顫。
在他的視線下,她不敢再有別的念頭,除非她真的要搏命演出,否則就只好乖乖听他的話,總是聊勝于無啊!只要能听听爸媽的聲音,她的心情會好過點,何況她素行端正,爸媽對她一向很放心,只要向他們交代行蹤,他們不會多疑的。
她認命地在他的監視下,撥了電話到全家溫泉旅館給爸媽,這個時間他們都在旅館里,接電話的是老爸。
「小賢啊,怎麼打你行動電話都關機中?」
全小賢拚命地忍住淚,為了不讓老爸起疑,還刻意擠出開心的聲音說︰「爸,我的行動電話沒有電,充電器忘了帶啦,我現在還在度假啊,是向朋友借的電話打給你報平安。」
「哦!原來是這樣,平安就好,等會兒別掛斷啊,你媽有話要跟你說。」老爸把電話交給全媽。
「賢兒,你到底要玩幾天啊?老板有放你那麼多天假嗎?」
「媽,我是經理耶,那麼多年沒放假,通通一起放,當然長嘍!我還要去歐洲呢!」
「說得也是,你一直都在工作,放長假也好啦,那你就自己注意安全了。」
「安心啦,我會的。」
「再見了。」
「再見,媽……」全小賢听到電話那頭發出嘟聲,通話結束了,她卻還遲遲不想把電話還回去,在眼底轉啊轉的淚,滾落而下。
「你的工作,我會派人去幫你請辭。」費允翔起身走向她,站定在她身前,把電話收回。
「你好壞……」她瞪著他,淚滾滾直落。
他像是沒听見,逕自說︰「待會兒侍者會送餐點來,你吃完了就去休息。」說完他頭也不回地走人了。
全小賢看他關上門,心底一片茫然,坐到沙發上,捂著臉痛哭。
稍晚,真的有侍者送來豐富的餐點,她拭去淚,前去應門,看見餐車上送來的是素食義大利面,心底深感意外,這一定是費允翔替她點的菜,他竟然會費心的為她點了她習慣的素食,她沮喪的心情突然好過了些。
但毫無胃口的她走回沙發,蜷起身子,合上雙眼,再也不讓過多的想法來侵亂她已疲憊不堪的心。
***bbscn***bbscn***bbscn***
全小賢醒來時,已是一室強烈的日光,她再也睡不著,舒展僵化的四肢,看看房里,餐桌上的食物不知何時已被撤走了,換上的是一客炒面,但房里無人,時間已是下午三點,她不確定費允翔是否回來過?
也許他還住在另一個房吧!早知如此就不必蜷在沙發了。
她走向露台外,下意識地朝舺板上找尋他的身影,並沒有看見他,心情沈郁地回到室內,拉上阻隔強光的紗簾,一個人在房里無聊地踱步。
一個鐘頭過了,他仍沒回來,她試著想開門探探外頭,卻發現房門被鎖上了!
她跌坐到沙發上,情緒很糟,很想歇斯底里的尖叫,他預備把她關在這里多久?至少也讓她到舺板上透透氣啊!他真是太壞太壞了!
她在心底罵了他好久,做困獸之斗,最後絕望地倒在椅臂上,任由淚水淌落……
七點整,天色已暗,她听到門鎖的聲音,門被打開了,燈也被打開,她把哭腫的眼埋在臂彎里,避開刺眼的光線,也避開那個開門的人。
「怎麼不開燈?」費允翔一進門就看到她倚在沙發臂上,動也不動,而他派人送來的午餐也全都未動,走近她,俯身一瞧,她不理人。
「為什麼不吃東西?」他問。
見她仍不回應,他強拉她起身,終于瞧見她滿臉淚痕,一臉失神,他的心就像被鞭撻過那麼疼,他好心地把房間整個讓給她,就怕看見她哭,沒想到她還是哭著,怕她餓,派人送餐飲,她也不吃,這麼下去怎得了?
「要不要跟我去吃飯?」他有點苦惱地問。
「是……出去……外面嗎?」全小賢注視著他,本以為自己會撥開他的手,恨恨地捶打他,但當她見到他眼底的擔憂,她有點怔住了,忽然不想那麼做了。
「沒錯。」他應允。
「我去。」說什麼她也不想再一個人待在這里,像顆悶壞的咸菜。
「去洗把臉,我等你。」他聲音沉沉的,听起來像關懷。
她溫吞地走進浴室,用冷水把臉洗干淨才走出來,他什麼也沒說,竟握住她冷冷的小手,把她帶出艙房。
她怔怔地看著走道的前方,心緩緩地流淌過一道道熱熱暖暖的東西,她不知自己的感覺代表什麼,她並不厭惡被他牽著手,心底也沒有想像中那麼怕他或那麼氣他。
要接近電梯時,走道中央迎面而來兩名美國胖子,他把她拉得更近,摟住她靠邊走,直到那兩個大胖子順利通過了,他仍沒有放開她。
「我們……不該這麼親……近。」她本想說親密,卻又臉皮薄不好意思把話說得太白。
「是嗎?」他低頭瞬過她一眼,漫不經心地說︰「我是不想你溜了。」
她脹紅臉,立刻甩開他的手,不讓他摟著,氣自己多嘴多舌說錯話,跟一名冷血的特務在一起,她怎可以被自己善感的心緒牽著走?
「我能溜到哪里?大海嗎?」她瞪他。
「少孩子氣了,你瞪人的樣子真像個小孩。」他笑。
她很不服氣,他竟這麼笑話她,她的腳步也和他拉開距離,就連跟他並肩走都不願意了。
費允翔瞧她鬧脾氣,一個人走在後頭,手一伸把她擄了過來,定在身邊,可不容她造次。「你是想吃義大利餐,還是西餐、中餐?」
「我要吃的,這里絕對沒有。」她力氣敵不過他,嘴皮子總不會輕易認輸。
「哦!說來听听。」
「我要吃我媽煮的飯。」她以為這是難題。
「家鄉菜,那也是我想的,原來我們都想吃有媽媽味道的菜,真有默契。」
她白他一眼,真不知他是說真的還是說假的,或者只是捉弄她?
當他們一起搭上電梯到了地下樓的餐廳,走進一家叫「大廚的私房菜」中式餐廳,她坐定了,看了菜單才知他並沒有晃點她,但她要自己別太信任他,要自己理智點,在她還沒真正「認識」他之前,她都不該掉以輕心。
「想吃什麼盡量點。」他很大方,招來侍者點菜。
「你要養我,我怎麼會客氣。」全小賢雙手拿著菜單瞧,雙眼從菜單上端瞥他,不懷好意地說。
費允翔也瞥著她,目光悠然,雖沒有答腔,可他笑得好壞。
她猛然低下頭,氣自己莫名其妙的被他那樣的眼光惹得心悸,胡亂地點了十道中式私房菜,也不知自己是點了什麼。
一旁的侍者收回菜單後,她失去了菜單當「防護罩」,直接地面對他讓她顯得心亂,枯坐著也不知手要擺哪里,很不自在。
「你還沒告訴我這艘船要航向哪里?」她忍不住先開口,問他目的地。
「它只有靠岸加油,停泊接送賓客,二十四小時幾乎都在各大洋繞行……」
這……是哪門子的回答?她瞠目,瞥著他喝下侍者剛送上桌的瓶裝海尼根。
「我是說……」她不信他會不懂她的意思,費事地想解釋,可惡的是她和他之間的桌面突然出現了「兩座偉岸的山峰」和「一襲金色簾幕」的障礙物!
擋著她的是那名曾在舺板上跟他有說有笑,身材姣好的金發尤物,她穿著白色的緊身衣和短得不能再短的熱褲,傾身親密地吻了吻費允翔,完全無視于她的存在,兩人還低聲交談。
全小賢憋著氣,數數他們約說了三十秒的話,可是她一點也听不見他們說了些什麼;那女子臨走前還回頭對費允翔拋了個媚眼,然後用一種近似同情的目光瞥了她一眼;全小賢眉揪緊了,感覺全身像突然長了刺似的。
「她是誰?」她問。
「朋友。」他簡單地回答。
全小賢滿心失意地瞅著他,相信他沒有說真話,因為他的目光並沒有正視她。
唉!就算他據實以告又如何?她又不是他的誰,就連朋友的關系都有待商榷,她怎能期待他對她坦然以對?
這時侍者上菜了,桌子上滿滿是令人食指大動的佳肴,可她忽然不餓了,食欲不見了。
費允翔看得出她又在鬧別扭,她的別扭,他可是見識過了,雖然他不確定她現在是為了什麼鬧孩子情緒,但他不希望她又掉頭就走。「你該知道的事,到時候你就自然會知道,現在別問那麼多,可以嗎?吃飯。」他傾身把她的筷子塞到她手里。
她注視他深邃的眼,眼神里沒有一絲調侃,倒像在執行一項嚴肅的命令那般,她心生警戒,至少為了自己的小命,她不該惹毛他。她默默地握住筷子,吃了飯菜,但她仍沒有「開葷」,只吃了青菜。
費允翔注意到了,淡聲說︰「我大哥如果知道他有這麼誠心的信徒,一定會感動到睡不著的。」
全小賢忽地被他的話刺痛了心,難道他仍不知她戀著的人其實是他嗎?!
唉!可是她永遠不會再當著他的面,說些喜愛他之類的話了,她失去了那份勇氣和單純的愛戀心情。她仍想問自己還愛不愛這樣的他?可她連給自己解答的勇氣也沒有。
「吃飽了,謝謝招待。」她放下碗筷,拿了紙巾拭拭嘴,態度陌生且冷淡。
費允翔心領了她這麼冷的謝意,招來服務生,出示房間鑰匙做為簽帳依據,服務生登記了房號,他隨即起身說︰「走吧!」
「原來,在這里吃飯挺容易的,只要拿著把鑰匙,讓他們確認入帳就可以了,那明天我就可以自己來吃飯。」全小賢試探他會不會「施舍」這項自由給她?
只見他冷不防地伸手,握住她的肩頭,嗤聲說︰「恐怕你不能單獨行動。」
她駭住,緩緩和他的目光接觸。
「在我下船之前,我都會看著你。」他語帶嘲弄。
她感到奇怪,他這麼說,听來好像他會先下船似的,想問,但她知道她一定得不到他的回答,也認清了自己失去自由的處境,她不再東問西問了,既然無力反抗,就只好像個受約束的小學生,被他扣著肩走回房。
進了艙房里更令她意外的是,他直接走向房里唯一的一張大床,舒服地躺下,還拿遙控器打開電視看。
「你……不走了嗎?」她站在上鎖的門邊拘謹地問。
「這是我訂的房,我為什麼要走?」他看著電視,沒瞧她一眼。
她呆住,言下之意是,她才是個不速之客,而他們得同處一室,直到船航向那不知名的地點?
她臉發燙,心冒出滾滾熱流,千不該萬不該,她在此時想起和他的一夜,他的吻和壯碩的身子,他們曾合而為一!她莫名地開始緊張。「那……那……現在我要做什麼?」
「這還用問嗎?當然是去洗澡,睡覺。」費允翔耐著性子說,打從帶她上船,他就知道他的假期也泡湯了,她成了他甩不去的包袱,從現在直到他執行下一個任務之前,他都將會不得安寧。
「那……我要睡哪里?」全小賢有點恍神地問。
「隨你高興,跟我分享一張床也可以。」他沒轍地說。
她心里很不好受,想他是在嘲諷她吧!她低下頭,不讓他看見她受傷的表情,幸好房里還有一張沙發,她才不會傻得去分享他的床,那她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笨第一次是無心,第二次是不小心,第三次就是不用心了,所謂事不過三啊!
她默不作聲地躲進浴室里,上鎖後開始從頭到腳的清洗自己,洗好澡,吹干頭發,一身輕松睡意自然而然就來了,她好想現在就躺到沙發上,什麼也不管的睡一覺,可是在她解開浴巾時才驚覺──她沒有可換的衣服吶!
他是沒有注意到她的需求,還是故意讓她受窘?
她注意到架子上有一件艙房提供的浴袍,靈機一動的趕緊「佔有」這唯一的一件浴袍,動手把換下的衣服洗好,掛在衣架上讓空調把衣服吹干,明天好有衣服可換。
可是她能只穿著浴袍走進房里嗎?她的「內在美」是鏤空狀態呢!萬一春光外泄,出現了什麼養眼的畫面,不就便宜了他!
她左思右想,再也想不出其他的法子,只能把浴袍的腰帶拉得緊緊的,把自己仔細包裹著,不想他發現她的窘境。
做好準備,她躊躇地走出浴室外,瞧瞧他,他已睡著,電視仍開著……她暗暗吁了口氣,躡手躡腳地走到電視旁關掉開關,熄了燈躺到沙發上,身子一接觸柔軟的沙發才知自己有多疲憊不堪,舒了舒腰肢,她閉上雙眼睡著了。
費允翔並沒有真的睡著,他只是閉目養神,不想看到她出浴時香甜可口的樣子;他對女人太熱悉,女人在洗澎澎後特別誘人,而他刻意地避開了她,因為……他忘不了她甜美的滋味和那一夜她帶給他的疼痛,他必須回避男人和女人共處一室時難免會發生的事。
他要她太容易,只要她心底還有他,他只稍加把勁,她就會重回他的懷抱,但那對她並不公平,因為他雖然喜歡跟女人在一起,卻沒意願放開自己的心去愛上一個女人!
但她不同,她會因為愛上他,而全然地投入心神。她對他的愛情,他心領了,畢竟他們之間的背景差異太大,他的工作充滿不可預知的危險,他不能讓她冒險來愛他,也不讓自己有負擔,除非他退休,但那不太可能。
而今晚他已拜托也在郵輪上度假的好友芳達幫忙保護她,在明晚後負責利用特殊管道把她帶回他在德國的寓所,到時她的身分將有所改變。
芳達同意了,她跟他同是安全組織的特務,身手一流,私人情誼不錯,是可以信賴的朋友;而他得在科威特下船,他臨時接到一個特殊的任務,迫使他必須提早結束假期。
在他下船前,他希望她別再來左右他的心,他不能再受到她的任何惑動。
「讓我再見你一面就好……」一聲模糊的囈語從沙發那端飄來,不一會兒他听見她發出柔細的微鼾聲。
她說要見誰一面?夢話來自人的潛意識,常是自發性的語言。他嗤笑,不以為意地放下手上的電視遙控器,下床去開了小燈,打算進浴室沖涼,不經意地瞥向她──她側躺著,睡著的小臉像嬰兒般稚氣,長發恍若雲霧散在胸前,縴腰下的浴袍微微敞開,露出一雙白皙的玉腿……此般美景,怎不令人想要駐足欣賞?
他搖頭,要自己修身養性,即使他喜歡著她!雖然他不曾向她表明,但打從他決定搭救她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喜歡上她了;打動他的只因她叫全小賢,從小愛慕著他……他不是冷血動物,他也有被打動的時候,換做是別人,他絕不會那麼費盡心思的去保護。
他無聲地走向她,把她抱到床上,輕柔為她蓋上被子,預備把床全讓給她,而他要出去找點別的樂子打發時間,他絕不讓夜變得漫長而難耐。
踅進浴室沖涼後,他獨自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