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雲變得開朗了,有黑杰相伴的日子,她唇邊常帶著喜悅的微笑,心頭的陰霾不翼而飛,沉浸在戀愛中的她,整個人散發著活潑靈動的俏麗姿采。
拍戲更順利了,寫真集的記者會就在後天,各項宣傳活動也在緊鑼密鼓的籌備中,一切都顯得那麼順心如意。
夜里收工後黑杰總是親自駕車來接她。「累不累?要不要吃點什麼?」他很自然地吻她、關懷她。
「不累,我只想回去泡在浴缸里。」可雲甜笑,示意他專心開車,但他仍騰出一只手握著她的小手。
回到愛巢正好是午夜十二點,一進門電話就響個不停,可雲急忙地跑過去接听,但電話聲卻停了。
「是誰?」黑杰隨後進來,問道。
「我不知道。」可雲聳肩放下電話,有些疑慮,因為這個電話號碼她只留給安養中心,就連于鈴和範美心都不知道。
她心中忐忑不安,祈禱不是外婆出了什麼事。
「快上樓去泡澡,別累壞了。」黑杰見她眉頭輕鎖憐愛地道。
她點頭,心頭的掛慮卻揮之不去,才要離開,電話又響了起來,黑杰就近地幫她接听,還慎重地問對方︰「你是誰?找她有何貴事?」
「哦,稍待。」他把話筒拿給可雲,低聲說︰「安養院的修女有要事找你。」
她顫抖地接過話筒。「喂。」
「可雲,你外婆今天中午心髒衰竭去世了,昨天下午她病危之前突然回光返照,意識相當清楚地交給我一只小錦囊,要我一定要交給你,你無論如何得撥空回來一趟。」修女告知。
可雲臉色蒼白,哽咽了。「謝謝你……我……立刻回去。」談話很快地結束,可雲握著話筒,沮喪地跌坐在沙發上。
「發生了什麼事?」黑杰坐到她身邊,將話筒從她的手心取下,放回原處。
「我……外婆去世了。」可雲趴在膝上慟哭了起來。
「別難過。」他圈住她的肩安慰。
「我必須回去,可是戲還沒拍完,還有寫真集的發行記者會……」
「你別擔心,我會全權替你處理劇務,只要在後天中午前趕回來,記者會照常舉行。」黑杰當機立斷,並沒有順延日期的決定,以生意人的立場而言,他在她身上砸下三千萬港幣,沒有不盡快回收的理由;若以仇恨的角度而言,能讓她回去奔喪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不過近來他感到自己的矛盾,明明是有仇,卻總是縱容自己去關心她的感受。
可雲抬起淚眼,撲到他懷里難過地哭泣。「外婆走了,我的世界就只剩下你了……」
他的視線落在她顫動的肩,她的話忽然令他感到沉重。「等你在明星的舞台上發亮發光,你的世界會更多彩多姿。」
這是句推卸責任的話,卻換得她更堅定不移的依戀。「我永遠只是你一個人的,你也永遠會存在我心中最重要的地方。」
他神情一凜,剛硬的心竟被她的愛語滲透。但他立刻封閉起自己,將「愛」的感覺隔閡在心門之外。
「走吧,我陪你去準備行李,天一亮我立刻送你去機場。」他輕拍她縴柔的背,喑啞地說。
「好。」她柔順地點頭。
***
天剛亮,可雲背著簡單的行李,在黑杰的護送下到達機場,黑杰親自為她買了來回機票,陪她走向出關口。
可雲過度悲傷,以至于沒發現有兩個神秘的黑衣人從她出家門起就跟隨著她。
「他們好像要去海島。」
「不,你沒注意到嗎?黑杰沒有提行李,白小姐只背著小行李袋,想必是去去就回。」
「那我們該怎麼把信交給她呢,黑杰一直在她身邊!」
「簡單,讓我來。」阿良壓低帽檐,拉緊黑色外套,從阿樂手中接過一封巴掌大的信函,買了一份早報,裝作邊走邊看報,一不小心撞掉白可雲的行李袋。
「Sorry!」阿良壓低嗓音道歉,在拾起行李袋之時,已暗中將信放人行李袋的外層里,達成任務後他們立刻離開機場。
老爺車里阿樂忍不住夸獎阿良。「你還真有兩把刷子,你想她會看到我們的信嗎?」
「如果她夠幸運的話一定會的。」
「不知她看了以後會怎樣。」
「那就不干咱們的事了,我們已經盡力了,從現在開始,我們不必再受良心的苛責了,還是努力地找工作吧!」
「說的也是,努力找工作去嘍!啦啦啦……」
如釋重負的兩人輕松地哼起歌來了。
飛機起飛後,可雲將票根塞進手提行李的外層準備休息,卻意外地模索到外層有個奇異的紙片,她覺得奇怪,順手抽了出來。
是封信!怎麼會有一封信在她的行李中?她疑惑地拆開來,信以電腦打字寫著--
白小姐,我們是那日采訪你的記者,根據你給我們的訊息,我們發現了三十年前曾轟動香港的新聞,關于黑氏集團的狂獅與白氏集團東方豹的恩怨。當年人稱東方豹的白時庚,派人擄走黑氏集團總裁黑海狂年僅四歲的獨子黑杰,將他……
可雲愈往下看,臉色愈慘白,手顫得愈厲害。
……我們不會報導的,你放心,不過你必須提防黑杰,算來你是他仇人的女兒,如今他繼承了黑氏集團的總裁寶座,對付你是輕而易舉,你得當心他啊。再會了!
--知名不具
這……是真的嗎?
她反復地看著這封信,想起剛剛在機場大廳有個冒失的男子撞了她,也許是那人惡作劇放進來的!
她難以相信自己是黑杰的仇人之女,更不相信她的父親會做出如此泯滅人性的事!
她知道父親以前事業龐大,但那時她還太小,東方豹或白氏集團這個名稱對她而言印象十分模糊,懂事後也從未听母親和外婆提及。
不過,她似乎曾在哪里听過黑氏集團這個名稱……
她憶起在電視台的電梯口,親耳听到黑杰說︰「我正要到黑氏集團總部主持發展會議。」
她心神驀然一震!可以確定的是黑氏集團與黑杰之間的關系,但是黑杰為何從來沒對她提過他是位集團總裁,只說是電視台的董事長?
可雲的腦子好混亂!驀然間,她的腦海響起一個無情的聲音--絕不讓她懷我的孩子!
她捂住自己的耳朵,深怕胡亂的想象會殺光對黑杰的信賴,更無法接受這封信對父親的詆毀!
她撕碎了手中的信,放到嘔吐袋里,只希望快點到達,她的外婆等著她……
***
安養院里--
「可雲,你要節哀順變啊,你對你外婆的愛,她一直都曉得,你是個上進的好女孩,她在天之靈一定會護佑你的。」修女安慰跪在靈堂前泣不成聲的可雲。
「謝謝修女這些年來對外婆的照顧。」可雲叩頭答謝。
「千萬別這樣。」修女溫柔地扶起她。「來,我們到院子里走走,等你心情平靜我有樣東西要轉交給你。」想到是外婆的遺物,可雲更是難過。
院子里,修女陪著可雲坐在外婆常坐的那個石椅上,交給她一只紫紅色的繡花布袋,可雲輕撫那只袋子,仿佛撫觸外婆溫暖的手。
「我不打擾你了。」修女和善地微笑,正欲離去。
「修女。」可雲喚住她,取出一張一千萬的支票雙手奉上。「請你收下,我一直想用這筆錢把外婆接出去同住,但苦無機會,如今她走了,就讓修女用這筆錢去救助更多孤苦無依的老人家吧!」
「噢!真是太好了,難得你有這分心,願主保佑你。」修女十分感懷地擁抱可雲。
修女離開後,院子里只剩下可雲,她默默地打開那只繡花袋子,發現一本小雜記本,以及一張三十年前的新聞報紙。
外婆為什麼要留下這些東西給她?
可雲仔細地看過那張報紙,一顆心全揪住了!
報紙的字墨大多已模糊,但仍看得出標題是--狂獅斗垮東方豹!
內容全是黑海狂指控白時庚迫害黑杰,兩人對簿公堂的報道。法官宣判將惡性重大的白時庚終身監禁,而黑海狂的民事合解條件是--白氏的財產歸他所有。
可雲揪緊的心沉痛了,這篇報道足以證明飛機上那封信絕不是惡作劇!
她難以相信,但事實卻擺在眼前。她環抱住狂顫的自己,感到四周如下雪般的寒冷。
她痛苦地打開小雜記本,里頭的字跡十分清楚,她的視線卻模糊了,淚水不斷涌了上來,雜記里竟是媽媽的字跡,寫著--
親愛的可雲,我的病體不知哪天就不行了,所以趁我還在人世,將一些事記錄下來,將來你才明白該提防些什麼。
你八歲那年,父親被宣判終身監禁悒郁而終,我們身無分文地從香港遷移到海島來,我惟一的希望是遠離是非,保護你平安成長;但黑家的勢力太大,難保黑海狂不會趕盡殺絕,對你不利。我的顧慮也許多余,但你是白家惟一的女兒,我有責任保護你……
可雲以為自己會崩潰,但她卻只是坐著,任憑思緒的浪潮在心底狂奔。忽然有個莫名其妙的念頭在拉扯她,她很想去找一個人--當初如果不是她,她便不會在山路上遇到黑杰。
她收起舊報紙及雜記,從隨身皮夾里取出一張名片,依照住址搭計程車去了別墅區。途經黑杰的
別墅,一個強烈的刺痛深抵她的內心,她緊握自己的雙手,克制著痛到幾乎要昏厥的感受。
計程車司機繞上山路後,幫她找到名片上的住址。「小姐,就是這里了。」
可雲失神地望向車窗外那棟籠罩在薄霧中的深色建築,自問--找朱寶玉做什麼?
她又想證明什麼?
她讓計程車等她,徑自下了車。
正在打掃的門房見有人走近,問道︰「小姐有什麼事嗎?」
「請問朱太太在嗎?」可雲問。
「你找錯地方了,我們這里沒有什麼朱太太。」門房道。
可雲看子門牌,地址和名片上相同。「是這個地址沒錯啊!」
「我們這里是黑公館。」門房愛莫能助地說。
「黑公館?!」可雲十分驚詫。「前面山路也有一座黑公館。」
「是啊,這兩幢房子都屬于同一位主人。」門房邊說,邊掃地。
可雲震驚的猜測。「主人是……黑杰?」
「是啊!小姐,你到底是來找誰?」門房疑惑了。
「有沒有一位林依依小姐?」她想起那個拉皮後的朱寶玉,大膽地假設,心底卻很苦澀。
門房想了一想,說道︰「林小姐半年前來過,住了好一陣子,不過她早就回香港了。」
可雲的心被震得七零八落了,她拼湊著事情的始末,明白了一切!
朱寶玉不是她的幸運之神,那只是林依依扮演的角色,而這個地址是騙局中的場景,一手主導的人是--黑杰!
他們的相遇不是巧合而是預謀!
他給她的不是愛情而是報復!
驚愕、悲哀同時交錯在她的心頭!「麻煩你把這名片交還給黑杰。」她把朱寶玉的名片交給門房。
「好,沒問題,正好明天有個郵包要寄到香港給先生呢。」門房徑自說著,收了下來。
可雲沒有多作停留,轉身搭上等候的車。
「小姐,你要去哪里?」司機問。
去哪里……她不知自己該何去何從。「去海邊吧!」她失神地說。
***
黃昏的海風強勁地吹拂,無人的海邊顯得荒涼,可雲獨坐在海堤上,她沒有哭,沒有傷心欲絕,只是失去了情緒,無意識地望著夕陽。
突來的一陣音樂響聲令她回神,她模索行李袋中的行動電話。
「喂。」
「可雲,你還好嗎?」是黑杰。
「還好。」她恍惚地說。
「別太難過,人死不能復生。」
你也把我殺死了!她閉上酸澀的眼,在心底說。
「明天中午我去接機。」
「嗯。」她胡亂地應著。
「等你回來。」他的一句話推動了她傷心的波瀾。
她無法開口,淚已決堤,結束了簡短的談話,她已泣不成聲。
她為什麼不戳破他的謊言?難道她一點都不恨他嗎?
是的,她不恨他,無法恨他,對他的愛仍是那麼強烈。
可是她也無法再回去面對他的謊言,無法再見到他!若是他認定她是該死的白家人,那麼她惟有選擇讓自己心碎代父贖罪。
她會永遠把這份愛當成真的,放在回憶中最美麗的角落,也許那會令她黯然神傷,但她也只能獨自默默承受。
而她的月信確實已逾時了,她很可能懷孕……
此刻,她才真的明白--他絕不會容許一個仇人的女兒生下他的孩子!
但她不會毀掉一個可愛的小生命,她會把對黑杰的愛轉移給月復中的寶寶。
她取出機票撕碎成雪花任海風將之卷上天際,
飛揚到遠方,將手中的行動電話拋向呔海,斷了彼此的音訊。
但她該去哪里?
***
香港--
記者會下午才開始,一早上會場就已開始擁進大批記者。
黑杰接近中午到達機場接機,但所有的旅客都出關了,就是沒等到可雲,他向航空公司查詢才知道,可雲沒搭上這個班機!
他立刻撥她的行動電話,電話傳出故障說明。
他大感震驚,立即透過分部的下屬查詢安養院的電話。
他親自問了修女,修女竟說可雲昨天下午就離開了。
「她去了哪里?」
「我不知道。」
黑杰收了線,撥電話到記者會現場給寶兒,一聲令下。「取消記者會。」
「為什麼?」寶兒意外。
「她沒回來。」
「什麼,那寫真集不發行了嗎?」寶兒盤算了下。「宣傳費加上發行所得,這一損失可是五千萬港幣啊!」但她話沒說完黑杰已收了線,並且也失去音訊。
***
黑杰憤怒地回到黑氏集團總部,無法聯系可雲,他只好透過特殊關系清查可雲賬戶,循線找出她提領的地點,便可明白她所在的地方。
但他得到了一個極意外的消息。「白小姐的戶頭已經結清了。」
「她最後一次在哪提領?」
「海島南部。」
黑杰中止談話,錯愕地坐在昂貴的真皮座椅上,動也不動。
她到底在搞什麼鬼!
明明約好今天回來,卻沒回來,而且音訊全無,最令他感到奇怪的是她竟是在海島南部提走所
有現款。
為什麼?
難道他反被她擺了一道?或者她得知了些什麼?抑或者她口口聲聲說愛他,為的只是這筆錢?
他實在不該放松對她的戒心,她的外表再如何楚楚動人仍是東方豹的女兒!
他不該忽略她身上流有東方豹的血液,深沉陰冷的性情。
但她也實在是太高桿了,他們天天在一起,她竟能天衣無縫地瞞過他的雙眼。
她究竟策劃了多久?
黑杰握緊拳頭往桌上一擊,桌面上的玻璃進裂開來,也在他的手上劃出一道道血痕,但痛覺早已被挫敗感取代了。
在這一刻他徹底看清自己……愛上了自己的敵人所付出的代價!
這反被打擊的憤怒及驚愕,遠比金錢的損失更無法估計!
但他不會就這麼放過她--白可雲,你等著吧!無論你藏身何處,我都會把你找出來!
***
寫真集取消的當晚,媒體紛紛報導這位神秘消失的女星,有的報導猜測她和黑杰感情破裂以致被黑杰冷凍,也有報導猜測黑杰因為太愛她,而舍不得將她的美麗公諸于世,更有報導說臨時取消記者會是在故作神秘,吊人胃口。
事實分明不是如此,但各方仍樂在其中地炒新聞。
而得知這個消息,最開心的人莫過于孟縴縴了,她的心頭大患不翼而飛,這表示一流紅星仍是她。
隔天她推掉了所有的通告,特地打扮一番後到黑氏集團總部找黑杰,打算乘虛而入和他一起尋歡作樂,沒想到卻被秘書沈皓阻擋在外。
「總裁交代不接見任何人,你請回。」
「我是孟縴縴耶。」盂縴縴生氣了。
「總裁的命令,誰都不見。」沈皓重復。
「我就是要見他。」孟縴縴高跟鞋一蹬,狠狠地踩了沈皓的腳,徑自推開總裁室的門,黑杰正坐在他尊貴的寶座上,手上執著一張小紙片,神情十分嚴峻。
「杰!人家好想你……」盂縴縴以為自己來得正是時候,朝他奔了過去,坐到他腿上,抱住他鋼硬的身子猛吻他。
「誰準你進來的?」黑杰動也不動,冷厲的聲音像來自地獄般可怕。
「是……我自己啊!」盂縴縴想賣弄風情,猛一抬眼卻被他冷冽的目光驚嚇得彈跳起來……
「你最好快點走。」黑杰警告。
「你……不要我了嗎?」孟縴縴低聲下氣地問。
「沒錯。」黑杰懶得理她,旋轉座椅背對著她。
孟縴縴並非不識時務,但當面被拒絕著實難堪,她只好佯裝不在意地說︰「我下次再來好了。」卻听見黑杰冷酷的命令。「你最好別再出現。」
「為什麼?」孟縴縴問,當她發現黑杰沒有回答,才發現自己的問題有多愚昧;同時也省悟了一
件事--她不該以為自己可以靠黑杰的關系在演藝圈紅一輩子!
之前她雖然對寶兒承諾過,但她並未真的改變自己,如今再度被黑杰當面澆了一盆冷水,總算把她給澆醒了。
看來,她真的要好好徹底反省,就算沒有黑杰替她撐腰,至少她還有實力。
她自嘲地聳肩,很快地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