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烈的呼吸室了一下。「你哪里學來這種……」
「嗯哼,這是人家的秘密。」
「說!」他氣怒起來。
「端烈真不可愛!」她嘟起嘴來,生氣地扯了他一下。
吃痛的男人連額際的青筋都冒出來了。「敢背著我偷吃,我就把你搶回家里來關著!」
「人家好學不倦,有研究,也有研究艷書呀!」她說得理直氣壯。
端烈倒是放下一半的心,另一半的心卻高高提起。「圖卷我可以理解……艷書,該不會又是那個什麼極樂筆記的吧?」他心里驚疑不定。
「極樂這個月有新刊唷!」她的語尾里帶上一枚愛心,讓端烈頭暈。
「不要再去看他寫的東西了……」
「為什麼?」她不依。「他寫的東西應用到你身上來都很有用……」
就是因為太有用了才麻煩啊——關系到嚴重的男子尊嚴,端烈這句話很難講出口。雖然他也無法確實地向冬舒戀解釋,為什麼太了解男人生理構造會損及男子威嚴這種微妙的事情……
她看出他一臉欲言又止的為難,她轉了轉眼楮,哼了一聲,笑了,「因為人家弄得你很舒服,對不對?」
「戀戀……」他掩面。
得寸進尺的小女人收緊了一雙美腿,將他往前推了點。
……
冬舒戀以歡快的申吟回應他的愛。
亭外雨幕正盛,綿密地什麼也看不清。
雨聲將亭內的一切聲響都掩蓋過去,然而那四面八方陣下來的垂帳,卻怎麼也擺月兌不了眾人無法遏止的諸多想像。
那在重重掩蓋之中,自顧自濃情蜜意的小情侶,真是薏煞一眾孤家寡人的奴僕婢女。
守護著端烈的十六位護衛,倒是在遠處目不斜視地守護著,平板嚴肅的臉上略有笑意,想來還是在心里祝福著他們的王爺,和心里珍惜的姑娘一直像這樣甜甜蜜蜜吧?
「端烈——端烈——端烈——」
冬舒戀嚷嚷著,果著身子被他抱在懷里,他身上披著中衣,將她踩在冰涼地面上的小腳收了起來,揣在掌心里護著。
「又怎麼?」
這一頓吃得心滿意足,無論她要求什麼,現在的端烈都會接受的。
深知他心大好的冬舒戀繼續蹭著他。「人家也想出閣了。」
「哦?你願意嫁了嗎?」他眼楮一亮。
「因為端烈那樣愛著人家呀!」她甜蜜地笑了起來,毫不吝惜地大灌迷湯,那些甜膩至極的情話像是隨處都有一樣地傾倒而出。
意亂情迷的男人特別地好哄,即使是凶暴的殺生王爺,此刻也乖得像只貓。
「那麼本王就準備聘禮去向三千閣主提親……」
「人家想要接繡球哪!」她嬌女敕女敕地道。
「那就去拋啊!本王在下頭接著。」一點也不覺得這有什麼為難的,端烈回答得很順。
「可是人家是要‘接’繡球,不是拋繡球哪!」她撒著嬌糾正他。
端烈還有點茫然,「什麼?」
「人家想要王爺在鏡照樓上扔繡球哪……」她眨巴著眼楮。
端烈一下子情醒了,「你說什麼?!」
冬舒戀用著那雙還殘留著的、嬌麗媚紅的大眼楮,帶著濕潤目光地望著他。「王爺……」
他才不吃她這套!「不好。」
「為什麼?人家方公子都丟過了。王爺也不用怕男子扔繡球……」
「繡球若被別人接到怎麼辦?」
端烈的思想點已經不是「居然以男子之身去扔姑娘家才去扔的繡球」,而是他如果上去扔了,接到繡球的卻不是冬舒戀怎麼辦?
「呃……」在某個程度上已經跨越一個說服關卡的冬舒戀,卻有一點復雜的心情。
老是被她這樣胡鬧著、而鍛練出與常人不同的思想與觀念,這樣子的端烈雖然也很可愛,但是冬舒戀不免要擔心起來,這樣的端烈會不會也很容易被別人的歪理拐走啊?
在奇怪的思想點上煩惱起來的冬舒戀,說實在的也很令端烈擔心;而這樣一對可稱之為笨蛋的情侶,恐怕也沒有局外人想去打他們的主意才是哪!
「映月只有一個人都接得到繡球了,人家也接得到啊!」她哄著他。
「你想要本王在鏡照牌樓扔繡球?」端烈的表情很苦惱。
「這樣子就可以昭告丟下,端烈是人家一個人的呀!」她可愛地回應。
「賭在鏡照牌樓的傳說上?」
「端烈不想冒這個險?她膩在他耳邊輕聲問道。
「說實話……不想。」他嘆息。「與其說我不相信鏡照牌樓的傳說,不如說我比較怕失手,若失手的話……就得被迫娶其他人了!」
「人家問過映月呢!」她突然這麼說道。
「嗯?」
「如果是映月去扔繡球的話,會不坐是其他人接到,而不是方公子呢?人家是這樣問她的。」
「然後?」
「映月說不會的,因為她一心都想著方公子。」她的言論里帶著一貫的天真以及不可思議的篤定,令端烈哭笑不得。
「因為愛嗎?」他喃道,凝視著懷里的冬舒戀,望著她情亮而明麗的眼楮。
「哪,如果被其他人接到繡球的話,你可不許哭哦!」
「才不會呢!她哈哈大笑,人家會把那個人一把推到河里去,把端烈的繡球搶過來!」
這樣胡作非為的法子,也充滿了她的個人風格。
總是被她耍得團團轉的端烈,也只能無奈地、並目放縱地苦笑起來。
「那就這麼辦吧!」
消息很快就流傳出去。
不僅臨近的民間大舉轟動,連偏遠地方的閨女都日夜兼程地趕路來到長安城,想要賭一賭搶下繡球嫁進端烈王府的可能性。
而這消息往上傳遞的速度更是比擬雷電——一下子就驚動了深宮中的皇帝。
「當初幫他們指婚不要,現在要拋繡球……」望著手里的奏章,一身明黃龍袍的皇帝陛下哭笑不得。
守在一旁伺候的人俯身請示,「陛下要阻止?」
「唔……」皇帝托著腮,「端烈王要拋繡球,這消息朝野都知道了吧?」
「各族族女都已經準備好,要往那座鏡照牌樓去了。」
「賭在這種玄乎的傳說上……」皇帝揉揉眉心,「這樣荒唐的法子,朕之前怎麼沒有想過昵?」
「陛下?」伺候的人驚訝了。
皇帝揮了揮手,「幬著他們去吧!再把最後的消息報給朕就好。」
「是!」伺候的人听命,並且向外頭等候的一眾老臣傳遞旨令。
偌大的議事書房里,皇帝一個人坐在寬大的椅上,左右皆無人。
他拿著密報,苦笑起來。「這樣自自自在的……當初真該把你推上帝位,讓你嘗嘗三哥現在的滋味哪,端烈王弟。」
在笑聲之中,他掩住臉,一再一再地回想寢官中那副失而復得的繡品,以及里面藏著的絕情書信,和令他痛澈心扉的一截指骨。
不曉得那座鏡照牌樓,能不能為他迎回他鐘愛的女人?
皇帝在短暫的一瞬間這樣漫漫地想著,隨之便掐滅了這樣的妄想。
「娶走了三千閣里的好女子,王弟可千萬要珍惜哪……」
在三千閣這一頭,忙碌地準備著要送冬舒戀出門應戰的月映可是一身狼狽。
她拜托了晴予房里的巫公子,又婉言請動了上一次護得她周全、並且將她送往鏡照牌樓的蘇公子,為此她還硬闖端烈王府的書房,借來了難得的孤本書給晴予作為謝禮,還請方家幼子提供了大量新奇的珍玩,全往凝湄房里進去,哄得她開開心心的。
自家的戀人眉開眼笑,被拱出來做苦工的兩個男人也一臉心甘情願。
月映月辛苦準備,被冷落一旁的方少行也不著惱,他拿著書,就黏在她身邊,走到哪里跟到哪里,沒有一刻是分開的。
瞧著他這樣貼心可愛的舉動,月映月得了空,也會回頭吻他一口。得到獎賞的方書呆,跟得就越勤勞了。
這樣閃閃發光的戀人互動,看得在一旁優鬧地嗑瓜子、喝蜜茶的冬舒戀笑盈盈的。「映月很幸福哦!」
「戀戀現在也很幸福呀!」月映月彈了冬舒戀額心一把,冬舒戀笑了起來。
「映月映月……你接繡球的時候會不會害怕?」
「會呀!」月映月平淡地應聲,語尾里一絲懼怕的顫抖依然存在。「被許府派出的人劫走轎子、又把我綁著關起來,那時候真是非常害怕的。一想到讓少行一個人在牌樓上等著,就覺得心疼……幸好那時候蘇公子趕到了,將我及時進到牌樓下去接繡球。」
她頓了一下,又笑了,「這次有巫公子幫你開道,又有蘇公子護在你左右,戀戀一定可以平安順利地到達牌樓下的。」
冬舒戀甩著發辮,「可是……人家沒有要去牌樓底下接繡球耶!」
「咦?!」月映月大驚回頭。
倚坐在貴妃椅上,被護得好好的、什麼事也不用做的冬舒戀,眨巴著那雙嬌媚可人的大眼楮。
「嗯!人家不要在牌樓下接繡球。」
「那你要在哪里接繡球?」月映月雖然很茫然,但還是反應得過來。
冬舒戀笑了起來,「映月真了解人家——」
「從小到大你的鬼點子就是層出不窮啊!」月映月嘆自。
倚坐在貴妃椅上、一身雪自的冬舒戀撲向月映月,「哪、哪、映月……」
「嗯,我在听啊!」
「你不覺得在牌樓底下接繡球很熱很擠人很多嗎?」
「是很討厭。」月映月皺起眉。
「很不舒服對吧?」冬舒戀愉快地笑著,「人家才不要去擠呢!」
「但這次是王爺要拋繡球……戀戀,你會有很多很多的競爭者唷!」
「可是端烈喜歡的人只有我而已。冬舒戀傲然一笑,繡球一定是人家接到的,其他人都不要想。」
「有這種自信當然很好……」月映月捏著她的鼻尖,但凡事都要小心。
「有映月幫人家準備,人家不會有問題的!」冬舒戀很有信心。
月映月被她這碗迷湯甜蜜蜜地灌著,即使明知這姑娘鬼點子最多,還是忍不住露出笑容來。「真拿你沒辦法!」
月映月自著冬舒戀的要求去辦,卻沒有想到要再問她一句「王爺知道你不在牌樓底下接繡球嗎?」,而冬舒戀也沒有主動講,于是她們這一行人的行蹤也沒有任何人知道——包括在牌樓上扔繡球的端烈王爺。
在很久很久以後,端烈一想到這件事情,就會怒上心頭,對著冬舒戀獅吼︰「我如果英年早逝一定是被你氣死、嚇死、玩死——」
然而,哄得盛怒中的王爺又捂著肚子失笑的絕活兒,向來是冬舒戀最擅長的事兒。
至于她用了什麼法子,就是他們小倆口的閨房秘密了哪!
總之,端烈王爺扔繡球的日子逼近了,而冬舒戀卻嚴格保守秘密,誓必要在那天讓端烈王爺驚喜若狂。
這場盛大的拋繡球,在日後漫長的歲月里,都不斷地被無數人提起。
他們會說,那一個夏季末尾的下午時分,長安城里被花朵淹沒了。
鎊式各樣盛裝的勁裝的或者華貴或者樸素的姑娘們,都涌向了鏡照河畔的那座牌樓去,而在牌樓上,威武的端烈王爺手捧繡球,嚴肅地準備扔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