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秋陽和煦,涼暖正適宜。
用完午膳,展少鈞帶著柳飛雪來到街上,兩人並肩走在人潮中,隨意閑逛著。
他們停在賣胭脂水粉的小販前,看著眼前面色慘白的老板,柳飛雪幽幽一嘆,放下手中把玩的胭脂盒問,「怎麼了?臉色怎麼這麼難看?」
這話不是問老板,而是問她身旁隱隱散發出怒火的男人。
拜他嚴峻的面色所賜,這一路走來,已嚇白了不知幾攤老板的臉色,她若再不問,恐怕這街她會歉疚的逛不下去。
听見她詢問,展少鈞連忙緩下臉色,揚笑道︰「沒什麼,你喜歡這胭脂盒嗎?」
兩人一路晃來,她不時駐足在一些賣姑娘家玩意兒的攤販前,好奇的把玩觀看,他則是守在她身邊,面色奇臭,冷酷的注意任何靠近她身旁一尺的男人。
她的美貌太過顯眼,不時惹來一些色迷心竅的男人近身,想趁著推擠之際吃她豆腐,這一路走來也不過一盞茶的時間,他卻不知已為她處理掉多少個不長眼的登徒子。
但這並不是他心情惡劣的主要原因,他最在意的,是她眸底的憂愁與那隱隱散發出的疏離感。
他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打從他們用完膳,她對他的態度就有了轉變。盡避她的表情沒變、笑容沒變,但他就是感覺得出她不一樣。
就好像是她前陣子為沈昱修傷心難過,總把事情擱在心頭壓著卻不說出口一樣,但是,他又覺得她這次不是因為沈昱修而不開心,而是針對他。
為什麼?他壓根不曉得自己做了何事惹得她心頭不快,只曉得她再這麼疏遠自己,他肯定會發瘋。
「沒有,看看而已,沒特別喜歡。」柳飛雪刻意回避他溫柔的眼神,抑下心頭的紛亂,朝下一攤逛去。
她強迫自己將那不時想往身邊傲然身影打轉的目光放到眼前琳瑯滿目的商品上,狀似悠閑的瀏覽著。
見她將所有注意力集中在眼前,全然沒注意跟前的一只大陶壺,展少鈞健臂一展,在她絆到的前一刻攬住她的腰,「小心!」
柳飛雪還來不及驚呼,就教他攬入懷中,雙手抵在他胸膛上,與他四目相對。
「謝謝……」紅潮倏地襲上她雙頰,她訥訥道謝,跟著立即退出他的懷抱,繼續往前走去。
她有些氣自己不爭氣,明知道他此時的擔憂只是報恩的舉動,心里卻仍期待著他的關懷。
她知道自己該知足了,說到底,她不過是踫巧救了他,真正稱得上「救命恩人」的,應是他展少鈞。他不僅挽救了岌岌可危的柳家,還救了她這沒人要的殘花敗柳。
他的恩情,她還到下輩子也還不清,姑且不論是誰對誰有恩,她都不該再奢求什麼了,不該奢求他別把她當成恩人,奢求他和自己一樣,將他當成普通的男人看待,甚至對他付出感情……
付出……感情
這念頭一閃而逝,驚得柳飛雪倒抽口涼氣,握在手中的瓷女圭女圭一松,當啷一聲,碎了一地。
瓷器碎地的清脆聲讓兩名男子同時變了臉。
「啊!這位姑娘呀,你這是……這東西摔壞了,可是得賠錢的啊!」陶瓷攤的胖老板嚷嚷道。
「有沒有怎樣?有沒有割到手?」展少鈞連忙抓起她的雙手,反復檢查,看著她發白的小臉急道︰「飛雪?你怎麼了?」
怦怦、怦怦—
她的左胸震動得厲害,鼓噪的心音幾乎淹沒了他的聲音。
柳飛雪睜著眸,怔然的看著面前憂心忡忡的男人,喧鬧的吵雜聲她听不見,他的嗓音她也听不見,只看見那俊美無儔的臉孔在眼前愈放愈大,塞滿她心田的不知名情愫正迅速滋長,幾乎霸佔了她所有知覺及思緒。
洶涌的情緒來得太快,她的雙腿下意識地動了起來,一步一步的退離,神色倉皇,跟著一回身,像是受到驚嚇的小動物般逃開了。
「飛雪」她無預警的轉身就跑,讓展少鈞措手不及,沒能拉住她,他拔腳欲追,手臂卻教那胖老板給扯了住。
「這位客倌您要去哪?您還沒賠錢呢……」
柳飛雪受到極大的驚嚇。
她沒想過,從沒想過她對展少鈞那模糊難理的情緒竟是因為……因為她對他付出了感情。
她在意他,受他的情緒牽引,見不得他難過、看不得他悲痛,總在他面露神傷時心也跟著抽痛。她喜歡看他笑,只要他對著她笑,溫柔的凝睇著她,她便會因此心跳急促、呼吸紛亂……
原來她不知不覺中愛上了他。
愛上一個將她當成救命恩人的男人。
她苦澀地笑開。
好不容易由一座情牢掙月兌,現在又自投羅網的躍進另一座牢,她怎會這麼蠢?蠢到愛上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
蹲在湖邊,淚水一滴滴滑落湖中,在清澈的湖水中漾出一圈圈漣漪,她默默哭泣著,完全沒發覺有人悄悄接近。
「這位姑娘,你哭什麼?要不要大爺我好好的安慰你一番?」
那靠得極近的男人嗓音讓柳飛雪一僵,猛抬頭,就見一名生得猥瑣的男子站在身旁,眼里閃著令人作嘔的yin穢光芒。
她嚇得站起身,往後退了一大步。
男子一見她絕艷的容貌,雙眼更亮,跟著跨前一步,「姑娘怎會一個人在這,是不是和家人走散了?要不要本大爺帶你回去呀?」
听他這麼一講,柳飛雪這才發現自己竟然跑到了西子湖的東邊,這兒不似湖西有喧鬧的市集,此刻這里除了湖中幽幽行駛的舫船及在湖上優游的鴛鴦外,周遭竟沒半個人影。
柳飛雪又向後退了一步,面容淡漠地冷道︰「多謝這位大爺,小女子可以自行回去,不須勞煩大爺。」
「別這麼說,助人為快樂之本,能幫助像你這麼美麗的姑娘,我可是求之不得呢。」男子不懷好意的上下打量她,一步步朝她逼近。
「我不需要。」他向前走一步,她便退一步,垂至兩側的手悄悄擰緊裙擺。
「姑娘你就別客氣了,讓好心的大爺我送你一程吧—」說著,男子猛地探手欲擒住她,而柳飛雪早有準備,他一動作,她立即閃身往湖西跑去。
「你別跑呀!讓大爺好好疼愛疼愛!」男子動作極快,不一會便追到她身後。
「走開!」
她害怕的跑著,不敢听那愈來愈近的腳步聲!忽地,腰上一緊,她驚呼出聲,因那男子竟然將她攔腰抱起。
「哈哈!抓到了。」
「放開我!快放開我!」她嚇得臉色慘白,不停掙扎踢踹,卻無法掙月兌。
「別亂動,美人兒,要是你傷了自己,大爺我可是會心疼的。」男子yin笑著,帶著她往一處廢棄的農舍走去。
這娘們美得驚人,光是看她的背影就讓他心癢難止,在看到她那絕美的臉蛋後,他更是不能放過,非要了她不可!
「痛!」被甩入干草堆里,柳飛雪腦中的昏沉尚未甩去,就教胸前的涼意給驚醒,「你要做什麼不要!你放開我!走開—」那惡心的登徒子竟正在月兌她的衣服!
「你這混蛋,快點放開我—」
驚恐的淚水布滿她清麗的臉,我見猶憐的模樣更激得男子血脈僨張。他迅速月兌下衣服,俯身親吻她雪女敕的頸子。
「別怕,大爺會疼惜你的,保證讓你舒服的飛上天……」
「我不要!你快走開—」她屈辱的哭叫著,揚聲大喊,「救命呀!少鈞!少鈞……」
「別叫了,這里是我的地盤,沒人會來救—」未竟之語消失在一記凌厲掌風之下,瞬間,男子已飛離柳飛雪身上,被打落在三尺外的草堆。
「是誰?是誰……咳咳……暗算本大爺?」男子口吐鮮血,狼狽的爬起身來。
只見展少鈞渾身散發出肅殺之氣,雙眸閃動著寒霜,像座萬年不化的冰山般擋在柳飛雪身前,冷冷的吐出三個字。「你找死。」
話語方落,便一個箭步沖至男子面前,徒手掐住他的頸項,將對方壓在頹圮的土牆上,男子便足不著地的懸在半空中。
「放開……咳咳!快放開我……」男子駭然瞪眼,雙臂使勁的推著眼前彷佛夜叉般的男人。
展少鈞冷著雙眸,非但沒放松力道,反而更加施力,勁道大到幾乎要將對方的頸子硬生生折斷。
「救我……快救我……」男子逐漸渙散的眼神越過展少鈞的肩頭,直直望向農舍外,雙手也放棄了掙扎,而是向前伸直,像在對某人求救。
「快……快救我……江—」他沒能把話說完,突然暴瞠雙目,斷了氣。
「誰」展少鈞霍地回頭,什麼也沒看見。
但他確定有人來過,因為被他掐住的男子並不是死在他手中,而是死在一把貫穿心髒的小刀上。
他厲目梭巡了好一會兒才收回手,急忙回到柳飛雪身旁,見她毫發未傷,才松口氣地安慰道︰「沒事了、沒事了,你別怕。」
「那人……那人死了嗎?」她渾身發顫,窩在他懷中,不敢看躺在草堆上的尸體。
「我們先回去,這里不安全。」他沒回答她,月兌下外袍為她穿上,抱著她,謹慎的步出農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