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禮拜過去了。
曉解開繃帶,已經完全消腫了,動了動扭傷的腳踝,今天的狀況又比昨天好更多,應該不用再去醫院換藥了。她輕輕地踩在地上,也不再會痛,終于快要恢復自由之身,不然她悶在屋子里都快發霉了。
她試著走了幾步,沒什麼大問題,于是想走到外面的陽台透透氣。
打開落地窗,夜晚的涼風徐徐吹來,消散了不少暑氣,這種自然風比冷氣還要舒服,因為位在十五樓,台北的夜景可以說一覽無遺,真不知道該不該說托這次受傷的福,才讓她能停下來喘口氣,否則每天忙于工作之外,早晚都要到安養院陪伴母親,把時間都排得滿滿的,根本沒有多余的時間休息。
哇!真的好高……
樓下的鄰居也正好出來了,是個年輕媽媽,手上抱著牙牙學語的小男孩,而且還是個很可愛的混血兒,于是她兩手攀在紅磚矮牆上,然後把身子往下探,想看個仔細,順便認識一下。
剛進門的東方凜把公事包一放,一邊拉扯領帶,先打開臥室的門,沒找到應該乖乖待在里頭的女人,就知道她會亂跑,然後走向極簡現代風格的客廳,眼角余光無意間掠向陽台,他的身軀倏地僵住了,喉頭因恐懼而緊縮,瞪著那具幾乎要栽下去的嬌軀,埋藏在心中的陰影再次浮現!
「妳在干什麼?」東方凜又驚又怒的狂奔過去。
「哇!」被這突來的吼叫聲嚇到,曉連忙挺直身子,才要回頭,就被一股強大的力量往後拉扯,接著跌進劇烈起伏的男性胸懷內。
她怔怔地被他緊抱在壞里,一時反應不過來。
「妳以為這樣很好玩嗎?」他推開她,捉住她的雙肩,幾乎掐痛了她,狠狠地、用力地搖晃,大聲咆哮。「這里是十五樓,妳到底知不知道?要是摔下去怎麼辦?妳到底在干什麼?」
曉被吼得一愣一愣。「我……我只是……」
「妳那麼想死嗎?不要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你怎麼了?」曉沒料到他的反應會這麼激烈,而且他眼底的憤怒和懼怕,是那麼的顯而易見。
他花了幾秒鐘才回過神來,像被當頭淋了一盆冷水,發現自己反應過度,站在面前的是她,不是雪兒,她不會輕易地結束自己的生命。
「我……」東方凜喉頭一窒,說不出話來。
「你該不會以為我要跳樓自殺吧?」她替他找了理由,不禁噴笑一聲。「就算活著再怎麼痛苦,我也不會尋短,那是懦弱的行為。」
「不是最好。」東方凜抹了把臉。
「原來你這麼關心我。」曉有些竊喜,心頭涌起一股甜甜的滋味,有人關心自己,讓她覺得很幸福。「這代表你也喜歡我對不對?」
他哼了哼氣,要她先進屋。
「你在哼什麼?」她撇著小嘴,回到屋內。「承認喜歡一個人很困難嗎?我又不會笑你。」
「听不懂妳在說什麼。」東方凜關上落地窗,在距離自己最近的一張沙發上坐下來,乘機定了定神,直到此刻,心髒還是跳得好快。
曉索性直接跨坐在他身上,然後湊近他,不斷地眨著眼,做出誘惑的表情。「真的不喜歡?一點都不喜歡?」
「妳在干麼?」他被她的表情逗得忍俊不禁。
她搥打他一下。「你就不能配合一下嗎?」
「我以為妳是缺少維他命B群,眼皮才會一直跳……」才說完,腰部就被重重地捏了一下。「妳這女人能不能溫柔一點?」
「我就是裝不出溫柔的樣子,你已經後悔了對不對?」曉佯裝出可憐兮兮的模樣,咬著下唇。「現在終于認清我們不適合?」雖然早就知道遲早會這樣,不過沒想到會這麼快。
東方凜心口一抽,只能攫住她的唇瓣,用一記結結實實的熱吻來表達。
「嗯……」她輕嘆地回吻。原以為自己很獨立,不需要依賴任何人,也不輕易示弱,可是這個男人卻徹底地改變了她……
不!該說是愛情改變了她,看來她已經愛上他了。
打從他們唇槍舌劍的那一刻,就爆出了愛的火花……
可是他呢?也會愛上自己嗎?會有那麼一天嗎?
在笑聲中,她任由東方凜月兌去自己的上衣,用唇舌品嘗著柔軟的胸前,接著似乎听到身後的大門傳來「砰」地一聲,有人關上門,正往里頭走了進來。
「凜,我這里有……」魏宇恆低頭看著手上的報告,走了進來。
「把頭轉過去!」東方凜將果著上身的她按在身上,免得春光外泄。
「什麼?」魏宇恆還沒反應過來,才抬頭瞄到那片雪白的美背,就被表弟怒氣騰騰的雙眼瞪得馬上轉身。「喂!你們要做也到房間里去……」
「你進來應該先按門鈴。」東方凜讓她把衣服套回去,而曉早已笑到全身發抖,讓他直瞪眼。
魏宇恆很無辜地抗議。「我說親愛的表弟,你不要忘了,我也住在這里。」這間屋子這麼大,又有三間臥室,沒道理還要花錢另外租一間來住。
「他說得對,是我們疏忽了。」曉一邊大笑一邊附和。「下次會記得先在大門上掛著『請勿打擾』的牌子,這樣他就知道什麼意思了。」
「真是謝謝妳。」魏宇恆沒好氣地說。經過這幾天的相處,真的很難不喜歡上她,因為她的確是個很有趣又好相處的女人,只希望她能帶給表弟快樂,讓他早日走出陰霾。
「不客氣。」曉很大方地接受。
「把衣服拉好。」即便是自己的表哥,東方凜也不想跟任何人分享。
她整理好衣服,湊到他的耳畔低語。「我到房間等你。」
東方凜橫她一眼,只是眼底的猶濃,削弱了不少威力。
「你們慢慢聊。」曉又眨了眨眼,簡直像是眼角抽筋,那滑稽的表情讓笑聲忍不住從他的喉頭滾了出來。
听見久違的笑聲,魏宇恆詫異的回過頭,覷見他真的在笑,笑意中帶著寵溺,就像以前看著死去的表弟妹一樣。
「凜,你愛上她了。」
「你在胡說什麼?」笑意倏地從嘴角消失了。
「至少你的表情已經告訴我,你對她動了心。」魏宇恆不容他閃躲。
「我不否認跟她在一起……很愉快,不過我曾經在雪兒的墓前發過誓,這輩子不會再愛上任何女人。」他扣上扣子,沈聲地說。
「你是不是瘋了?」魏宇恆大驚失色。「為什麼要發那樣的誓?就因為你的罪惡感在作祟?這樣值得嗎?」
他縮緊下顎的線條。「值不值得我自己清楚。」
「現在待在你房里的那個女人呢?你要拿她怎麼辦?只是跟她玩一玩,玩膩了就甩掉?」魏宇恆沒想到他的自責是這麼深,還以為時間會讓他慢慢淡忘。
東方凜閉了下眼。「我想跟她在一起,想要把她留在身邊,我可以照顧她一輩子,讓她過更好的生活,甚至……連婚姻都可以給她。」
「這樣你還不承認已經愛上她了?」如果這不是愛又是什麼,魏宇恆張口結舌的問,覺得他這個表弟根本就是在睜眼說瞎話。
「愛不愛並不重要。」
「可是對女人來說卻是非常重要。」魏宇恆快瘋了。
「我不想再談論這個話題。」他俊臉一凜。
「你會後悔的。」魏宇恆除了嘆氣,還是嘆氣。「這份報告你有空看一下,保戶對公司的信賴度調查出來了。」
他接了過去。「等我有空再看。」
「OK。」
待魏宇恆回到自己的房間,東方凜才跌坐在沙發上,將臉龐埋在手掌心中,腦子一團混亂。
明明享受和她相處的點點滴滴,心里開始有她,怎麼能說沒有感情?原以為不會再去在意一個女人,也沒有另一顆心可以給,但還是控制不住自己……
他該拿她怎麼辦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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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銷假上班的日子,曉很準時的到了店里,卻沒想到她的位子已經被別人頂替了。
「這是老板娘要我交給妳的資遣費,拿去吧。」店長看好戲似的將信封袋遞給她。「有這麼多已經算不錯了。」
曉覺得可笑。「為什麼開除我?老板呢?他怎麼說?」
「因為妳休太多天假,店里又需要人手,只好另外請人,可是也沒辦法再多請一個人。」她兩手抱胸,有人撐腰,說話也大聲了。「而且這是老板娘的決定,老板也沒有反對,與其在這邊鬧,不如趕快去找工作。」
她鼻頭頓時酸澀起來。「我當然會找,還要謝謝老板娘還願意付我資遣費。」說著便走出店外,雖然這份工作不是很好,但起碼還有收入,現在她得重新找工作,不知要花多少時間,她真的很需要錢。
不過現在可沒空在這里傷春悲秋,她走到隔壁大樓前,今天原本跟東方凜約好一起吃中飯的,沒想到被開除了,她得先打電話跟他說一聲,免得他到店里來找不到人,跟他交代完,她決定去安養院探望母親好了。
她找出手機,在電話簿里頭找著。
「雪兒!」
一個中年婦人很激動地大叫著。
曉不以為是在叫自己,只不過下意識地抬起頭,循聲望去,就見一對大約五十多歲的中年夫婦站在不遠處,正用驚愕不已的目光瞪著她,那名中年婦人更是淚流滿面,心痛難舍。
「雪兒!」倪母沖上前,老淚縱橫地看著眼前的年輕女人,一時之間以為女兒還好好地活著,並沒有死,于是撲上去抱住她。
曉愣了一下。「不好意思,妳認錯人了。」
「老公……」倪母看了看她,轉頭叫著同樣震驚的丈夫。「是雪兒!你快過來看……」
不過當丈夫的顯然比較冷靜,走過來擁住妻子。「她不是雪兒,我們的寶貝已經死了,妳忘記了嗎?」
她捂住嗚咽的嘴巴。「可是她長得好像雪兒……」
「只是長得像而已。」倪父悲痛地說。
看著他們,再听他們的對話,曉有些理解失去親人的痛苦。「我知道你們失去女兒很難過,還是希望你們節哀順變,真是對不起。」
倪父看著眉眼之間和女兒有著九分神似的年輕女子,思女之情溢于言表,不過身為男人,只能放在心里。「妳不用道歉,只是我們怎麼也沒想到這世上會有人跟雪兒長得那麼像……請問貴姓?」
「我姓方。」她頷了下首。
「妳住在這附近嗎?」倪母想多跟她說幾句話,看著她就像看到女兒一樣,多少能得到安慰。
「我在……」曉原本想說在這里上班,不過想到剛剛已經被開除了。「我來『帝國保險』找個朋友。」
倪母含淚地點頭,覺得她們很有緣。「還真是巧,我女婿也在這里上班,前陣子總公司派他來當亞洲地區的負責人,听說已經來台灣了,我們也正好回來見一些親戚朋友,想說順路來看看他。」
听了,她心跳如擂鼓。「亞洲地區的負責人?」
「沒錯。」倪母偏頭問著丈夫。「凜的職位叫什麼?」
凜?曉握著包包背帶的小手頓時抓得好緊。
「我記得應該是執行長。」他說。
她微笑地看著曉。「對,他現在是執行長了,我們已經很久沒見,只有通過幾次電話,自從雪兒……」說到這里又打住,無法親口說出「死」字。
「你們女婿叫什麼名字?」也許有兩個負責人,不會是他,曉不肯去面對眼前的事實。
倪母一副以這個半子為傲的神情。「他叫東方凜,因為我們沒有兒子,可是他就像我們的親生兒子一樣,不但愛我們的女兒,又很孝順我們,常常主動噓寒問暖,只可惜我們雪兒沒有這個福氣。」
「你們的女兒……真的長得跟我很像?」指甲刺進了掌心,她卻沒有感覺到痛楚,只有打從心底升起的寒意。
夫婦倆對望一眼,同時點頭。
「猛一看還真的很像,要是再穿上雪兒的衣服,真的會讓人誤以為她根本還活著……」說著倪母又掩面哭泣了。
倪父輕聲安慰著她。
一陣天旋地轉,曉幾乎站不住腳。
「方小姐,妳的臉色不太好,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倪父關切地問。
她搖頭,然後擠出笑靨,努力讓聲音保持正常。「我、我沒事,對不起,我還有事,先走一步,再見。」
曉忘記要先牽機車,只是一直漫無目標地走著、走著……
[我的女婿是亞洲地區的執行長……]
[他叫東方凜……]
[我的女兒跟妳長得很像……]
怎麼會有這種事?
腳步沒有停止,她兩眼沒有焦距的直視前方,拚命地往前走,忽地,她有些明白了。
為什麼東方凜第一次看到她,表情會那麼奇怪和震驚?當時還想不通原因,現在謎底終于慢慢解開了。
原來是因為她長得像他死去的妻子,只因為這張臉……
倏地,她停下腳步,望向停放在路邊的車輛,車窗上正映著自己茫然空洞的表情,不禁又想到那天東方凜在座車里見到她,心里在想些什麼?
是以為看到死去的妻子了嗎?
從頭到尾,他都只是因為這張臉才接近她的,她全身力氣像在一瞬間被抽光了。
「帝國保險」一樓大廳,櫃台小姐放下電話。
「不好意思,執行長目前正在開會,不方便接見客人,要不要留個電話?我請他跟你們聯絡?或者要另外預約時間?」
倪父考慮一下。「還要開多久?」
「差不多還要一、兩個小時才會結束。」她客氣地說。
看了下妻子,征詢她的意見。「那我們改天再來好了,謝謝。」
夫婦倆互相扶持的走出「帝國保險」大樓。
「我看凜也很忙,畢竟他才剛接手這個職務,一定很多事要處理,我們過一陣子再來找他好了。」倪父說。
倪母挽著丈夫的手,眼眶紅紅的。「那個女孩子真的好像雪兒,不知道還會不會再見到她?」
「就算見到,她也不會變成我們的女兒。」他輕拍她的手說。
「是啊……」她含淚的點頭。
「這件事別讓凜知道,這兩年也夠他受的了。」倪父叮囑。
攔了計程車,去拜訪住在台北的老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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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小時後──
新的人事命令在會議中公布,有人被調到其他部門,或被記過處分,甚至遭到開除,這項消息很快地傳遍公司上下,大家都紛紛上緊發條,不敢再怠惰,就怕下一個會是自己。
「執行長,這是您要的資料。」
員工們在面對東方凜時,只有心存敬畏,對于一些認真做事的人來說,都希望能借著努力出來的業績而獲得升遷的機會,不再需要拍馬逢迎,討好上面的主管了。
「謝謝。」他不苟言笑地翻閱幾下,看了下內容,便起身離去,沒听到那名男職員吁了好大一口氣,不過魏宇恆看到了。
「剛剛人事命令發布,你應該也看到總經理的表情,根據這陣子跟他接觸的觀察,他是個沒有擔當,卻很容易懷恨在心的人,你把他開除,我擔心他會在背後搞一些小動作。」身為特助,除了在工作上予以協助之外,自然也包括幫上司注意一些容易忽略的事,適時地提醒。
東方凜瞟他一眼,認真的思考他的話。「那麼新任總經理呢?」
「很有企圖心,當然還有實力,原本總經理的位置是他的,只是有人在背後搞鬼才落空。」魏宇恆據實以答。
他腳步放慢,沈吟片刻。「我不反對內斗,因為這是人性,只要能讓公司成長,我可以當作沒看見。」
魏宇恆也這麼認為。「要他們今天就完成交接手續嗎?」
「對。」必須防止可能發生的情況。
魏宇恆頷了下首,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東方凜回到辦公室,將手機的電源打開,撥了電話給曉,響了好久,終于接通了。
「喂?」
「我還有事,晚一點再過去。」他看著手上的資料,簡單地交代。
「不用了,我已經被開除了。」曉故作輕快地說。
「為什麼?」東方凜的心思被她的話拉了過去。
「算了,沒什麼好說的。」她對任何事都看得很開。「我先來看我媽,然後再買幾樣菜回去,晚上我要親自下廚。」
他哼了哼氣。「妳確定?」
曉嘿嘿笑著。「讓你見識一下本小姐的手藝,豬腳敢不敢吃?」
「沒吃過。」東方凜皺起眉頭,想象不出那種肥膩膩的東西有什麼好吃的。「能吃嗎?」
「說的是什麼話,你在美國很難吃到道地的,我鹵的豬腳可是有媽媽的味道,吃過的人都說贊,連我以前的男朋友……呃,沒什麼,你去忙吧,我要掛斷了。」
「等一下!」他沈聲低喝。「妳剛剛說什麼?什麼以前的男朋友?妳現在給我說清楚!」
她在那一頭插著腰,輪到她囂張了。「這位先生,你不會以為我活到二十六歲都沒有人追吧?好歹我也長得不輸給名模,有過男朋友也是正常的。」
「是嗎?」以為之前是故意氣他,才隨便說說,想不到真有其人。
「那當然了。」
東方凜冷嗤一聲。「晚上回去再跟妳溝通。」
「溝通?喂──」听到嘟嘟聲,曉蓋上手機,換上一張略顯憂愁的神情,唇邊逸出苦笑。「這樣的反應是表示你在意我這個人嗎?」
走回到病床前,看著插著鼻胃管又瘦骨嶙峋的母親,即使睜開眼皮,卻對她的叫喚沒有感覺,只能活過一天是一天,那種痛是無法形容的,而她所有的心事和委屈也只能在這里盡情傾吐。
「媽,我該怎麼辦?該主動去問他嗎?」她坐下來,握著母親微涼的手,上頭布滿老人斑,瘦到連血管都清晰可見。
「我該問他,你跟我在一起,是因為我長得像你死去的老婆,還是真的喜歡我?可是問了之後,我卻好怕听到答案……要是他說對,是因為我長得像,那不是很可悲、很諷刺嗎?」
還以為這次真的有人在意她、喜歡她,想跟她在一起,結果……
「我不該愛上他的……我怎麼會笨得以為他接近我是因為被我吸引?」曉把頭往上仰,不讓眼淚掉下來。「我好笨……真的好笨……」
當初決定跟他同居,是自認做得到即便分手也可以很瀟灑的揮揮衣袖說聲再見,可是現在她卻猶豫、不舍,不想就這樣分手,就算他只是把她當作替身,也想待在他身邊,她真的很討厭這樣不干脆的自己。
這時,一抹圓胖的身影走了進來。
「曉?」
「護理長。」她胡亂抹去淚水。
「不要難過,不要以為妳媽听不見,她其實只是無法回應而已。」護理長以為她是煩惱母親的病情才傷心流淚。
「我知道。」曉站起身來,跟她一起走到病房外。
「妳大哥還是不肯來?」
她苦澀地笑了。「我已經不寄望他了,我媽對他來說只值十萬塊,錢給了就算斷絕母子關系,沒有心,來了也沒用。」
「妳真的辛苦了。」護理長也很同情她。
「我現在只希望我媽能清醒過來。」曉始終只有抱持著這小小的希望,但也知道機會很微小。
「她會知道妳這麼孝順。」看多了久病床前無孝子,能像她這樣已經不多了。「多為自己著想,去尋找自己的幸福,妳媽也會這麼希望。」
她只能笑,笑得好苦。
幸福?她真的能找得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