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醒醒!」
從來沒見過誰可以把眼楮瞪得那麼久,紅雁那些為數不多的耐心終于耗盡,他一把捏住她的臉頰,不客氣地像捏麻糟一樣往兩邊拉了好幾下。
一看到他的臉就嚇呆了,難道這女人將他當成會吃人的怪獸不成。
從來沒人批評過他的長相,就連他自己也不認為自己的長相哪里出了問題,顯而易見,她不是眼楮有問題,就是沒想到眼中認定的壞人,竟長得如此風流個儻、令人神魂顛倒。
而他對自己有信心,所以後者的可能性居多。
臉被他這麼一拉,安玟莉的眼楮倒是瞪得更圓更大了。
「干嘛,妳有話想說嗎?」
見她微張紅唇,一副有話想說卻又吞吞吐吐的樣子,紅雁不禁斜眼睨視著她。
「妳……是女人吶……」
揉著微微發疼的臉頰,安玟莉總算找回自己的聲音,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人。認定這人是女人之後,她心中的恐懼感頓時消失殆盡。
她總不用擔心自己會被一個女人強暴吧!
就算對方是個女同性戀,就算真的被她給侵犯,那感覺也應該不會比被男人侵犯還恐怖呀!至少不會成為一輩子都揮之不去的陰影,讓她以後一見到男人就恐懼。
雖然這個想法消極了點,可是她的確十分慶幸對方是個女人,而且還是個美得像藝術品一樣的女人。
從不曾近距離看過這麼美麗的臉孔,安玟莉禁不住一再朝對方的臉猛瞧。
看著眼前這張令人贊嘆的美麗臉龐,讓她不禁懷疑自己原先的想法是不是錯了。或許她的身材是高了點,可是如此美麗絕倫的女人,手指隨便一勾照樣會有男人搶著獻殷勤,別說躺著吃香喝辣的沒問題,就連金銀珠寶男人同樣也會捧著奉上讓她挑選,只求得到她的青睞。
無論上帝公不公平,外貌出眾的人的確擁有許多優勢及方便。
輕輕松松就可以過好日子的人,何必冒著觸犯法律的危險,大半夜跑來搶劫一家有如風中殘燭的破診所對吧?要是她真是同性戀,隨便走一趟同志酒吧伸手一招、媚眼一拋,要什麼環肥燕瘦、帥氣瀟灑、清純可愛還是個性派的伴沒有,只怕她無福消受。
認為自己有點料的安玟莉,雖然有讓男人多看兩眼的條件,但她也很清楚,自己還沒有美到會讓人屏息,甚至讓人不顧一切代價也要得到她的地步。若她循著正大光明的途徑上門追求,盡管她不是同性戀,也難保她不會臉紅心跳哩。
「誰跟妳說我是女人來著?」
紅雁最痛恨別人誤認他的性別,火氣十足的皺起雙眉,抬手用力敲了她的腦袋一記,讓安玟莉瞬間從她的冥想中清醒過來。
她那松了一大口氣的模樣,讓他看了就有氣!
拜青鳥那張鳥嘴一天到晚繞著他的長相打轉所賜,他知道自己或許是有張……比一般男人「稍微」秀氣一點的臉龐,可是,這女人眼楮瞎了嗎?他的長相是秀氣了點,可是他的體格不像女人、聲音更不像女人、言行舉止也不像女人,會把他錯認成女人,只證明了她的眼楮的確有問題,竟然是男是女都分不清楚。
該死,隨便都會踫到一個腦袋有問題的女人,他的運氣真背!
他不過是想拿點藥隨便交差了事,她卻把他氣得不但連來此的目的都忘記,連持續悶咳不停的癥狀都不自覺消失了。如果現在的他滿臉通紅,絕對不是高燒引起的,而是被她氣得渾身著火。
模著自己發疼的腦袋,安玟莉一臉的無辜和不解。
雖然覺得這人現在的表情有點恐怖、有點猙獰,她還是老實直說︰「我……我有眼楮自己會看,妳明明是個女人,不用誰特地來跟我說吧……」
還要別人告訴她眼前的人是女人的話,豈不是要被別人笑掉大牙。
或許她是比一般的女人高大了些,也粗魯一些,可是長得又高又壯的女人豈止她一人,她除了高瘦的身材之外,臉蛋更是美得驚人。
「看清楚,妳真的肯定我是女人?」
紅雁真的想把她的腦袋摘下來當球踢,他用兩指掐住她的下巴往上提,咬牙切齒地要她仔細看清楚他的臉,給她最後一次自救的機會。
任何話都彌補不了她說錯的話,而他更不願意被人當作女人看待。
如果她是男人,他八成已經動手把她宰了。
「雖然妳長得高了一點,胸部也……」左看右看,安玟莉怯懦的往她胸前一瞧,最後鼓起勇氣道︰「是平了一點,可是妳從頭到腳就是女人,根本騙不了人。」
「我看妳是活得不耐煩了!」
紅雁火上心頭,突然有一股沖動很想一腳把她踢到太平洋去。
不可理喻的女人!
「才沒有!」她突然挺起胸膛,十分認真且理直氣壯地道︰「我連跟男人嘴對嘴親起來是什麼惡心滋味都不知道,怎麼可能會活得不耐煩呢!」
就算無法長命百歲,她也不想當個未曾嘗過愛情滋味的處女幽魂。
「既然嗯心,妳還充滿期待?」
紅雁不以為然地翻著白眼,很難听懂她的邏輯。
將她粗略的打量一番,他並不覺得憑她的長相會騙不到男人,不由自主地,他猜想她的問題八成是出在那顆腦袋--要不是對男人存有太多白馬王子那種完全不切實際的幻想,不然就是她還在等著釣一條最大尾的金龜婿。
要是她對異性的要求普通點,不可能沒有交過男朋友。
大部分的女孩子在學生時代都交過男友,至少有過親吻的經驗。在小男生、小女生情竇初開的年紀,是沒有多少人能拒絕愛情的魔力。
跟他所認知的美女比起來,眼前的她的確是平凡了一點,但至少感覺干淨清秀。簡而言之,沒道理會沒有男人要她就是了。
「我……我听說接吻就是兩個人把舌頭吐到對方的嘴里,還得吃對方的口水,感覺起來是挺惡心的嘛……」不知怎麼回事,她突然像跟姊妹淘分享私房話一般地說著。「可是我想,只要相愛的話,那就沒有太大的問題了吧?」
說到這里,安玟莉迷蒙的眼里,不自覺地浮現對愛情的幻想和期待。
不知道她的Mr.Right,會不會帶給她很浪漫的感覺?
沒戀愛過的女人,永遠都是這麼不切實際。
在心底冷冷嗤笑,紅雁突然興起捉弄人的雅興,擺出好心的嘴臉,卻十足壞心地潑她冷水︰「老實告訴妳,惡心的感覺就是惡心,根本和妳愛不愛那個人沒有關系,大家只是不好意思對戀人講出實話而已,妳最好不要對接吻那檔子事存有太多期待。」
見她出現一臉錯愕的表情,紅雁突然覺得十分爽快、全身舒暢。
拜她所賜,他發現自己另一種樂趣。
他喜歡這種戳破他人美夢的滋味。
討厭,說得那麼實在干嘛?
一下子被人戳破美夢,感覺雖然有點不是滋味,安玟莉倒也不是太難過,反而被眼前從來沒見過的景象所吸引,眼楮一眨也不眨,哪里還記得他說了多麼掃興的話。
本來還沉浸在愉悅感受里的紅雁,一瞥見她那副傻不愣登的可笑表情,直覺她又想拿他的臉來作文章,很快又斂眉怒道︰「看什麼看,妳以為看免錢的就可以用力看嗎?」
女人直直盯著他瞧,往往沒有好事發生。
「妳……」
她有些欲言又止,卻不好意思地紅了臉。
不是多麼大不了的事,可是她擔心說出來會讓對方難堪。
「想說什麼就說,不要吞吞吐吐的,小心我再給妳一拳。」
紅雁作勢威脅,揮舞著拳頭朝她警告,而被敲過一記爆栗的安玟莉,比誰都確定他不只是威脅而已,一旦她反應太慢,頭頂上肯定很快就會遭受二度攻擊。
她很清楚一記爆栗敲在頭上有多疼,對方可沒有憐香惜玉的概念。
唉,一個水水的大美人,行為舉止卻是那般粗魯。
同樣是女人,她都不免感到惋惜,更遑論是看在男人的眼中了。
失神幾秒,安玟莉突然發現他的拳頭幾乎快落在自己頭上,她趕緊開口道︰
「妳的鼻水從鼻孔里流出來了啦!我找張衛生紙給妳。」
說完,她立即丟下她去找衛生紙,似乎已經完全不當她是歹徒了。
明明是應該很曬心的畫面,她卻覺得她流鼻水的樣子很可愛。
紅雁愣了愣,抹了一下鼻子,發現自己真的流鼻水了,他悶不吭聲地抹去不知何時不受控制滑下的鼻水,還是忍不住狠狠地瞪她一眼。
廢話,鼻水不從鼻孔里流出來,難不成還從眼楮里流出來嗎?
他是感冒了,卻從來不曾讓自己失態,在別人面前出現這麼糗的情況。都怪她害他分了太多的心,才會讓一向敏感的自己連鼻水流下來了都不知道。
「妳用手擦啊!好髒喔。」
等安玟莉找到衛生紙回來,紅雁已經抹去掛在人中附近的鼻水。
直覺地,她朝她的手瞥去,心想︰一個漂漂亮亮的女人怎麼會這麼隨便。
「我不用什麼衛生紙,拿幾顆感冒藥給我,我懶得跟妳耗下去。」
被鼻水這樣一攪和,紅雁又覺得自己頭昏腦脹得更厲害,想起自己最初踢診所大門的目的,他突然搞不清楚,自己怎麼會在一個呆女身上浪費這麼多時間。
一定是生病的緣故,才會害他失去平日的果斷。
好不容易想起此行的目的,他決定速戰速決。
「妳……」將她從頭看到腳,從腳又看到頭,她禁不住懷疑的問道︰「大半夜敲門,妳該不會只是為了幾顆感冒藥吧?」
她這才發現她的臉色的確不佳。
活像是受病折磨了好些時候,到最後才不得不來診所拿藥。雖然讓人不可置信,可是像她這樣的大美女,半夜上門討藥總比當歹徒合理多了。
總算搞清楚不速之客的目的,安玟莉完全安心下來。
安心之余,她不免在心底暗暗感嘆,半夜上診所討藥的人脾氣還這麼大,真不知現在的人「禮貌」全忘到哪里去了,害她無端端被嚇得快心髒病發作。
「如果妳希望半夜來個殺人魔,我可以順便殺人滅口。」
在她稍微安心之際,紅雁冷不防地丟出兩句話。
像是玩笑的話,但出自他冷漠無情的語調,听起來立即讓人感到毛骨悚然。事實上,他是說真的沒有錯,一點開玩笑的意思都沒有。
「妳別開玩笑了……我才沒有期望過那種事。」
心里猛地一悸,安玟莉不由自主地吞下一口緊張兮兮的口水,露出神經質的微笑。
理智上覺得對方說的是玩笑話,但她充滿危機意識的本能卻開始不安起來。不管眼前的這張臉孔是多麼細致美麗、多麼有魅力,都讓她嗅到了一股帶著死神殺氣的陰森氣息。
很毛的感覺呀!
「想活久一點,就快把藥給我。」
黑眸朝她一瞥,紅雁透露出不耐煩的警告。
「妳搶劫啊,這麼凶,沒有醫生處方,我根本不應該拿藥給妳的。」
要是讓人知道她隨便給藥,說不定這家診所會關門大吉的,而她自己也會就此斷送護士生涯。
在他的瞪視之下,安玟莉有些不情不願地咕噥著,在惡勢力的威脅之下,她終究還是乖乖地去找藥。大半夜哪!天曉得她是招誰惹誰,被嚇出一身冷汗不說,還要被人又瞪又凶的威脅。
美女一個,可惜家教太差。
「少唆,快把藥給我就是了。」
看在她總算肯幫他找藥的份上,紅雁還能「容忍」她不禮貌的態度。
「是,大美女,我已經在找了嘛,喏……」
安玟莉一個側身轉過來,卻差點被對方嚇得把剛找到的感冒藥撒一地。
紅雁目露凶光,一副準備殺人滅口的嚇人神情。
真不知道自己一個晚上到底要被嚇幾次才夠,安玟莉只能小心翼翼退後幾步,和她保持距離帶著一絲惶恐不安,「我又惹到妳了嗎?」
就算這人不是什麼歹徒,脾氣很差卻是事實。
沒有人能肯定,脾氣暴躁的人什麼時候會抓狂,會不會不小心就傷到人。
她還是跟她保持多一點距離,以策安全。
「妳倒有自知之明。」
不光是惹毛他了,她根本是存心找死。
氣得牙齒微微顫抖,紅雁有股想用力拍她腦袋幾下的沖動。已經提示得那麼清楚,就是告訴她,他不是個女人,她還喊他什麼大美女,簡直是白目。
眼楮又不是裝飾用的,連他是男是女部分不清楚。
「什麼自知之明……」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她了。
跟個呆女說話,他很快就會變成跟她一樣呆,走人為快!翻了個白眼,紅雁大步朝她走去,二話不說地搶走她手中的藥,不打算再繼續和一個呆女對話。
拿了藥,他立即頭也不回走出診所大門。
安玟莉愣在原地,好一會兒才回神。
啊!被搶劫了,她真的遇見歹徒了……雖然診所只損失了幾顆感冒藥而已,可是不管被搶一萬還是一千萬,都一樣是被搶了。
搶劫定罪可是不分金額大小的。
離開診所沒多遠,紅雁就朝某處冷冷掃射一眼。
雖然對自己的身手有信心,也沒發出半點聲音,隱藏在黑暗里的青鳥卻知道自己行跡已敗露,只好模著腦袋乖乖地從角落里現身,一個勁兒地對著紅雁肅殺的表情干笑。
「嗨,這麼巧,在這里遇見你。」
明知裝死沒有用,青鳥還是忍不住打著哈哈跟他裝蒜。
就算是罪證確鑿的死刑犯,在腦袋還沒被砍掉之前都有機會喊冤,看會不會有奇跡出現,好為自己求取一線生機的嘛!
說不定,酷酷的紅雁不耐于跟他唆,也就懶得拆穿他也說不定。
機會渺茫,但不代表這一步是百兮之百的死棋。
管他死棋還是活棋,他總要替自己找尋每一條可能的生路,要不然,他的一條小命早被自己玩完了,哪還能在一張賤嘴之下苟延殘喘至今。
「是很巧。」
世界上若真有這麼巧的事,就根本不需要有影子組織的存在了。沒有立即拆穿青鳥蹩腳的掩飾,紅雁凍到北極的語調,卻清楚表達出他的嘲弄。
影子們最大的本事,就是消息靈通。
他們平日各自忙得不可開交,除了偶爾在影子組織里集會踫頭之外,在影子組織之外要「很巧」踫見的機率,幾乎等于零。
除了刻意,還是刻意,否則就是不可能。
「就像我常說的吧,人生充滿令人期待的巧合,哈哈哈。」
寒意直上心頭,青鳥只能若無其事地干笑,拼命跟紅雁打哈哈。紅雁眼底的那兩道極冷寒光,要是再加點力道,殺他個千遍也足夠。
「為什麼,我一點意外的感覺都沒有?」
懶得陪青鳥演下去,紅雁冷冷丟出一句話,跟戳穿了他沒有兩樣。如果青鳥繼續裝傻下去,他不保證自己是否能夠繼續保持冷靜。
青鳥最好識相一點。
感覺紅雁像是已經舉起無形的機關槍,準備將他射個千瘡百孔,青鳥急忙舉起手阻擋道︰「欸欸,別急著劈死你親愛的兄弟,我可是來傳達任務給你的。」
冷眼一瞟,紅雁在沉吟之後緩緩出聲。
「藍凰派了任務給我?」
事情扯到上面的人,他才稍微減輕準備攻擊青鳥的念頭。
轉移了紅雁的注意力,青鳥立即松了口氣。「當然不是,老大知道你病了,怎麼舍得讓你在這節骨眼出任務,讓你在外面吹風受涼呢?」
事實上,藍凰的確從來沒有虐待他們的意思。
「你的廢話要說多少才會夠?」
冷風掠過鼻頭,感覺鼻水好像又快流下來了,紅雁不禁帶著憤怒瞪著青鳥。他剛擺月兌一個笨女人,可不想接下去听一個唆的同伴胡說八道。
他的病情,光是踫上這兩個人就一夜加重數倍。
真不曉得他為什麼如此倒霉。
「我的意思是,任務是主子派給你的,跟老大無關。」
眼看紅雁快要捺不住性子,隨時都會動起肝火,為了避免讓自己成為無辜的傳話犧牲者,青鳥一鼓作氣地把話說清楚。
他可不是為了當炮灰才自告奮勇跑來當傳令兵的。
「主子?」
好幾年都沒接到唐傲雨親自下達的任務,紅雁顯得有些意外。成為影子領導人之後,除了自己排定的工作,他們已經很少親自執行一般的任務。
依照過去經驗,主子丟來的任務,通常免不了自我娛樂的意味。
唉……倒霉事輪到他頭上來了。
「你很清楚,我還沒膽假借主子的名義捉弄人。」
青鳥先一步澄清。
為免紅雁為了發泄悶氣,栽贓他一個假傳聖旨的罪名,不分青紅皂白地先拿他出氣,青鳥快一步撇清那些子虛烏有的罪名絕對有其必要。
事實上,想拿他出氣的人已經夠多了。
「我什麼也沒說。」
紅雁白了青鳥一眼,忽然覺得青鳥的影像有些模糊。不知為何,他的身子愈來愈燥熱,整個人也感到一陣陣的暈眩襲來。不僅僅暈眩,他像是被人從身體里一點一滴抽離了力氣,身體開始不听使喚地搖晃起來,感覺連好好站穩都有些困難。
青鳥的臉部特寫在他的瞳孔里開始放大,失去焦距愈來愈不清楚。
無論有多麼不願承認,他知道自己快昏倒了。而在他不敢相信自己將要經歷昏厥的前一秒,紅雁清楚知道青鳥狂喊自己的名字。
「扶我。」紅雁只來得及說出這句話,模糊中彷佛看見青鳥的身影以飛快速度沖過來抱住他。
天殺的,這是怎麼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