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在陰暗的窗邊,縱使听到人聲,窗邊失神的人兒也沒有轉頭。
「孩子,有人找你,看看你認不認識他們好嗎?」朝妻子點個頭,老人便對始終這個模樣的人兒道,看到她這個樣子不禁再度感傷。
有個人可以照顧,對膝下無子的老夫婦來說,其實有種難言的開心。
他們關心她像關心自己的親人一樣,或許舍不得她離開,但老人也希望這些人真的是她的家人,能助她早日走出悲痛的陰影。
經營這棟公寓數十年,他們的人生遇過太多人,早已習慣分離的日子到來。
縱使經營這棟老公寓,所賺進的房租只夠生活所需,只因生活無匱乏,老夫婦仍覺得他們比許多人都來得幸福。他們要求不多,只希望能活得真誠快樂。他們希望這個可憐的孩子,也能重新站起來獲得幸福。
傲雪和管沖交換了一眼,無聲地留在後頭。
他們和唐傲雨一樣,不難發現從背影就能發現那女人的憔悴。
感到舉步維艱,唐傲雨仍默默朝窗邊的人走去,心跳一聲聲清晰可聞。
「曉璇……是你嗎?」他從來沒有這樣害怕的感覺。
神智仿佛從很遠的地方被拉回,窗邊的人兒身體有些輕顫,仿佛極困難方能一點一點轉動身體,直到正視那張久違的熟悉面孔。
霧光緩緩浮現,她空洞的眼神亦仿佛灌入了生機。
「雨……」張開干澀的唇瓣,自她的喉嚨逸出沙啞的聲音。
他來找她了……久違數日的水氣,慢慢在她的眼眶凝聚,凝成淚珠,一顆一顆滾落她蒼白消瘦的臉頰,傾訴著所有的想念和痛苦。
「你怎麼會變成這樣?」
走到她的面前,唐傲雨伸出的手仿佛有些抖,他不敢置信地盯緊她不成人形的憔悴臉龐。不到十天的光景,她被什麼事折磨成這樣?
含著淚光,想握住他伸來的手,她卻又猛然退縮,緊緊抱住月復部。
她害死他們的孩子了……雨會原諒她嗎?她不敢握住他的手尋求安慰,是真的沒有把握,更沒有勇氣要求他的寬恕。
「曉璇?」唐傲雨不懂她為何退縮,感到心疼不已。
「孩子……雨……孩子沒了……」鼓起莫大的勇氣,哽咽地把話擠出口,她終于放聲嚎啕大哭,徹底宣泄失去孩子的心痛與悲憤。
唐傲雨像是受到雷擊般震驚,瞬間瞪著她的肚子。完全平的……
「對不起、對不起……」她再也控制不住情緒,用雙拳發狂地捶打著自己,哭得更加傷心、不能自己,幾近瘋狂狀態。
沒有多想,唐傲雨快速握住她的雙手,阻止她傷害自己,更將她的身體緊緊攬進懷里,冀望能給她一點力量。天知道……他也需要力量……
從沒想過要的孩子,一旦失去——竟是這樣的切骨之痛。
孩子在她的肚子里活生生存在了將近四個月,他絕不懷疑她有多難過。
無語地,他緊抱著妻子,在此時什麼也不問。
其他人仿佛也在唐傲雨的眼中,愕見一閃而逝的淚光。
傲雪和管沖亦動容了。艾曉璇的絕望和唐傲雨的心痛,仿佛強力打進每個人的心靈;那個心碎的聲音,那麼的深、那麼的強烈。
老人確定了陌生人的身份,摟著妻子的肩因感動而微笑。失去孩子的痛,他們會為彼此撫平,老夫婦懂這種深刻的感情,欣慰有雨這個人為曉璇存在。
回到銀門的路上,艾曉璇在唐傲雨的懷里睡著。
失去孩子之後,不知有多久,她不曾陷入如此深沉的睡眠中。
看見被雨抱在懷中回到銀門的曉璇,碧姬霎時被強烈的罪惡感席卷。唐癸說得沒錯,雨的確因為曉璇而暫時將處理雷炙的事放在一旁,可以讓她想辦法治療雷炙的傷,進一步研究救他出去的方法。
拖延戰術是成功了,可是曉璇的令人慘不忍睹,教她感到極度後悔。
「曉璇她……」
「噓,她累了。」唐傲雨輕聲遏止碧姬的詢問。
「孩子沒了。」傲雪簡單地對碧姬說明,亦決心查出究竟怎麼回事。
快速望向艾曉璇的肚子,一陣心酸涌上碧姬的心頭,她捂住口卻止不住淚水。是她害死了雨的孩子……是她……是她害死了他們的孩子……
那個本來應該獲得全世界寵愛呵護的孩子,被她親手扼殺了。
「碧姬?」雖然認為女人的情緒本來就比男人豐富,可是傲雪還是詫異地望著妹妹怪異的激動反應。
「我……」碧姬不知該怎麼賠罪,心底難過到了極點。
「嗯……」艾曉璇在此時醒了過來。
本來有些茫然,可是當她一見到碧姬的臉,便急切的問︰「碧姬,你沒事吧?」她沒忘記她可能被綁架的事。
「我一直待在銀門里,當然沒事呀。」碧姬收起淚,僵硬地搖頭。
「碧姬,你……」碧姬的話像在撇清什麼,令艾曉璇感到狐疑。
她要唐傲雨放她下地。這些日子,她一直沒有心情去理清紛亂的頭緒;此刻碧姬心虛後悔的眼神,卻仿佛在告訴她,一切的事出自何因。
「我知道你想出去走走,可是怎麼會這麼不小心?你可以叫我陪你去的,這樣或許就不會失去孩子。」無法面對她的眼神,碧姬轉開眼昧著良心問︰「你到底踫到什麼事了,是不是遇到壞人?,怎麼會這樣……」
「你問我遇到什麼事?」碧姬的話,仿佛讓艾曉璇再次受到巨大的打擊。
為什麼呢?碧姬真的想擻清那天她們一起出門的事……
難道真的是碧姬?天!她破碎的心,正一片片落下沉沒。失去孩子的痛心疾首,加上此刻現實的打擊,讓她幾乎要崩潰。
「是呀,你一定遇到恐怖的事了吧?」碧姬強自鎮靜地說。
「呵呵……」艾曉璇突然怪異地笑起來,猶如行尸走肉般,「對呀,我遇到壞人了,都怪我自己不長眼,愚蠢地跑到那種地方去,對不對?」
不長眼,她才會信錯人,以為碧姬不可能害她。
愚蠢,她才會讓一時莽撞的沖動,奪走了孩子的生命。
「你的話是什麼意思?!」
不想刺激曉璇,什麼都還沒問的唐傲雨,听見她的話,瞬間換上一張恐怖的臉孔。是她自己害死肚子里的寶寶?!他霎時震怒,一把扳過妻子的身體。
艾曉璇呆望著唐傲雨被狂怒侵襲的臉,交錯復雜的情緒讓她說不出話來。
什麼意思?她自己也好想懂……
「說話!」唐傲雨憤怒掐住她的雙臂,她卻任他晃動。
「說話?」她訥訥地重復,對人心的絕望和不信任,讓她不知該說什麼。要說什麼才是真的,又得說什麼……她的孩子,才不會死得那麼無辜?
「雨!給她一點時間。」
傲雪上前拉開盛怒中的唐傲雨,現場除了他以外也沒人敢做這個動作。令人難以想象,從以前就愛笑、愛捉弄人、鮮少對人動氣的雨,狂怒起來竟是這般嚇人的模樣。
「不——我要她現在就把話說清楚!」唐傲雨冷靜了些,卻甩開傲雪的手。
他可以听她的解釋,但不能接受是她的愚蠢害死孩子。
不管怎麼想,他都想不出她會逛到貧民區的理由。
那種地方,她竟然敢一個人去!唐傲雨愈想愈是難以置信地生氣。听到那對老夫婦說,她小產倒在巷子里時,他還以為她是被丟在那里的。
「你想听什麼呢?」望著雨的臉,她看出他眼底的責難,悲哀地笑起來,「是我害死了孩子,你要恨就恨我吧!我無話可說。」
說什麼都是假的,她的孩子也活不過來,不是嗎?她什麼也不想說了。
將她送回日本,雨不理她整整一個月了。
坐在暗黑閣的長廊下,艾曉璇如以往般痴痴地發呆,望著院中的景物。
心死了,活著有什麼意義呢?她不懂,可是她還是得活著。不為自己,她得為龍首妻子的身份活著,她得為娘家的翹首期盼活著,得為闕龍門活著。
多可悲哪,細數她的生命,她竟不曾為了自己而活。
曾經……她以為這樣是幸福的,將所有的命運交付在她所信任的人手中。
結果呢?只換來一顆灰飛煙滅、徹底絕望崩潰的心。
如今,她已無所求,什麼也不願想。
既然命運和她開個如此惡劣的玩笑,她就以消極抗議吧!她的生活還能糟到哪里去呢?頂多就是她這一生,都過著行尸走肉般的日子。誰也難懂,她會吃會喝會睡,讓自己活著,竟是為了折磨自己的心,是為了向夭折的寶寶贖罪。
出公差回來的唐癸,突然佇立在她的身前。
她沒有任何反應,更遑論去看他,只是兀自斜垂著頭直視前方。
「喂!」唐癸喊她,但她不予理會。
唐癸突然扯起她的手,硬將她從地上拖起來。
「你做什麼?」她皺了眉,想抽回被扯痛的手。
「你沒有權利過得如此舒服。」不知怎麼想,他惡毒地道。
「權利?」她覺得好笑,卻一點也笑不出來,「你覺得我過得太舒服,何不要雨把我關到地牢里,好讓我過得不舒服?」
語氣輕淡如風,卻已足以道出她的心聲。
「別提他!」唐癸倏地大感不悅。
前幾日,雨那家伙像是要跟他作對似的,竟毀了他私自成立的幫派,還像毫不知情般,要他親自去解決這件事,讓他氣得牙癢癢又不能發作。
心底慪到沒話說,表面卻得裝出無關痛癢去遵命行事。
可恨!從小就是這樣,他就像雨的影子,永遠不能擁有自己的東西!
「怎麼,你這條走狗想咬主人嗎?」她低低地嘲弄,扯不回手便作罷,不去在意手腕被他鉗住傳來的疼痛。
「他不是我的主人!」唐癸有些惱羞成怒,一把掐住她的脖子。
她刺痛他的要害了。沒錯,明明是堂兄弟.他卻一直活得像雨的走狗,凡事得以雨的選擇為優先,所有的人也都只想討好雨、為雨賣命、為雨效忠!從小,整個家族的人就都只關心雨的喜怒。
他難以平衡!比雨年長,卻得屈居他之下,這是唐癸心底永遠的痛。
「明明就是還不肯承認。」她回報多年的怨恨、痛苦,惡意地道︰「你根本是雨養在身邊的一只狗,一只虛有其表還不敢面對現實的走狗!」
「你給我閉嘴!」早該在那條巷子里殺了她。
「哈……被說到痛處了嗎?那我也無……無能為力……」被掐得快喘不過氣來,但她完全不去在意。視死為無物,她現在什麼也不怕。
突地,唐癸俯狠狠吻住她的唇。
比受虐待還不能接受,最惡心的感覺清楚涌現,她感到震驚不已。
「賤女人!你竟敢咬我!」狠狠給她一記巨靈之掌,他才拭去嘴角的血漬。
「你再踫我——我就咬舌自盡!」不理會他的狂怒,她用力用衣袖擦抹嘴巴,瞪著他信誓旦旦地道。別懷疑,她會說到做到。
失去肚子里的孩子,丈夫恨她不能原諒,活在一個沒有心、沒有愛的世界——老天認為她的遭遇還不夠慘嗎?她真的難以相信。走人絕境,她竟然還要面對唐癸這個變態。是否天要亡她,不亡,也要讓她活得痛不欲生?
不管怎麼說——她都是他堂弟的妻子呀!
回到臥室關上房門,背部靠著門板,艾曉璇整個人癱坐到地上。
掌心覆蓋住臉,她的雙手不能自主地抖著,淚水沿著指縫滲透滑落。原以為自己已經哭得太多,在哭得心力交瘁之後,淚停了就再也掉不出眼淚的。誰知淚水是有自主意識的,到了忍耐的臨界點,就算她想強忍也控制不住。
想「無心」也不被允許?她到底該怎麼做才好……誰來告訴她……
抱住雙膝,將臉埋在其中無聲地痛哭,讓淚水浸濕了衣裙。
她的心想找個出口,卻跌跌撞撞踫壁,傷得更深。
這樣的生活讓她窒息,快要過不下去了。
叩叩!門板傳來的敲門聲,讓她像只受驚嚇的小老鼠般跳起來。
「誰……誰?」擦掉淚痕,她緊張萬分的聲音十分沙啞。
「是我。」
雨?他怎麼會回來了……她愣住了,有些不敢置信,卻趕緊把淚痕完全擦去,好掩飾哭過的痕跡。深吸一口氣後,她才把門打開。
老天!消失那麼久,他怎麼會選這時回來?希望她沒有把眼楮哭得紅腫才好。
房門一開,唐傲雨全無笑意的臉便映入她的眼。
「你……你回來了。」
瞥她一眼,唐傲雨直接越過她進房,沒有和她多說話。
目送他進房,她咬了咬牙,緩緩地把房門關上,才跟著他的腳步走進內房。當她走進里頭的空間,他已經坐在床沿,一瞬也不瞬地盯住她。
不懂他的情緒,她停在距離他十尺的地方,不敢再走近。
「過來。」他命令。
猶豫一下後,艾曉璇朝他走近了些。
「再過來。」離得那麼遠,好像他是有毒病菌一般。
頗為難地僵住數秒,她又前進幾步,不耐的唐傲雨一把伸手將她拉近。
「啊——」她嚇了一跳。
沒有多說話,唐傲雨直接開始月兌她的衣服。
「你要做什麼?」她驚恐地閃躲。心中還沒有擺月兌唐癸對她造成的陰影,她像是再度受襲的傷者。心靈疲憊不堪。
「還用說嗎?」他的聲音,帶著殘酷的冰冷,動作未曾稍緩,「我不是和尚,也不是神父,我想我不需要禁欲。」他把她丟上床。
他需要宣泄這個月的痛苦,不然他永遠回不到最初的模樣。
「不,不要!我不要!」她往床角縮,嚇得頻頻顫抖。唐癸的侵犯,她可以誓死抵抗;雨的侵犯,她該如何呢?他絕不是愛她才想要她呀。
「這由不得你,別忘了你的身份。」他撇起唇冷笑,字字傷人,「你是我名正言順娶來的妻子,有替我解決生理需要的義務。」
「你別……把我說得像妓女一樣……」心縮得好緊好緊哪,他竟然這樣對她。
天知道,一顆心要有多痛,才叫痛——才能痛到失去知覺?她的心在悲泣,多希望早已不知心痛是何感覺。
失去心痛的感覺,或許她就能承受這一切。
「我說了,你是我的妻子;當自己是妓女,是你的選擇。」每個字都像利刃,狠狠刺進她絕望的心,他仍不肯放過她,「不過,就算你想當妓女;也得由我專用,敢讓我綠雲罩頂,你就走著瞧!」
她在驚喊出聲後弓著身體慌亂求饒︰「雨……不要……求你……不要這樣對我……」這是他思索一個月之後的報復方式嗎?她真的感到欲哭無淚。
眼角僅是泛起淚光,她的淚水真的哭干了。
「你知道有多少女人,祈求我這樣對她們嗎?」他的表現極度殘酷,毫無憐香惜玉之情。
「我不知道……我……啊——」
此刻要她選擇,她寧願要他去成全別人的祈求,也不願受這種羞辱。
「放過我……求求你……」
「不用求我,既然你不知道,我就更應該開導你。」不帶輕松的玩笑,听也知道說的是反話。褪下自己的衣物,唐傲雨的攻擊更強勁,沒有听進她的祈求。
「雨——」她感到羞恥的叫喊,身體卻習慣這份感覺。她的身體對他熟悉不已,還在深深地愛著他,多可悲哪!
「看來你不願意,身體卻有自己的意志。」嘲弄!的話永遠是很殘忍。
放縱欲火奔騰,他要得激烈狂熱,不管她的身體能否承受得住,他仍是一遍又一遍的要她,要到她數度昏厥。
陷入快感和羞恥之中,她的感覺矛盾不已……被他強制索愛,縱使她的身體很快進入情況,他的粗暴仍讓她感到身心受創。
她有種被丈夫強暴的感覺。
強索她的身體當中,唐傲雨卻數度以復雜的眼神望著她冷笑。
自始至終,他都沒有吻過她。
隱在房外偷听的人,嘴角掛起妒恨的弧度。
為什麼是雨擁有一切,而不是他?他真的不甘心。
不!絕不會永遠是這樣。遲早——遲早擁有一切的人會是他!
「等著瞧吧,」哼了聲,他旋身離去。暗自在心中起誓,他絕對要得到雨的一切,要把雨所擁有的人事物,全部都佔為已有。
不管是地位、身份,還是他的女人……
發狂的妒恨之火,在唐癸的黑眸中,如熊熊大火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