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陸羽看到跟在亞敏後面的那個男子時,整個人差點沒從座位上摔下來。
老天!真那樣巧合,他居然會和她在一起?在听到他的身分居然是亞敏的舅舅時,更覺得這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
「你們兩人前世是情敵。」當陸羽開門見山說出這句話時,原本正喝著茶的兩人當場噴出水來。
陳志奎顧不得將嘴邊的茶水擦掉,瞪著這個有雙銳利眼楮的怪老人,原本听亞敏述說時,他還不信,只道她胡說八道,要不就真的踫上了一個很難纏的怪老頭,本想不理會,後又基于保護尚未出嫁的外甥女安全責任為由,才同意跟她來見這個老人,可是沒想到……還真怪呀!
亞敏丟給他一眼──我說的沒錯吧!
志奎畢竟見過世面,再加上處理會計事務,相當清楚人會玩哪些把戲,他轉過頭看著亞敏。「原來咱們兩個前世是情敵,難怪我老是看你不順眼。」
亞敏不甘示弱,立刻回嘴。「彼此、彼此,你老是和我作對,搶我的愛人,難怪娶不到老婆。」
「你還不是一樣沒人要,連男朋友都沒有。」
「很抱歉,至少我的年紀比你輕,我的未來可比你長多嘍!」
「那可不一定,跟我搶愛人的結果,就是這一世要當一輩子的老處女。」
「是說你的,一輩子都要打光棍喔!」
陸羽一點都沒被這兩個人的唇槍舌劍給嚇到,反而一臉笑——看著他們兩個,好象看到了多有趣的事情。
志奎暫停對亞敏的「討伐」,把矛頭指向老人。「喂!陸先生,那我們兩個前世是男還是女的。」
「你前世是男的,她前世是女的。」
什麼?這樣還能成為情敵?
亞敏吞口口水。「那是爭男的還是爭女的?」
「‘男的’愛人。」老人笑——說道。
亞敏立刻毫不客氣地對志奎發難。「你看,前世就搞同性戀,搶別人的男人,哼!」
志奎愣了一下,前世搞同性戀?不會吧。他這輩子可只對女人有興趣,要他跟男子……媽呀!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不過他可沒打算在嘴皮子上輸給他的外甥女。
「我……前世搞同性戀又怎樣,管他性別如何?最重要是兩個靈魂相愛結合,何況……何況那時又沒有愛滋病。」他故作理直氣壯地說道。
她听了簡直哭笑不得。「你還敢講?!說不定愛滋病就是你發明的,愛滋病毒創造者。」她轉向陸羽。「伯伯,您老實說,我和我前世的愛人是不是因為不明原因的絕癥致死。」
再也忍不住,陸羽開口哈哈大笑,笑到差點沒跌到地上。
亞敏和志奎互換一眼,他們沒有跟著笑,演出剛剛那一幕,目的是要看這位先生會有什麼反應,還有可以把他們的「前世」掰到什麼程度。
「你們兩個真是讓人驚喜不斷。」陸羽邊說邊抹去眼角的淚水,他坐直身子為兩人添上茶水。「沒想到你們兩個這一世不僅成為親人,而且還變得如此有趣。」
志奎臉上雖帶著微笑,但笑意並沒傳到他的眼中,他抱著胸看著陸羽。「陸先生,我看我們鬧的笑話應該已經夠了,是不是可以老實告訴我們,您真正的目的到底是什麼?想從我們身上得到什麼?錢?或者其它?」
陸羽看了他半晌才開口。「心安。」他輕輕說道。
啥?舅甥倆面面相-,這就是他要的?
「多說無益,讓我用事實來證明吧!」陸羽看著亞敏。「你介意讓我用催眠的方式,讓你看到自己的前世嗎?」他緩緩問道。
亞敏猶豫了,她知道國外有案例,借著催眠的方式的確會讓人看到所謂的‘前世’,但要自己用這種方式……她膽子還沒那樣大,因為催眠是種很特殊的作法,稍一不小心,可能會傷害到人,甚至被控制。
「丫頭,不用勉強,催眠這個玩意不好玩。」志奎嚴肅地說道,看過馬丁秀的人,都知道催眠可以讓人做出許多意想不到的事情,何況讓個來路不明的人做催眠……又不是頭殼壞掉。
亞敏向來極為謹慎,可是當她抬起頭望進老人的眼中時,不知怎地,她有種極強烈的沖動,覺得若是沒把這一切弄清楚的話,一定不甘心,否則她不會拖著小舅和她一道-渾水,反正來都來了……「好吧!」好奇凌駕一切理智,她開口答應了。
志奎沉默一下,雖然嘴巴沒承認,但說實話,他的好奇心也的確被挑了起來,若沒追根究柢,弄個清楚,還真是不甘心。「那我也需要催眠嗎?」他問道。
陸羽看著地。「你也要嗎?難道你不清醒待在一旁監視,免得我把你外甥女亂搞?」他似笑非笑地問道。
唔!這倒也是,不過他真的很想看一看自己前世是怎樣?難道真是壞人姻緣的第三者?
「小舅,我先試吧!真的有看到的話,再換你如何?」亞敏提議道,和這個小舅一同玩到大,豈會不知他的心態,他寧願自己也下來玩,才不願枯守一旁,不過茲事體大,他非得在一旁守護著她。
志奎很委曲地嘆了一口氣,才不甘不願答應。
「那我們就開始吧。」
陸羽起身帶他們進入一個房間,他讓亞敏平躺在一個骨董床榻上,囑咐她放松心情,她依言全身放松下來,並調和著氣息,沒一會兒,陸羽的聲音從近變遠,像是有磁力般,她忍不住跟了過去……一路上她看到了許多影像,許多已經遺忘的事情都再度出現,隨著速度加快,這比一影像變得模糊不清,直到一片黑暗籠罩住她……直到再見光明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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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辦?怎麼辦?」威鎮將軍府廳堂上,一個年約五旬穿著軍服的男子,滿面愁容地走來走去。
「什麼怎麼辦?」宮霓裳皺眉瞪著她的將軍老公,從他一回到家,嘴巴就不停念著怎麼辦?整整一柱香時間。
「怎麼辦?怎麼辦?」威鎮將軍戚慕翔仍像只無頭蒼蠅一樣,在廳堂上走來走去。
「你夠了沒?」
「怎麼辦?怎麼……」
再也受不了老公怪異行徑的宮霓裳抬起玉腳,狠狠往老公的踢過去。「你給我差不多一點,到底出了什麼事?好好給我說清楚。」她大吼道。
普天之下,大概只有宮霓裳踢得了。踢得動當朝第一武將戚慕翔。
他轉過頭騰著老婆。「你不會輕點,我已經夠煩了。」
「到底出了什麼事?」她手插著腰,狠狠地說道,一副若是不把話說清楚,絕不善罷甘休的模樣。
「唉,你不會想知道的。」
「說。」
看著老婆,真是有苦說不出,他已經可以預見得到,一旦說出下列的事,準會雞犬不寧,永無寧日,夫妻絕裂……若不說的話;則又有欺君滅門之禍──他戚家一百二十條性命。「今天皇上下旨……要荻蘭入宮。」他困難地開口。
入宮?霓裳的嘴巴張成O型。「那個混蛋瘋了?荻蘭……她可是他看著出生,就和自己的女兒一樣,居……居然要她入宮,他怎麼那樣不知羞恥。」她再一次怒吼道。
普天之下,膽敢罵當今天子是‘混蛋’、‘不知羞恥’的也只有宮霓裳。
他伸手抱住老婆,打算安撫她時。「別誤會是……」
氣瘋了的霓裳,揚起掌向他拍去。「你這個爹是怎麼當的?!居然要把女兒送進宮,給那個風流色鬼糟蹋?要你這個爹有何用,只知道保疆衛國,卻連女兒都保不住,看我先一掌打死你。」大有一副不要老公只要女兒的趨勢。
霓裳的掌勁足以將一頭牛當場劈死,慕翔連忙閃身,根本不敢接下。「你听我解釋呀,不是當嬪妃……是太子妃呀!」
太子妃?這個名詞鑽進霓裳氣瘋的腦袋中,她收住掌勢。「太子妃?」
慕翔見機不可失,立刻伸手點夫妻子的穴道──讓她暫時動不了,他將妻子扶到椅子上坐好。「你先冷靜听我說,我就是知道你一定不會接受,所以才不知該如何開口。」
「太子妃?」她再一次問道,雖然穴道被點,可是啞穴未點,還是能開口說話。「昭德大子?」
他點點頭。「沒錯。」
她皺起眉頭。「不對呀!昭德太子不是已經跟右丞相盧平的女兒訂下婚約,再過一個月,就要行大典,跟咱們女兒有何關聯?」
見她已經可以冷靜思考,他才解開她的穴道。「是沒錯,而且太子和盧丞相之女兩人青梅竹馬,感情甚篤。」他搖頭嘆息道。
「既然如此,為什麼還要讓女兒當太子妃?」愈听愈不對勁。「而且皇上又不是不知道,荻蘭是不能嫁人的。」
宮霓裳是江南第一刺繡宮家的獨生女,宮家事業向來傳女不傳男,所以家業都由長女繼承,向來招贅而非嫁人,生女皆姓宮,所以荻蘭不姓戚而姓宮。
會有這項特殊習俗,除了因宮家刺繡冠絕天下,繡功精細特別,所以向來都由女子繼承,另外宮家始祖習有特殊武功,所以官家的女子都習有內功及拳法來護身,並保護官家的一切。
宮霓裳是這項傳統的‘黑羊’,她不僅沒有招贅,繼承家業,反而嫁了人,氣得官家大老拿棒追打,後來因為威慕翔同意將自己的長女‘還給’官家,一這項‘意外’的婚事才被承認,所以官荻蘭打一出生就被送到江南官家,由她外婆親自教養──免得被她娘帶壞。
「這話說來復雜……」
「別賣關子,快說。」
慕翔站起來,開始踱步。「皇上發現,近來右丞相的勢力已經發展到前所未有的龐大……」
「咦?難不成有謀反?」
「不!目前還沒有跡象顯示,而且,我不認為右丞相有此意。」盧平是個為國、為社稷奉獻一生的良臣,其對皇上的忠心絕對不亞于他。
民間流傳一句話‘文有盧右相,武有威鎮軍,天下萬事平。’威鎮軍指的是戚慕翔的子弟軍,盧右相即是盧平。
「那皇上到底在擔心什麼?」
「外戚。」
簡單兩個字,就點出一切。
「皇上最怕太子會被盧家牽著走?」霓裳恍然大悟地說道。
「沒錯,即使盧右相無意,但並不意味其它盧家人都安好心,尤其盧家有些親戚早就仗勢欺人,為盧右相蒙羞。」盧平處理國事一流,可是家事全都交給妻子管,所以在治理家族方面──難展所長。
霓裳再度皺起眉頭,也不自覺地站起來,跟夫婿一樣開始踱起步。「那……他要荻蘭成為太子妃,那盧家千金呢?要廢除婚約嗎?」
「不!」這才是問題所在,他都不知道該罵皇帝是胡涂蟲還是精明過了頭?
「不?‘不’是什麼意思?」她瞪著他。「難不成皇上打算讓昭德大子有兩個太子妃?」
慕翔苦笑點頭。「正是如此。」
愣了一會兒,她才回過神,重重往桌子一拍。「荒謬!怎麼會有這種事?太子妃怎麼可以有兩個?將來後位該如何決定?」
看誰先生出可以繼位的皇太子!
宮闈之間的戰爭原本就異常復雜,尤其後妃之間斗爭激烈,歷代上演不窮,如今有兩名太子妃,背後又有兩大家族,為了九五之尊帝位,難保不會腥風血雨。
如今皇上讓戚家之女成為太子妃,主意是想借用戚家的軍事力量來制衡盧家,這是一個很大的賭注,因為引進擁有軍權的戚家,稍一閃失,整個王朝都有可能瞬間變天,當然皇上敢如此明目張膽叫戚家送女兒進宮,秉持的是對戚慕翔的絕對信賴,但另一方面……「不行!我絕對不會讓女兒進去那個是非之地。」霓裳堅決反對,跟在戚慕翔身邊那樣多年,對于朝廷君臣之間狡詐多變的政治斗爭,知之甚詳。
「我也不想。」慕翔苦著一張臉。「但是聖上不僅拿我們多年的交情要挾,甚至……」
「甚至什麼?」
「若是我們沒把女兒送進宮,他就要徹我的軍……」
「什麼?他居然這樣說,好啊,那就讓他撤呀!我們又不是非要當這個什麼大將軍。」若是皇帝站在她面前,準會把他剁成片,虧他們是生死好友,為了他的王土,大伙出生入死,沒想到今天竟會為兒女親事翻臉。
「還有將宮家紡織收歸國有。」總算說出這個最重要的一點,他已經有要虛月兌的感覺。
「讓他去收……什麼!他不行!」宮霓裳整個人跳起來。「他……他憑什麼?
可惡!我殺進宮里宰掉那個大昏君。」語畢,她拿起掛在牆上的劍就要沖出去。
他連忙攔腰抱住怒氣沖天的妻子。「別沖動,冷靜下來,剛剛在朝廷上,我就已經差點犯下-君之罪。」
「差點?為什麼沒得手?你的武功全朝廷第一。」
「不再是了。」唉!人,還是得向年紀低頭,他……居然輸給一個二十五歲的小伙子──新科武狀元居軒,想來就扼腕。
「到底是怎麼回事?」她轉身揪住老公的衣領。
他嘆一口氣,把今日上朝之事說出來,原來他一听皇上要把女兒送進宮做太子妃時,他立刻嚴詞拒絕,皇上先是好言相勸,拿出他們數十年的交情來套,拿當初霓裳生女時,他在旁守候,荻蘭開眼見到的第一個男人可不是她爹,而是當今皇上的特殊因緣做依據,可慕翔根本無法接受,一方面他深知宮中權謀斗爭絕非他所能應付,另一方面,他的丈母娘絕對不可能答應,讓官家繼承者進宮成為太子妃,所以無論皇上怎麼軟硬相勸,他都搖頭說不!
他實在太高估他和皇上之間的交情,最後龍顏震怒,說若不從,就要抄宮、戚兩家,以逆君罪名處決。
他一听山止刻氣紅了眼,當下拔出劍準備殺掉這個志信背義的君主兼好友時,誰知御前侍衛,也就是武狀元居軒,立刻跳進原本只有兩人的御書房中護駕,當下把他的劍奪走,直到那時,才驚覺自己闖了什麼大禍。
今天即使女兒送進宮也無法躲過這場滅門之禍,誰叫他已犯下欲謀殺君主的大罪。
不過聖上並沒有因此怪罪,反而囑咐居軒不可將此事外傳,再度端出多年交情,絕不會因此「小事」,而弄得兩人翻臉,賣了個天大人情給他,只不過話鋒一轉,還是要他把女兒送進宮來,並保證絕對不會讓荻蘭受到任何委曲。
事已至此,多說無益,當下也就只有同意將女兒送進宮。
霓裳听完之後,整個人都傻掉了,也漸漸冷靜下來,這次的對手不是一般人,是當今天子呀!若處理不好,全族滿門抄斬,宮、戚兩家無法幸免,兩百多余人口
啊……「逃不掉了嗎?」她表情淒然,她的寶貝女兒,荻蘭……「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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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搞不懂父皇在想什麼?」昭德大子狠狠地將桌上的東西往地上掃去。
身為他的好友,也是宮廷第一侍衛的居軒,面不改色地將地上的書一本一本拾起。
「聖上一定有他的用意。」居軒冷靜地說道。
「狗屁,說穿了還不是怕我會被女人牽著走。」昭德太子白哲俊美面孔上出現憤怒的潮紅。
「還有小人。」居軒補充道。
見過太子和居軒的人,經常會被兩人所散發的氣勢嚇到,兩人同樣高大挺拔,昭德太子身高略矮于居軒,面容俊美白哲,服裝華麗,是標準的貴公子。
居軒,面容雖不若太子俊美,五官像刀刻一般,清晰有力,身材高壯,全身充滿力量,武藝高強,在今春武試中,打倒來自各地武藝高強的對手,拿到武狀元,並且成為御前侍衛,負責王室成員的安全。
除了這個身分之外,他母親更是當今皇後的妹妹,不過父親只是一介平民,過著耕獵平靜的生活。
這兩個表兄弟以前雖不常見面,但一見面必打架,一個打敗太子高高在上的傲氣,一個則漸漸贏得友誼和忠誠。
昭德轉過身面對居軒。「你以為我是笨蛋嗎?會讓人牽著我的鼻子走?」
居軒哼哼兩聲。
「喂!你這是什麼意思?」
「凡事謹慎較好。」居軒避重就輕地說道,對這個太子表弟實在又氣又愛,昭德為人仁善,但就是優柔寡斷了一點,重情感,是好兄弟也是好朋友,但就做一個君王而言,則顯得大單薄,沒霧氣,沒有大刀闊斧的魄力,和當今皇上相差大多,基本上只能做個守成天子,而無法將現有的基業拓展。
因此他很能體會聖上為什麼會突然降旨要迎娶威鎮將軍之女為另一名太子妃,一方面希望能藉威鎮將軍的力量壓制盧右相的實力,另一方面也借著姻親的關系拉住威鎮將軍,讓他能夠繼續為朝廷效命。
昭德女子轉過身,望著窗外。「父皇實在大多慮,一點都沒想到我的立場,我自小就與盧湘一起長大,兩人情投意合,早就認定她是我今生唯一的妻子、唯一的皇後,如今卻……插進威將軍的女兒,這不是教我難過?」
居軒表情平靜看著大子。「殿下,您將來是要繼承大統的人,會擁有三宮六院,三千佳麗,如今只是多娶進一位妻子,並無大礙。」
「唉!你不懂……」昭德走回書桌後面坐下。「你實在大小看我跟湘兒之間的感情,我可以不要三宮六院,也可以不要三千佳麗,但卻不能沒有湘兒。」太子取出一條白絹,磨幾下墨,提筆在絹上作畫,沒一會兒,絹上即出現一個秀麗的仕女相,此女正是盧湘──太子的心上人。
這個太子實在太感情用事,居軒暗暗在心中苦笑,他不認為這世上真的有這種情感,可以讓人在眾佳麗中,只取那一瓢,何況是堂堂天子?
「如今皇上旨意已下,你如何打算?」他直接問出這項關鍵。
昭德沒有馬上回話,只是將那幅畫勾勒完,然後才抬起頭。「不理她。」,「她」是指威將軍之女。
「咦?」
「對于不想要的東西,最好辦法就是不理她,不是嗎?」昭德笑吟吟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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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荻蓮像落跑似的逃離已經陷入大吵大鬧的宮家客廳,左轉右拐,一個旋身,飛進一間繡閣。
她走進去,尋找和前頭吵鬧有關的主角。
一個穿著白紗的女子,正在窗前的繡台上低頭刺著繡,地瞪著那個窈窕背影好半晌,真不懂,怎麼會有人喜歡傷眼楮去繡那個小不隆咚的花樣,像她絕對沒那個耐性乖乖坐在那。
姊弟三人,大概就屬她最沒慧根,對那些女孩家的玩意一竅不通,什麼彈琴、插花、刺繡,她完全不愛,反倒是她那個九歲的小弟,雖是男孩子,已經能繡出一朵美麗的花,完全不愧身上流有天下第一繡的血統。
正待舉步向前,不小心撞到旁邊的架子,上面的花瓶險險摔落,連忙伸手扶住,要命!她怎麼忘了,大姊的房間中盡是擺了一堆骨董花瓶之類,稍一不小心打破,可是會惹來不下于雷公的怒火,真不懂,怎麼會有女孩子家喜歡這些東西?算了,絕對不可以常理看待她大姊,沒人能了解她那顆腦袋在想什麼,連擁有一流頭腦的爹、娘都不能,像現在……她居然還可以像沒事人般的繡花?
「大姊,你怎麼還坐在這?難道不知道前頭已經吵翻天了?」她走到大姊身後開口說道。
「只是吵而已,又還沒打起來。」宮荻蘭不以為意地說道。
啥?這是什麼話?她彎子,直視大姊。「你有沒有搞錯?是‘你’將要被送進宮中當那個撈什子的‘太子妃’耶。難道你都沒感覺?不緊張?」為了此事,外婆氣瘋了,現在就只差沒有拿起劍來一刀劈死威慕翔,不過照這種情形,也快了……荻蘭輕嘆一口氣,將針放好,站起來伸個懶腰後才轉身面對荻蓮,她先模模這個妹妹的頭,才走到窗前,望向主廳。「蓮妹,你要不要代替我繼承宮家?」
荻蓮往後跳一大步。「你別開玩笑了,我哪有資格代替你?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多討厭拿那些針針線線的。」
說的也是,別指望她了!「若不行,那還有誰能呢?荻柏……不行!他是男的。」
看著兀自喃喃自語的荻蘭,荻蓮傻住了,不會吧,她最崇拜、最棒的大姊真的已經在考慮接班人的事情。「姊,你不會真的想去當太子妃吧?」
「不想,但又不得不去。」荻蘭聳聳肩很無奈地說道。事實上,早在三天前,她的父母一臉嚴肅地告知此事時,就已經明白那是不可避免的命運,所以發了一場前所未有的脾氣──將她花一個月時間才繡出的百鳳圖全都拆開,就已經認命了……所以現在只有她外婆這一方面的問題。
她早就知道,外婆絕對寧願死,也不會將她親手撫育教養而出的繼承人送給皇帝老子當媳婦。
「看我先斬了你這個無能的家伙,連女兒都保不住,還保什麼家衛什麼國?」
一個怒吼從主屋傳出來。
看樣子,出場的時候到了,她輕輕踏出窗欞飛身過去,身影之快,令人咋舌。
荻蓮搖搖頭,皇帝真是瘋了,居然會要一個擁有天下第一輕功的女子做媳婦?
當她進去時,只堪堪擋住外婆凌厲的劍勢。「外婆,冷靜點,別傷到我爹。」
「你要這個爹何用?把你賣了都不知道。」宮羽娘推開外孫女,手中的劍未見收勢地往戚慕翔刺去。
荻蘭搖搖頭,輕輕用手一撥,便將外婆手中那把劍奪了過來。「外婆,夠了,殺了爹,對事情也不會有幫助,除非將皇帝殺掉……」
「別以為我不敢。」宮羽娘激動地說道。
「可是皇帝一死,天下就會大亂,黎民百姓又將會慘遭池魚之殃,屆時可就沒人買得起咱們宮家的繡品,對宮家一點都不利。」荻蘭以理智的口吻分析道。
一提到官家繡品總是可以讓官羽娘恢復冷靜,老人家呆住了,這時,荻蘭輕扶她坐下,戚慕翔和宮霓裳這才松了一口氣──危機暫時解除。
突然老人家一把眼淚二把鼻涕哭了出來。「我到底是造了什麼孽?生出一個不成材的女兒,不繼承家業,卻跟一個不學無術的混小子私奔,毀我宮家百年來的優良傳統,好不容易生出個好樣的,卻又被那個混小子賣給那混蛋皇帝,嗚……嗚……我這是何苦來哉呀?費了一生心血教養出的好孩子,怎麼全都讓人拿了去,嗚……嗚……難道天要亡我官家呀?我死了後,誰來照顧咱們老祖宗辛苦打下來的家業呀!」愈想愈難過,愈說愈心疼,哭得好不淒慘。
那兩個不成材和不學無術的只能在旁干瞪眼,不敢吭聲。
荻蘭則慢慢安撫外婆,等她平靜下來,待哭聲稍歇,她立刻柔聲安慰道︰「外婆,您想大多了,宮家怎麼會沒人繼承,又不是白教我。」
羽娘淚眼蒙-地望著外孫女。「可你就要去當那個‘太子妃’了。」
「太子妃我去當,但官家繡坊還是照管呀!」
此話一出,立刻引來眾人驚愕。「你會分身呀?」戚慕翔瞪著女兒。
「不能,但是要想辦法。」荻蘭走到父母面前。「爹,話先說清楚,我可沒打算要一直當那個太子妃,也不願意見到宮、戚兩家遭到滅門之禍,所以您得開始打點了。」她表情嚴肅地說道。
慕翔嘴巴張開瞪著女兒,看見那一張美得像仙女似的臉,除了得意自己能生出這麼好看的女兒,但也不由得納悶,那美麗腦袋瓜下到底藏了哪些東西?想些什麼?他這個做爹的一點都不明白。
「女兒,要打點什麼?」霓裳問著一這個寶貝女兒。
「爹、娘,你們打算在官場一直留著,為皇上效命死而後已?」荻蘭問道。
「當然沒有,我們老早就打算辭官歸鄉,過著雲游四海,只羨鴛鴦不羨仙的日子。」慕翔看著霓裳,深情款款地說道。
羽娘聞一言立刻冷哼一聲,荻蘭只是笑而不語。
霓裳羞窘地呻他一口。「年紀一大把,還那麼不正經。」不過隨即轉向女兒。
「孩子,政治詭譎多變,不是久留之地,何況伴君如伴虎,誰也抓不準君心,看這次的事情,就可以明白……即使是認識二十年的‘老朋友’……到頭來還不是說翻臉就翻臉,所以……」她握住女兒的手。「人只能共患難,不能共享福,千萬要記住這點。」
「我明白。」荻蘭微笑。「既然不欲久留,那女兒懇請爹娘,盡快將族人撤走,分散到各地。」
慕翔猛地一驚。「蘭兒,你該不是想……」
荻蘭沒理會父親的問題。「爹,可以嗎?」
「可以,只是……」慕翔看著女兒半晌,然後點點頭。「知道了,我會一步一步地做,只是孩子,你到底打算如何做?」
荻蘭站起身,表情似笑非笑。「我只知一點,權謀制沖我不懂,我唯一在意的只有咱們家人的安全,還有宮家繡坊,其它我根本不管。」她說完這句話後,扶起听完她的話因而感動涕零的羽娘。「外婆,先回房歇著,剩下的我會處理。」
「真的可以嗎?」羽娘不放心地拉住荻蘭。
「沒問題。」荻蘭露出自信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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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說沒問題,她太自信了,事情根本沒有想象中那樣簡單。
打從她離開江南,進到京城後,才發現事情一點都不單純。
本來以為可以做壁上觀,不管自己的加入是不是為了要讓另外一個太子妃娘家方面有所收斂,反正只要她戚、宮兩家的人沒事就好。
打從一進宮,處處受限,什麼都不能做,連刺繡都不行。
荻蘭望著窗外,月光下的宮閣雕柱,別有一番美麗,引得她手癢,想拿起針線把這富麗景象繡下來,不過現在根本不能隨心所欲,身旁那個女官,老在她耳邊一直叨念宮中的禮儀有哪些,耳朵差點要長出繭來,若不是擬著那女人也是奉命行事,早就伸手封住她的啞穴,讓她講不出半個字。
擁有君臨天下,呼風喚雨的權利,是所有人夢寐以求的事情,但對她而言,富貴名利有如過往雲煙一般,淡泊得很,根本不想汲汲追營,更懶得去面對附加而來的斗爭和爭奪。
面對目前的景況,雖覺無奈,但心中早有定數,倒也不會無所適從,任人擺布,只不過在她的布局中,有一著棋是她無法掌握的,那著棋就是即將成為她「夫婿」的昭德大子,因為若是沒有他的配合,這棋……就難下了。
根據目前的形勢,大概除了皇上,以及反盧右相勢力的官員們樂見到這門親事以外,包括她爹、昭德太子本人,都不喜這件突如其來的賜婚。
昭德太子和盧家千金感情之好,全天下人都知道。
盧湘十五歲生日時,太子四處搜集天下名門綢緞刺繡一百五十件,做為這個自小就訂下婚約的未婚妻生日禮物,當時宮家繡也在收羅之中,而且全出于她的手中,當時她不過十六歲,和當今太子同年,就已經是宮家坊僅次于地外婆的第二把交椅。
因為她非常清楚,這個皇太子對另一名「太子妃」的情感如何,至于她嘛,若是皇太子還記得他七歲時被她打敗,抓來當馬騎那件事的話,她肯定……不,有八成把握,他不會對她太「和顏悅色」的,說不定,會利用身分的優勢,直接把她打入冷宮,永不理睬。
被打入冷宮,正是她最大的目的。
冷宮,所有入宮嬪妃最厭惡和害怕的地方,卻將成為她的最愛。
在她所有算計中,一切都指向冷宮,唯獨進了那里,外在的權謀斗爭便傷不了她,也沒人管得了她,她更可以訓練冷宮中的棄婦們成為刺繡好手,在冷官成立宮家坊的分號,據她估計,產量將比目前高出兩倍,而且人員流動會較少──在她訓練下。
官家坊的繡員多半是未婚少女,一到適婚年紀,宮家坊都很大方為其尋覓配偶,成親時,還會送出一筆豐厚嫁妝,至于婚後是否要繼續留在宮家坊,則各憑決定,所以許多人爭相將女兒送進宮家坊,因為不但能學得一技之長,又能有好歸宿,何樂不為?但大部分女子因為婚後生子,照顧家小,忙不過來,無法繼續留在官家坊,有些人會到孩子較大後,再回來,雖然宮家坊不缺人手,但是穩定性不高除非終身不嫁者。
在冷宮的女子,此生要出宮的機會不大,除非天子大發慈悲,願意送出宮,要不除了白發滿頭,或者……死亡,才有走得了的那一天。
她當然不是為了圖冷宮這些人力資源,才同意入宮,這些都只是在目前不得不同意的惡劣情況下,找到最佳的變通方法。
不過話說回來,這些都必須是在「太子老公」配合下才辦得了的事,無論如何,她一定會想辦法教他送她進冷宮,若是不能……到時再想另一個法子。
「姑娘,請更衣準備就寢。」女官的聲音徒地在她耳邊響起,打破她的沉思。
「我晚點再睡。」她調一下面上的紗巾,截至目前為止,除了跟她一道從宮家來的貼身女僕小玉、小青以外,宮中尚無人看到她的臉孔,女官不是沒試圖摘掉那張掩臉的面紗,被她冷冷擋掉除了當今太子有資格先睹她的面容,其它人都沒資格。
除此之外,她只準女官說一些宮中禮儀及應注意的事項,其它都不準她們插手,包括沐浴更衣,穿著打扮……對這位戚家千金的任性行為和怪僻,讓所有被派來服侍她的女官個個怨聲載道,偏又無可奈何,因為皇帝親自下令,一切都得順著這位「突然多出來」的太子妃的心意,不可得罪。
「姑娘,明天就是大喜之日,您三更就要起來沐浴著裝打扮,先進行祭拜,之後入殿行大典,所以請早點歇息。」女官恭敬地說道。
三更?她在心中暗嘆一口氣,然後想到明天即將面臨一堆繁瑣的儀式,她索性直接嘆出氣來,麻煩呀!這筆帳她一定會好好算在「那個人」的身上。
「姑娘……」
「我明白了,你們也早點去休息,明天你們也會很忙。」她站起身,身上那套富麗的宮裝,立刻發出沙沙聲,等她一掌握住情況,第一件事就是要改造這些穿戴繁瑣的宮裝,讓它們輕便些,她轉過身子慢慢走向內殿,四名女官亦步亦趨跟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