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亞敏走進陸家時,所有人都在客廳等她,包括……他。
即使在場的另外兩人在前世都有不凡的出身,但他依舊是其中最卓越不凡的──在她眼中。
她向他們點個頭後,便坐到志奎的身邊,見到他臉上的表情……她輕嘆氣。「你也‘恢復記憶’了?」
「是!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看著她的表情,再也不是以前舅舅看外甥女那種親人間的戲諂和寵溺。
刻意地,不看向「那個人」,她注視桌面的茶具好一會兒,所有人也都靜默不語,整個客廳陷入怪異的氣氛中。
現在,在場的四人,不只是陸羽、陳志奎、許亞敏、陸正豪,還包括了皇帝、昭德女子、宮荻蘭、居軒等雙重的身分。
但更精確一點來說,現在即將展開對話的是前世的身分。
亞敏率先打破沉默。「前因後果,我們都很清楚,所以直接進入主題吧。」
她先望向陸正堯……亦是居軒,他臉上赤果果的痛苦,令她整個心都顫抖了,深吸一口氣穩住心跳後才開口。「你對我覺得很‘抱歉’?」
正堯痛苦地閉上眼楮。「是的。」
她再轉向志奎──昭德太子。「你覺得對我們兩個很‘抱歉’?」
志奎……不!是昭德太子,他面露深深歉意。「對不起。」
亞敏荻蘭搖搖頭。「別說了。」然後她轉向陸羽。「你覺得對我們三個人很抱歉?」
陸羽──皇上,沉重地點點頭。「是的。」
這時在場的四人可以說是完全回到前世的身分,屬于前世的記憶和情感佔據了他們現世的身子。
荻蘭則深吸一口氣,並做了一件讓在場的人深感驚訝的事情,她向大家深深一鞠躬。「事實上,該說抱歉的是我。」
所有人都嚇得差點沒跳起來,不明白她為什麼要這樣做?
「亞……不,荻蘭,你干麼要向我們道歉?對不起你的是我們……」
荻蘭搖頭。「不!不是這樣的,我不只為前世的事情向你們道歉,也為這一世,也就是目前所發生的事情向你們的道歉,說實話,我真的沒想過前世的事竟能影響到這一世……直到此刻,」她阻止其它人的發言。「請讓我把話說完。」
「造成前世以及今世的困擾,全是源自你們對‘宮荻蘭跳崖死亡’這一事件所造成的‘遺憾和痛苦’的記憶,所有事情皆因此而起……因此錯在于我。」‘荻蘭’深吸一口氣。「事實上,當時我跳崖後並沒有死。」
「什麼?」其它三人忍不住叫了出來。
荻蘭從來沒想到這樣做有什麼錯,可是真的沒想到影響會那樣大,她深吸一口氣,才又繼續說道︰「是的,一切事情都是出于我的任性和算計,原先成為‘太子妃’後,我就打定主意,絕不受此影響,不搖身宮廷斗爭,也不想生下任何皇嗣,以免他們淪入帝位之爭中,所以這項婚姻對我而言,基本上是毫無實質意義可言,幸虧殿下也願意幫我這個忙。」
「敢不幫忙嗎?」‘昭德’露出悻然的表情。「你武功比我高,我根本不敢踫你。」
「什麼?你們兩個竟私下搞這種協議??」「皇上」忍不住叫了起來。
居軒則靜默不語,他早該料到的,「宮荻蘭」絕對不可能是乖乖接受命運的人。
「我本來想盡辦法,無論如何都要進冷宮,一方面可以遠離復雜的後宮斗爭,一方面則能繼續從事我最喜歡的刺繡,倘若說當時沒遇見居軒的話,我……可能會繼續原來計劃……」她抬起頭,看著「居軒」,臉上浮起嬌羞。「為了想和你在一起,我決定要離開皇宮,連冷宮都不進了,所以計劃改變了,嬪妃想要離開皇宮,活著是不可能,我也不可能犯下任何大錯讓我戚家蒙羞,所以唯今之計,只有‘死亡’。」
昭德聞言倒吸一口氣。「你……該不會是說,跳崖死亡是你故意設計出來的?」
荻蘭點點頭。「是的,我的輕功一流,再加上原先在崖邊,早就設了很多條繡布,以消減我跳崖的力道,所以能毫發無傷地落在崖底,之後劃著小船順水而走。」她看著居軒。「是居軒失蹤‘死亡’的消息,提前我行動的時機,我不相信他已死,活要見人,死要見尸,所以我一定要親自到他出事的現場去探個究竟。」
當「荻蘭」說出這一段,所有人真的完全傻掉,怎樣都沒想到,造成他們這麼深的遺憾和痛苦的「殉情跳崖」真相竟是如此。
老天!大家全被她愚弄,甚至痛苦一輩子?在明了到這一點之後,他們都只有一個想法,就是把眼前這個女子給掐死。
從他們的表情,她完全知道他們的想法,所以嘛!恢復前世的記憶對她根本一點都沒有益處,受惠的只有他們讓他們解除心中這份久遠的遺憾。
她微微拉開和他們之間的距離,免得他們一時失控,把現世的她給弄死,那就大劃不來,前世的她只是太執著經營自己的人生,並沒有想到在不自覺中已影響到了別人的人生。
為了解開所有的謎團,決定把她「跳崖殉情」之後的事情都說出來。「我跳崖後,先回宮家,將事情和家人說清,並把宮家坊事情交付給家人後,便立刻動身前往雁門關去找你……剛開始,毫無所獲,一切跡象都顯示……你真的死亡了。」她看著「居軒」。「當時站在他們幫你立的墓前時,我真的想死。」
居軒閑言一震,他深邃的眸子,直直望進她的眼,在那一刻,他們同樣望進彼此的靈魂。
「但是我沒這樣做,總覺得你沒死,我把那墓挖開,什麼都沒有,是空的,沒見著你的尸骨,我絕不相信你已死,于是我在你墓前蓋了草房,在那住下,盡管我倆並沒有成親,但在我心中,你就是我的夫婿,所以我甘願在那陪你……即使只是一個空墓也罷。」她露出無奈的苦笑。「很傻,對不對?」
在場的三人都默不作聲,原先對她的氣憤全被她的深情給打散。
宮荻蘭……她到底是個怎樣的女子,居然為了愛,不惜犯下欺君之罪詐死,不遠千里去尋找「他」,只為了要親眼確定「他」的生死,甚至甘願在墓前……結廬陪他?
居軒聞言只覺更加痛苦,她對他竟然深情如是……而他……「我沒有想到你會為了我這樣做,而我卻還娶了別人,天真的以為這樣就可以忘了你……」
荻蘭搖搖頭。「別這樣說,你並沒有做錯任何事情,事實上,我還參加了你的成親典禮。」
「什麼?」再一次,他們受到不小的驚嚇。
「我在那邊住了幾個月,一天,有群遼人和漢人的商隊走過屋前,他們停下來向我討水喝,並在屋前駐扎,閑聊中,知道他們正要趕去參加遼國公主的婚禮,新郎倌是一個漢人將軍,听完後,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掛念不已,于是同他們一道進入遼國觀禮,然後……我看到了你。」現在想來,那份震驚和被背叛的心痛到現在還深深刺著她的心,而她原本以為不會了……「當初你為什麼不和我見面?」「居軒」不敢置信地說道,「難道她不知道,只要他見著她,天涯海角,他都會跟著她嗎?」
荻蘭露出淒然一笑。「你以為我沒想過嗎?」那時她又氣又急,差點就沖了出去。「可是我看到了你和你的新娘臉上的微笑,那是個洋溢幸福的笑容。」就是那個笑容讓她冷靜下來,她突然發現自己很蠢,居然會認為居軒對她的感情和她對他的一樣?這份不確定,就像盆冷水,將她的熱情澆熄,讓她重新思量一切,才發現自己一廂情願得可笑,並且太自信任何事情,甚至包括人,都會在她掌控中,不會發生變化;但她錯了,她錯估居軒對她的‘身分’的在意度,更沒料到,居軒想忘掉她的決心是如此強烈。
「後來,我又在旁邊觀察你們好一段日子,確定你們兩人是幸福的,所以我決定不和你見面,以免增加你的困擾。」當事已至此,她只希望他們兩人之中一定要有一個是幸福的,即使結果是一生孤單……幸福?或許吧!他的確和他的遼國公主有段幸福的日子,可是時間並不長,除了兩人之間的文化及生活習慣差異以外,最重要的是,他心有所屬,始終無法忘懷,而當回到京城,雖然宮荻蘭為他「殉情」時,他整個人就陷入完全的沮喪和悔恨當中,抑郁而終。可是她居然沒死,還祝福他的婚姻?老天!這一切算什麼?「之後你為什麼不回京?」「昭德太子」追問道。「回京?」她搖搖頭。「不想回去的,可是他成親這件事對我的打擊太大了,所以我不願回去,何況,當時我是已「死」的人,幾年內不可能回去的,又發現京城以外的地方似乎滿有趣的,尤其有不同的種族和國家,反正覺得沒什麼牽掛,于是就跟著遼人商隊到處旅行,經由絲路到達歐洲米蘭,在那定居下來,開一家繡坊,在那教人刺繡,現在想來,這可能是命運安排,因為到處走走看看,讓我活得充實、很愉快,所以我並不是抱憾過完一生。」荻蘭說完後,臉上平靜情定的表情讓人看了真想揍她。其實他們不懂,這是她執拗又不易被人牽著走的天性使然,會不斷為自己的未來尋找出路。這算什麼?他們全為她的「死」耿耿于懷,甚至痛苦悔憾至死,她卻像沒事人似的,還、還「環游世界」,快樂而充實的走完一生……有什麼事遠比這更叫人扼腕的。看到這三人怒氣騰騰的表情,她趕緊正襟危坐,表情也恢復嚴肅。「以上……報告完了。」「難怪你覺得不需要彌補,因為的確真的不需要。」陸羽冷冷看著她。「你快樂的到處逍遙,我們卻內疚得要死。」志奎冷哼道。陸正堯則板著一張臉不說話。亞敏跳了起來,站到椅子的背後,她小心翼翼地看著他們三個大男人。「喂!那都是前世的事,請不要用那種想殺人的表情看我,我這一世可都沒做過什麼對不起你們的事,凡事有果必有因,所有的事情,你們也不是完全沒責任,好好檢討,可別一古腦把自己人生遇到的悲慘,怪罪到別人身上,這是不負責任的。」說到這,她喘一大口氣,因為剛剛的話都是一氣呵成的。「坦白說,听完大家說的一切,我並不覺得對你們有‘很大’的歉疚,倘若一定要說有的話,就只有對‘居軒’,因為讓他背負了‘造成宮荻蘭死亡’的重擔。」
陸羽和志奎听完後,臉色稍微緩和。
一直沉默的「居軒」開口了。「唯一該算的就是我們兩個這筆帳嘍?」
亞敏沒馬上回話,她想了想,最後她搖搖頭。「不!我並不想算這筆帳,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了,發生的事已無能再改,我不想回頭看。至于造成你們前世記憶遺憾的心結,有沒有解開了?有的話……這樣算不算彌補呢?陸伯伯。」
陸羽嘴巴張了張,然後嘆口氣。「算,但是……」他看著面無表情的陸正堯,有些不自在地。「你跟他?」
「你預期什麼?」
「當然是有情人終成眷屬,你們在前世不能結合,當然這世要在一起,這樣才完美。」呼!總算說出他最大的目的,要不,陸正堯可能一輩子都沒辦法和別的女孩子結婚,那他怎麼可能抱得到孫子?!
自從陸正堯恢復前世的記憶以後,他就再也不看其它女人一眼,將尋找她做為人生唯一活著的目標,從美國到台灣……繞了大半個地球。
話一說完,客廳再度陷入惱人的寂靜,僵持了一會兒,志奎拉拉老人的手臂,兩人一同離開,將客廳留給他們。
「這可是你的意思?希望我們這一世能在一起?」亞敏靜靜地問道。
「本來是。」陸正堯站了起來,走到她面前,銳利的目光像是穿透她的靈魂。
「但現在我不確定了。」
亞敏心情復雜地看著他,她也很難弄懂自己在想什麼,屬于宮荻蘭的那一部分渴望兩人能永遠在一起,但屬于許亞敏的部分,卻莫名在抗拒,天人交戰了一番,後者勝利了。
她抬眼直視進他的眼中。「你不確定?但我卻很確定,這世我們不需要為了補償前世而在一起;畢竟在這世,一切都變了,我沒有前世的美麗,也沒有前世的才華,在這世,我是另一個人,一個完全不同的人,所以,若是你想從我的身上找到前世的影子,恐怕你要失望了。」說完後她退了開來,經過這麼一大串亂七八糟的事以後,她只想好好休息一下。
不過在休息之前,她還有些事要做了結,她望著他,對著他體內的「居軒」說話。「居軒,我從不後悔遇見了你,不過你可能很後悔,畢竟是我將你的人生搞得一團亂,盡管我的‘死’讓你痛苦,但看見你和別的女人在一起的景象,也跟了我一世,我再也沒愛過其它男人,獨自走完一生。」這些話不宜讓陸羽及志奎听到,直到此刻單獨面對他,她坦然道出真正的心情。「盡管我想辦法讓自己過得很好,但是那份心痛,總會在閑下來的時候襲上來,直到死,那份痛……都還留在我的心中。」她手觸點著胸口,表情充滿痛苦,一仰頭將眼中淚水逼回去。
一見著地的淚水,他完全沒轍,忍不住伸出手想踫觸她,但她卻閃身躲掉,退到相距一公尺處。
「其實也稱得上兩不相欠,對不對?!」地含淚帶笑地說。
「你真的認為一句話就可以抹殺掉一切?」他問道。
她凝視著他。「我希望能。」她輕輕說道。「若是我們這一世還要被前世牽著走,這不是件很可悲的事?我不要你因為前世的愛和遺憾,而不得不愛這一世的我,這樣的愛,我不要。」
陸正堯沒有說話,只是以一種難解的神情看著她。
她沒再說話,拿起包包,轉身離去,輕輕將們帶上。
靠著門板,她衷心希望……所有關于前世的恩恩怨怨,悲歡離合都能鎖在這道門後,永不再現。
若說前世對她沒影響是騙人的,她心底很清楚,因為這一世的她,在下意識中是拒絕談戀愛的,才會任由許多機會流掉,抱著可有可無的心情,隨緣的無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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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陸家。
所有人都坐在客廳。
「你確定要把有關前世以及遇到我們的記憶完全忘掉。」陸羽嚴肅地問道。
「是的。」亞敏態度堅決地說道。「本來該在什麼地方,就讓它回歸原位。」
「你這樣做……不後悔嗎?而且你這樣做也會忘了關于居軒的一切,這樣你也願意?」
她就是要忘了居軒,這個傻小舅還不明白嗎?她深深吸一口氣。「小舅,你還不懂嗎?當我們每個人再一次轉世投胎為人,甚至喝了傳說中的‘孟婆湯’,忘掉前世的一切,為的是什麼?不就是為了要讓每個人在投胎後有個全新的開始,過去就算了,倘若現世要為過去的每一件事做彌補,那我情願不要為人,光是還債就還不完,因為不僅有前世,說不定還有前前世呀!」
「人活于世,只要是在人群中生活,每一個動作、每一個決定,都可能會影響周遭的人,在家里有家人,在學校有同學,在社會有情人、有朋友、有同事,甚至政治人物做出的決定都會影響到每一個人,幸或不幸,遺憾或圓滿,因人而異,我同意因果循環,報應不爽,做壞事的人必得報應,但……無論如何,我不想將每筆帳都記在腦子里,成天琢磨該如何清帳,情願什麼都不記得,順其自然,我相信命運自會安排,到該清帳的時候就會清,就如同我們的相遇一樣。」亞敏說完後,一臉平靜地看著他們。
陸羽听了之後,不禁露出一抹贊許的笑容,這小妮子……志奎則啞然失笑,不管是宮荻蘭或是許亞敏,她總是以自己的方式來掌控人生,不喜歡被人左右,這等拗性有誰消受得了?除了居軒。
「可是你也會忘了居軒,忘了你們前世所經歷的一切,這樣你也願意嗎?難道你不覺得可惜?」志奎不放棄地說道,他指著正堯。「最可憐的是他,他帶著對你的思念活到現在,好不容易找到了你,你卻……」
亞敏臉色蒼白,她何嘗不知,她也心疼,但是……「不!沒關系的。」正堯的視線和亞敏糾纏,他臉上表情平靜無波,見他這樣,志至嘴巴張了張,旋又合上,不再多話。
亞敏深吸口氣。「倘若這一世我和他在一起,全基于對前世的遺憾和歉疚,這份愛也大牽強了,我不要。」她再次堅定的表明,雖然心中某一部分,一直罵自己很傻,但她還是寧願如此,轉向陸羽。「陸伯伯,開始吧!我想快點回到原來的生活。」
「既然你如此堅持,就這麼辦了。」陸羽嘆口氣。「來!到這躺好。」他指著古董榻。
亞敏依一言走去,有了上次的經驗,這次已經不陌生了。
志奎拉住陸羽。「跟她說,你只知恢復記憶,不知該如何消除。」
「催眠本來就只是一把鑰匙,現在只是要再上鎖就可,何況她心意已定,你又何必強求?」
「喂!始作俑者是你們喏,怎麼現在反而不繼續下去,起碼也要讓他們兩人這一世有結果呀!」真是所謂皇帝不急急死太監,志奎總覺得他們兩人若是沒有在一起,他的責任還是未了。
「唉!隨緣吧。」丟下這句話讓志奎慢慢思量。「你最好考慮一下,看要不要也把過去的記憶給消除掉?」
「我考慮看看。」
陸羽走到榻前,俯身看著已躺好的亞敏。「準備好了嗎?那我們就開始了。」
「等等!」陸正堯站了起來。「我可以和她單獨談一下話嗎?」
「好呀!」
亞敏默默地站起身子,隨他走到樓上的茶房。
陽光從大玻璃窗中照進來,整個空氣充滿芬芳的茶香。
她忍不住閉上眼楮吸了一口,還來不及睜開,一雙暖熱的手溫柔覆住她的眼,不讓她張開,另一手有力環住她的腰。
「現在,站在你面前的是我──居軒。」他的聲音距她好近,近得可以清楚聞到他身上所散發的味道──溫柔、沈穩,讓她心悸也心安。
「在你忘掉過去一切時,我要告訴你,荻蘭!我愛你,自死我都愛著你,從沒一刻忘記過你。」說完後,他的唇溫柔覆住她的,輕柔輾壓,用舌尖細細描繪,仿佛想將之永遠銘刻于心,不舍的吸吮,牢記所有的味道,盡將前世所凝聚的深情傾注于這一吻。
他的手離開她的眼,唇也隨之離開,若非他的支撐,她整個人早虛軟滑到地上,她閉著眼,不敢睜開,用她的耳朵感受他每個動向。
他低沉的聲音緩緩沁進她每一寸肌膚,深入她的心。「這些話憋了我一世,直到近千年後的今天,才說了出來,對不起……對不起。」她眼楮是閉著,所以沒見到他臉上的深情和溫柔。
「我明白你為什麼如此執意要消除前世的記憶,你怕前世這份愛太沉重,而影響到這世真正的感覺,因為我們都不同了,是不?但是我相信,前世的我,不是只愛你的絕世容顏,還有勇氣及膽識以及所有的一切,我都愛;至于這一世,我將如你所願,不會用前世的愛來束縛你,我也會鎖住我前世的記憶,以免自己把持不住跑去找你,讓你難過。」雖然這樣做對他不容易,因為她是他生存在這個世上唯一的目標,但她要「自由」,他會成全的,即使這樣做會將他五髒六腑全翻了過來,即使這樣做完全否定了他前半輩子的生存意義,他也無怨。
她咬住下唇,忍住不哭出來,但淚水仍不受控制地滑了下來,不愧是她傾心愛上的男人,果然明白她。
「別哭!」他申吟一聲,大力將她摟進懷中,緊緊抱著好一會兒,然後慢慢松開,俯身將她臉上的淚珠吮干。「這次,就讓我們再賭一次,看看沒有前世的記憶,我們還能不能相逢?但是我相信,無論距離多遠,無論輪回多少世,我們的靈魂終會相遇。」說出這像誓言般的話後,他輕輕在她額上印下一吻,仿佛烙上印記一般,整個空氣為之一動。
過了好一會兒,她的眼楮緩緩張開,他已不見人影,整個房間只剩下她一人,直到此時,體內屬于「宮荻蘭」的那一部分,才敢釋放出來。
淚水再度流下她的面頰,一直潛藏在意識最深處的心痛像得到升華般,已煙消雲散,剩下的只有莫名的平和。
謝謝你,‘居軒’……而我也一直愛著你,直到我死去的-那,我會期待的,期待不只在這一世,而是未來的每一世,都能和你再相逢,她在心中輕聲發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