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路無言走到海邊。
海浪拍擊到礁石濺起緋色浪花,以藍天大海為背景,顯得格外的美麗,但兩人無心注視著美麗的風景。
「為什麼你從不說?」他心痛的低語道。
「因為說了也沒用,說了只是徒增你的煩惱,離婚後,我費了好長一段時間都無法恢復過來,直到現在。」
「我知道。」他走到她的面前,溫柔地捧起她的臉。
「你以為我為什麼會放你走?因為我不忍見到你日漸憔悴,看著你眼中那最教我心折的光芒消失,你可知道我對你有多歉疚?我有多痛恨自己沒有實踐在對你求婚時所許下的承諾。」他額頭抵住她的。「會讓你一生一世都幸福。」
「別說了。」她不忍見他如此自責。「很多事情本來就不是預先能料到。」
仲凱深吸口氣。「我不像你說得那麼好,其實我是個很自私的男人,若不是我無能,也不會造成今天這個局面!」
「別再說了!」她伸手捂住他的嘴巴,直到此刻她才領悟到,在那場婚姻里不是只有她一個人失去了自信,還有他。
長期以來,他一直活在對她的歉疚痛苦中。
若想要再有光明的未來,他們都必須走出過去的陰影。
她拉著他走到一塊突出的石岩坐下,是他們該好好談一談的時候了。
她望著遠方的海好一會兒。「有件事我一直不明白,既然你媽那麼討厭我,為何當初沒有反對我們結婚呢?」
「她有。」
什麼?她張大眼楮。
仲凱深吸口氣。「我媽一直不贊成我們結婚!她認為你不是她心目中理想的媳婦人選,她希望我娶的是個溫柔嫻靜、做事能干的妻子。」
「而我不是!」她不敢置信瞪著他。「這件事你為什麼一直沒跟我說?若是你讓我知道她的看法,我不會就這樣嫁給你的!」至少她一定會努力讓任母肯接受她,情況也就不會弄成現在這個樣子,她憤怒地瞪一他。「任仲凱,你該死!你應事先警告我的!」
仲凱閉上眼楮。「我不能,因為我太希望和你結婚,永遠和你在一起,所以才瞞著你,沒說出媽反對的事情,何況,我相信,只要你嫁給我,和我媽多相處,她一定會和我一樣喜歡你,誰知……」他痛苦閉上眼楮,錯估婚後的情形,是他這輩子下的最差勁的判斷。
她閉了閉眼楮。「你最後是怎麼讓她同意我進門的?」為什麼她一點都沒察覺到異端?當時只覺得任母對她客氣有禮,雖不熱絡,但也沒覺得有任何的敵意。
他張開眼楮,直直望進她的。「因為我告訴她這輩子除了你以外,我不會再娶任何女人!」
為此,向來孝順的他,頭一次與母親爭吵,扯大嗓門的說話,最後逼母親不得不點頭答應。
接下來幾乎不用再說了,華琳已經可以想象得出,仲凱是如何「說服」他母親同意他們的婚事,一個向來听話孝順的兒子,居然敢違逆母意,硬是將自己所選擇的女人娶進門,這麼一來,這個媳婦對她這個婆婆而言,根本就是個教壞她兒子、搶走她兒子的壞女人,等進門後會和她好好相處?才怪!巴不得把她撕成碎片。
她瞪著仲凱,這真的是她最崇拜、最欣賞、最愛的男人嗎?一時間,她氣得想大罵他是豬頭呀!虧他還是個大律師,怎麼會看不透這一點,可害慘了她!
可是當她注視他那張向來英俊充滿自信的臉龐、如今卻布滿痛苦,她心一緊。
她一直知道他是愛她的,當初他不顧母親反對,將她娶進門時,難道不是跟她一樣,相信兩人在一起時,可以解決世界上所有的困難?
「你一定覺得我是懦夫吧!當你和我母親發生沖突時,我誰也無法保護,也無法為誰而戰!最後,還是犧牲了你。」他深吸口氣,壓下那股強烈的心痛。「可是有更多的時候,我會很氣你跟母親,為什麼你們兩個就是處不來?」他不再顧忌地將壓在心頭多年的抑郁傾訴而出。
好半晌,華琳才幽幽開口︰「我試過了,可是單單一方面的努力是不夠的。」
「我知道。」現在他必須將一件很重要的事對她說出來。「你曾問過我,在我媽和你之間我會選擇誰?」
她一震,深深望進他的眼,然後倏地別過臉。「別回答!我當初不該問這種蠢問題。」
「為什麼?」
「因為我發現無論你選哪一個,我都不會快樂。」
「即使是選你,也不會?」他抬起手,輕撫她的臉。
她輕輕點點頭。「將心比心,若我因為你放棄了我的爸媽,我永遠都無法坦然的活著。」
不愧是讓他最愛的女人,她那高貴、光明、坦蕩蕩的個性,比世上所有的珍寶都還亮眼,這也是他無法割舍、放棄她的原因,和她比起來,他差多了。
望著大海,多希望所有的過去都能隨大海而去。
「沒錯!我的確會選擇我母親。」
盡管早知道了,可是從他口中得到證實,仍讓她心痛難當。
「有件事,我一直沒告訴你,是關于我和我母親的。」他閉上眼楮。「我……曾經傷害過我媽!她的幸福是毀在我手上!」
「咦?」華琳眨了好幾下眼楮,好不容易才消化他的話。「什麼意思?」她輕聲問道。
當他再度睜開眼楮,他的眼神飄向遙遠的過去。
「你知道我父親在我五歲時就死了。」
「嗯!」
「我爸媽很恩愛,所以當我爸去的時候,我媽痛苦的想帶著我跳海自殺隨他而去,這件事我還記得很清楚。」說到這,仲凱眼前一片迷蒙。「若非當時遇到一個貴人,告訴我媽,即使她自己活不下去,也要為我想,她不可以輕易剝奪我活下去的權利,就這樣,我媽為了我咬牙活下來。」
「家里的環境不好,爸的撫恤金根本不夠用,本來是千金大小姐的她,因無一技之長,所以只能到工地做做搬運工,回到家後,熬夜縫些家庭手工制品,就這樣含辛茹苦將我養大,那段日子真的很苦,沒有親身經歷過,真的很難想象。」
「我知道。」她苦澀地說道。任母雖然不是好婆婆,但卻是個好母親,這點是不容否認的。漸漸地,剛剛遍布她體內每個細胞的痛苦消彌掉,他當然會選擇他母親,何況若非她,又如何能養出像仲凱如此出色的男子。
「本來,我一直以為,我和媽會這樣相依為命的生活下去,只要等我長大,我一定會嫌很多錢,讓媽不再吃苦,能夠享福。」說到這,他深吸口氣,過去的事想來仍舊教人心傷,倘若他當初能懂事一點,今天情況會不會有所不同呢?
「在我十二歲那年,有個男人闖入我們的生活中。」
咦?華琳不禁仰起頭望著他。
他繼續瞪著前方說道︰「他是我母親的做事工地的工頭,姓許,是個極老實、很善良的男人,他很照顧我母親,經常幫她,而且也很疼我,經常到我家吃飯,而且還會買許多玩具給我玩,買鞋給我穿,我把他視為一個很好的長輩,有一天,我听到鄰居媽媽問我,說許叔叔是不是快當我爸爸了?不知怎地,當我听到時,覺得很厭惡,許叔叔,他怎麼有資格當我父親?」
說到這,仲凱閉上眼楮。「雖然我父親很早就死了,但在我心目中,他是個大英雄,為保護百姓因公殉職的,你看過我父親的遺像,對不?」
「嗯!跟你很像,長得很英俊。」
「可是許叔叔卻是個跟我父親完全不同的人,長相普通,矮矮壯壯,根本就不能跟我父親相比,更別提他只是個普通工人,我父親可是警察,你可能覺得我不可理喻,但才十二歲的我,就是這麼虛榮,就是這麼不懂事。」他語氣中充滿了自我嫌惡。
「那個許叔叔,是真的想娶你媽嗎?」她輕輕問道,很難想象任母年輕談戀愛的模樣。
「是的!當我听到鄰居媽媽這麼說之後,我就開始注意我媽和許叔叔之間的相處情形,老實說,只要許叔叔一來,我媽就會變得很快樂、很開心,全身像會發亮,會煮好多很好吃的東西,會打扮得漂漂亮亮,而且會將我一人獨自留在家里,兩人跑去外面看電影、逛街,漸漸的,我開始討厭許叔叔來我家,因為只要他來,我媽就像變個人,不再只注意我、喜歡我。」
華琳不禁垂下眼,老天!這種感覺,不就像被拋棄?
「所以我開始鬧別扭,只要許叔叔一來,我會變得不听話,開始搗蛋,若是我媽對我發脾氣教訓我時,我會變本加厲,本來許叔叔一直不敢對我說什麼,可是有一回,他看不下去了,覺得我實在太過分,忍不住出言教訓了我,我卻對他大吼,說他不是我父親,更沒資格當我的父親,他沒權利管我,要他立刻滾出我家!」
「仲凱!」華琳忍不住瞪他,他怎麼可以這個樣子啊!
他苦笑。「小時候真的不懂事,其實我那時很怕,怕我媽不要我了,我已經沒爸爸了,若許叔叔再將我媽搶走的話,我就一無所有了,會變成孤零零一個人,當我吼完後,我媽打了我一巴掌,老實說,從小到大,我再怎麼壞,我媽都不會打我臉,最多只會打,因為她覺得打臉是件很差辱人的事,我被打了之後.更加認定我母親不要我了,于是我負氣跑出家門,離家出走。」
仲凱的固執和頑拗,由此可窺見一二。
「離開家的我,身上沒帶錢,衣服又沒多穿,到處亂晃,那時又淋到雨,很快就受了風寒生病,發燒昏倒在路邊,被路人送到醫院去,醒來後,我媽就坐在我身邊,兩眼發直看著我,一見我睜開眼楮,就趴在我身上哭了出來,本想告訴她我沒事,可是看到許叔叔就站在她身後,一賭氣,又開始大吵大鬧,鬧著出院,直到許叔叔離開病房了,才安靜下來,我媽看到我這樣,心下也明白一大半,就跟我說,她再也不會和許叔叔來往。」
「後來呢?」
「我媽向來說得出做得到,之後,我再也沒看過許叔叔,我媽也另外找了一份工作,並且搬離了原先的地方,一切似乎都恢復平靜,母親再度只注意、關心我一人,但是從此以後,我便再也沒看過我媽臉上出現那如少女般靦腆的微笑,那種只有在許叔叔在時,會散發出的光亮。」說到這,仲凱的聲音已變啞了。
華琳伸出手,猶豫了一下又回收回來,她無法開口叫他不要再講下去,或許這些事已積壓在他心底很久,不吐不快,只是她更驚異發現,原來他也不過是個平凡人,認知到這點,並不能稍減她心中對他的愛意,有的只是更加的愛戀和心疼。
「隨著年紀漸長,才發現到當年做的這件事有多蠢,有多自私!高一時,我走在路上,突然踫到了許叔叔,我認出他,但他卻沒認出我,那時,他身旁跟著一位中年婦女,兩人手上各牽一個小孩,有說有笑地走過我身邊,看起來好幸福、好快樂,陡然間,我知道自己失去了什麼,倘若當年不是那麼孩子氣、幼稚,我說不定也可以擁有一個好父親,一個快樂的母親,甚至有健康的弟妹,一個平凡卻完整的家。回家後,看到我媽,一個人坐在院子里挑菜,我愧疚地想向她道歉,但就是無法說出口。」那晚吃飯時,他特意問母親還記不記得許叔叔,結果任母露出茫然的神情,問他說的是哪個許叔叔,他以為母親真的不記得,他才小心翼翼將白天踫見的事情說出,任母听完後只是淡淡說道,時間已經過了那麼久,她早不記得那個人,何況,她有他就夠傷腦筋,哪還有時間管別人?他听完後,才勉強放下心中的大石。
可是那一夜,當他上廁所,經過母親房間外頭,卻听到里面傳來壓抑的低泣聲。霎時間他明白,母親什麼都沒忘,但是為了他,她選擇遺忘,只有在獨自一人時,才會釋放出隱藏在內心深處的悲痛,這時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他……扼殺了母親人生中遇到的第二個春天!他不知該如何彌補,他的成長,是母親用大好青春和犧牲熱情換來的,所以從那一刻,他就發誓,他絕對要好好孝順母親,他從母親那奪去的幸福,他將要用一輩子來還,直到她天年已屆。
也正因為如此,當華琳提出離婚時,雖然很痛苦,可還是簽了字,在他心底認為,這是老天給他的報應,當年他逼迫他媽放棄她的所愛選擇他時,而當他得在他的最愛和母親之間作選擇時,他……別無選擇。
當仲凱說完後,寂靜有若濃霧般重重包裹住他倆。
華琳覺得臉頰上一片濡濕,不知何時,她已淚流滿面;而仲凱,早已背對她坐著,雙肩輕微顫抖,有若受傷的小動物般的低沉悲吟,不時從他口中逸出。
她為任母的遭遇感到心傷,更難過仲凱竟一個人承受這些自責和傷痛,見到他有若小孩般哭泣時,她心有若刀割,她緊緊靠向他的背部,用手將他的頭抱進她的懷中,默默將她的力量傳給他,他全身僵了一下,然後轉過身環抱住她,整張臉緊緊埋進她的胸口,他的悲吟變成低嚎,全身顫抖得更厲害。
她用盡全身的力氣緊緊抱住他。「我在這里陪你,我會一直在這陪你的。」她有若抱著小孩的慈母,不斷安慰他、輕撫他。
「你該早些告訴我的!」華琳輕輕說道。
仲凱沉默了一下。「想要承認自己過去所犯的錯誤,不是件很容易的事,尤其在自己所喜歡的人面前。」他望著前方,能將一直隱藏心中的傷痛秘密傾瀉而出,帶給他前所未有的祥和。
她明白,每個人都希望在自己最心愛的人前表現出最完美的那一面,卻往往不自覺掩藏住那個最真實的自己。
「若是你早讓我知道的話,我或許不會那樣逃開吧!」她是指他們的婚姻。
「哦?你會怎麼做?」他轉頭望著她。
她想了一下。「或許我不會因太過專注在如何扮演好媳婦和妻子的角色,但卻因做不好而感到沮喪、難過,當時呀!應該要做紅娘,想辦法為你媽媽找到一個伴,讓她再談一次戀愛。」
仲凱心想自己大概不會有習慣華琳那妙想天開的一天,會時時充滿了驚喜,他睜大眼楮瞪著她半晌,然後他笑了起來,他不只是輕輕笑,而是開懷大笑,整個人都笑彎了腰,他試圖停止,看了她一眼,然後又開始笑。
她不禁推了他一把。「我是認真的,有什麼好笑的?」
「為什麼?這樣做有什麼用?」他邊笑邊喘地說道。
「用途可大了,這樣她就會專注在自己的事情上,而沒空嫌我家事做不好,成天想法子挑我的不是!這樣我就不會那麼沮喪沒信心。」說到這,她將他的臉扳過來,兩眼直溜溜盯住他的臉。「你現在還會反對你媽跟其他男人交往嗎?」
他笑容漸漸止歇,表情變得認真起來。「不會,事實上,只要有個人能夠讓我媽感到幸福、快樂!我絕對會全力支持的。」他嚴肅地說道。
太好了!這樣可以證明他的「戀母情結」還不是很嚴重,她暗暗松口氣,不過,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他們已經離婚了。
他見到她臉色突然黯淡下來,不禁皺起眉頭。「怎麼了?我說錯什麼了嗎?」
她露出苦笑。「現在說這些已經來不及了,不是嗎?」她咬住下唇,愀然望著他。「我們現在要怎麼辦?我們現在既不是夫妻,是……情人嗎?」她鼓起勇氣坦率地問道。
他望著她半晌,然後雙手握住她的手。「你希望如何呢?」
好詐!他怎麼把皮球踢回給她,是她先問的!她眼楮坦白直率地望進他的。「你知道的呀!」她輕輕說道。
「那……你是同意我們再試一次?」他亦輕聲問道。
「嗯!」她臉上閃過一抹陰影。「不過,對你媽……我……」
「她知道我來找你。」他靜靜地說道。
「咦?」她驚訝地看著他。
「她一直很清楚我無法忘了你,當然她也曾憤怒威脅過我,是要母親還是要老婆?」
「你的回答應該會讓她很高興。」她澀澀地說道。
「高興?在她知道我無意再娶另一個女子,打算就這樣獨身時,她就不開心了。」他不想對她說出母親當時的震怒和不悅,因為他坦言對母親說,若是母親的方法不改一改,沒有人願意嫁給他的。
「那她沒反對你來找我?」
「她什麼都沒說,只是拿著行李準備到中部阿姨家做一個禮拜的客。」
她聞言不禁倒吸口氣,倘若是這樣的話,那豈不意味……她默許了,一切並不是沒有希望?
兩年,一段不算短的時間,但卻可以造成許多的改變。
「我想,我媽多少已經看開了,不贊成也不反對。」
「她可以‘容忍’你跟我在一起,而我則不必一定要和她相處,我可以這樣解讀嗎?」她小心翼翼地問道。
「我想可以的。」說到這,他猶豫了一下。「有件事……我一直未告訴你。」
什麼?他又有什麼事沒說了,今天她所受到的震撼已經夠多了,她不認為自己還有辦法能承受。「我能不能不要听?」她喃喃地說道。
怕她跑開,手上加了勁。「不行!這件事和我們的未來大有關系。」說到這,仲凱深吸口氣。「雖然我們在離婚證書上蓋章簽名了,可是我沒有拿去戶政事務所登記,若是我的情報無誤的話,你也沒這麼做,是不?」他深深望著她。
她兩眼發直瞪著他,好像他是外星人。「我……是懶得去。」她有些虛弱地說道。
他露出了解的笑容。「是呀!我也是‘懶’得去辦登記。」與其說是懶,倒不如說他們都還想保有這段婚姻。「蓋完章後幾天,我曾跑到你家去找你,希望你能回心轉意,可是偏偏你已拎個皮箱,雲游四海去了,而我又不甘心,所以就這麼拖著不去辦,心想,除非你要再婚,再由你拿去登記。」
她的腦袋此刻已一團混亂。「那……我們……還是夫妻嗎?」
「就政府紀錄方面而言——是的。」
她倒吸口氣,手輕撫著胸口,說實話,這個消息遠比十顆原子彈的威力還驚人——對她而言,說不出心中高漲的情緒是什麼?是震怒還是狂喜?想必後者遠大于前者。
「你應該早點告訴我的。」奇怪!她為什麼還可以那麼平和地說話?
他不解地望著她。
「這樣的話,在報稅時,我們就可以一起辦夫妻申報了,稅金全讓你繳,反正你賺的比較多。」她靜靜地說道。
他不敢置信瞪著她。天!怎麼想也沒料到她竟會說出這樣的話。
泉涌的笑意再度攫住了他,把他心底最後一絲陰郁驅走,無法遏抑的爆笑出來,笑得跟淚都流出來了,華琳看了他的模樣,嘴角也不住揚起,最後也加入他的行列,兩人皆哈哈大笑,似乎想藉笑聲,將過去所有的傷痛、黑暗帶走,再也不復返,只求在他倆面前的就只有光明的未來。
伸手一攬,將她緊緊抱在懷中,仿若抱著一個珍寶,他從不後悔遇見了她,愛上她,娶她為妻,因為有了她,才能讓他覺得完整,生命才能擁有歡笑。
他仰起頭,看到了「伊甸園之館」,心有所感地說道︰「我突然覺得很感激你的表姑婆,若不是因為她,我們就不會再次相會,更不會有今天。」
她從他懷中抬起頭,順著他的視線。「是呀!不過,她不是我的表姑婆,她真的是我親女乃女乃。」
他低下頭,表情是驚異的。「真的嗎?已經證實了?」
「嗯!她留給了我好幾本日記,里面都說得一清二楚,包括她為何開了這間旅館。」
「哦?不是親自現身跟你說的嗎?」他有些開玩笑地說道。
「仲凱!別亂說,她真的在,你現在說的話可能她都知道。」
仲凱立刻噤聲不語。
華琳望著旅館,眼中流露出深厚的情感,令望著她的仲凱不禁倒吸口氣,深受吸引。「雖然女乃女乃將‘伊甸園之館’作為戀人的天堂,但我更希望它能成為一個‘再生港’。」
「再生港?」
「嗯!我希望任何一個來到‘伊甸園之館’的人都能完全的放松,休息夠了就能再出發,就像海里的魚一樣,游累了,能找到一個舒適不用擔心天敵的地方休息,休息夠了,再繼續游。」
又是魚?他表情怪異地盯著她。「那……听起來好像是個家,不過我發現,你怎麼老是喜歡把人比成魚呢?」
她笑笑。「因為人即是魚,魚即是人,人觀魚跟魚看人是一樣的,懂不懂?」
他靜了半晌。「抱歉!不懂,不過若是跟我說吃魚的事,我就懂了。」
她又是嘆又是搖頭。「凱,才分開兩年,你居然已變得如此俗不可耐,好吧!在未來的日子,我會再把你教回來的。」
俗不可耐?他不甘地揚揚眉。「喔?你想要教我什麼?」好呀!他倒要看她有何本領,可以將他教得高雅又有內涵。
她露出甜甜的笑容。「當然是我的‘梅式魚生活哲學’。」
梅式魚?沒死魚?好極了!他咽下喉頭的笑聲。
「我會拭目以待的,老婆。」他彬彬有禮地說道。「不過現在能不能讓我做一件事?」
「什麼事?」
「我現在很想抱抱你,親親你……」長臂一伸,便將她摟進懷中。「以證明你不是一條冷魚。」在她還來不及出聲抗議前,牢牢捕捉住她的唇,將她的抗議盡數吞沒。
她在抗議無效後,只有任憑他的甜蜜侵襲,不過她發誓,絕對要證明她——絕對不是冷魚。
暴風雨已經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