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口口聲聲說愛我,結果還不是要娶關梓恬那個白痴?」過了好一會兒,小梅終于開口,語氣听起來頗酸。
關梓恬?那不是自己的名字嗎?站在樓梯口的她,困惑的想著。所以,小梅說她……是白痴?
管家不是一直告訴她,她是他們大家最敬愛、最溫柔善良的小姐嗎?為什麼小梅會用這樣輕蔑的口吻說她?
「寶貝,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是權宜之計。」男人邊喘息邊道︰「你也未免太心急了,我都還沒娶她呢,你居然就想開車撞死她,差點就弄巧成拙,幸好她失去記憶,什麼都不記得了……」
「怕什麼?她的遺囑都偽造好了,到時這些財產還不都是你的,不結婚也沒差呀!」
「那總是不保險,等我娶了她,關家的錢不就更名正言順的到我們手上,而且結婚之後,還怕沒機會弄死她嗎?」
「我是怕你娶了她之後,有了新人就忘舊人吶……」
「我要愛當然是愛寶貝你啊,誰會喜歡那個除了錢之外,既沒身材又沒腦袋的白痴?」陳廷威輕笑著,「你就先忍忍吧,結婚不過就是個儀式而已,不代表任何意義。」
愣愣听著兩人的對話,關梓恬的頭卻像是突然被千萬根針扎入,疼得像是快要爆炸,不得不伸手捧住。
好痛!
真的好痛!
她痛苦的蹲,眼淚飆出眼眶……
一幕幕畫面如電影場景般在腦中浮現,飛快的閃著。
她想起所有事了。
想起雙親的死亡、想起他在靈堂的陪伴與求婚,更想起……當初那個開車撞她的人。
她的眼楮瞬間瞪大。
是了,就是她!
在車子撞上她的瞬間,她清楚看到駕駛座上小梅那張猙獰的面孔。
關梓恬猛地自床上驚坐起身,背後衣衫早被冷汗浸透。
她直覺的望向床頭的鬧鐘,發現還有十分鐘才六點,那是她平時起床的時間。
不過此刻她早沒了睡意,穿著被汗浸濕的睡衣,接觸到棉被外偏低的溫度,令她打了個冷顫。
低頭看向自己微微發顫的雙手,她大口的喘息著,卻無法平復心中的恐懼與震撼。
那是夢,卻也不是夢,而是不久前所發生過的事實。
而最後那一幕……明明是兩個多星期前的事了,她卻幾乎還夜夜夢到。
「不要怕,都過去了……」她閉上了眼,冰涼的指掌收握成拳,喃喃的自我安慰。
她已經離開那里,那些人再也無法傷害她了。
關梓恬已死在那場車禍里,現在的她,是失去記憶的小藍。
花了點時間做好心理建設後,她才將視線調至窗外。
昨晚剛下過雨,早晨的天空格外晴朗,看著窗外賞心悅目的一片翠綠,她沉重的心情好轉了幾分。
她輕巧的下了床,一如往常梳洗過後,換了件衣服,便下樓準備早餐。
盡避最初袁睿純只要求她煮午、晚餐,但由于對他心懷感激,關梓恬巴不得能為他做更多事,自是攬下了早餐工作,悉心為他烹調三餐。
袁睿純勸了她幾次發現無效後,就徹底放棄了——沒辦法,他實在抗拒不了美食的誘惑。
她在廚房內一面將頭發扎成馬尾,一面看著冰箱上貼的菜單,上頭列著一星期的三餐內容。
嗯,今天早上要煮的是生滾魚片粥。
她首先將草魚自冷凍庫拿出,隔著包裝放進微溫的水里解凍,接著洗米,並將米泡在水里,再來就是切姜絲和蔥花。
煮粥其實很費功夫,泡米和把魚解凍都得花上一段時間,幸好袁睿純往往在八點半左右下樓吃早餐,她才能悠哉的六點起床煮粥。
等待的期間,她開門至信箱拿了報紙,仔細自第一頁翻至最後一頁,再次確認並沒有自己失蹤的新聞。
她咬住下唇,微微蹙眉。
都兩個多星期了,關家的人打算把這消息封鎖多久?
她再不問世事,也知自己身份特殊,正常情況說來,不該半點風聲都無。像之前她父母過世時,報紙頭條就登得超大。
那麼,是誰主張把消息瞞下來,廷威哥?還是老管家?甚至……小泵丈?
他們又有什麼陰謀嗎?關梓恬苦澀一笑。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廷威哥給她的沖擊,讓她懷疑起所有人來,現在的她,哪個關家人都不信。
又坐了會兒,眼見時間差不多,她才進廚房做接下來的料理程序。
將米瀝干,拌了點油後先擱在一旁,然後取了個鍋子裝水。
由于袁睿純喜歡吃濃稠一點的粥,所以她的水放得比平時少,在把裝了水的鍋子放在瓦斯爐上以大火滾開後,才將拌了油的米擱入。
這是個小技巧,水滾開後再放米,可以維持米粒的飽滿完整,不至于龜裂變糊。
待水再次滾開,她轉成小火,轉身處理魚片。五十分鐘後,她再度轉大火,將魚片和調味料等放進鍋里滾,然後看了看時間,剛好八點半。
她關掉火,月兌掉圍裙,開始擺放碗筷,沒想到電鈴卻在此刻響了起來。
「誰這麼早啊?」關梓恬微愣,有些疑惑。
在這里住下後,她才發現屋主有多孤僻,幾乎沒有訪客。這陣子除了袁睿純請的鐘點女佣外,還不曾有人來按過門鈴,連掛號信件都是別墅社區警衛室代收的。
打掃的阿姨昨天才來過,照理說應該要後天才會再來啊,那會是誰呢?
她猶在遲疑,不知該不該擅自開門,外邊的人顯然沒什麼耐心,門鈴叮咚叮咚按個不停,眼見樓上沒有任何反應,她只得硬著頭皮去應門。
門外是兩個衣著光鮮的女人,其中一名年紀看起來較大,但保養得宜,她估算不出真正年齡……大概介于四十五至五十歲之間吧?
另一位則年輕許多,應該只有二十六、七歲,總之不到三十,身材高挑縴細,臉上化著精致的妝容,長得算漂亮。
即使對名牌完全不在行的,也看得出她們身上的行頭,無論是身上的衣服首飾,還是皮包、鞋子,皆價值不菲。
這樣的兩個女人,一大早的跑來做什麼?
兩名訪客顯然也沒料到開門的會是個女生,均是一愣,三人大眼瞪小眼了好一會兒,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最後,是關梓恬先開了口,「請問——」有什麼事嗎?
她話還沒說完,卻被那年輕的女人打斷。
「你是誰?怎麼會在睿純家里?」她的語氣咄咄逼人。
關梓恬被她盛氣凌人的眼神扎了下,胸口沒來由升起驚慌,怯怯的退了一步,「呃,你們找袁先生嗎?但他可能還沒起來……」
「都幾點了,還沒起床?」較年長的婦人立刻皺眉。
「我們自己去叫他。」年輕女人一把推開她,直接朝屋內走去。
關梓恬被推得踉蹌後退了幾步,「等等,請問你們是……」她立刻擔心的跟上前,怕自己放了不該進的人進屋。
可那兩個女人根本不理她。
「怎麼有人一大早就擾人清夢?」就在此時,透著幾許不悅的低沉嗓音冷冷響起。
關梓恬抬頭一看,見袁睿純站在樓梯間,正一臉淡漠的睨著那兩個女人。
「睿純!」年輕女人一看到他,立刻揚起笑容,變臉速度之快。「我們是特地來找你的!」
袁睿純卻只看了她一眼後就將視線轉開,朝著關梓恬問︰「早餐吃什麼?」
「咦?」她愣了三秒才反應過來,「今、今天是生滾魚片粥。」他們認識,他這樣忽略客人好嗎?
「去拿來吧。」他一面說著,一面走下樓,完全忽略兩個不速之客。
「哦,好。」想想別亂管閑事比較好,她點點頭,趕忙進廚房替他盛粥。
年輕女人不甘心被他漠視,又開口道︰「睿純……」
他終于正眼瞧向她,只不過開口說的卻是——「勞駕兩位特地跑這趟真是不敢當,要走的時候請記得幫我帶上門。」毫不客氣下逐客令。
「袁睿純,這是你對自己母親該有的態度嗎?!」婦人終于啟口,一出口就是指責。
正端著粥走出來的關梓恬,因那句話吃驚得手抖了下,差點讓粥灑出來。
母親?她是他母親?她詫異的望向對方,實在找不出她與袁睿純相似之處。
袁睿純輕輕扯動唇角,「話不投機半句多,我知道你們的意圖,你們也知道我的答案,既然如此,又何必浪費彼此的時間?」
說完,他從關梓恬手中接過早餐,迫不及待的舀了一口。
啊,人間美味也不過如此!要不是粥還燙著,他肯定三兩口解決它。
「你——」見兒子完全未將自己給放在眼底,黃美蘭臉色一沉,「你任性夠了吧?當年你說要當編劇,我們已放任你在外頭逍遙這麼多年了,現在該是你回來擔起責任的時候了,不管是婚姻或事業,都得給我們一個交代!」
「責任和交代?」袁睿純冷冷勾唇,「您搞錯了吧,我可從來沒同意過。當初我是靠自己的本事進了這圈子,沒動用袁家半分力量,現在也不打算離開。您所謂的放任,只是因為您操控不了我,以前是如此,以後亦是如此。」
「我現在過得很好,不想改變,你們還是趁早死心,別再想逼著我結婚或是接手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業了。」
黃美蘭當下被他氣得不輕,「你說這什麼話?你可是袁家獨子,你不接手,難道要將你爸的事業拱手讓人?」
「那種東西,誰要就拿去!」袁睿純懶懶的回道,一點都不在乎。
「你、你……」
「小藍,粥還有沒有多的?」他忽然問向自己新聘的小廚子。
正不知所措看著他們母子倆劍拔弩張的情況,突然被點名的關梓恬嚇了一跳,「嘎?有……我有多煮……」
「那再盛碗過來擱著放涼。」這樣一小口一小口吃真不過癮。
「哦,好。」她乖乖進廚房替他再盛一碗。
「睿純,那女孩……是你的新女友嗎?」年輕女人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
「我可先警告你哦,那種小家子氣的女人,我是絕不會讓她進袁家大門的,我唯一承認的兒媳只有雅莉。」黃美蘭馬上接腔。
殊不知她強硬的態度反倒更引起袁睿純的反感。
他和小藍雖然同住一屋檐下,卻是清清白白,啥事都沒發生,但他厭惡母親和那女人的態度,因此不屑的輕笑,故意的說︰「你以為我還在乎你怎麼想嗎?你同意又如何,不同意又怎樣,我愛娶誰便娶誰,你想怎麼阻止?」
她根本沒有和他談判的籌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