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銳的月嬤嬤察覺到尹進的身伐不尋常地一僵,再瞧瞧他胸前的小女人,立即明白了兩人之間發生了什麼事。
來來回回地看著這對男女,她的應兒,今年已經二十了,若換作是一般人家的女兒,或許她早就已經是幾個娃兒的娘了;可是這丫頭為了回報她與王爺的養育之恩,一直漠視自己的幸福,拖到現在,比她小的琉璃也已經嫁人了,可她還是孑然一身。
思及這數年來,其實這丫頭為她與王爺所做的一切,已經足夠還清他們對她的養育之恩,只是這丫頭還嫌不足夠,拚了命地想再做出點事來報答他們,不料卻因此而傷了女兒家最重要的臉。
這尹進,听王爺所說是萬中選一的好人選,若將他與應兒湊合,似乎也是美事一樁;想到這里,月嬤嬤已經知道該做些什麼了。
「尹護衛,你可知道應兒丫頭的臉還有得治?」目光看向尹進,月嬤嬤明知故問。
她問這有什麼目的?尹進雖不解,但仍是點了點頭,「屬下知道。」
「那麼你也該知道,天山雪狐與白玉珍珠皆處于非常人能到的地方,若非武藝高強的好手,想得到這兩樣至寶,簡直是天方夜譚!所以,我想要你到天山與東海將這兩樣東西拿回來,你可願意?」
尹進一怔,沒想到月嬤嬤居然會知道天山雪狐與白玉珍珠之事,想必,應該是尉遲彥或是杜琉璃偷偷向嬤嬤告密,否則以柳應兒的個性,到死也不會求月嬤嬤派人替她找來。
的確,天山地勢險要無比,山頂終年積雪,要在白茫茫一片雪地中尋找一只小小的雪狐,談何容易?更莫說要從浩瀚的東海中,找一顆細若花蕾的白玉珍珠,就因如此危險、就因如此困難,所以才無人找得到這兩樣東西。
而王妃現在卻要他去找這兩樣東西回來治柳應兒的臉,看來王妃的確一如外界所言,對四名義女寵愛有加,有求必應。
至于王妃問他是否願意到天山跟東海尋找這兩項東西?答案是肯定的!
尹進連想都不必想,張嘴正要回答之時,一把因哭泣而沙啞的嗓子替他回答了……
「不願意!」放開了尹進胸前那塊無辜的肉,柳應兒大聲地替他回絕,但小臉還是緊貼著尹進胸前被她咬濕的布料,沒有抬起頭來。
「應兒丫頭,我問的是尹護衛,你在不願意個什麼?」月嬤嬤莞爾,一試便知這丫頭並不想尹進為她涉險;這丫頭,是否如她所想,對尹進有好感?
月嬤嬤莞爾的魂時,尹進俯下首,不明所以地看著懷中的小女人,她不是很討聰他、想要他滾得遠遠的嗎?現下王妃命他到天山與東海,任他如何日夜兼程,也得三個月的時間來回,更莫說能否順利地尋到兩樣寶物?能見不到他,她不是該欣喜若狂嗎?怎麼現在卻替他拒絕?沒瞧見他困惑的眼神,完全忘了當初自己有多麼抗拒,柳應兒理所當然地說﹕「他是義父放在我身邊保護我的人,要是他去了天山跟東海,那誰來保護我?」
「應兒姐姐,當初你不是很不願意義父安排尹護衛來保護你的嗎?怎麼現在一副沒有了他就不行的樣子?」趁虛而入的程翩兒因為瞧不見她的淚容而不甘,盡情地嘲弄著兩人。
「這是義父的命令,難不成你要尹進抗令?」
「這也有理……」嬤嬤假裝苦惱,美目看向一旁事不關己,完全不會勞心的二義女,夏祈兒。
夏祈兒無聲輕嘆,嬤嬤還真懂把人家拉下水,明明自己幾句就可以解決掉的小問題,偏偏就得將她牽進事件之中;想這應兒也是在作弄人,明明美人閣里就已經高手雲集,少了一個尹進,她也不會掉幾根青絲……除非她自己出去惹事生非。
她可否假裝瞧不見嬤嬤期待的眼神?
像是看出她想要逃避,月嬤嬤蓮步走至二義女的身旁,牽起她的小手,「祈兒丫頭,你說說看,這下咱們該怎樣解決?你不是跟嬤嬤說過,應兒丫頭受傷後,你的工作量突然大增,讓你累得快要趴掉了嗎?若是應兒丫頭的臉一直不好,你的工作便會一直地增加,想想那情形……哎呀,嬤嬤也替你覺得辛苦呀!」
這是威脅!絕對是威脅!
沒有被牽涉其中的程翩兒與了憐兒也听得出其中的威脅,若夏祈兒沒有好好地想出辦法,她將會接客接到死!這,才是月嬤嬤真正的意思;可惜她們沒人敢忤逆嬤嬤的命令,只能憐憫地看著好姊妹。
「月嬤嬤,您真是為難我!」夏祈兒以僅有兩人能夠听見的聲音低道,瞄了眼那對男女;她怎麼會猜不到月嬤嬤別有居心!讓尹進到天山、東海兩個嚴峻的地方尋寶,目的就是想將這兩人湊合在一起罷了。
「月嬤嬤,那就讓應兒姐姐跟著尹護衛一起去好了,如此一來,尹護衛還是守在應兒姐姐身邊,沒有違了義父的命令。」不過一想到若應兒與尹進真的湊在一起,難保月嬤嬤的目標不會轉向她,夏祈兒就改了個折衷的方法。
雖然不懂武的應兒會很辛苦,可,人不為己,很難喲!
這一回,輪到尹進替柳應兒拒絕﹕「王妃,這一路上危機重重、攀山涉水的,應兒小姐絕不適合與屬下一同前往。」
他這麼說,是瞧不起她是嗎?柳應兒听不出他話中的擔憂,只覺他把她當成一株沒用的菟絲花,只會給人帶來麻煩;想想她這五年來,替義父跟嬤嬤立下了多少功勞?若她真的沒跟著去,不就等于承認自己怕危險?這一口氣,怎能窩囊咽下?
「不!我要跟著去!」一氣之下,忘了要掩飾自己紅腫的眼眶,她抬起頭來,瞪他。
「不可以!」她初愈的身子如此嬌弱,怎麼可能經得起天山的嚴寒與東海的滔天浪濤?尹進不加多想,拒絕!
「為什麼不?我是主子,我說要去就去,誰也攔不住我!」以最任性、最無理的語氣說,柳應兒滿意地看到他無從反駁的樣子。
尹進瞪住她,並非他無法反駁,而是他正極力忍耐自己的手掌不要再一次重重地落在她的臀兒上;這小女人,到底知道天山與東海到底有多危險嗎?
「縱使如此,天山與東海……」
「我不要听,總之我就是要跟著去!」任性捂住面紗,她越過眾人,匆匆地逃回房中。
「王妃,尹進認為……」見主兒逃走了,尹進只好將目標轉向能夠說服她的人。
月嬤嬤怎可能會給他說不的機會!
「這太好了!祈兒丫頭,你這點子真不錯,那麼尹護衛,一路上應兒丫頭就麻煩你照顧了。」說著,她召來春櫻,要她替應兒收拾行裝。
「月嬤嬤,春櫻可以跟著去嗎?」
「傻丫頭,尹護衛要保護應兒姐姐一人已經夠辛苦了,怎麼可能再分神來照顧你呢?你這段時間就到我的西築小樓,跟海棠作伴吧。」程翩兒拉起春櫻的小手,直接將她帶回自己的西築小樓;這春櫻的手藝很不錯,尤其小點做得特別好,讓她一吃就驚艷不已!可是小氣應兒不肯將春櫻出讓,這下機會來了,她怎麼可能放過這大好機會?
專職侍候應兒小姐的春櫻不能跟著去,不等于這一路上只有他與柳應兒兩人而已?尹進沒想到月嬤嬤與眾人居然會如此放心將柳應兒交給他,想他們孤男寡女一同外出,必定會招人非議。
「王妃……」
「尹護衛,難不成你想應兒這輩子都頂著這張丑臉?」月嬤嬤改訴之以情,「一個女子頂著這張臉,莫說她再也無法當花魁,連尋一個夫婿都有困難,你想想,我身為她的母親,明明知道有法子可以治好她的驗,卻束手無策、無能為力,我有多難過,你能體會嗎?就當作是我請求你好了!」
「王妃請莫這樣講,尹進受不起。」這下,他真的找不到理由婉拒這項任務,輕嘆一聲,「尹進領命。」
「太好了,那我這下就命人去準備你們路上可以用得著的東西。」眼見計謀得逞,月嬤嬤也不浪費時間地拉著幾個義女離開。
尉遲彥搖了搖首,睨向尹進,「這一路上,辛苦你了!這瓶玩意,你就一並帶著去吧。」從隨身的藥盆子中掌出一個小小的瓶子,他交給尹進。
「守旭日一起?」
「能解百毒的凝露丹。」
「多謝尉遲公子。」小心冀冀地收下瓶子,尹進抱拳道謝。「那咱們也告辭了。」
尉遲彥玫過妻子,瀟灑地退場。杜琉璃在離開東築小樓後,輕聲地依在相公的耳邊低問﹕「你不是說這藥還是在試驗階段,有什麼副作用還不清楚嗎?這樣貿然給他們,不怕有問題?」
尉遲彥聳聳肩,「雖然還不清楚有啥副作用,但吃不死人的。」材料是什麼他心中有數,會有什麼副作用也隱隱猜得到,所以才會放心得很,「何況對他們而言,有總比沒有好吧?」
這不是重點吧?杜琉璃無奈地想,卻無法阻止,只希望,那副作用不會造成巨大的問題就好了,老天請保佑應兒姐姐與尹護衛!
單手握住長鞭,尹進一邊驅趕著馬匹飛快地在官道上奔馳,一邊小心地控制著兩匹千里良駒,避免一路上過于顛籬,讓馬車內的嬌貴人兒難受了。
此時此刻,他漠是不能理解為何王妃要他帶著柳應兒上路,更不明白為什麼一直對他沒什麼好臉色的柳應兒,竟會一反常態地堅持要跟著他?
為什麼?
背後傳來一陣細細的、幾若無聞的聲響,他轉過頭,只見應待在車內中的人兒,探出裹在面紗後的小臉。
「有事嗎?應兒小姐。」直覺認為她是有事才會走出來,他下意識地問,可一雙眼忍不住地打量她露出面紗外的清靈眼眸。
回眸一笑百媚生,指的應該就是這一雙眸子吧?
再一次地,縱使她已經失去了那張得天獨厚的美麗臉蛋,他還是看著她,看到傻了眼,差一點回不過神來!
柳應兒皺起了一對柳眉,對于他的一聲「應兒小姐」,只覺刺耳極了!
「出門在外,你最好別再叫我小姐。」生怕人家不知道擄了她,可以換一大堆金銀元寶嗎?
尹進扯了扯韁繩放緩馬匹的速度,就怕她一不小心會掉下車去,「應兒小姐請放心,屬下會保護好小姐,不會讓歹徒有機可乘。」
言下之意就是不肯改稱呼對吧?一陣惱怒從心底涌出,她冷哼一聲,「就怕只有你一人,你會保護不周!」
尹進從道路的狀況上分神瞄了她一眼,談淡地道﹕「所以屬下曾極力勸阻小姐!」
只不過她大小姐一點也听不進耳就是了。
「你!」他在嫌她!她就知道他不願意帶著她去天山與東海!莫名地怒氣教柳應兒忿然地回到車廂中,不再跟那可惡的男人交談。
她做錯了什麼?為何他就如此嫌棄她?難不成就是因為她是花魁的身分,讓他瞧不起她,甚至聰惡她至此?還是因為她的臉毀了,他不想與一個丑女一塊兒上路?早知跟著出來會被他如此對待,她就乖乖地待在東築小樓中,雖然只能面對樓中的景物,但至少春櫻不會給她臉色看!
想來那天她也怪得很,像是中了邪似的,明知自己不懂功夫,一路上危險重重,卻還是硬要跟著他,自討沒趣!
她真是蠢!真是笨!
越想越是氣惱,她取下臉上的面紗,拿起春櫻做好的烙餅,當餅是外頭那個駕車的男人似的,狠狠地咬了好幾口!
該死的尹進!該死的疤痕!該死的一切!
氣死她了!咬、咬、咬……真的氣死她!咬、咬、咬……
就在她忿忿然,大口大口地咬著烙餅,完全沒有儀態之時,阻隔車廂與外界的簾幕冷不防被撩開……
「應兒小姐,已經到了……」尹進一瞧見車廂中的景況,驚訝地忘了自己想說的話;只見柳應兒的小嘴大大地張著,唇角還沾著幾塊小小的餅屑,那稚氣的模樣兒,哪有一代花魁的風情萬種?說她是一個任性的女娃兒,還比較像。
按撩不住自己的唇角微微勾起,他清了清喉頭,再次道﹕「大小姐,已經到了客棧了,咱們今晚就在這客棧中休息一晚,明天再趕路吧。」
柳應兒漲紅了一張臉,連忙合上小嘴,放下手中的烙餅,又羞又佯裝沒事發生地拂了拂長發。
車廂之內被伐貼地鋪上一層軟墊,加上尹進駕車技術高超,讓待在車廂內的她幾乎感覺不到道上的顛籬,更別說是感到馬車停下。
他、他、他、他居然看到她那麼粗暴無禮的一面,這下他必定更加地不喜歡她吧?心底徐徐地涌上一陣不知名的感覺,酸酸澀澀的,比上回認為他會為自己三個義妹而著迷更加地酸澀。
甩開這怪異的感覺,柳應兒趕在他發現她有異況前下了馬車,「咱們進去吧。」
「等等,小姐。」然而,他握住她的手腕,「你的唇角沾著餅屑。」他含著笑,拿過她用來遮住疤痕的面紗替她拭去那些餅屑。
他沒有多加思索這舉止有多親昵,可身為女兒家的柳應兒禁不住地緋紅了一張小臉,這是情人之間的親昵動作!他、他、他他怎麼可以替她拭嘴?他、他、他……還有她的面紗……瞥見他手中的面紗,她才驚覺自己在他面前,竟然沒有遮上那兩道可怕猙獰的疤痕!
一陣心慌讓她別過臉,不讓他瞧見她的左頰;而她的動作,讓他會錯意了!
尹進雙目一黯,原來的笑意瞬即退去,「屬下失禮了。」將手中的面紗交還給她,他回復剛剛的冷淡,站離她數步之外。
他想錯了!
柳應兒微張小嘴,卻惱怒地覺得自己不需要向他解釋些什麼,罷了、罷了!反正他都那麼討厭她,再多一點誤會也算不上是什麼。
「進去吧。」柳應兒將面紗重新裹上臉,領在前頭,走進客棧;她根本就不須去介意他的感覺和他對她的看法,只要他幫她拿到雪狐跟珍珠,治好她的臉後,他們就能橋歸橋、路歸路,生死不相往來。她干嘛要去想東想西?真討厭怪里怪氣的自己。
她是大小姐!王爺的義女!不可以的……尹進說服著自己,腦中卻浮現方才她稚氣的模樣兒,只覺心房傳來一陣急促的跳動……
一手按住自己鼓動的心房,不斷地提醒著不許自己對她產生非分之想;只不過他的目光一直追逐著她,貪婪地將她的背影納入眼底。
雖比不上王府與美人閣的舒適華實,但尹進選的這家規模不大的客棧,倒也清幽恬靜,讓柳應兒一見便喜歡。
「咱家客棧的廂房是一流,玫有優美的景致;咱家的美食更是一絕,不少人都是慕名而來的。」店小二見到有客人進來,馬上滔滔不絕地解說自家客棧的好處。
「我……」柳應兒微張小嘴,正要回答時,尹進便搶先了一步回答﹕「我們要住宿。」
怎麼?怕她連一句話也說不好嗎?她睨了他一眼,而後別過臉,悶悶地生著氣。
「一間廂房對吧?想必兩位是回鄉省親的夫婦,最近有不少夫婦途經咱店,都會進來休息一會,再上路的。」店小二沒發現兩人之間的暗涌,徑自白目的說著。
「誰和他是夫妻。」她柳應兒可不想被人誤會!她凶惡地瞪住店小二,急急地撇清。
「呃、呃……抱歉,小的腦笨,看錯了、看錯了……」店小二連忙鞠躬哈腰,以平息這位小姐的怒氣;心中卻不禁想,瞧這小姐露出面紗的眼楮這麼美,沒想到性子居然這麼烈,站在她身邊的公子必定辛苦極了!
沒解釋兩人的關系,尹進平淡地對店小二說﹕「請給我們兩間上房,還有替我們準備一些食物,我們在房中用餐。」
「是、是、是……兩位客官請跟小的來。」店小二被吼了一頓,當下不敢怠慢地領著兩人往店中最好的兩間客房走去。
「這就是店中最好的廂房了!兩位請稍等,小的馬上吩咐廚房替兩人準備膳食。」話甫說完,店小二馬上離開,生怕會再一次被小姐怒吼。
「這是我的房間,你跟著進來是什麼意思?」店小二走後,才剛要踏進廂房的柳應兒,瞪著像影子一樣隨著她行動的男人,不悅地質問,她還沒有忘記這男人剛剛在馬車上是怎樣對她。
「屬下必須先確認房中有沒有其他人,與會傷及小姐的利器。」不待她反應,尹進閃身越過她,走進廂房中。
她瞪住他大刺刺走進她房間的背影;怎麼了?先前在東築小樓時,他非不得已都不會踏進她的閨房半步,現在出了美人閣,他甚至不顧她的意願,擅自闖入她的廂房中,果真沒有月嬤嬤在,他的膽子就變大了是嗎?
過了半晌,確定好一切無礙後,尹進退出廂房,「屬下就在隔壁的廂房,若有事請小姐大叫一聲,我會馬上趕過來。」
「何必麻煩?咱們兩人共住一間廂房不就行了嗎?」禁不住地,柳應兒勾唇嘲諷。
「屬下不敢!請小姐休息。」以最冷淡的語氣說完,他頭也不回地走進另一間廂房,輕合上門板。
可惡的尹進!
柳應兒重重地合上兩扇門板,發出砰然巨響。
她……就這麼惹他厭?
以往被捧在手心上呵護的她,何曾遭過這種對待了?就因她的臉毀了,所以他更加地不屑她是嗎?那麼剛剛替她拭嘴時,那一瞬間的溫柔,又從何而來?
該死的尹進!
她跳上床鋪,拿起軟軟的枕頭,用力地?打著,一拳又一拳,毫不留情地,發泄心底的莫名奇妙的怒火。
身處于隔壁廂房的尹進,在听到那一聲巨響後,無奈地走到桌邊坐下。
他能感到自己對她佯裝冷淡的能力,越來越淡薄;馬車上那張稚氣的小臉,教他的心房坪坪作跳,他無法否認,她那傻傻呆呆的表情,差一點使他愛憐地將唇烙上她的小臉!
幸好,還差一點!不然他就會再做出那種以下犯上的事;可是,他還能忍耐多久?他知道、他清楚,再如此下去,他可能會控制不了自己他該怎麼辦?
他,只是一個小小的護衛;她,卻是大小姐啊!
他……應該怎麼做?
忘了是憐兒,還是翩兒曾經說過,她柳應兒是天生的麻煩,就算她不主動去找人家麻煩,麻煩卻會自動地找上她。
就如現在!
她好端端地坐在自己房間里吃個晚餐,卻偏偏有幾個不懂禮貌為何物的家伙,在她的門外吵架。
她輕嘆一聲,食欲頓消地擱下碗筷,希望門外的店小二或者是隔壁廂房的男人,可以盡快解決掉那幾個男人,免得打擾她的清靜。
「陳、陳大爺,這間廂房已經有人住了,小的替您準備另一間上房可好?」可憐的店小二被人揪著衣領,但還是很想息事寧人地解決問題,尤其這房中住著的,是一個脾氣非常不好的姑娘,他可不想再被她吼一頓呀!
可對方似乎鳥也不鳥他,徑自走至她的門前拍起門來,「里頭的人給我听好,馬上給我滾出去。」怎麼?尹進不來替她解決問題?
她慵懶地拿起面紗戴上,緩緩地走近門前打開,「哪位找?」拿出在美人閣面對客人時的溫聲昧語,馬上迷得男人和他後方的幾個嘍暈頭轉向。
店小二驚訝地微張著嘴,一方面是被她這美嗓迷惑住了;另一方面當然是不敢置信!
這位火爆姑娘,竟會如此溫柔地來應門,按照她方才的脾氣,她應該是開門就來一頓開罵,再重重地將門關上才對呀。尹公子不在,這姑娘的脾氣似乎溫馴很多呢,還是說,現在姑娘的溫柔是裝出來的?
用力擂著門的粗魯男子,「我、我、我……」
一見來應門的居然是一個嬌滴滴的女人,雖然用面紗蒙住了臉,但那雙勾魂似的美目,已經足夠迷得他忘了爹娘姓啥名誰。
桃花眼一勾,柳應兒瞅了眼男人跟他後方的幾個嘍,再看看四周,並沒有發現尹進的蹤影;那個可惡的男人,該不會忘了他應該好生保護她,不讓任何人打擾她吧?
美目漸漸染上一層怒火,再也沒啥好心情地看了幾個像石像一樣佇在她門前的男人們,而後柔荑輕揚,打算重重地關上門板……
「等等、等等!」見美人想要關上門,粗魯男子連忙一手按在門板上,臉上漾著一抹討好的笑,「姑娘,在下陳大勝,老家是經營米行的,算是有點錢……請問姑娘貴姓芳名?」
小小的一家米行,她柳應兒怎麼可能會看在眼里?不打算很費時間在這個打擾她用膳的無禮男子身上,她使勁將門板關上。
「喂,我們家少爺在問你名字呀!」眼見自家主子的問題被漠視掉,其中一個嘍反手按住門板,不悅地皺起眉頭大聲嚷嚷。
「放開!」她嬌聲喝斥。
「你可知道咱家少爺是老爺的大舅子嗎?你居然敢這樣對咱家少爺無禮,我們可以叫縣老爺將你關進大牢里!」
老爺的大舅?難怪一個小小米行的少爺會有那個狗膽,原來是有人在背後撐腰,可是一個小小的縣老爺,她可一點也不怕!
她嗤之以鼻。
見她還真的一點也不怕,說話的嘍眼見這女人竟然如此不屑自己,改向自家主子道﹕「少爺,這樣不上道的女人,您就要縣老爺將她關進去好生待個幾天;到時候,我不信她不會抱著您的大腿,求您救她!」
出乎嘍意料之外的,陳大痙給了他一記巴掌,「放肆!你膽敢跟姑娘這樣說話?還不趕快跟姑娘道歉。」他指使著。
被主人賞了一巴掌的嘍連忙鞠躬哈腰,「對、對不起,姑娘!」卻不明為何主人沒有像以前一樣對他言听計從。
陳大痙揚起一抹自以為最風流瀟灑的笑,抱拳作揖,「姑娘,在下管教不嚴,還望姑娘原諒。」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看在他又討好、又禮數十足的份上,她該不會拒絕了吧?
瞧這女人的姿色,閱女人無數的他,馬上就可以確定她可是萬中選一的極品,滋味該是一試難忘;他一雙色眯眯的眼,巡視著柳應兒曼妙的身子。
柳應兒會不知道這色胚在想些什麼嗎?他露骨的目光比她在美人閣所看見的,更要令人嘔心,可她卻只能忍著不悅,只因現在只有她一人面對幾個大男人,她處于很不利的狀況!
那尹進到底滾到哪里去了?說什麼會好好地保護她!現在呢?連影子都瞧不見呢!
「不如這樣好了,為了向姑娘賠罪,讓在下請姑娘到鎮上最好的館子吃一頓可好?」見她沒有作聲,陳大勝乘機邀請。
有這麼簡單嗎?柳應兒可不相信他只是單純想要賠罪而已,可能一進到他所謂的館子,她就會被人剝個一干二淨。
「可能要辜負公子的一番好意了,因為奴家突然感到不適,得回去休息。」不能跟對方硬踫硬,柳應兒只好軟下嗓音,佯裝身子抱恙,賭一賭這粗魯男子,會不會憐香惜玉?
只可惜,粗魯男子就是粗魯男子,一點也不會憐香惜玉。
「可能姑娘只是餓著而已,飽吃一頓就會好的,來、來、來,咱們走吧。」陳大勝不顧她的意願,徑自伸長手拽住她的手臂,往外走去。
他女乃女乃的!這男人真不怕死!
柳應兒一雙美目快要噴出火花來,惡狠狠地瞪住他,可歡天喜地背對著她的粗魯男子,壓根兒就瞧不見。
「呃……陳大爺,人家姑娘身子不適,不如下一回……」沒法子眼睜睜地看著客人被人強行帶走的店小二,鼓起畢生最大的勇氣,往前一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