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素就這麼被他拉出餐廳,連聲再見都來不及對他母親說。
「很抱歉,我母親就是那樣,常不分青紅皂白就跟著起哄。」餐廳外,安仰鋒歉然地說。
「我沒關系。」素素定了定神,看他深蹙眉心望著馬路上川流不息的車子,好像很心煩的樣子。
她舌忝了下唇瓣,試探地問︰「我知道有個地方有很好吃的關東煮,要不要……一起去吃?」
那是她大學時常和同學去光顧的小店,也是少數她知道可以吃飯的地點之一。
安仰鋒訝異的看了她一眼,她則對他露出一個微笑。
那笑容在夜色里撩動了他的心,奇異地撫平他緊蹙的眉峰。
他嘴角輕揚,點了頭。「好,我們去吃關東煮。」
打從安仰鋒接起電話,素素就不由自主的一直看著他,看到他的表情由嚴肅轉為喜悅,她的嘴角也輕輕上揚。
怎麼辦?她越來越以他的憂為憂、以他的喜為喜了。
每當他舒展著眉峰,她就覺得世界鳥語花香、走路腳步輕快,相反的,每當他為公司的事煩惱時,她的心情也輕松不起來,總會擔心他太勞累自己。
這份暗戀的心情,會有表白的一天嗎?
不,她是不可能主動向他告白的,她沒那個勇氣,只能默默等待他有天發現她的感情,給她相同的回應。
但如果他發現了,卻沒有相同的感覺呢?畢竟她都已經上班一個半月了,他對待她就像對待其他人一樣。
如果他對她根本沒意思,那……
唉,那她也只能告訴自己,他可能不是她的命定伴侶,她未來的老公另有其人,大概是眾多貨卡司機中的其中一個……
「有什麼好事嗎?」她看著揚起嘴角但笑不語的安仰鋒問︰「看你好像很開心的樣子。」他們的辦公桌呈斜對角擺放,因為辦公室並不大,抬頭就可以清楚看到對方在做什麼,臉上是何表情。
「我們接到了最大網購商城的訂單。」安仰鋒興奮的說︰「這個案子我們爭取了很久,以為沒希望了,沒想到他們最後竟然選了我們追鋒為合作伙伴,真的很出乎意料,」
畢竟爭取炳美商城訂單的,除了他們追鋒貨物,還有最大的物流集團——風飛沙物流。
由于風飛沙物流擺明了削價競爭,還有雄厚的人脈關系從中打點,他一度以為追鋒鐵定是沒希望了。
「另外,有個麻煩官司也獲得不起訴,這件事比獲得哈美商城的訂單更為重要。」他咧嘴一笑。
「什麼官司?」素素好奇的問。
「有間公司告我們的司機偷了他們托送的貨品,對方有人證,但我們沒有人證也沒有物證、事證,原本以為會敗訴,想不到律師剛剛傳來檢方不起訴的好消息,令我真的覺得松了一口氣,要是被起訴,追鋒的商譽也完了。」
「那真是太好了。」她打從心里為他高興。
「是啊,太好了。」安仰鋒微笑看著她。「知道嗎?我有種感覺,自從你來了之後,我們公司好像越來越旺,什麼事都可以迎刃而解。」
一瞬間,素素心虛到眼皮跳了一下,她慌張地回避他的視線,結結巴巴的說︰「有、有嗎?」
他不會是發現什麼了吧?
如果他發現她是有「特殊能力」的女人,會從此對她退避三舍嗎?
雖然她的能力並不會危害到別人,可終究不是正常的……
「不管如何,我已經決定正式錄用你了。」安仰鋒神清氣爽地說︰「從下個月開始,加薪百分之二十,希望未來你能繼續為公司效力。」
素素一陣錯愕。「可是我還沒滿三個月的試用期……」
「我知道。」他微微一笑。「我會看人,看得出來你真心在為公司做事,像你這樣的好員工,我當然要快點定下來。」
他微笑的注視又使她心髒狂野地跳動了。「謝、謝謝你,老板。」
慚愧啊慚愧,與其說她真心在為公司做事,不如說她真心在為他做事才對。常常是因為他還沒離開辦公室,她也才不下班。
「對了,工作上有什麼不便利的地方,或者對公司有什麼要求,你都可以告訴我,我會盡量滿足你的要求。」安仰鋒補充道。
他承認自己喜歡每天早上進公司就看到她沉靜地在辦公室里做事的樣子、喜歡她端咖啡給他的樣子,甚至,他常在晚上找理由打電話給她,交代根本不重要的公事。
最近更嚴重,只要靠近她,他的心就會燥熱地微微鼓動起來,她身上的女性馨香更像有種魔力,讓他想擁她入懷。
上個星期天,當他一個人如常來辦公室加班時,辦公室里沒有她在,他竟有種提不起勁的感覺,三番兩次興起想把她叫到公司來的沖動。
以前每個夜晚,如果沒有應酬,他會在家睡得很好,狠狠地補眠。不然就是放松一下自己,放部好片欣賞,品嘗完紅酒再滿足的入睡。
但現在,他常在家里想起她,想她此刻在做什麼,以前老是不夠用的時間莫名其妙地變長了,腦中也常浮現她的一顰一笑。
他對她……
對她……
搖搖頭,他不願再往下想。
現在的他,正處于沖刺事業的時候,為了向祖父、父親證明他不貪圖安家的財產,他必須做出一番成績來。
而且想到三年前那件事,他仍余悸猶存。
因為太忙,他冷落了鄧郁紋,所以她就背叛他,轉而向其他男人尋求慰藉。
愛情難道是這麼禁不起考驗嗎?當他心力交瘁忙于工作時,如果她能陪他熬過去,他會很感激,而她非但沒有,還給了他重重一擊。
如果同樣的事再發生一次……
算了,還是免了吧。
既然他沒有資格談感情,又何必攪亂一池春水?就讓他們維持著老板與員工的單純關系,這樣比較好。
快要下班的時候,天空飄起了小雨。
素素看了一眼落地窗外烏雲密布的天色,動作迅速地把要簽的公文放在安仰鋒桌上,打算在雨沒變大之前下班,因為她沒帶傘。
當她離開公司大門時,雨還很小,只要用手提包遮在頭上就可以跑到對面的公車站牌了。
不巧的是,她在準備過馬路時,一只黑狗沖出來跑向她,她頓時被嚇得臉色發白、不敢亂動,生怕黑狗撲向自己。
怎麼辦?
她自小怕狗,封她為「怕狗達人」也不為過,不管再小再可愛的狗她都怕,更別說眼前這只黑亮的中型野狗了。她已經感覺到自己頭皮發麻、神經緊繃,害怕到淚水在眼眶里打轉了。
偏偏,像是在整她似的,雨勢在瞬間變大,天際響起了轟隆隆的雷聲,手提包再也遼不了傾盆而下的大雨。
她被一只狗困住了,還淋成了落湯雞,又被雷聲嚇……動彈不得、求助無門,該怎麼辦才好?
安仰鋒開車回到公司,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這副奇怪的情況——
素素動也不動的站在離公司很近的馬路邊,一只黑狗在她前方。
她是被點穴了嗎?不然為什麼要任憑雨淋不閃也不躲?
還是,她在考慮要不要把那只流浪狗帶回家?
但不像啊,她眼神流露著害怕,一副防備的樣子,全身都在顫抖,不像愛狗人士,反倒比較像在怕那只狗……
想到她有可能是因為忌憚那只狗而不敢動,他的心驀然一陣緊縮,迅速把車開到她身邊。
他的車一到,黑狗就走開了。
他降下副駕駛座的車窗。「快上車!」
當那只黑狗一走開,他看見她立刻松了口氣,看來真的是在怕那只狗。
素素看到是他,卻猶豫不決的說︰「可是我全身都濕了,會弄濕你的車……」
他真是被她打敗了。「快點上車!車子難道會比你重要嗎?」
素素只好上了車,解釋道︰「我本來要過馬路去搭公車,誰知道那只狗突然出現,又忽然下起大雨……」
「我知道。」
看她一臉慘白,整個人不斷顫抖,他就明白她受到驚嚇的成份比較大。
「那個……你送我去對面搭公車就可以了,我……」
他不認同的看了她一眼。「你要這樣搭公車?」
今天她穿著之前他買給她的那件白洋裝,被雨一淋,幾乎成了透視裝,就算她有勇氣穿這樣去搭公車,他也不許。
「那……」
她還沒說出一個有建設性的結論,他已經把車開進公司里了,直接停在一樓辦公室的入口前,那里有個遮雨棚。
「下車吧,先進去把衣服弄干再說。」
他的話感覺具有某種權威,令素素不由自主听他的,下了車跟在他身後。
上了二樓,他卻不是往平常兩人辦公的辦公室去,而是往旁邊那扇門去,拿出鑰匙開了門。
因為門上掛著工具間的牌子,素素一直以為那是工具間,沒想到里面竟然別有洞天。
安仰鋒開了燈,素素看見一間套房。套房不大,但麻雀雖小,五髒俱全,家具家電應有盡有,布置得也頗為溫馨。
但不知怎麼搞的,那個深色窗簾外的夢幻淺色紗簾讓她覺得怪怪的,像是出自女性之手。
「里面有浴室,浴室里有烘衣機,洗澡的時候把衣服丟進烘衣機里烘。如果洗好了衣服還沒干,就先穿這件。」
他從衣櫃里拿出一件簡單的無袖及膝黑色棉質洋裝給她,在她接過手時,他輕描淡寫的說︰「是我前女友的衣服。」
素素被動地接過他遞來的衣服,總覺得……心里有股說不上來的感受。
她不是他的現任女友,當然沒有介意的理由,而他也不是無緣無故拿了前女友的衣服要她穿,是因為她衣服濕了,所以他才好心借她。
只不過,都已經分手那麼久了,為什為他還留著前女友的衣服?
是還念念不忘嗎?難道他經常在睹物思人?
素素好想嘆氣,她寧可穿濕衣服搭公車回家,也不願情非得己的穿上他前女友留下來的衣服啊……
拉上浴室門之後,她靠著門扉,閉上眼眸,掩去心痛的表情。
怎麼辦?她竟然會為了他要她穿上他前女友的衣服而感到心痛?
她然感到一陣慌亂,這份感情何時變得如此濃烈了?
把鄧郁紋的衣服拿給素素之後,安仰鋒立即就後悔了。
他不應該把前女友的衣服拿給她穿,衣櫃里有他的衣服,就算他把自己的衣服給她穿,都比讓她穿前女友的衣服好。
他是怎麼了?為什麼會這麼糊涂?兩人之間似有若無的情愫不是越來越明顯了嗎?他明知她對自己有意,卻還把前女友的衣服給她穿,這樣算什麼?
要命!他實在是欠缺周詳的考慮。
罷剛看到她渾身都濕了,他只想到要快點令她身子回復干爽,所以沒想太多便拿了前女友的衣服給她。反正衣服留著也是留著,而且她是女人理當該穿女人的衣服,一切都只是他的直覺反應、直覺動作。
但是,在看到她接過衣服瞬間僵硬的表情後,他便驀然驚覺自己做錯了。
他不該拿鄧郁紋的衣服給她穿的,她一定很介意,有哪個女人會不介意呢?
唉,真是聰明一世、糊涂一時啊他!
「啊——」
浴室突然傳來慘叫聲讓他驚跳了起來。
發生什麼事了?
她怎麼了?
他飛快的沖向浴室,幸而套房的浴室本來就沒有鎖,是拉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