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吧。喝咖啡還是喝茶?」馮玉荷過來笑著為準女婿解圍。
這個男人相貌堂堂,渾身充滿了陽剛之氣,和柔弱的素素很相配,她可以放心了。
「都可以,伯母。」安仰鋒趕緊恭敬回道。
當素素介紹這是她母親時,他很驚訝,因為她母親看起來太年輕了,不是他母親的類型,當然更不是他大媽的類型。
素素的母親身材縴細,就像少女一般,眉眼細致,秀麗白淨的臉上脂粉末施,穿著款式簡單的白襯衫搭配黑色及膝裙,長發挽成髻,只戴了一副珍珠耳環,整個人氣質沉靜優雅,靈秀之氣也在舉手投足間表露無遺。
他很難想象這樣的女人是別人家庭的第三者,長年等待著一個男人,這需要多大的毅力?
她為對方生了四個孩子,無怨無悔的獨自一人待在娘家,生活簡單到了極點,就守著一間咖啡店,把四個孩子扶養長大……是什麼樣的男人讓她甘心過這樣的生活?
素素說,她父親另有家庭,一個月會來看她母親兩次,但若忙起來,有時甚至一、兩個月才會來一次,而且因為顧及元配的感受,從不留宿。
即使是素素的父親,他也實在不能苟同對方的做法。既然有了結發妻,又何苦來招惹清白女子,讓對方為他苦等一生?
不過,今天見到了素素的母親,他發現她的眉宇間全然沒有半點怨氣,整個人安之若素,彷佛這就是她想要的生活。
晚上,在他的公寓里,他問起了她的父母。
「我爸爸嗎?」素素利落地把磨好的咖啡粉放進咖啡壺里說︰「我們都很敬愛我爸爸,雖然很少見面,但該給我們的關心他從沒少過,比那些雖然同住在一起,但整天都說自己很忙、連孩子在做什麼都不知道的爸爸好太多了。」
安仰鋒點了點頭。「說的對,我能認同這一點。我有這樣的朋友,他們雖然跟父母住在一起,但父母從不關心他們。」
「就是說啊,我也有這樣的同學,所以我從沒怪過我爸爸。」素素笑了笑。「我爸的元配是他的青梅竹馬,兩家長輩訂的親事,他原本可以違抗的,像他那樣的男人,當然不會因為父母之命就去和一個自己不愛的女人結婚。
「對方很愛他,也是個知書達禮的女孩子,不想勉強我爸跟她結婚,她便跟父母說要退婚,接著就去英國留學了。」
咖啡煮好了,滿室的咖啡香,素素把煮好的咖啡倒進雅致的古瓷杯里。他說這是他母親餐廳淘汰不用的,他才拿回來用,他自己是不太講究食器。
倒好咖啡,加了女乃球,把咖啡端給他,她繼續說下去。
「沒想到,她在英國留學時發生了一件不幸的事,有個黑人潛進她的公寓強暴了她,從此她變得很害怕男人,多次自殺。我爸知道她的遭遇後,毅然決然決定要跟她結婚,在他們婚後,她才慢慢敞開心房,不再試圖結束自己的生命。」
听到這里,安仰鋒肅然起敬了。
如果換作是他,做得到嗎?
不,他做不到。他認為自己做不到的事,而素素的父親卻做到了,真的很不容易。
「我爸爸確實值得我媽愛他,對吧?」看到他眼里的變化,她的心在唱歌,對于自己自小敬愛的父親,她當然也希望父親能得到他的認同,畢竟他是她未來的另一半。
「真不簡單,我想我做不到。」他誠實地說。
「所以,我們這些孩子從來沒有怪過他。」素素眼中幽柔地閃著光芒,繼續說著上一代的故事。「婚後四年,他們都沒有孩子,檢查了才知道女方不孕,她覺得愧對我爸,要求離婚,但我爸不同意。
「又過了三年,我爸爸在維也納出差時,遇見去短期進修的我媽,他們是在咖啡館里相遇的,所以我媽媽開的咖啡館,才會取名維也納咖啡館,紀念他們的定情地。」
「原來如此。」他是有覺得「維也納咖啡館」這店名在那一帶地區太過突兀,此時解開疑惑了。
「我媽懷了我之後,我爸的元配就得到癌癥,開刀了幾次,病情卻時好時壞,一拖二十幾年,直到現在還臥病在床,她幾次要求離婚,我爸都不肯。
「我小阿姨說,兩個女人都知道對方的存在,兩個也都是可憐的女人,我媽很體諒,她不想我爸變成負心人,所以從來不要求名份,對方則是一直認為自己愧對我爸,想把元配的位子讓出來。」
說完,他們相對凝眸片刻,她的眼底是一片坦率的溫柔。
「這就是他們三個人的愛情,我媽對感情的堅持和態度也深深影響了我們,但效果各有不同……」
她柔柔地又說︰「換作我是我媽,我也會這麼做。小妹言言一心一意地認為他們的愛情很浪漫、很偉大;大妹賢賢則認為指月復為婚很可怕,會讓人生變得不幸,偏偏她正好有個指月復為婚的對象,所以她更排斥了。老三翩翩倒認為我媽很沒用,她大可以爭取自己的名份卻甘心當小三,因此她很不能認同。」
烤箱響起叮的一聲,素素連忙把烤箱打開,香味早已四溢在整個開放式的廚房里。
咸派烤好了,她親手烤的,是他們的宵夜。
雖然他沒有喊餓,但她覺得他第一次拜訪她家,在她家里眾多女眷的盯梢下,一定沒吃飽,所以烤了培根咸派當消夜。
「幸好你像你母親……」他深深看著她,面容嚴肅地說。
說他是大男人主義也好,無怨無悔執著守候在男人身邊的女人,會讓男人有面對一切的勇氣。
「是啊,大家都說我比較像我媽。」她嫣然一笑。「但我媽可沒有我膽子小,她還敢自己一個人去國外短期進修呢。」
安仰鋒深思的凝視著她。「像你母親雖然好,不過如果有個比你還可憐的女人需要我,我可不準你把我讓出來。」
素素認真的擔心起來,她蹙著眉心。「有這樣一個女人嗎?」
安仰鋒頓時想到了鄧郁紋,他唯一交往過的女人,但情緒一來會摔東西的她,絕不是柔弱可憐的類型。
他起身走向她。「沒有,我身邊沒有那樣的女人。」
素素大大松了口氣。「幸好……我覺得我對比我軟弱的女人沒辦法,我想我一定會心軟。」
如果有個女人出現苦苦哀求她,說自己比她更需要他,沒有他會活不下去,她真的會手足無措。
她不是那種為了扞衛自己愛情不管別人死活的人,她做不到置身事外。
「想一想我和我們的寶寶,你就不會心軟了——我是指,如果真有那麼一天的話。」他從身後抱住了她的腰,她身上淡淡的茉莉香瞬間盈滿他鼻腔。他在她耳際低語,「說到這個,我們的寶寶還沒有消息嗎?」他的身體已經開始在反應了。
這話題讓素素的臉微微發燙,她立刻害羞得低下頭。「好像……沒有。」
「這樣可不行。」他移動手臂,把她摟得更緊,雙唇輕輕貼著她的臉頰磨蹭,吻著她的耳垂,雙手同時也在她身上游移起來。
這幾天太忙,他已經好幾天沒跟她親熱了。
……
他最愛看她這種既迷醉又無助的模樣了,每一次與她,她的反應都像初次,真的讓他打從心里迷戀不已。
她的純潔是完全屬于他的,這種感覺美好得讓他想唱歌。
雖然鄧郁紋是他第一個女人,可他並不是她的第一個男人,在他之前,她有過三個男朋友,因此他們的第一次,他反而是被引導的那一方。
一直以來,他以為自己不在意那些,畢竟都什麼時代了,在交往之前對方有過一、兩段感情也是很正常的事,哪個人不是那樣呢?
然而,直到素素變成他的女人之後,他才知道自己是在意的。
他多愛逗弄她、吻遍她全身、看她生澀的反應啊。當他馳騁著她,想到自己是唯一對她做這種事的男人時,內心就會莫名的喜悅,也更加的憐惜、珍視她。
他對她展現了驚人的,總覺得怎麼也要不夠她,在她身上,他才明白了什麼叫滿足和踏實……
周日午後,素素在安仰鋒的公寓里又是炖湯又是鹵肉又是打掃的,甘之如飴的做著家事。
把所有事做完之後,她沖了壺英式紅茶,把昨天烤的蔓越莓餅干放幾片在碟子里,悠閑享受地坐在臨窗的室內小露台邊,把雙腿放平、倚著靠枕,俯視台北的夕陽景致。
安仰鋒去見新並購的海運公司的新客戶了,說好回來和她一起吃晚餐,然後他們再出去看電影。
現在他們幾乎是半同居了,從周五晚的小周末開始,她會在他這里留宿,直到星期一下班才回自己的家。
這里呢,也是將來他們婚後的新房,雖然他說要換間大一點的公寓,想要給她一個全新的住所,但她認為這里就很好了。四十五坪大,有四個房間,很足夠了,沒必要那麼麻煩還搬家。
她知道他對她好,擔心這間公寓是之前和前女友一起訂的,她會有芥蒂,但她真的不在意,畢竟那都是過去的事了,而且又是在認識她之前,她怎麼會介意呢?
再說這里離公司近,若是加班,可以省去車程奔波,早點回來休息。附近有超市,還有兩間便和商店和二十四小時營業的摩斯漢堡,真的方便到她完全沒有搬走的念頭。
她真的好期待婚後的生活啊,成為他的妻子是她現在最想做的事,然後快快為他生個寶寶。如果照外公說的,她會生三個,那她得要趕趕進度才行了,不要生到第三個變成高齡產婦才好……
叮咚!
門鈴一響,她驚跳起來。
看了眼時鐘才五點,難道是他回來了?
不對啊,大門是密碼鎖,他自己就可以按密碼進來了,為什麼要按門鈴?
這棟大樓門禁森嚴,守衛不可能讓推銷員或陌生人進來,而他的公寓位在頂樓,有私人的專用電梯通達,別的住戶也不可能誤闖。
所以不是陌生人,守衛才會連知會或通報一聲都沒有,就讓對方上來了?
思及此,她連忙擱下杯盤去開門。
「伯母?」
看到門外是安仰鋒的母親,素素愣住了,據說他母親從來沒來過這里。
王尹伶走進玄關,四處張望了會。「那孩子說什麼都不肯給我大門密碼,只肯給我電梯磁卡,真是拿他沒辦法。這公寓當初買時,他的公司還沒賺錢,上千萬的房子我也贊助了一半的屋款,他竟然連自由出入這里的權利都不給我。」
素素陪小心地說︰「他可能是……擔心自己一個人住,屋子太亂,您看了會不高興吧。」
王尹伶驀然轉身看著她。「我並不是在向你抱怨我沒出入我兒子住處的自由,我是在告訴你,某種形式上我也是房子的主人。雖然那孩子後來把屋款都還我了,但我依然有權利。」
「哦,是……是的。」素素頓時感到局促不安、非常緊張,懊惱自己不夠聰明伶俐,誤解了安仰鋒母親的話。
他的母親對她依然冷冰冰,除了第一次在餐廳見面時,他母親有對她笑過外,後來就再也沒有了,每次去他家拜訪,都對她很冷淡。
但她沒有把這種感覺告訴安仰鋒,心中的想法只是如果未來婆婆不喜歡她,等結婚之後,她會好好做他的賢內助,努力表現給婆婆看,那麼將來有一天,婆婆應該就會喜歡她、疼愛她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