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已經听說安玉緹和拾幸生得一模一樣,但當安玉緹出現時,卜希臨還是結結實實打了個寒顫,不只是因為兩人相似得可怕,也因此安玉緹面無表情的人偶模樣。
這對孿生子站在一起,像是一真人一假人。
不過卜拾幸的態度倒是落落大方,听著範姜老太君說起,範姜家與安家本是世交,甚至安玉緹本來是要許給範姜魁的,但範姜魁愛上文執秀,執意迎娶她進門,幸而最後並未影響兩家的情誼。
至于安玉緹今日前來,是因為听聞範姜老太君身子不適。原本幾天前就該來,不過因為安熙凜受到驚嚇,一病不起,教她分不開身,直到這會才得空上門。
因為安玉緹的到來,又延遲了卜拾幸回文府的時間。
眾人閑話家常時,朔夜從頭到尾只是靜靜地站在一隅。
而安玉緹只覺得被盯得頭皮發麻,在確定範姜老太君的身子已經無礙,便準備打道回府。
罷踏出範姜府的大門,她隨即被攔截,但卻一點也不意外,她淡漠地看著擋住自己去路的朔夜。
「有事?」
「你爹的身體如何?」
「微恙。」她神情戒備地看著他,盡避心里有太多疑問,卻沒找算過問。
「那好,不打擾你太久,只問你一個問題。」
「你和我爹之間的恩怨我並不清楚。」
「那是我跟你爹的事與你無關,我現在只想問你,你的生辰。」他向來恩怨分明,對安熙凜的仇不會報復到她身上。
「我的生辰?」像是听到多麼不可思議的事,她有些意外地揚起眉。
「放心,知道你的生辰並不是要借此施咒,而是要幫助拾幸。」他有得是手段強迫她告知,但他已經不願再胡亂起咒,只為了未來可以陪拾幸走更長遠的路。
「拾幸被下了咒,我必須確知她的生辰,趕在她生辰之前解咒。」
安玉緹沒多細想地回道︰「我的生辰是八月十六。」
「八月十六……」他沉吟著,推算時間。
「對,如果她是我的孿生姐妹,那麼,八月十六那日便是我和她滿十九歲的生辰。」
「十九逢厄……」
人的一生當中,通常有兩個大厄,一是十九歲時,另一個則是四十九歲時,施咒者既在拾幸出生前就落下咒,自是沒必要等到她四十九歲。
如此算來,只剩下半個月的時間了。
不,他必須快一步解咒才成。
他欠範姜老太君一個中秋,至少今年的中秋一定要讓她們母子共享團圓夜。
目送安玉緹搭上馬車離去之後,卜希臨也帶著卜拾幸準備離開,只見一群人站在範姜府的大門口,範姜老太君再三囑咐,要女兒再回家多陪陪她。
看著白發蒼蒼的範姜老太君,朔夜心底是說不出的愧疚。
回到文府,不知道是天候陰霾所致,才申時,卜拾幸竟已石化入睡。
盡避卜希臨說過,她沉睡的時間與日俱增,但石化的時候突然變長只有一個可能……
「確實有人在城北見到火花爆開,地點就在國舅府的後院,我派人去查過,但那里竟是空屋。」
黃昏時分,樊守年和伏旭踏雨而來,一進文府便告知所查得的消息。
「是嗎?」梅苑的主屋里,朔夜垂睫瞅著沉睡的卜拾幸。
「我動用了所有關系查訪,盡避不知道對方是誰,但可以確定的是那人有國舅當靠山,想動他,並不容易。」樊守年說著,不由得嘆氣。「唉,查到這消息,也沒什麼用處。」
「國舅爺?」朔夜微揚起眉。「怎麼沒用處,那人會跟在握有權勢的人身邊,就代表他有極長的時間藏匿在天水城里,也說明我一回天水城就已經被盯上了,所以那天在酒樓的事確實是沖著我來的。」
「師兄,如今找不到人,就算知道這些事也沒用。」坐在桌邊的伏旭淡聲道。
「這你就錯了。」朔夜勾唇邪笑。「那人能樊上國舅爺,可見是有人引薦,我只要找到引薦的人,就能查出對方是誰。」
听至此,樊守年恍然大悟。「你認為引薦的人是安熙凜。」
「除了他,還會有誰?」他哼笑著。
線索的源頭既然在安熙凜身上,就代表這樁事是從二十年前就開始,而且就是沖著他而來!
于是,朔夜留下伏旭待在梅苑守著,送走樊守年後,踏著雨,身形如鬼魅的他進了安府,如入無人之境地直來到安熙凜的寢房。
當安熙凜睡得極不安穩而清醒過來瞬間,便見角落里有抹鬼魅,嚇得他彈跳起來,驚魂未定地瞪著那抹影子。
「怎麼,見鬼了?」朔夜笑眯了眼。
「你……你是怎麼進到我房里的?」安熙凜嚇得直往床內側退,大喊著,「來人、來人啊!」
怎會這樣?他明明就聘請了一票護院守在他的院落,他的房門前的!
「得了,都這麼晚了,也該讓人好生歇息。」朔夜緩緩走到他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俊魅的五官在晦暗的房內份外邪氣。「說,當年是誰殺了伶兒?」
「我……我不知道!」安熙凜氣息紊亂,緊抓著被子罩住自己。
「你不知道?」他低低笑著,聲音薄如刀。「我可以殺了你,直接從你的魂魄找出答案。」
「不要殺我、不要殺我!」安熙凜嚇得跪在床上求饒。
「說!」
「我說了一樣會死……」安熙凜突地像個孩子般嚎啕大哭。「我不是有意讓事情變成這樣的,我不想害成伶兒的……」
藏在心底二十年的秘密成了壓在胸口,令他不能呼吸的愧疚,甚至還牽系著自己的生死,讓他活得膽戰心驚、惶惶不安終日。
朔夜眸色無情,陰鷙懾人。「我還等著。」
安熙凜抬眼看著他,嘴巴動了下,終究還是說了。「你的師兄……清華……」
「清華?」他微愕。
在遇見伶兒之前,他的性子狂傲且我行我素,替自己樹立了不少敵人,但那些都是毫無關系的外人,所以師出同門的大師兄對他懷抱著如此深的仇恨,倒教他有點意外。
「當年,他問我想不想搶回伶兒,又說他知道你和伶兒要私奔,所以他帶著我去阻攔,我真的只是想要留下伶兒,可是他卻……」想到那段封印的記憶,安熙凜整個人不住地顫抖著。「後來,他還取出伶兒的魂魄,說要讓伶兒無法轉世,讓你再也找不到她……我試圖跟他搶,可是我搶不過……」
對于自己當年的無心之過,他一直活在恐懼和後悔中,還隨時擔憂自己會被殺,這些年來他看似風光,其實是活得生不如死。
「所以後來他把伶兒的魂魄導入在你的女兒身上?」朔夜低吟著。
如此一來,一切都合理了。
拾幸偶爾出現的世故老成,還有那些破碎殘留的記憶,是因為她根本沒有經過輪回轉世,而是直接注入死胎之中,再下咒封印?
「我不知道,這件事我真的不知道。」安熙凜聲淚俱下地喊著,「當年我娘子生產,頭一胎一出生就死了,我正不知道如何處理時,他就來了,說他想要那個孩子,結果沒一會,那孩子又活了,然而一入夜就像死了一樣,我一怕,就把孩子給丟了。」
朔夜又問︰「清華人在哪?」
「我把他引薦給國舅爺,他現在應該住在國舅爺府的後方小屋。」
「不,他人不在那里。」
見朔夜像是懷疑他把人給藏了起來,他索性舉手發誓,「我發誓,我已經許久沒跟他有聯系,我真的不知道他在哪里!」說著,還不斷朝他磕著頭。「我真的不知道……」
朔夜瞧他不像說謊,「罷了。」
安熙凜猛地抬頭,不明白他說這句話的含意。「……你不殺我?」
「這麼想死?」
「不……」
「那你就繼續過著膽戰心驚的日子直到死去吧。」
他哼笑了聲,如來時一般悄無聲息地離去,留下錯愕的安熙凜,回過神後開始無聲落淚。
有時,殺了一個人太便宜對方,存心的折磨才是將一個人凌遲至死的最佳手段。
回到文府梅苑,朔夜不管身上早已濕透,沒打算換下衣袍,只是靜靜地站在卜拾幸的床邊。
這下要怎麼辦?
凶手竟是同門的清華,而且報復的行為是從二十年前就開始……如此陰狠狡猾,朝他的弱點直切,怕是難以逮到對方。
可是,時間有限,他還能怎麼做?
「拾幸。」
眼看幸福已經握在手中,怎麼又一點一滴地從指縫流逝?
是老天存心不成全他?還是他們本來就不該相愛?
他想著,化為無聲嘆息。
***
「清華大師兄?」
伏旭驚詫的聲音隱沒在下了一夜的滂沱大雨中。
入秋後的天水城迎來一年一度的雨季,可是今年的雨勢卻來得異常凶猛。
「我想不透他為什麼要對付我?」朔夜低喃著。
梅苑二樓的亭台,四面各有兩扇雕花門,如今同時打開,狂風卷入,消解了暑氣,也讓大雨打濕了地面,朔夜卻不怎麼在意,深沉的直睇著天空,陰霾的天空壓上厚重的雲層,偶爾能看見幾道閃電劈天破地地閃下。
「你不知道?」伏旭有點哭笑不得。
「你知道原因?」
伏旭有點無言,嘆了口氣才道︰「那時的師兄桀驁不馴,從沒將師兄弟們看在眼里,也難怪你想不透。」
「我得罪過他?」朔夜猜想著,卻不以為然。
同門里,他只和伏旭交好,這也不過是因為有一次他受了傷,伏旭無酬醫治他罷了。
「應該是說你得罪了師姐崔鶯兒。」
「鶯兒?」鶯兒是師父的獨生女,也是一名咒術師。「我跟鶯兒之間並沒有任何干系。」
「就是沒有任何干系才糟。」伏旭嘆了口氣,拿起茶淺啜著。「大師兄喜歡鶯兒師姐,可是鶯兒師姐的眼里只有你,後來……你愛上範姜伶,鶯兒師姐心碎而死。」
「那關我什麼事?」朔夜掀唇笑得譏諷。「難不成她喜歡我我就得喜歡她?那每個喜歡我的女人我都全盤接收?」
「那是鶯兒師姐自己想不開,所以在她死後,師父也跟著仙逝了,但也有另一種說法是……」伏旭頓了下,定定地看著他。「大師兄因為師父始終不肯讓鶯兒師姐嫁給他,于是在她死後,殺了師父,解散了師門。」
朔夜微揚起眉。「反正,大師兄是把鶯兒的死算在我頭上了?」
「應該是吧,如果師父真的是他殺的,那麼他會想報復你,也不是不可能。」
「孬種,要報仇盡是找我身旁的人。」他惱著,卻又像是想起什麼,急問︰「那麼,你想他會待在哪里?」
伏旭听了,忍不住又笑了。
「你笑什麼?」朔夜攢緊濃眉。
「我說你啊……明明在師門待了二十幾年,卻連其他師兄弟的習性都不知道,真是非常自我。」見他的臉色不佳,伏旭咳了聲,趕忙收起笑意,正色道︰「大師兄最擅長的是隱神咒,你說,要上哪去找他?」
朔夜一頓,乏力地倒往椅背,再度看向外頭的天色。
師門修煥,師父會依照每個弟子的資質而調整學習的咒術。一般來說,資質越高,學的種類越多,但一定有一項最上手的,好比他自己最擅長的是易神咒,顧名思義,是和求咒者達成協議,從對方身上取出某物換取起咒。
而伏旭最擅長的是以咒為引,讓藥效可以急速發揮。
至于隱神術,不管有形無形之物皆可封印隱藏。
所以大師兄若想藏住自己,任誰也找不到,一如他解不開拾幸身上的石化咒,也嗅不出在她身上的伶兒魂魄。
「那麼,我只能被動地等他來找我?」
「如果他有意願找你的話,打一開始他就會現身,而不是躲在某處。」
朔夜聞言,不再開口。
他氣惱,卻不知道該如何做。當年待在正咒門他怨天尤人,看任何人都不順眼,索性把自己封閉起來不與人接觸,想不到就連這樣也能惹出事端。
這也就罷了,既然是恨他,為何又不針對他,偏要對他最在意的人下手?二十年前殺了伶兒還不夠,二十年後還要再殺拾幸一回?
渾帳東西!
「怎麼了?臉色這麼凝重?」
听到卜拾幸輕柔的聲調,朔夜調回視線時,已將惱怒斂卸,換上慵懶笑意。
「你到廚房忙些什麼?忙這麼久。」
「我去向廚房大娘學一樣好東西。」卜拾幸端著食盤走近。
「什麼好東西?」
「你瞧。」她像獻寶似的將食盤往桌面一擱。
朔夜一瞧,怔了下,隨即勾起煦暖的笑。
那是一道菜,一道他曾經很喜歡嘗的菜,一道她曾經允諾有一天學會之後,會擺在他面前的菜。
他笑了,眼眶卻發熱著。
「怎樣,這道油淋三鮮很象樣吧?」卜拾幸邀功地道。
朔夜看著她。「你……想起以往的事了?」
「沒想起,但我就覺得你一定會喜歡這道菜。」存在她腦海里的,與其說是記憶,倒不如說她的魂魄刻印著他些許的嗜好。「嘗嘗吧,伏旭也一起。」
伏旭靜默不語,看著朔夜毫不遲疑地拿起筷子,夾了菜入口。
「味道如何?」
「好吃,火候剛好,三鮮極為甜美酥脆,這淋油味濃而不膩,極好。」他說得頭頭是道,仿佛這道油淋三鮮真的在他舌尖化為如此好滋味。
「那多吃點。」
「有什麼問題。」
「師兄……」伏旭見他一筷子接一筷子,不禁出聲制止。
「怎麼了?伏旭為什麼不吃?這三鮮可是剛撈上岸,很鮮美的,半點腥味都沒有。」見他欲言又止,她偏著螓首道︰「還是你們有事要聊,我待在這里不方便?」
「沒的事。」朔夜看向師弟。「伏旭,沒什麼事了,你先下去吧,順便去世濤那里走走,看看有沒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伏旭只能應了聲好。
然而,離去之前,還是不住地回頭。看這狀況,卜拾幸根本不知道師兄吃不下東西,而且越近月圓,硬是要吃東西,對他更是苦難……可既然師兄沒打算提起,他更沒理由說。
嘆了口氣,他緩步離去。
待伏旭走後,卜拾幸就站在朔夜身旁,看著他大快朵頤,沒一會便將一盤油淋三鮮給掃空,不由得笑眯了眼。
「你站在這兒做什麼,要討賞?」將筷子一擱,他抬眼笑睇著她。
「抱。」伸出雙臂,她軟聲撒嬌。
朔夜一愣,垂睫低笑,輕柔將她抱入懷里,就讓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把臉枕在他的頸窩。
「怎麼今兒個撒起嬌了?」他笑問,萬般憐惜地模著她的發。
「因為我覺得你心情不好。」
「是嗎?」
「就像外頭的天氣。」
朔夜微揚起眉,看著外頭,天空乍現銀白色的閃電,沒一會爆開驚雷聲,雨勢隨即如萬馬奔騰,橫掃千軍般落下。
「我倒覺得今天的天氣真好。」他淡淡道。
那閃電就像他心底悶燃的怒火,他渴望找到出口,狠狠地宣泄,就像那震天價響的雷得以徹底解放。
卜拾幸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我瞧過熱辣的日頭、疾行的閃電,感受過狂放的風和震耳欲聾的雷聲,就是沒瞧見皎月和星子……」她沒看過天黑,總是活在太陽底下,听起來像是頗美好,但這人生總覺得遺憾了些。
「你想看嗎?」
「當然。」
朔夜想了下,抱著她起身。
「你要做什麼?」她看著他問。
「讓你瞧瞧黑夜。」
「黑夜?」朔夜抱著她下樓,進入他的寢房里,將她擱坐在床上,再關緊了門窗。
「這就是黑夜?和尋常時候相較,自然是晦暗許多,但終究還是有著淡淡光線,不致讓她看不見他。
黑夜,不就是要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嗎?
朔夜一彈指,瞬間半點光線皆無,像是黑暗乍臨。
「啊,怎麼會這樣?」她不解的問。
「我把光全都鎖在外頭。」這只是個簡單的結界罷了。
「可是沒有星子和皎月啊。」
「這樣呢。」她听到了些許聲響,隨即瞧見黑暗中出現點點火花,但仔細一瞧,其實是……
「那是寶石吧?」
「真是聰明的丫頭。」他把百寶格里的寶石凝聚在半空中,那天然的寶石只要一點光線折射,就如星子般璀璨。「有人說,天上的星子就像是打翻的珠寶,依我現在看來,確實有這氛圍。」
「那……那就要月亮?﹞她指著擺放在桌上的亮點,這才發現寶石的光芒是來自于這亮點的折射。
「拿夜明珠充當月亮也挺風雅的。」說完,他在她身體坐下。「黑夜里的皎月星子,大概就是這樣的感覺。」
卜拾幸抬眼直睇那不斷閃爍的寶石,不禁笑眯眼,往他肩上一枕。「其實賞月就是這樣,關在房里賞月更具風情。」
「喔,什麼樣的風情?」
「好比……」她貼近他的頸項,羞澀親吻著。朔夜一愣。
「要是在外頭賞月,我就不能親你了,對不?」說著,她吻上他的唇,重重地印下。他還是沒有動作。
「你……你不喜歡嗎?」她很緊張,手心冒著汗。
說什麼看星星看月亮,說穿了,她根本就是在色誘他,甚至連油淋三鮮都端出來了!三鮮,那可是最天然的壯陽之物啊!
「你在想什麼?」
「想跟你親熱。」她褪去矜持,大膽邀約著,小手已經爬上他的胸口,在黑暗之中笨拙地解著系繩。
「為什麼?」他粗嗄喃著。
所以,她突然提出各種希冀,純粹是要將他給拐上床?
好邪惡的心思……正對他的味,可惜時候不對。
「還需要理由嗎?就算沒有正式拜堂,但咱們已經算夫妻了。」那回在範姜府里,他們就差臨門一腳。
「夫妻……」他多麼渴望的字眼。
這輩子,他只愛這麼一個女人,愛她愛到狠忌也不悔,只要能再愛她一回,就算要他死後墜入地獄永不超生,他也無尤,可是……為什麼老天卻要如此折磨她?
她明明靈秀而純良,為何她的命運如此多舛?
是他的錯嗎?是他不該招惹她?如果不是他,她前世不會死于非命,今生更不會受咒纏身。
「你會不會太過分了點?」
突聞她害臊又羞惱的質問,他回過神看向她,才驚覺她不知何時已經扒光他的衣袍,吃了他許多豆腐,就連小手也放肆地直往他腿邊而去……他突地笑了。
「你笑什麼?」卜拾幸氣得翻臉。
她把姑娘家的矜持丟到天涯海角去,結果卻得到他的訕笑……他到底喜不喜歡她?還是說……「你有什麼問題嗎?」問出口的瞬間,她突地想起,不對……那天他明明興致很高昂的。
「沒什麼問題,只是等著你服侍。」他干脆往床上一倒,朝她眨眨眼。他猜得出她色誘他的用意,但他不願意,只要他不主動,她也無法行事。
「你以為我不敢?」她一臉凶狠。
為了這個決定,她已經做到如此地步,是絕不會退縮的,不管他到底有沒有興致,在沒有完事之前,他哪里也別想去!
抱著破釜沉舟的決心,卜拾幸當著他的面開始輕解羅裳,緊張得雙手發顫,卻咬牙不退。
朔夜睇著她曼妙的身形在衣衫漸退的情況下,染上妖嬈之色,像把火般地燒上他的胸口。
他真沒想到她會做到這個地步,所以當她爬上床,赤果地覆在他身上,那木樨花的清雅香味,溫熱的嬌軀、細膩如脂的肌膚,逐漸瓦解他引以為傲的理智。
當她笨拙地吻上他時,他听到理智線斷裂的聲音。
一把將她壓在床上,他像只失控的野獸,啃噬著送上門的獵物,安撫他浮躁又恐懼的魂魄。
他吻得又深又重,纏著她的舌尖舌忝過唇腔每處甜美,像是無法饜足,往下嚼啃著,含吮她粉色的蓓蕾,感覺它驚羞的在他唇腔里挺立,擊潰他殘存的理智。
大掌沿著縴美的腰肢往下,以掌心燒燙著她滑膩的肌膚,直入她腿間的甜美秘處,揉按那突起的。
她羞澀驚呼,明知這是必經過程,明明方才還瀟灑大膽得可以,但是被禮教束縛的心教她難以敞開身軀,只能無措的想並緊雙腿,豈料她的小小反抗,反而引來他更深沉的,放肆地扳開她的腿擠身其中,以早已昂首的熾熱摩挲著,在彼此身上引燃火苗。
火花如電,酥麻人心,她亂了呼喚,直到被那烙鐵般的凶器貫穿,她狠狠地抽了口氣。
他不再躁進,燒燙的頂端緩慢來回,等待她的適應,然而那緊密潮濕的包裹渴望著將他徹底收藏,只見她微抬起腰,將他征服。
他悶哼了聲,像是月兌韁的野馬,忘情的在那溫潤的天地里急馳,當那緊縮的秘徑逼著他投降,他極欲撒出,她卻以雙腿夾緊他的腰,不容他退卻,硬是盛接生命的種子。
「你……」他難以置信地瞪著她。
「我要孩子。」她氣喘吁吁地道︰「我也要你……上輩子最大的遺憾是和你成了無名無實的夫妻,這輩子,我當定你的妻,我要生下你的孩子!」
就算時間不多了,她也要跟老天一搏!
她不要等到死去之後,他又開始厭世……有個孩子,至少可以牽絆住他,那麼,也許他們就有再相見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