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怎會也到京城來了?」被釋回的鐵福英微帶嬌態地問著從珠崖迢迢而來的柳青。
「我放心不下,所以隨後就跟著出門了。」
看著她養育了二十年的女兒,柳青心中滿是慈愛跟滿足,一點都不在意是否有血緣,有她這個女兒就夠了。
「剛剛在縣衙內的那位衛神捕是何許人也?」她將他護衛自己女兒的所有舉止都看進了眼里。
「夫人,我跟你說——」小喜話還沒說完就被鐵福英敲了頭,小喜很委屈地向柳青告狀︰「夫人,小姐她老是敲我的頭,害我思考能力變鈍,還時常偏頭痛。」
她可沒有胡說喔,上了京城後她確實常為小姐的事感到頭痛不已。
「娘,你別听小喜胡說。她頭痛是因為自己喜歡胡思亂想,根本不是我造成的。」
兩人開始斗嘴。
「小姐,你這話有失公允,我會胡思亂想還不都是因為小姐隱瞞了許多事導致,怎能說不是你造成的。」
不是才說因為老是被她敲頭所以思考能力變鈍?此刻講起話來倒是挺有條理的嘛!才想出言反駁,有人敲了房門。
小喜趕忙去應門,門一打開,薛蓉襄與蘇璽善正站在房斗外,應該是來見夫人跟小姐的。
柳青見到是蘇家人,起身對鐵福英跟小喜說道︰「我跟蘇夫人有些話要談,你們出去走走吧。」
等房內只剩下她們兩人時,柳青請薛蓉襄就坐,沒想到她突然跪在地上向她磕頭。柳青被她的舉動給嚇了一跳,趕緊扶她起身,但薛蓉襄就是不肯起身,堅持一定要向她磕三個響頭。
柳青有些為難。「夫人這麼做我當真承受不起,說起來應該是我們夫妻倆要感謝你才對。英兒她離開你二十年,卻一直陪伴在我們夫妻身旁,不知帶給我們多大的安慰,你對我行此大禮,不是為難我了嗎?」
听她這麼說,薛蓉襄才起了身。「我女兒她——」
此話一出口,似覺得有些不妥,又停住了嘴邊的話。雖然英兒是她親生的沒有錯,但自己卻從未養育過她,她怎能在養育她的娘親面前稱她是自己的女兒?
柳青明白她的顧慮。「不打緊,英兒是我的女兒,也是你的女兒,你是想知道當年我們怎麼找到她的吧?」
柳青回想二十年前的那一日。
那一日她與相公路經京城正趕往友人象中,行經一條小路時突然听到了嬰兒的哭聲,兩人停下腳步,往哭聲所在走去,看到了一名才剛出生沒多久的小女嬰,女嬰身旁倒了一名已氣絕的婦人。兩人見狀,急忙檢視了一下小女娃,沒想到不知是何人出手如此狠毒,竟將女娃打成重傷,還將她留在原地。
為了救女娃的命,兩人未稍作停留,先護住了她的心脈,快馬將她送往熟識的大夫家。大夫一診脈,搖搖頭說道︰
「女娃傷及心肺,恐難救治,就算勉強救治,應該也活不過一歲。」
听至此,薛蓉襄心痛如絞。出生不滿一個月的女娃竟遭到如此重擊,若不是被路過的鐵氏夫婦發現,豈不是連活命的機會都沒有?她心里的感激更是滿溢而出,但她並沒有打斷柳青的話,繼續听著她述說當年。
大夫做出了這樣的診斷,簡直就是判了女娃死刑。
柳青抱起了女娃,女娃因受傷不舒服,抽抽噎噎哭泣著,沒有安全感地用她軟女敕的小手握著柳青的手指,柳青心里竟涌起一股母愛。她怎麼忍心讓這麼小的她來不及長大就這麼離開人世?于是她不放棄,決心要救活她。
鐵家老爺與柳青同心,都舍不得這個女娃,因此有一年的時間兩人帶著女娃四處求醫,除了用內力持續灌入女娃體內護住她的心肺外,更是听到哪里有名醫就往哪里去,沒想到竟讓她活過了一歲,兩人因而信心大增。
直至女娃一歲半時,遇見了來自異域的一位奇人。听說此人醫術極為高明,尚未听說過有他醫不好的病,于是他們夫妻倆滿懷著希望帶著女娃前去求見奇人。
奇人未診脈,只是看了女娃的氣色就斷言女娃心肺受損極為嚴重。他們倆一听,心中甚感驚奇,沒想到竟有此神人,連手脈都不需探診便能道出病因。
奇人寫了一張藥方交給他們夫妻,交代道︰「此藥方需連續服用十年,才得以完全治好女娃的病。切記,少服一帖都不行。」
接過藥單、謝過奇人之後,夫妻倆結束了帶著女娃四處求醫的生活,回到珠崖,並幫女娃取名鐵福英,正式成為鐵家的女兒。
日子就這麼一天一天過去。自從照著奇人的吩咐開始調養英兒身體後,她的身子確實逐漸有了起色。為了強健她的體魄,英兒的爹也開始教她武藝。一開始小女孩根本受不住練武的辛苦,哭著說她不要練,但為了她好,他們夫妻倆也只能鐵著心逼她練。就在這麼藥療跟練武的雙重進行下,英兒的身子竟真的痊愈了。
這就是他們夫妻倆撿到英兒至治好她的傷病的全部過程。
薛蓉襄听完柳青的描述後,真不知該怎麼表達內心對他們夫妻倆的感激,想再下跪跟她磕頭,但她一定不會接受。
薛蓉襄握住柳青的手。「你們不只是英兒的父母,也是我們蘇家的恩人,除了說聲感謝之外,實在不知該如何報答兩位的大恩大德。」
柳青拍了拍她的手。「夫人……」柳青又改口說道︰「如不嫌棄,我就喊你一聲大姐吧。」
她開心都來不及了,怎麼可能會嫌棄呢。
「大姐真的不需多想,英兒是我們的女兒,為她做這些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薛蓉襄突然想起一事。
「當年撿到英兒時,她身上是否帶有一塊翡翠玉石?」
在縣衙里,只要見到英兒真面目的人,絕不會再質疑她是否就是蘇家的女兒,但英兒身上似乎沒有翡翠玉石?
「先前我曾找人打听英兒的身世,我想應該是被當年打傷英兒的盜匪給取走了吧。」
也是。既然遇上了盜匪,怎麼可能放過翡翠玉石這麼有價值的東西。
不知英兒對于自己的身世有何想法?她肯認她嗎?會怨她當年沒有盡力保住她嗎?
同樣身為母親,柳青自然能了解她心里所想。
「大姐莫擔憂,也許一時之間英兒無法馬上接受這個事實,但她是個善良的孩子,過些時日,等她都想明白了,一切自然就會順理成章了。」
但願如此。她不求她改姓,也不求她喊她一聲娘,只要肯讓她陪在她身邊就好了,她會同意嗎?
鐵福英坐在沙灘上望著大海發呆。
回到珠崖已經有一個多月了吧?她以為回到珠崖後自己應該更能夠冷靜思考,但她仍然覺得思緒煩亂得什麼都想不清,心里也覺得有些思念……思念誰?璽善嗎?蘇夫人嗎?還是……他?
沒有知會他一聲就回到珠崖,不曉得他心里會如何想?
起了身,月兌下繡花鞋,赤足踩在被陽光照得有些暖和的細沙上,煩悶得用腳踢著沙灘上的細沙。一道陰影罩住她,兩道影子重疊在沙灘上。
鐵福英回過身,望進了一雙教她思念不已的黑眸。是他!驚訝且不信地看著出現在眼前的人。他怎會來到珠崖?
看著她被太陽曬得微紅的臉頰,他才發現,從她離開京城後已經有三個月未見了。以往三個月的日子對他而言不過是一轉眼,但未見她的這三個月卻顯得很漫長。
「為什麼不等我回客棧就走?」
那一日他因夜梟的事進宮一趟,回到客棧後發現隔壁房已人去樓空,問了店小二,才知道原來她們一早就退了房。
她難道還不明白他的心意嗎?在她受傷的那一夜,若不是已認定了她,他絕不可能擁她入眠。
「你又沒有留我。」有些傻氣地回答。
自夜梟一事真相大白,她也恢復女子之身後,他未曾表明過他喜歡她。雖然小喜在一旁很肯定的說︰
「絕對錯不了!衛公子如果不喜歡小姐,怎麼可能那麼關心小姐。小姐都不知道你入水救人的那一日衛公子的臉色有多糟,還一直確認小姐沒有不適才回房。如果這樣還不叫做喜歡,還能怎麼解釋?」
「如果我留你,你就會留下嗎?」直視著她的眼,不讓她逃避。
鐵福英在他熱烈的眼神盯視下有些難為情地想閃躲。
他的手撫上她的臉頰,不讓她閃躲。「你知道我為何遲至今日才來到珠崖嗎?」
在發現她離開之後,他本想即刻出發追至珠崖的,但想了想,有些事應該要先妥善安排好,再去見她的爹娘。
對于他為了她竟真的來到珠崖,她心里是歡喜的,根本不計較為何遲至此時才來,但既然他希望她問,她就問了︰
「為什麼?」
很滿意她這麼听話地配合著問他,他帶著笑意輕點了下她的唇。
她被他突來的吻給嚇傻了,竟不知該如何反應,她呆愣的模樣讓他忍不住又親了她一下。
她意識到兩人竟在光天化日之下上演這種親密舉動,退了幾步,卻差點被自己放在一旁的繡花鞋給絆倒,因而伸手拉住了他。
他並沒有去拉住她的手,而是環住她的腰,將她帶進自己懷里。
她有些嬌羞地不敢抬頭看他;而他則因貪看她羞紅的臉,松開環住她腰身的手改捧住她臉頰,讓她仰著臉看著自己。
他的松手讓她整個人貼在他胸前,她只好用手微抵在他胸上,手掌感受到他微快的心跳。
這個一向沉著冷靜的男人竟因她而心緒波動,她愉悅地笑了。
看到她的笑容,衛子商忍不住又想低頭吻她,她不從地將臉埋在他胸前,帶著羞意地說︰
「大庭廣眾之下,不合宜。」
這個海邊除了他們兩人外,根本不見其他人影,何來大庭廣眾之說?算了,此次就先放過她,先談談另一件重要的事。
「你回珠崖的這些日子可知我都忙了些什麼?」
夜梟一事不是早已結案?難道江湖上又出了什麼大盜不成?不明白地抬頭看他。
「一直以來我習慣了四處漂泊、居無定所,從未想過要找個地方安定下來,然而現在我有了必須定下來的理由。」飽含深意地看著她。
她听懂了他話中的涵意,也因為懂,所以因他的話而心輕顫著。
「你喜歡有溪流的地方吧?我買的宅子雖然偏僻了些,但不遠處有一條清澈的溪流流經,景色也頗宜人,你是否有興趣想去看一看?」
他形同求親的話讓她又羞又喜,回道︰
「若我不喜歡又要如何?」故意刁難地問他。
「是不喜歡宅子還是不喜歡我?」他假裝會錯意地回問,嘴角帶著戲譫的笑。
討厭!明知她問的是什麼,還故意這麼反問她。
「如果都不喜歡,又要怎麼辦?」下巴微揚,語氣帶傲,淘氣地看著他。
都不喜歡嗎?當真不喜歡?衛子商揚了揚眉,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
「你受傷的那夜一直緊抱著我不放,既然你不想負責,那麼我也不勉強你;但你該清楚知道我的為人,該負的責任我一向不逃避,所以只好由我對你負責了。」
什麼嘛!到頭來不管她喜不喜歡,結果不都一樣!不過,幸好她並不討厭他。好吧,她承認不僅僅是不討厭而已。
「你是什麼時候發現我不是男兒身?」突然轉了話題。這個問題她悶了好久,一直到此刻才有機會問他。
「帶你去把脈的那一日。」
在玉春樓摟住她縴腰的那一刻,他心里就有了懷疑;為了證實自己的猜想,才會帶著她去把脈。他那位友人只要根據脈象便能分辨被把脈者是男是女,所以當天真正的目的並非為了確認她是否有病痛,而是為了證實她究竟是不是女子。
鐵福英自小就與病痛纏斗,看過的大夫何其多,自然明白有些大夫只要一診脈便知是男是女。也就是說,他早就知道她並非男子了。
「你是否曾懷疑過我是夜梟?」
她其實是相當聰慧的,雖然不若他只要觀察一個人一段時日便能對一個人有頗深的了解,但也算相當敏銳。
「一開始我確實是抱持懷疑的態度刻意接近你,但並沒有花太長的時間就明白你不可能是夜梟。雖然你一直有些神秘,但行事並不狡搰,再加上你身邊有個小喜,小喜的個性對人幾乎不設防,夜梟絕不可能將這種人帶在身邊。」
也就是因為一開始的懷疑,所以他才會一直注意著她,誰知這麼一注意,就再也離不開視線。
「你是喜歡現在的我還是先前的我?」
為何這麼問?她不就是她嗎?京城的她與珠崖的她除了裝扮有所不同外,還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嗎?
「現在的你與先前的你有何差別?我不明白你要我回答的究竟是什麼。」
怎麼會沒有差別?先前她臉上畫上了胎記,而今臉上潔淨無瑕,他不覺得她先前臉上畫上的胎記很丑陋嗎?
「你不討厭我臉上有胎記嗎?」
這是什麼問題?跟喜不喜歡她有何相干?
「現在的你也好,先前的你也罷,我並不覺得有何不同。若絕美如關燕燕,但內心卻滿是狡詐心思,這樣的美一點都不動人。」
听他這麼說,她真是開心極了,于是下定了決心。
「我們何時去看看你買的宅子?」
衛子商聞言,笑開了,蹲抬起她的腳,幫她將腳底的細沙拍淨,再幫她穿上繡花鞋。
「穿好鞋就可以出發了。」
「小姐,你走慢些。」哪有孕婦走路像她這般快的,嚇得小喜趕緊追上。
「璽善好不容易來這麼一趟,我迫不及待想見他。」
真是的!璽善少爺又不會跑掉,有必要這麼心急嗎?要是姑爺見到她走得如此之急,不嚇壞才怪。
走入大廳,鐵福英一見著許久未見的弟弟,開心迎向前想抱住他,但挺著大肚子的她想抱人還真是有些困難。
蘇璽善見狀,趕忙先扶她坐好,等她坐定後,有些驚訝地發現她的肚子看起來不像才懷孕六個月,反倒像即將臨盆一樣,這麼大的肚子沒問題嗎?
「怎麼不見姊夫?」
說起她家相公,可是個大忙人,連她一天要見到他都有些困難。
他們成親之後,為了不想因公差而聚少離多,她家相公決定轉行從商,不再過著追捕犯人的日子;但是誰料得到他不僅追捕犯人在行,做起生意來更是絲毫不含糊,才短短一年間,經絲路透過安息的商人將絲織品賣至海外,賺進了大把銀子。
從商的原意本是為了多陪陪家中的嬌妻,結果反倒讓他變得更忙碌,將她擺在家中無聊地閑晃。想了想,她好像從昨夜到現在都還未見到他的面。才如是想著,就見他走入了大廳。
「你來了。」笑著跟蘇璽善打了聲招呼,再望向坐在一旁的妻子,不知她為何皺著眉看他?
「怎麼了?不舒服嗎?是孩子又踢腳了嗎?」模了模她的肚子,安撫一下肚里的小家伙,可別讓他娘吃太多苦。
「是有些不舒服。你昨夜有回府里嗎?」嘟著嘴不開心地問。
終于明白她的不舒服是因他而起,他有些無奈地說︰
「我回府時你已經睡了,今早有很重要的買賣要談,所以未等你醒來就先出門了。別生氣了,懷孕期間要保持好心情才能生出健康的孩子。」自從她懷孕後變得比較敏感,情緒波動也比較大,衛子商耐心地哄著她。
她也很想保持好心情呀,可是,是他不配合,至少要讓她每日都見得到他,她的心情才好得起來。
「是生意重要還是我跟寶寶重要?」
知道她這回氣得不輕,不是三言兩語哄哄就能了事。衛子商抱起她因懷孕而有些笨重的身子,讓她坐在自己的腿上。
早已習慣他們如此旁若無人、舉止親密的小喜,幫大廳內的他們都倒了杯茶,準備了一些糕點,就忙自己的事去了。
一旁也才剛新婚不久的蘇璽善倒是看得挺興味的,當自己在見習一般直盯著廳內的兩人瞧。
「今日我不忙生意了,在家陪你,你說這樣可好?」
話才說完,冉德申就步入了大廳。「頭兒,剛送到的這批織繡品質大有問題——」
冉德申話還未說完,鐵福英就回道︰「你處理便是,他今日休陪妻假。」
什麼假?他倒是第一次听到有這種假可以休。他這個光棍是不是也該討個老婆,也來休個什麼陪妻假的?眼神開始尋找小喜的身影。
「這些事就交給你全權處理。我今日有更重要的事必須留在家中。」
這還差不多。鐵福英展露了笑顏,親膩地環著他的頸項,瞧著他說︰
「我家相公近來實在太過操勞,好像有些瘦了,待會吩咐廚房炖個雞湯讓你補補身。」
有陪妻假可休又有雞湯可喝,早知道這般好,他也該早早娶妻才對。
冉德申想著,又看了看屋內外。小喜跑哪去了?怎麼未見到她?
「你在找什麼人嗎?」鐵福英問道。
冉德申搔了搔頭,回了聲沒什麼就出去忙了。
「我看最近咱們府里又要辦喜事了。」
夫妻倆心照不宣地相視而笑,蘇璽善聞言,有些好奇地問道︰
「誰的喜事?」
先前她就發現小喜與德申兩人雖然老是斗嘴,但是只要一刻不見對方又馬上尋著彼此。她私下問過了小喜是不是對德申有意?剛開始她打死不承認,直到她騙她說,他家相公好像幫德申找了個不錯的姑娘,她才心急地點頭承認。
「小喜與德申。」
「是該辦一辦了。」柳青與薛蓉襄自屋內步出,柳青出聲說道。
「娘,你氣色真不錯,看來在這里住得挺習慣的。」
蘇璽善這一趟除了是來探訪姊姊、姊夫,另一個目的就是為了看看娘在這里過得如何。
打從薛蓉襄尋回女兒,又與柳青結為姐妹後,為了讓她跟女兒多親近,柳青便邀她去了一趟珠崖,一同打理女兒的婚事。
面對此情況,一開始鐵福英是不習慣的,不知該如何稱呼她,一直稱她蘇夫人似乎有些過于疏離,但要她喊一聲娘她又喊不出口。
薛蓉襄自然明白她心里的思慮,因此並沒有強迫她喊娘,只對她說︰「喊什麼都無所謂,只要你把我放在心里就夠了。」
直至有一回薛蓉襄外出時,不慎被路邊的蛇咬了一口,幸好那條蛇並無毒性,沒有造成生命危險,可這麼一咬,卻讓鐵福英心急之下月兌口喊了娘,薛蓉襄听她喊了她一聲娘,感動到淚流不止,直說她此生再無遺憾。
從此兩人血濃于水的親情就在相處當中自然而然流露,就如柳青所說的,時日一久,一切便順理成章。
婚後的鐵福英沒多久便傳出了好消息,兩位母親擔心女兒第一次懷孕,怕她不懂得照顧自己的身體,在放心不下的狀況下,兩人又相約一起搬來女婿家中一同照顧女兒。
「家中無事吧?你爹跟二娘都還好吧?」前些日子為了善兒的婚事回了京城一趟,本來善兒的爹此回也想跟著前來的,沒想到雲娘居然懷孕了,讓老來得子的蘇昌廷開心不已。
「娘,您不需擔心,家里一切都很好。」
看著眼前和樂的眾人,鐵福英滿足地依偎在衛子商懷里。姓蘇也好,姓鐵也罷,一家人就是一家人。
夜里,挺著大肚子的鐵福英有些難以入睡,肚子壓得她有些不舒服,連翻身都有些困難。
「不舒服嗎?」察覺她仍未入睡,躺在她身側的衛子商問。
鐵福英撫著肚子問他︰「假使我肚里懷的是雙胞胎,你會如何?」她一直覺得肚子里懷的應該是雙生子,才會六個月就挺得如此大。
「看你挺著肚子如此辛苦,若真的懷雙胞胎,當然是再好不過,懷一次孕就夠了,我不希望再看你受苦。」厚實的手與她的手交疊在她的肚子上。
「對于蘇家有關雙生子的祖訓你有什麼看法?」她想問的是這個。
沒什麼看法,只是巧合加上沒遇見高明的大夫。
「小孩至兩歲不會行走也不說話確實不常見,但並不代表就如傳言中僧人所說的牽扯至靈魂這種靈學的事。因為你,我曾好奇地問過幫你把脈的那位好友,依他的說法,應該是所謂的發展遲緩,也就是小孩的行為能力比一般的孩子發展來得較為緩慢,但只要細心照料,並不會有什麼太大的問題。」
他連這種問題都問得如此詳細,可見他真的非常在意她。很想側身抱住他,但肚子實在是太大了。
「相公……」有些略帶困意地喊他。
「嗯。」听她的聲音應該是有些困了,側身輕撫著她的肚子,要肚里的小家伙也好好睡,別吵娘了。
「告訴你一個秘密……」聲音愈來愈小。
衛子商將耳朵湊在她嘴邊,想听听清楚她說了些什麼。
「我不難過自己是被送走的雙生子之一,就是因為被送走,為了尋親,我才會遇上你……」說完後就睡著了。
衛子商撫著她肚子的手稍停了下,過了一會又繼續撫著她的肚子,在她耳邊輕聲說︰
「我也告訴你一個秘密。我心里其實很感激夜梟,就是為了追捕她,我才會追至京城,與你同住一間客棧。」
愛憐地親了親她的額頭、她的臉頰、她的唇,還有她隆起的肚子。
啊萍已生了根,抓著了地,不再漂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