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夜夫妻 上 第七章

作者 ︰ 寄秋

「我要你離開那女人,跟我決定的藍家千金締結婚姻,只要你同意娶藍若雅,我馬上退出‘夏氏企業’,由你接手,否則我將架空你在公司的權限,讓你什麼也干不了……」

僵持不下的父子倆誰也不肯退讓,各持己見地互相咆哮,最後鬧得不歡而散。

不時插個話的莊瓊珍也是兩人無法靜下心來說話的原因之一,她不斷地扇風點火,制造父子沖突。

試問天下誰無私心,她還有兩個未滿二十歲的孩子,要是夏鼎天把財產都交給元配生的兒子,那他們母子三人不就得喝西北風。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她不過是為了漫長的未來打算,不到四十歲的她日子還長得很,她可不想等到老頭子掛了才來哭訴兩袖清風,連點肉渣也撈不著。

因此不管趙瀠青如何調解,希望他們父子放下個人成見好好談一會,結果都是無功而返,兩人的爭吵聲壓過她的好言相勸。

「我不會跟你離婚,絕對不會。」他生命中唯一的美好,誰也不能剝奪。

忽然被擁得差點喘不過氣來,想笑卻輕嘆出聲的女人眼神黯然。「和你父親吵成那樣好嗎?一家人哪來的隔夜仇。」

她沒見自己的父親大聲吼過,他總是笑眯眯地抱著他的妻兒,說她們是他一生中最大的寶藏,他要好生保護著,不讓壞人偷走。

一直以來,她相信他會信守承諾,不會離開親愛的家人,結果一場山難奪走他的性命,她哭過,也怨老天的殘酷,但父親有多愛這個家她比誰都清楚。

所以他的離去是不得已的,縱然難過也要忍著淚水送他遠去。

但是丈夫的父親還在,雖然他有些做法令人難以接受,可父子間哪來天大的仇恨,還有機會化解就該把握,不應一再錯過天倫之樂。

「他要我離開你,我辦不到,誰也不準將你從我身邊帶走。」她是他僅有的,他珍若生命的愛。

「如果是我自己呢?」他的夢很殘忍,幾乎奪走她的呼吸。

夏仲夜臉色微變,將她抱得更緊,生恐一松手,她會如陣煙消失。「老婆,不要嚇我,我不能沒有你。」

她在他懷里苦笑。「我發現你並不是那麼愛我,你的愛好危險。」足以令她粉身碎骨,再無生機。

他一听,滿臉驚懼。「你在胡說什麼?我怎麼可能不愛你,你是我此生最愛的人……」他突地想起先前在車內的對話,表情一正地捧起她柔媚臉龐。「我的最愛肯定是你,沒人能與你比擬,這是最深刻的愛情,與親情不同。」

母親是他永遠無法忘懷的至親,她的美好將留存在記憶中,但妻子是一輩子的伴侶,她的重要性凌駕已不在人世的親恩。

兩者他分得很清楚,不會混淆。

「與親情不同……」她低喃著,望進又深又沉的黑瞳里。

他的眼楮里有她,映出的臉孔也是她,誰說他的愛是虛假的,她庸人自擾了。

趙瀠青向自己的愛妥協,既然無法不愛他,那就相信他也是愛她的,不是移情作用,他們能相愛的機會只有在夢中,她還苛求什麼?

時間是可貴的,一分鐘當一年,在還能愛時盡量去愛,遺憾才教人最痛心。

「媽的一生很短,她的丈夫不懂得愛她,但是你的老公要和你相約一生一世,沒有別人,就只有你,你擁有我所有的愛。」母親的落寞是最好的借鏡,他絕不重蹈覆轍,讓妻子受和母親一樣的折磨。

母親的不幸影響了夏仲夜的婚姻觀,她仍是他最敬愛的人,但也以此為警惕,他要愛其所擇,不讓她走向眼淚和悲傷。

眨了眨眼,趙瀠青吁了口氣,輕笑。「嚇到你了吧!老公,這麼好的男人我才舍不得讓人,誰來搶都不成,我要把你縮小成拇指大,放在口袋帶著走。」

一听她淘氣的笑聲,夏仲夜梗在胸口的氣才敢吐出,整個人也為之放松。「不許再開這種玩笑,我的魂魄快被你嚇散了。」

他真的恐懼,心口還咚咚咚地跳個不停。

「好,我拍拍,飛走的三魂七魄快歸位,夏仲夜的魂魄回來了,別再亂跑,外面的壞人很多……」她笑著拍他左胸,做出道士收魂的捕捉手勢,將他的魂一個一個抓回他身體。

不過他的「驚嚇」可不容易撫平,嘴角一抹邪笑悄悄揚高。「民間有種不科學的說法,受驚的人要喝嚇到他的人口水,老婆,你會配合吧!」

「口水?」她表情一愕,旋即反應過來。

但她才一動,一只大手罩著她後腦勺,一團黑影當面襲來,準確無誤地含住微張的櫻唇。

得寸進尺的夏仲夜可貪心了,吻得妻子喘不過氣,差點窒息才肯罷手,一吻完畢還落下細啄點點,完全不放過為人夫的福利。

「你是小狗呀!一直舌忝我臉……」到底誰吃誰的口水,她倒覺得被他的唾液洗臉。

「我比較想吃了你,從頭到腳。」他嘻笑地輕啄粉俏鼻頭。

見他又露出發情前的征兆,她邊笑邊閃地推開他。「不要鬧了,我們在什麼地方?感覺好像很安靜。」

太靜了,靜得讓人毛骨悚然。

「這里是……墓園。」夏仲夜停頓了下,放眼瞧了瞧四周。

「墓園?」她一怔。

一環一環的土堆少有雜草,一座一座的墓碑排列整齊,地面上有燒過冥紙的灰燼,一根一根燒盡的香插在香爐內。

不是規劃得十分完善的私人墓園,但還算有清幽和寧靜,看得出不時有人來走動,墓園看守者常打掃,不見髒亂,只有淡淡的哀思。

「我母親就是葬在這里。」夏仲夜的語調中有些哽咽,他牽著妻子的手走向淒冷的另一頭。

風,很淡,很輕。

小小的蒲公英野生在墳頭旁,迎風搖曳,黃色小花散發屬于它的美麗。

一座獨立的墳墓遠遠與其他小墓隔開,墓旁種了一棵遮蔭的梧桐,而花瓶內豎立兩束干枯的花束。

顯然的,很久沒人來拜祭了,除了維持清潔的守墓人。

「你沒來看過她嗎?」好年輕的面容,笑得有點淒美,但一點也不像她。

說不上是什麼感覺,心里五味雜陳,趙瀠青看著墓碑上貼亡者照片。不老的歲月停留在淺淺一笑中,死時才三十多歲的墓主可有怨懟。

正當她這麼想時,身體莫名地搖晃了下,眼前的景物忽然變得模糊,她看到一個女人在笑……

「老婆,你不會中暑了吧!先坐下休息。」怎麼雙手冷得像冰?

耳邊傳來男子的急喚,猛地一震,她回過神,景物依舊,並未改變。「沒事,想些事想得入神了。」

「你呀!別動不動嚇我,我只有一顆膽,嚇破了就沒了。」他一臉擔心地模模她微涼的臉,再搓熱她較體溫低的手。

認真說來,夏仲夜是個不可多得的好丈夫,他對妻子的愛滿得溢出,時時關注她,給予無微不至的呵護,把她當易碎的水晶捧在手掌心。

反觀趙瀠青的感情就淡了些,她不像他常把愛掛在嘴邊,也不坦率地大方說出心底的感受。

但是這樣也不錯呀!一靜一動,一冷一熱,相互襯托著,這也是愛情,不一定要轟轟烈烈。

「嗯,無膽英雄,新的封號听起來很不賴……啊!不要搔我癢,你賴皮……咯咯……咯咯……好癢……」使賤招,卑鄙大男人。

「快說對不起,老公,我再也不敢取笑你膽小了。」他裝凶,對著她胳肢窩呵癢。

「我……咯咯……好嘛!老公,你最帥,我保證以後不笑你的一咪咪小膽,你是我的英勇騎士。」她笑著吹捧。

「一咪咪小膽?」他不滿意地挑起眉。

她滿臉是笑地吻上他的唇。「好啦,打平了,老公,不可以再欺負你可憐的老婆。」

「還要。」他指著嘴巴,還扮丑的嘟得高高的。

她調皮地往他嘴上一拍。「不行,是限量版的,下回請趁早排隊。」

「小氣。」他被敷衍了。

趙瀠青雙手一張,環擁他的腰,下顎往上一抬。「你父親真會架空你在公司的職權嗎?」

面對她突然認真的問話,他先是怔然,繼而澀笑。「目前他的職位是董事長,他想做什麼是他的權力,誰能干預他。」

「你要不要再找他談一談,沒有第三人在場。」父子生仇太悲哀了。

夏仲夜面色一沉。「听到那些近乎污蔑的話,你不生氣嗎?他只是想掌控我,要一個听話的兒子,談得再多也不會有結果,我不許他對我妻子的輕視。」

他從沒想過和父親有和平相處的一天,兩人所要的目標差距太大,不可能達成共識。

「如果撇開我的問題不說,或許你們可以商談出雙方都滿意的結果。」她只是導火線,不代表會引爆火藥庫,若能及時滅火……

「不可能。」他斬鐵截釘的回應,不給人一絲尚有轉圜余地的機會。

「你很頑固。」她美目一瞪,不滿他想都不想地澆她一桶冷水。

「是固執己見。」他伸出一指,在她鼻頭左右晃動。

她當下像河豚鼓起腮幫子。「根本是冥頑不靈,父子倆一樣的死腦筋,怎麼也不會轉彎。」

「我一點也不像他,你不要把我和他混為一談。」一听到他與父親有相似處,他刷地拉下臉。

「哪里不像了?除了對感情的態度,你們簡直是一模一樣的臭脾氣,只認為自己是對的,別人是錯,不听諫言。」石頭踫石頭,蛙殼對蛙殼,硬得很。

「我不是。」他死不承認,一絲一毫都不願像負心薄幸的男人。

懶得和他吵的趙瀠青干脆手擦腰,拿出兩枚十元硬幣。「來擲茭吧!問問你母親,她是最了解你們的人。」

「什……什麼,擲茭?」他表情一片空白,非常的……愕然。

兩枚十元能問什麼呀!

「不要不信鬼神,有時也挺靈的。」她堅決要拉著他擲茭,不讓他逃開。

看她一臉正經的表情,哭笑不得的夏仲夜撫著額頭申吟,「老婆,你不是小孩子了,不適合太幼稚的玩法,我們玩點成人版的。」

他故意說得曖昧想令她分心,但是……

「不行,你虔誠點,雙手合十,我現在要開始問事了。」她有模有樣的念念有詞,把心中的話說了一遍。

這是無稽的民間習俗,毫無科學根據,可是當兩枚硬幣高高拋出,它們一落地呈現正反兩面,梅花和人頭各一。

很玄的現象,卻又讓人不得不好奇,一連三次都擲出相同的聖茭,不信邪都不行。

「看吧!連婆婆都認為我說的對,你敢駁斥先人的不是。」人在夢中,什麼都有可能發生。

夏仲夜不以為然的「沒收」妻子的硬幣。「老婆,口渴了吧!我去買杯飲料給你解渴。」

他暗示她話太多,浪費口水。

「我不渴……」唇瓣才一掀,她驟地感覺有人在看她,一種非常懷念的能量。「好吧!一瓶可樂,墓園入口處有自動販賣機。」

「墓園入口……」他怎麼沒瞧見?

沒多想的夏仲夜直囑咐妻子別亂跑,留在原地等他。

但是他一走,一道女人的身影成形,她全身泛著白光,緩緩走向趙瀠青。

「我見過你,在我的婚禮上。」

迎風而立的年輕女子笑了笑,一襲繡荷的白緞旗袍襯托出她的好身材,優雅得仿佛從古畫中走出來,氣質出塵。

她並不是墓碑上名為梅宜芳的夏夫人,而是另有其人,面頰較為豐腴,明顯的美人尖充滿古典美,有種教人說不出的迷人韻味。

女人味,趙瀠青第一眼的想法。

一顰一笑,一舉手一投足,在在讓人感覺到由里到外散發的獨特味道,不搶眼,卻回味無窮,即使只是站著也引人回眸一瞧。

「是的,我參加過你的婚禮,小瀠青,你是我見過最美麗的新娘。」她美得讓她落淚,不能自己。

「你喊我……小瀠青?」她心底莫名地打了個突。

「是呀!都長大了,我以前見你還是個小丫頭的模樣,橫背著書包說要上山種花,當花農。」她那時天真的笑容好可愛,帶著淘氣與慧黠。

她驚訝地瞠大眼。「你……你怎麼知道這件事?除了我的家人,沒人曉得我打小的心願。」

爸爸說,勇敢去飛,不論飛得多遠,他永遠在她身後支持她。

可是他食言了,所以她也不敢飛遠,放棄種一片海芋的念頭,改念醫學院,並立志成為法醫,她想找出父親的死因,不信只是單純的失足墜谷事件。

「因為從你很小很小的時候我就在你身邊,我看著你出生,看你牙牙學語,看你一步一步的推著學步車,我……」她突然哽咽地拭拭眼角。「可惜我只能陪你到快成年,再也看不到你們姐妹三人覓得好歸宿。」

陪她到快成年……趙瀠青內心一陣翻騰,總覺得這女子和她很親。「你到底是誰?」

為什麼看到她會有想哭的沖動,想趴在她膝頭听故事。

「不用問我是何人,我特意來知會你一聲,‘她’已經逃出你封住的內室,要小心點,提防她有心加害你。」執念太深的人渡不成佛。

她?「你是指那名在夢境里徘徊的女鬼。」

她也知道她?

趙瀠青有預感眼前的女人是她所熟知的人,只差完成模糊的拼圖。

在這世界上,會叫她小瀠青的人並不多,除了女乃女乃的牌友和汪爺爺……呃!女乃女乃!

驀地一怔,她自嘲想多了。女乃女乃都七十多歲了,哪會容貌如少婦!她十年前從樓上摔了一跤滾下樓,從此沒醒過,目前住在醫院附設的安養中心。自己試圖侵入女乃女乃的夢里,但她的夢園是一片荒蕪,除卻空白,還是空白。

「對。她的報復心極重,又不甘心你搶走她喜歡的男人,她想從你的手中奪回他。」那個傻女孩,愛情能用搶的嗎?

「可她是鬼魂,仲夜根本看不到她。」夢仍有深淺之分,一是來自夢主本身,一是外力強行介入。

前者有形體在,是被認可的,所以作夢的人看得見。而後者不在潛意識里,是隱形的潛伏,除非像她一樣是織夢者才得以一窺。

「孩子,你的想法很淺層,心地太善良了,尚不明了嫉妒的力量有多可怕,如果你的他進不了那女孩的世界,那麼她會想辦法帶他走。」路不是只有一條,人心的邪惡難以想象。

「等等,你是說他……他會死?」她驚然一呼,神色由憂轉急。

「人都會死,早晚的問題,不過他目前的處境比一般危險,他已經昏迷了三個多月。」他在夢里行動自如,可現實生活里卻是靠電子儀器維生的活死人。

「什麼,他昏迷三個多月?」趙瀠青的震驚不亞于原子彈爆炸,她渾身發冷,手腳輕顫。

「所以要快,你不僅要保護他免受女鬼侵擾,還要讓他從沉睡中醒來。」他睡得太久了,再睡下去會出大麻煩,真的再也醒不過來。

讓他清醒……她遲疑了。夢醒後的他還有他們的愛情嗎?

「為什麼是我?」

「因為你是我見過最優秀的織夢者,你知道自己該做什麼。」從不讓她失望,是個聰慧過人的好孩子。

「你也是織夢者?」趙瀠青吶吶地問道,心亂如麻地不知如何去做。

「是的,我是,也是我把你帶進他的夢里。」一個需要被救贖的男孩。

趙瀠青再度詫然。「你?」

她點了點頭。「嗯,我覺得你們很相配,希望你能獲得幸福。」

事實上,小瀠青會進入夏仲夜的夢並非偶然,夏仲夜的外公梅書堯是她的初戀情人,但當時獨生女的她必須招贅,而他是有錢人家的獨生子,注定不能相守,那個人離開世上時,她曾入過他的夢,他說他有個很令人心疼的孫子,問她願不願意代替他守護他,她答應了。但她終究晚了一步,錯過在夏仲夜進入深沉睡眠前喚醒他。

後來她想小瀠青也許可以幫他。這也算是一種緣分,她和書堯不能完成的夢,這兩個孩子可以代替他們實現。

「會有幸福嗎?醒來的他根本不記得這一切。」趙瀠青苦笑地一嘆。

「會有的,孩子,你要對自己有信心,不要害怕去愛。」兩人都是意志堅強的孩子,不會讓牽起的緣分斷掉。

人要勇敢追愛,愛才會屬于自己的,她年輕時就是不夠勇敢。

「你左一句孩子,右一句孩子,听得我很不習慣,給我個稱謂較不失禮吧!」她總不能喊聲「喂」。

女子一臉慈祥地偏過頭微笑。「叫我玉婆婆好了。」

「玉婆婆?」她有那麼老嗎?

她又笑了,看向趙瀠青的眼神滿是寵溺。「外表和年齡無關,在夢里面你想以何種面貌出現都成,不一定要是實際年紀,瞧你都二十七了,還被人當成二十出頭的丫頭。」

「啊!」掩起口,恍然大悟,听明白女子……玉婆婆的意思,眼見非實。

「記住了,孩子,不論如何,要讓他在最短時間內回去,不然……」她話到一半忽然回頭一瞧,彎彎細眉為之一顰。

「不然會怎樣?」趙瀠青急著追問。

她略帶抱歉地笑笑。「沒辦法多說了,我那邊的夢境困了幾名難纏的家伙,我得去重新上封,關住他們,免得又跑出來害人。」

「等一下,我還有些不清楚的地方,你說仔細一點……」

女子的身影慢慢淡去,任憑趙瀠青扯著咽喉呼喊,她還是如來時一般詭譎,順著白光消失無蹤。

若有所失的悵然浮上臉龐,無法得到解答的人兒孤立在風中,她的裙擺微微揚起,在杳無人聲的墓園里回想剛才听到的話。

該讓他回去嗎?

短如曇花一現的愛又該如何?

理智告訴她機會稍縱即逝,稍有猶豫便無可挽回,她若真心的愛他就要放手,讓他飛向更遼闊的天空,尋回自我。

可是情感的一面卻住著一只魔鬼,一直說服她不要放棄到手的幸福,是他先愛上她,是他非要留下她不可,她為什麼不能順心而為,把他也留下?

「發什麼呆?被太陽曬暈頭了不成。」

冰涼的鋁罐往臉上一貼,趙瀠青驀地從兩相拉扯的聲音回神,驚覺自己的心態居然扭曲了。

他……不該是她的吧!強求豈不是害了他。

她想起曾經對藍若雅說過的話,心里一陣苦澀。原來放開心愛男人的手是這麼難、這麼不舍,讓人打從心底抗拒,希望永遠留住最美的一刻。

不過,該放下時就要放下,否則,她就像執迷不悟的藍若雅,連死都要緊抓在手,讓兩人都痛苦。

「老婆,我知道自己是天下無敵大帥哥,你不要用痴迷的眼神望著我,神聖的墓園不適合談情說愛。」好想吻她,迷蒙的雙眸好似藏著繁星點點。

他的眼、他的眉、他的鼻子、他的嘴,她都想牢記在心。「如果說,我們的相遇是一場夢,夢醒後你還會愛我嗎?」

「老婆,你發燒了是不是,怎麼盡說我听不懂的話?」他模得著她,踫得到她,與她纏綿悱惻,哪會是夢。

「回答我。」她需要一個支持的力量,助她掙開夢的枷鎖。

見妻子泫然欲泣,夏仲夜心頭跟著緊縮。「就算是夢我也愛你,不論夢里或夢外,我愛你的心不變,你是我唯一想珍藏的至寶。」

她一听,忍住奪眶而出的淚水,揚起最美的笑靨。「有這句話就足夠了,將來不管我身處何地,我會永遠記得愛過我的你。」

他听得一頭霧水。「老婆,你的話越說越奇怪,我們還是快點回家吧!我不放心你,得找個醫生瞧瞧。」

夏仲夜朝母親的墓拜了拜,擁著妻子走出陰涼的墓園,拉開易開罐飲料讓她解渴,擔心她水分流失過多造成虛月兌。

他耐心的等她喝完,再把空罐子拿到回收桶丟棄。

就在他轉身離開妻子約十步遠時,耳邊突然听見車子引擎聲,他狐疑鮮有人跡的僻靜郊道怎會有車輛經過,好奇地以眼角一瞄。

這一瞄,他驚得雙目睜大,一輛疾駛的銀白寶馬正朝妻子的方向撞過去……

「老婆,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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